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左右為難
黃方被急促的電話鈴聲驚醒時,正做著一個可怕的噩夢。在夢中,她被顧仁死死地按在水裏,隔著水麵的顧仁臉色扭曲而恐怖,旁邊還站著一個麵無表情的自己,冷冷地看著即將溺水而亡的自己。她猛然驚醒,胸口像被大石壓著,每一次呼吸都異常艱難和痛苦。
電話是家裏打來的,姐姐又發病住院了。黃方從剛醒來的呼吸困難中已經猜到是姐姐病了。姐姐發病並不意外,但從一向堅定的爸爸的語氣中,黃方捕捉到一絲顫抖,便知道這次姐姐病得不輕。她翻出自己的存折看了看,隨手扔到一邊,輕輕歎了口氣。
過了一會兒,顧仁發來了短信。看來顧仁依然不敢給她打電話,這個死顧仁。他在短信中說,姐姐的病很嚴重,他打算帶姐姐來上海,到文森的醫院做手術。他還說醫藥費不用擔心,他會想辦法。
顧仁其實是個很好的男友,黃方自己也知道。他高大英俊,對朋友講義氣,也很關心自己。隻是有時太固執,有點過於在乎麵子。所以這次冷戰才持續了這麽久。沒想到的是,他竟然跑去找姐姐了。要不是自己和姐姐有那種特也會殊的感應,她還猜不到呢。
黃方也想答應顧仁的求婚,她相信顧仁會是個好丈夫,有他幫忙照顧姐姐,自己的負擔也會小很多。可是一想到姐姐的病,姐姐的身體,黃方總是覺得這是拋棄姐姐。姐姐一直沒有男朋友,以她這樣的身體估計也找不到男朋友。她知道每次自己和顧仁親熱時,姐姐也能感覺到,所以她總是覺得很不好意思。如果自己真的結婚了,可憐的姐姐會有什麽感覺呢?
媽媽常說,在娘胎裏,自己搶了姐姐的養分,導致姐姐一輩子病痛。每次想到這裏,黃方總是覺得對不起姐姐,雖然這不是她故意的。所以從小她總是去幫姐姐,保護姐姐,和姐姐分享自己的一切。她答應過姐姐要一直和她在一起。可是如果結婚了,那就隻剩下姐姐一個了。黃方根本不敢想這樣的結果,所以她一直敷衍著顧仁的求婚。可是看著顧仁痛苦的樣子,黃方自己的心也在痛,她不知道這樣下去最後的結果是什麽,可是她隻能忍受著。任何東西,任何事情,都不可以把自己和姐姐分開。
黃芳被送進了文森的醫院。既然文森是顧仁的死黨,就責無旁貸地成了黃芳的主治醫生。文森告訴顧仁,黃芳的病很嚴重,必須盡快手術,而且費用昂貴。如果手術成功,病人臥床休息兩個月,就應該沒有問題了。文森雖然年輕,卻有著國內和美國最好的醫學院的教育背景,治好過多例類似的病人,是這個領域的公認專家。顧仁對文森的話深信不疑,他把自己所有的積蓄,還有原本打算買婚房的首期都拿了出來。
手術很成功,黃方靠著顧仁,一隻手輕輕握著姐姐的手,坐在病床邊陪伴著還處在麻醉中的姐姐。姐姐靜靜地躺著,好像在做著什麽美夢,嘴角似乎還帶著一絲微笑,一點也不像重病的病人。黃方看著眼前的姐姐,好像看著自己,腦海裏卻浮現出那天早上被電話叫醒前的噩夢。
黃芳醒了,睜開眼睛,看見妹妹和顧仁,輕輕地笑了。“小方,顧仁。”好一對金童玉女,黃芳心裏想,卻同時有點酸楚泛上心頭。
黃芳的病正好把顧仁求婚的事情放到了一邊。顧仁和黃方的冷戰結束了,他們現在隻有一個念頭,就是好好照顧黃芳。他們輪流或一起陪伴著黃芳,隻有兩人都要上班時,才會請個看護阿姨幫忙。三個人相處得十分融洽,就好像真正的一家人。顧仁慢慢地分不清誰是自己的女友,誰是自己女友的姐妹。隻是覺得就這樣下去,也很好。
文森也對黃芳異常照顧,總是找機會來到病房,查看黃芳的病情,或陪黃芳說說話。顧仁敏銳地捕捉到這個現象,他確定文森是喜歡上黃芳了。一方麵,顧仁為自己的老友和女友的姐姐開心,但另一方麵,一絲不易察覺的妒忌卻慢慢侵蝕著他的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