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風雪迷鶴城
第十三節:
南玄三這次沒在家裏守著還沒稀罕夠的羅英愛,讓啞巴豆代勞吃點辛苦,就是想當麵叮囑一下胡川江和徐東波:從今往後,這事就當沒發生過。偷媳婦不光彩,再攪了溫老大的好事……。
按說溫慧池就是知道了哥幾個的胡鬧,也該“哈哈”一笑“道喜”,何況還順手把小王八給禍害了,也算歪打正著。最多板下臉告誡:“以後招惹到特務科,少他媽的不知深淺胡來……。”
溫慧池如果也惦記上了羅英愛,大家可就都別扭了。喝酒的時候,南玄三像是開玩笑說道:得了這麽個娘們,我老南真得記哥倆一輩子的好!可也是後怕,溫老大要是也喜歡這娘們,送回去也來不及了,總不能讓廳長刷咱小股長的鍋吧?哥們再不錯,也沒有來回倒騰媳婦玩的。
胡川江和徐東波“哈哈”大笑起來,但隨後也覺得心裏不踏實了。回家也都在想:生米熟飯的送不回來了,又找不到一個能頂帳或抹賬的。還是就到此為止的好,瞞住了裝傻都別添堵。
南玄三回到溫林,犯堵了好幾天:當年沒職沒銜了,從暴發戶到一無所有,他和啞巴豆兩人還混了小兩年的順暢日子。這他媽的掛著二等警佐的牌子,辛辛苦苦忙活了小半年,滿臉堆笑還屁顛屁顛的把老本都拱手相送給一個敲竹杠的。雖然算是還賬,但還是覺得太窩囊。
初五在公安局給成功拜年,成功板著臉氣哼哼的問起了去鶴城的事,看樣子是真動氣了。南玄三裝的很像,強顏歡笑說都是“老朋友”。南玄三的心裏再不高興,也不會傳瞎話。
溫慧池酒宴後讓他回來轉達的話,南玄三明知道是說給他的,但還是一點都沒貪汙,告訴了彭正夫:溫老大讓你和於鐵錚捧著他好好混,隻要是人家沒玩埋汰的,讓你倆立正就不能稍息。
金植是南玄三的喪門星,袁家燒鍋是南玄三的麥城,這得從長計議了。吳文成算把小賬,還用了七年多,這是有帳舊不怕算!金植和袁家燒鍋本來就不欠自己的,隻是自己總惦記著袁家燒鍋院裏,有棵人參果的大樹,想去偷兩個人參果。現在不能砸響窯,還惹不起金植,但這事不能忘了。從金植回到溫林,這不到兩個月,南玄三自己首先就收斂了許多,溫林街麵就開始暗流湧動。
“南高麗被成突突一個大耳刮子,打了個跟頭。”縣城小傳話就快,傳播的幾乎沒有死角。溫林城大街小巷傳遍後,便迅速蔓延至各鄉鎮。又趕上購置年貨和拜年,成了家喻戶曉的談資。隻要能掛搭上的,南玄三都覺得看自己的眼神不對勁,至少帶著疑惑:這其實也是個廢物?!
輕蔑和幸災樂禍的,表麵看不出來多少,但確實大有人在。沒敢公開和他下書叫陣,不過是顧忌官府,也就是怕公安局,並不是怕他南玄三。被扒了狗皮,就得有一大堆跳出來尋仇的。
老百姓就是不識好歹。本來就是個啥也不是,還非得裝得憂國憂民和造福一方。沒讓誰家多花一分錢的“保安費”、“治安費”和“防盜捐”, 也沒逼他們站出來,替警察說句公道話。整治地痞無賴,免不了黑吃黑,礙老百姓屁事?!在溫林公安局,他是背地裏挨罵最多的。
挨了欺負知道哭爹喊娘,調過腚來又願意裝好人。南玄三自以為,他當刑事股長,就算是把溫林的地麵整治平靜了。溫林平民百姓還不是躲在家裏以罵警察消化食物,都他媽的能一個頂倆。幾個地痞無賴,能罵出自己臭名遠揚嗎?!如果還不動點真格的,這鬼地方站住腳都要費勁了。
“ 小心使得萬年船。”這是當年在綹子裏,“平百山”傳授給南玄三最大的本事和法寶。“爾論任其爾論,我行我素而已。”別人怎麽說怎麽想都不重要,自己萬萬不能亂了方寸。
沒等袁鶴運的事放涼,再惹出麻煩,成功就會以為自己不僅是在較勁,而且是在叫號了。對成功要有個基本準確的評估,還要探明他的底線,才能做到進退自如,留足自己的退路。
沒有溫慧池的話就和成功對壘,既犯不上也沒道理,特別是溫慧池把話都說明了,又特意囑咐啞巴豆看著他,不許他和成功別勁。再意氣用事的直接衝撞,就等於不拿溫慧池當回事了。不管下一步怎麽走啥時走,不能讓成功不高興,至少是不願生閑氣,假裝視而不見的默認。
“欲速則不達!”不能為急於往回給自己“找臉”,而不審時度勢的魯莽行事,半途而廢甚至事與願違,對自己來說則是適得其反。或許還會被逼無奈的要一條道走到黑,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的無奈之時,便是自取滅亡的抉擇之時,不可逆轉的前奏被奏響。
“南高麗一生氣了,就有人得掉腦瓜子。”這才是南玄三要在溫林犄角旮旯都能聽到的。要讓成功很快能聽得到這就話,再幹啥他自己得先掂量掂量;包括溫慧池和吳文成滿算上,或許在鶴城是要晚幾天,但那時候,他聽到的就會更加生動;躲在袁家燒鍋的金植,會比他們聽到的稍早些,還不斷被細化情節。成功和金植風頭正盛,不過暫時不去正麵招惹他也就是了。
第十四節:
南玄三送錢回到溫林的第二天,郝樂鬆在十裏香請客,於鐵錚出麵代請南玄三和啞巴豆。於鐵錚的麵子南玄三必須給,郝樂鬆給於鐵錚多捧場少出難題,南玄三也會少了許多麻煩。
郝樂鬆是溫林現存老警中,年齡最大以不善交際聞名。原來巡官以上的,都被降銜撤職後調走,原來巡官警銜的在溫林還有四個。郝樂鬆又是刑事股老人,即使讓小老幺或小扒廚知會南玄三一聲,他都會把麵子給足。不管是出於什麽考慮,畢竟是他把人家,一腳踹出了刑事股。
隻要不是心裏沒個屄數的,去惡留善的坐在一起喝頓酒,為今後彼此翻臉能留下些障礙,都是有所收益。 “人怕見麵樹怕剝皮”,喝酒能喝出哥們,那是扯犢子;“酒品見證人品”,酒桌上知麵交心,更是無稽之談。但彼此增進了解,相互之間有所顧忌和忌憚,總還不是壞事。
郝家是溫林城裏上百年的老戶,親友關係根深蒂固的錯綜複雜。還整天驢著個臉,在在溫林幹了六年的刑事警察,靠著薪俸肯定活不了這麽滋潤。作為刑事警長,也算是鎮嚇住了街麵上的地痞無賴,口碑比到任不到半年的南玄三都好,這讓南玄三很敬佩:啥都不耽誤,才是本事!摟不摟黑錢是另一回事,南玄三曾經設想過:他如果是郝樂鬆,這個刑事警長肯定幹不了。就這些七大姑八大姨,外加老街坊老鄰居,南玄三就沒有辦法麵對。別說再從他們身上斂到黑錢,想不挨罵,也隻有一招:把誰得罪的深了,就拿錢去補——除非他家有座金山可勁造。
那還當什麽警察,直接就當宋押司了。手裏有錢禍禍,誰都會當及時雨,裝大*****子的本事,南玄三自以為至少不比宋江差。說白了:所謂豪爽仗義,有錢那是裝犢子,沒錢就是吹牛屄!
十裏香的單間裏,郝樂鬆請了彭正夫、於鐵錚、南玄三和啞巴豆,覺得請不動成功,幹脆也就沒請。一個小警長,請局長吃飯太高攀了。魏樹忠、蘇承廣和小老幺,是他叫過來作陪的。十六個菜是十裏香酒席最高規格,裏廣義按照魏樹忠的交待,可著四位主賓的口味上菜。這四位到溫林半年了,十裏香都快成了他們的食堂,誰喜歡哪一口,裏廣義當然非常清楚。
八個人正好圍成了一桌。魏樹忠從寶泰隆貨棧,拿來三壇滿溝“文家燒鍋”的二十年陳釀。郝樂鬆沒提任何具體事情,隻是感謝三位股長對他們兄弟二人的關照,並很誠懇的表示:願意為各位股長驅使!一個行伍出身的大老爺們,能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也就夠分量了。
蘇承廣善於套交情,就一個第三軍的淵源,把啞巴豆和郝樂鬆喝得都有些晃悠,自己也不顧一年多湯藥調養剛剛好轉的胃病,連著灌進去了三大碗。
暈暈乎乎搖搖晃晃的往外走的時候,郝樂鬆摟著矮他半頭的南玄三肩膀,嘴都有點發“飄”了:“你弟妹讓我帶句話,沒嚇到她姥姥,她謝謝大哥了……。”南玄三也喝得舌頭直打僵,但意識還很清楚:“剛才你們在桌上論什麽第三軍的時候,我就算計過,你我都是光緒二十七年的,我是年根冬至的,你這滿臉的褶子,管誰叫大哥呢?!難道長得屙磣就得是大哥,那四不像不是咱大夥的大哥了嘛?!哈哈……。”
大家哄笑著,於鐵錚笑得岔了氣,郝樂鬆卻滿臉嚴肅的一本正經:“我是立春那天生的。我是大哥說啥就是啥,我叫你一聲大哥,那是當拜年了,你答應一聲還能累著嗎?!”
於鐵錚直接就笑蹲下了,彭正夫也笑得直不起腰,啞巴豆笑得直倒氣:“那我不嫌累……。”
(此文請勿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