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小說連載:沉眠滿洲國---第十四章(11、12、)

第十四章:袁鶴財從警

第十一節:

“把爺”的意思就是:不管溫林的幾把手、多大的手,剛過不惑的李道剛,都是他的爺。李道剛祖上是犯官被發配至溫林的,落戶在花圃鎮,後在西北街區的北頭條西巷蓋了宅子。位於西北胡同和西頭北街之間,屬於溫林位置最好的宅基。祥順泰重建後,後門斜對李家大門。
   李家老宅的宅基,兩米四高的紅磚院牆,二米寬的暗紅色大門,在溫林被稱之為“府宅”。李道剛也是獨子,靠著在花圃鎮的十幾坰地的地租,本也可豐衣足食。但自小不務正業還心態暴戾,崇尚暴力喜歡掠奪,卻很惜命又缺乏戰鬥力,20歲上還悠悠蕩蕩,沒能娶妻生子。
   宣統元年開始,李道剛便常年在外胡混,隔二、三年回趟溫林,收取房租地租,帶上錢又跑出去了。開始是在鶴城和江城,也在京津呆過幾年,還在東北軍混過兩年,沒混出什麽名堂,卻把花圃鎮十幾坰的祖業給敗了個精光,三十大幾還光棍一條,在外沒了財力支撐,隻好又回到了溫林。
   心一橫便學著天津混混的那一套,在溫林耍起了光棍。兩年多的光景,東北易幟那一年,正好年過不惑,還真就成了溫林首屈一指的混蛋了。黏糊著窩窩頭的母親“小彩鳳”,被郝樂鬆暴打後,最終先奸後娶了三腳貓的30歲寡嬸,開創犯官後裔先河。五年間生了三胎,後二胎還是倆男孩。到被花大姐逼走的時候,三胎的兒子剛過百天。帶著吃奶的孩子流離失所,也是可憐。

   李道剛回到溫林,不到兩個月,作妖就見成效。第一個僅用兩天,就把對麵的田記銀器店的田掌櫃給折騰叫?。李道剛把田掌櫃選為第一個目標,相中了他的膽小怕事,還是外來戶,溫林沒有親戚朋友,隻有個夥計徐世茂是本地人,老實巴交家族並無勢力。
   田掌櫃的識相,但李道剛這樣的無賴卻是第一次遇到,奉上50塊大洋,李道剛又開價:每月2塊大洋,一個季度過來去一趟,店裏夥計能倒出空閑的話,麻煩送到家裏也行……。
   每個季度6塊,銀器店改成了金銀店後又被翻番,足足收了3年,直到田掌櫃的閨女許給了大老壞,李道剛主動說“算起來和田掌櫃的也是親家了……”,才算高抬貴手。
   王家和李家都是溫林老戶,幾代人上百年,雖然住的不近,但在屁大的溫林城裏,確實也算得上是老街坊了。各家你娶我嫁,李道剛算比大老壞大一輩。大老壞的老叔王建伍,又是當年“溫林四狂”的老二,老三魏樹忠和老四郝樂鬆,李道剛即便作的最凶,處在巔峰時,也從不主動招惹,對老大苗貴誠更是恭敬有加,賣個麵子謀個有情有義的名聲,兩邊過得去,兩下都好看。何況李家在溫林除了東南街區的李家私塾,也再無親戚。
十年前李道剛還沒見識過玩混混的,在家住了一冬,本想在外闖蕩了十年,回到溫林可以揚威立萬了,但見到“溫林四狂”的氣勢,自己就先打怵了:這些小兄弟太猛了!

   李道剛從打回到溫林,就在“張記混沌館”開始起膩,賴糊著“小彩鳳”,明目張膽肆無忌憚,甚至公然對“小彩鳳”的老爺們張樂天,公開叫板:“我肯定得睡你老婆。”兒子窩窩頭是警察,李道剛既不在乎也不給麵子,對小彩鳳一口一個“狗爹”自詡。
   窩窩頭的母親“小彩鳳”,生於光緒十一年(公曆1885年),比李道剛大三歲。李道剛早在離家外出胡混的頭二年,就在她家昂昂溪的小劇場,看過閨女還沒斷奶的“小彩鳳”,臨時救場的演出,便著了迷。五年後到老兒子窩窩頭斷奶,“小彩鳳”又重新正式登台,李道剛跟著“小彩鳳”家的劇團,在北滿轉悠了近二年。隻要不是出去唱堂會,聽到信就尾隨而去。
   堂會多是在鄉村,跟過去找個住的地都費勁,和主家不認不識,容易被誤會成是綹子“踩盤子”的。到了兔子不拉屎的大屯,多是結幫拉火闖關東的,然後是親友投靠,不講理的惡道。一個大屯子有二三十戶,沒準就有三四個姓。或者姓氏不少,但有兩個姓的人家,就占了一大半,也就是說一個姓的就有五六家。這幫盲流子過來,能吃辛苦發家致富,也能養活孩子,一家隻生出五六個的,都是老爺們家夥不太好使的。不像溫林城裏這些大戶人家,不管男女的生出倆來,老爺們都算是結實的了。外來人撩單進屯惹事的,挖個坑給埋了,真就神不知鬼不覺。

第十二節:

   李道剛回到溫林第二天,就認出了賣餛飩的“小彩鳳”。或許也就正因為是“小彩鳳”,他才決定玩混混的。每天三頓吃在混沌館,每次還都不找零,午後睡一覺,泡在混沌館喝小酒。喝了一下午的酒,心不順喝多了,不顧張樂天在場,就把“小彩鳳”給按到了飯桌上,桌上的酒碗酒壺被他劃拉一地。張樂天不敢得罪,上來拉勸李道剛,被他用盤子把腦袋開瓢了。
   小彩鳳見到老爺們腦袋上流了血,嚇得慘叫了一聲,猛地推開了李道剛就往外跑,一腳猛裏一腳門外,又被李道剛拉住。小彩鳳鬼哭狼嚎的喊“救命”,門前路過聽到的少說有幾十號人。窩窩頭家剛搬到溫林不到二年,自然沒有知近的親友在跟前能挺身而出,多數人不用看就知道是李道剛在作妖,老爺們都趕緊躲開,有膽大的老娘們駐足也是老遠看著,就是沒人敢上前。
   郝樂鬆剛從奉軍退役回家,進了溫林警察局才一個多月,回家給撞了個正著,上去就把李道剛打了個鼻口竄血,聞訊趕過來的幾個警察,又結結實實的給連打帶踹一頓。郝樂鬆讓警察把李道剛綁在一掛大車上,出城向西拉出了二十多裏地,還在草甸子凍了一個多小時。
   按照郝樂鬆的吩咐,押送的警察看太陽都快落下了,才給李道剛鬆綁,就給扔在了草甸子裏。李道剛渾身是傷的瘸著腿回來,城門已經關上了,隻能在城外待了一宿,差點沒被凍死。

   第二天一進城,李道剛就紮進了楊記肉鋪,非得要買八個大小一樣的新鮮豬腰子。李道剛回來,真正開刀的其實應該算是楊樹德,禍害田記銀器店,畢竟是在屋裏動靜小,那是還沒確定就想玩“青皮”,不過是天天泡在“張記餛飩館”,不能拿不出吃飯錢,在田記銀器店解決個夥食費。沒凍死回到城裏,看到了肉鋪掌櫃楊樹德的時候,才下定了決心以此為生了:楊樹德這期間做買賣非議很多,親戚朋友的根基淺,親家王家大院早已落魄,就算在溫林還有點影響,但李家和王家也算是世交,還有幾輩子姻緣婚嫁的扯不清楚。現在王家為楊樹德很難和耍無賴的李道剛撕破臉皮。
   王家大院就是靠李家的祖輩在建溫林城時,幫著建起來的。據老輩人說,王家早年每逢大年初一大清早,就得去李府送禮拜年。李家再是有罪,那是官身;王家再有錢,那是平民,也就是“土鱉”。官家老爺幫著平民家修建宅院,是給足了麵子,是犯官老爺自降身段,王家感恩戴德不為過。李家等於給王家添了彩,讓土鱉在城裏住的挺起了腰杆。
   楊樹德這樣的人沒有什麽能幫忙的街坊,才抗不住胡攪蠻纏的折騰。否則李到剛身子骨再結實,也抗不住天天挨揍。

   李到剛搬個板凳坐在肉鋪門口,來人買肉的都被他給擀走了。問上來勸阻的楊樹德:“哪有開門不做買賣的道理?狗眼看人低,以為我沒錢是吧?”指著楊樹德的鼻子問道:“你這離西門這麽近,看你個德行也挺能裝犢子,聽說也有幾下三腳貓的功夫,你想當鎮關西呀?”氣得楊樹德打了他一拳,李道剛就在楊記肉鋪門口,整整躺了三天攪和作生意。
   第四天消停了沒再來,楊樹德以為李道剛是折騰累了,覺得這個臭無賴不過如此。當天晚上,肉鋪放在路邊的案子著起大火,街坊四鄰都來從被窩爬起來,幫忙把火熄滅。看著燒成一小堆木炭的肉案,不約而同的想起李道剛。謝過幫忙的左鄰右舍,楊樹德也滿腹疑團的往屋裏走,看到臨街的鋪麵窗台上有個瓶子。拿起來發現瓶子裏裝滿水,還用木塞堵著瓶口。拽下木塞聞了聞,裏麵是煤油,在瓶子的旁邊,還有盒火柴。
   第二天楊樹德帶著一個豬“後座子”和一壇酒,上門給李道剛賠不是。奉上50塊大洋,答應每五天送到家二斤肉,才算了事。這一場較勁,楊樹德被他氣得差點吐血。
   李道剛隨即去了柳記木匠鋪,木匠鋪半個多月就一直圍著他忙活,生意都快停下了。定了一套家具,樣樣都返工,換了兩茬了還能挑出毛病,李道剛還一天一趟的去催,說耽誤了他娶媳婦,他就要搬著行李到木匠鋪住。結果一分錢沒給,倒賠給他50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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