次日8:00點,上課的時刻到了。
像以往那樣:“上課!”
“起立!”班長喊。
“同學們好!”
“老師好!”
“坐下!”王老師跟以前一樣,聲音帶點鼻音,“同學們,今天是你們二年級的第一堂課。在一年級裏,我們學了拚音,簡單的漢字,簡單的句子。從現在起:我們要學兒歌,簡單的故事。”
她提高嗓門,“對你們的要求是:一是會讀,二是會背,三是會寫——背著寫學過的兒歌和故事。一年級周二和周四下午的活動課,現在改成語文課,用來給同學們‘背’和‘讀’的時間。要想學好語文,全靠你們平時抽時間去‘背’、去‘讀’、去‘寫’。記住了嗎?”
“記住了!”
“請同學們把書翻到第一頁,這是第一課。”
“第一頁翻到沒有?”
“翻到了。”
她的口型很好看,聲音特好聽:“這是一首兒歌:‘小河流過我門前’”,她一口氣就讀完了。
“同學們請看:字上麵都有對應的拚音,裏麵有很多你們沒有學過的生字,待會教。現在隻要求你們讀字上麵的拚音,一句一句連起來拚讀,不要發出聲音影響到其他同學,能拚讀多少就是多少,我喊停就停。同學們開始吧。”
王老師在過道上走來走去,誰發出了聲音,就用教鞭點一下誰的腦殼。大家都怕她,都盯著書拚音。
“同學們抬起頭來,請舉手:站起來拚讀。”
沒有人舉手。
“拚讀錯了沒關係,以後我們上課就是這樣上。我主要是看同學們拚音掌握的情況,有了問題就在課堂上糾正。希望同學們像以前那樣踴躍舉手。”
班長杜軍舉手,站起來拿著課本拚讀,有點結巴,讀了一段就坐了下來。
“不錯。希望大家都像杜軍同學這樣,重在參與。”
“啪......”王老師鼓掌。
我們也跟著“啪啪啪!”
樂天平舉手站起來拚讀,情況也差不多,他是我的隔壁鄰居。
我也舉手站起來,結結巴巴讀開了:“小河流過我門前,我請小河玩一玩,小河搖頭不答應,急急忙忙奔向前。小河流過我門前,我請小河站一站,小河搖頭不答應,急急忙忙去澆田。小河流過我門前,我請小河看一看,小河搖頭不答應,急急忙忙去發電。”
“哇!”同學們不由自主地鼓掌:“啪啪啪啪啪!”
“還有沒有同學舉手?”王老師見沒有人舉手,走上講台,拿起粉筆,一邊說一邊在黑板上寫,“剛才有這幾個字沒讀準,請看黑板:流、應、奔。”
請跟我讀:“流、流、流;應、應、應;奔、奔、奔。”
“流、流、流;應、應、應;奔、奔、奔。”
“請同學們注意:‘l’是邊舌音;‘n’是後鼻音;‘a’是大張嘴;‘o’是縮小嘴;‘e’嘴角微微向上翹,牙齒露點縫縫。”
王老師在課堂上:一字一字地拚,一字一字地教,一句一句地讀,一筆一劃地寫;還叫同學到黑板上寫,及時糾正,直到同學們能讀會寫為止。
數學:
申老師首先教同學們背誦“乘法口訣”表,大家能背會寫了,她才教我們簡單的乘法和除法。
她告訴我們:乘法就是加法,是幾個相同的數相加所得的結果,比如2+2+2=6,即3個2相乘等於6,表達式2*3=6或者3*2=6;除法就是減法,是幾個相同的數去減一個被減數,使被減數等於零,比如,6被2個3減,6-3-3=0,表達式,6/3=2。
家庭作業是當天講的內容,一般在學校就能做完。如果沒做完,多數情況下,幾個同學在回家的路上,選個地方,比如:在鐵路旁邊堆放的鐵架上做完回家。
下午的語文背讀:先是自己‘背’,然後各組的同學分別在組長那裏‘背’,組長到班長或學習委員那裏‘背’,班長和學習委員到王老師那裏‘背’。
由於是二年級,王老師不像以前那樣管得嚴。
下課或課間活動,幾個男女同學聚在乒乓球台上當“老鼠”,台下麵由一位同學當“貓”,圍著乒乓球台轉,用手去摸台上的“老鼠”;在台上的“老鼠”就要躲開下麵的“貓”,躲不開被“貓”摸到了,就得下台來當“貓”,換對方到乒乓球台上去當“老鼠”,自己則在台下當“貓兒”,去捉(摸)上麵的“老鼠”;如此反複。
大家都怕被“貓”摸到,就在乒乓球台上擠來擠去,一不小心就被擠下台,被“貓”摸到,快樂無窮。
我們最愛這樣玩,因為刺激,直到上課鈴聲響為止。
學校每年在“11.27”烈士紀念這天,為新隊員舉行“少先隊員入隊”儀式。
這次沒有名額限製,隻要符合:愛黨、愛社會主義、努力學習、團結同學、幫助同學、愛勞動等均可。必須是自己申請,班委推薦,參加校隊員入隊前學習班,然後校領導批準。
上次我班有十一人入隊,他們是班委和組長;這次有十六人入圍新隊員培訓班,我也在其中。這次全校有近三百人接受培訓,基本上是低年級的學生。
在簡易房裏,我們坐在自己端來的凳子上。
黃輔導員給我們講“11.27”的經過:“1949年11月1日,人民解放軍開始了解放大西南的作戰,入川部隊以破竹之勢直搗西南首府——重慶。11月14日,毛人鳳由台灣飛渝,召集徐遠舉,下達了對白公館,渣滓洞實行大屠殺的命令,26日,毛人鳳在棗子嵐埡‘漱廬’,把經蔣介石批準的名單交徐遠舉負責執行,11月27日下午,特務對關押在白公館和渣滓洞的革命者進行了血腥大屠殺,製造了駭人聽聞的‘11.27’大屠殺慘案。”
她的眼裏閃著淚花,“我們的五星紅旗,是他們用鮮血染紅的;我們的紅領巾,是五星紅旗的一個角;我們今天的幸福生活,是烈士們用鮮血換來的。”
她哽咽的聲音,扣動著我們的心弦,我們都表示:“我們一定要珍惜這來之不易的幸福生活,好好學習,天天向上,長大報效祖國,完成先烈們的遺誌。”
最後,黃輔導員發給我們一張歌單,教我們唱:“《山鳥啼》。”
這樣的輔導課,在每年的11月份的第一周星期六下午的勞動課,給即將入隊的新隊員上課,僅一次。
每年的11月26日下午,全校師生紮花圈,用夾竹桃、鬆柏枝丫,白紙來紮花圈。
每個班必須做個大花圈,挽聯上寫上班名;花是統一的白紙做的,還有一人一朵的小紙白花。
我們班有的同學在青草坡上麵住,砍柏樹丫方便,像去年一樣,全是用柏樹丫來做的,花圈比去年做的大,中間那朵大白花做的沒法說了。多數班上用的是夾竹桃枝丫做的花圈。
次日27號,老天爺哭喪著臉,幸好沒把眼睛水掉下來。
全校師生在操場上集合。
學生們上身最外層是白色衣(多數是白色襯衫),下穿黑色長褲,手拿一朵紙質小白花,按年級班次從小到大排列。
校宣傳隊用了最壯實的十人,其中有兩人抬大花圈(挽聯上有重慶冶金一校),有八人各扛一杆大紅旗站在隊伍的最前麵。
8:30分,黃輔導員在講台上對著立式話筒,聲情並茂:“今天是‘11.27’烈士紀念日。我們馬上將去悼唁。請各年級組長檢查人員情況,馬上匯報上來。”
“一年級到齊!”“二年級到齊!”......“六年級到齊!”
“各班都到齊了.不到9:00點鍾。我們出發的隊形是兩人一排,校宣傳隊領路。”
兩個戴紅領巾的隊員抬著大花圈走在最前麵,扛大紅旗的跟在後麵:雙行、五排;他們胸前都有紅領巾,左手上臂都別著小紙白花一朵。
“一年級一班接上。”黃輔導員喊。
兩個學生抬著個大花圈跟在扛大紅旗的後麵,徐徐前行,緊跟的是本班同學,他們都沒戴紅領巾,兩兩牽手隨行,另一隻手拿一朵紙質白小花。
“一年級二班的跟上。”黃輔導員一直在台上指揮,直到最後一班走完為止,她才起身而行。
學校離烈士墓有十二裏路。學生們通過小路走上馬路,直到陵園為止。
當時汽車很少,每到此時,附近各校都是這樣前往烈士陵園掃墓,風雨無阻。
隨著掃墓大軍抵達陵園,已經有其它學校的人聚在這裏排隊等候,依次進入陵墓前悼唁。
這一時刻終於輪到了我們學校,全校師生按順序佇立於陵墓前。最前麵的是即將宣誓入隊的新隊員:上穿白色衣,下穿黑色褲。
黃輔導員右手握喇叭,聲音悲痛:“全體師生默哀三分鍾。”
大家都低頭,手拿一朵小白紙花,陷入了哀思。
“哀畢!”
大家緩緩抬起頭。
“現在由少先隊大隊長李超同學發言。”
他麵部表情悲痛,童音淒涼:“今天,老天爺爺在悲慟,歌樂山下在哭泣,嘉陵江水在哀鳴!是當年英雄們拋頭顱,灑熱血,換來了我們今天的幸福生活。”
李超哽咽了一下,“我們今天的幸福生活來之不易!我們一定要好好學習,完成先烈們未完成的遺願,把祖國建設得繁榮富強。”
他響亮地喊一聲:“先烈們,安息吧!”便迅速回到原來的位置。
“下麵是新隊員入隊宣誓儀式。”
高挑的黃輔導員身著黑色,背後齊腰的兩根黑色長辮子上,分別束有一朵紙質小白花,胸前佩戴紅領巾,莊重地舉起左臂,緊握拳頭:“我們是少年先鋒隊隊員。”
新隊員也舉左手緊握拳頭:“我們是少年先鋒隊隊員。”
她一句,新隊員學一句:
“我在隊旗下宣誓。”
“我決心遵照中國共產黨的領導。”
“好好學習。”
“好好工作。”
“好好勞動。”
“準備著為共產主義事業貢獻一切力量!”
黃輔導員放下左手:“宣誓完畢。”
新隊員也放下左手:“宣誓完畢。”自己說自己的名字。
“給新隊員佩戴紅領巾。”黃輔導員激動萬分。
一行老隊員著裝也是上白色下黑色,他們雙手捧著鮮豔的紅領巾來到新隊員麵前,一對一地給新隊員佩戴上紅領巾,並敬了個少先隊隊禮,新隊員也照著這樣還禮。然後,他們回位。
“請新隊員唱《山鳥啼》之歌。”
沒有音樂伴奏。
“預—備—起!”
黃輔導員打著拍子指揮我們:“山鳥啼,紅花開,陽光照大路,少先隊員掃墓來。墓前想烈士,心潮正澎湃,意誌如長虹,氣節像鬆柏。頭可斷,身可碎,鋼鐵紅心色不變......”
此情此景,把我們的思緒帶到那當年:
赤手空拳也在戰鬥,即使是鮮血在腳下流淌——“頭可斷,身可碎,鋼鐵紅心色不變!”
“入隊儀式完畢。”黃輔導員的聲音把我們的思緒拉回到眼前。
“現在,請全校師生給烈士們敬獻花圈。”她指著兩位抬花圈的同學說,“從你們開始,依次敬獻。”
抬花圈的同學一對接一對至陵墓前,把花圈放在指定的位置上。
不多功夫,我們學校的花圈像座小山似的堆在烈士陵前。
還有其他單位,學校的花圈也有規律地堆在這裏。
“最後,請大家瞻仰烈士陵園一周,向烈士敬獻小白紙花,以表我們的哀思,繼承先烈遺誌。”黃輔導員指著右邊的出口,“到了那裏,就去參觀渣滓洞。請各班班主任,管好自己班的學生。”
全校師生有序地繞著烈士陵園走,獻上手中的小白紙花。
出口處,王老師揮著手喊班上的同學跟她走,像去年那樣參觀渣滓洞。
渣滓洞座落在歌樂山下,掩映在鬆林中,雜草叢生,碉堡星羅棋布,崗哨林立,陰深恐怖,幾米高的圍牆頂端,布滿電纜鐵絲網,戒備森嚴,插翅難逃。
牢房是木質結構:黑瓦,兩層樓,過道和房間都窄。每間屋子裏的牆壁上張貼著照片,是當年烈士們被關押在這些屋子裏的生活鬥爭狀況:有江姐和室友偷偷摸摸繡五星紅旗;有的偷偷摸摸遞小紙團搞地下鬥爭活動——是從牆根處摳出的不起眼的洞洞塞過去的,集體抗議絕食;還有江姐的兒子小蘿卜頭,生在監獄,長在監獄接受革命的教育——是革命的鬥爭實踐和革命的浪漫主義相結合的教育......盡管他們身陷牢獄,但他們從沒停止過與國民黨特務們作鬥爭。
先烈們受的酷刑實物展覽有:老虎凳、老虎鉗、披麻戴孝、灌辣椒水(從鼻子灌進去)......應有盡有,曆曆在目。國民黨惡貫滿盈,雙手沾滿中國人民的鮮血,罪惡滔天。在我們幼小的心靈裏,埋下了仇恨的種子——仇恨入心要發芽。
我們跟隨王老師出來,在烈士們平時放風的壩子上,圍著王老師,她的樣子很累,聲音也累:“去年我們參觀過‘白公館’,這次由於時間關係就不去了。黃輔導員說,‘明年學校再提前些時間出發,去悼唁先烈們,避免這次排隊等待這麽久。’”
她揚揚手說,“下午兩點了,大家都餓了吧!帶了幹糧的就吃幹糧,沒帶幹糧的就在附近的館子吃。乘車回家的同學跟我走,吃了飯在這裏集合。”
她喊:“不坐車的同學站出來。”
“咦!還不少呢!”她數了又數,“天上在飛雨,你們不要在路上逗留,相互關心。聽清楚沒有?”
“聽清楚了。”不乘車的回答。
“最後,請同學們記住:明天早上八點鍾上課。”
她特別提醒,“走路回家的同學,路上要注意安全,在飛雨了。你們在這裏吃了就回家,不準逗留。”
她手一揮:“解散。”
同學們散開:吃的吃幹糧,找的找館子。
今天早上母親給了我一毛錢,我買二兩小麵花了八分,兩個小糖二分,一毛錢就這樣花光了,肯定沒吃飽。
同學們的狀況都差不多。我與多數的同學一樣,步行回家;還好,是毛毛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