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小說連載:沉眠滿洲國---第九章(13、14、)

第九章:成功其人。

第十三節:

   大同元年,鬆花江發生特大洪水,由於日滿當局沒有予以應有重視,之前也未加強防患措施。
   8月7日,傅家甸九道街鬆花江堤被衝開;8日,顧鄉屯堤壩也被洪水衝毀。埠頭和傅家甸一片澤國,難民紛紛逃往地勢較高的秦家崗地區。被灌進水的江城,一片蕭瑟的淒涼……。
   成功回到江城時,麵對一片狼藉的城市,心裏說不出的犯堵。家門口的水據張姨說是齊腰,現在也還有半米多深。如果江橋到九站一線再決堤,家門口的水深估摸就得2米以上。好在他家是二樓,霍海仁家是三樓,大水進不了家,但也夠難受的。霍海仁倒滿不在乎:“正好紮猛子玩。”

   翌年2月《江城警察廳官製》正式頒布,3月江城特別市警察廳正式成立,由民政部警務司直接管轄,金榮桂才正式出任江城警察廳廳長。此時江城最年輕的三等警正成功,已去溫林公安局近半年,很多人還在憤憤不平私下議論,感到金榮桂處事不公:不過就是中央軍的一個上尉連長,還是因為被土共給打成了重傷,才算榮立了戰功,剛被晉升少校參謀。
   就頂了塊黃埔的牌子,從軍校出來滿打滿算也不到4年,還沒有從警的經曆,給個一級警佐都是夠大方的了。警校副校長王瑞洪,是東北軍的上校團長,才被授予了二等警正;警備科長關啟慶是老東北講武堂的,十幾年前的黑龍江督軍府的上校軍法處長,也不過給個一等警正。關啟慶扛槍的時候,成功還撒尿和泥玩呢;王瑞洪扛槍的時候,成功剛不淌大鼻涕。金榮桂到任,在警察廳第一次大會上,特意提起了這件事:“沒錯!就因為他是黃埔的,你們誰念過?土共你們誰去交過手?滿洲國新立,就要吸引來八方人才,這不是論資排輩。少校軍銜改任三等警正越格了嗎?我還是大清的縣太爺呢,不是也沒讓我去當總理嘛!”
   康德三年(公曆1936年)底以後,金榮桂曆任:首都(新京)警察廳總監、奉天市市長、奉天省省長,奉天省長任至康徳九年(公曆1942年)9月。此後,對金桂榮生平再無記載。相傳病死於老家蓋縣,並無佐證可考。

   傳染病流行,洪水和病患吞噬生命。遭受侵略苦難的民眾,還沒從戰火的驚擾中解脫,又遭遇天災的侵害。天災人禍,為當地造成了極大恐慌。乘亂犯罪劇增,警察廳的重建更加緊迫。
   一個因鐵路而誕生的西洋化城市,十月革命後,成為蘇俄政治難民的避難所。比起中東鐵路興建時期的俄國移民朝,十月革命後掀起的俄國移民朝,來的更加迅猛。移民的身份也更加複雜,流亡者當中有沙俄官員、軍人、地主、資本家,這些有產階級在江城定居下來以後,紛紛投資經商,促進了江城的經濟繁榮,這些人當中還有一些人是工程師、作家、藝術家等知識分子,他們的到來則給江城注入了一股旺盛的文化活力,特別是對促進江城後來音樂城的形成起了巨大作用。關內的湧入,也相應激增。不僅是貧困者闖關東的逃難,更有富人加入其中。

   像個老實孩子一般被霍大嗓門給當麵罵完了,成功才知道,即使自己不動腦經耍陰謀,金榮桂的刻意栽培也不會讓黃文剛的願望能夠實現。
   成功不是因為程彧的共黨嫌疑而沒被分到特務科,其實是個好事,否則負責審核的憲兵隊和特高課都會有人被追責,無形便開罪了日本人。而金榮桂簽批的“不宜”,誰也不敢問為什麽。成功對黃文剛匯報起這個過程時有些做賊心虛,而黃文剛卻僥幸的還心有餘悸:金榮桂倒很替你爸負責,沒把你從警察剔除已是萬幸。
   江城特別市警務廳,完全遵照金榮桂的簽批,授予成功三等警正警銜(六等警官,相當部隊少校),到警備科任銃器股長。成功是洋洋得意,這倒也算是專業對口人盡其才了。 三等警正是三等薦任官,呈報審批手續和簡任管程序一致,也得報到新京的民政部警務司。

   在江城警察廳不到一個月,成功去雙城參加為期一周的北滿警務廳銃器股長集訓。
   回到警務廳上班的第二天,就被已接替關啟慶的警備科長王瑞洪,派到特務科警察行動大隊集訓隊授課三天,講授槍械和拆爆。當成功被送到韓家窪子的訓練基地時,已經快11點了。行動大隊一等警佐、副大隊長王平海,等待教官成功,剛組織警察打靶結束。
 “肏,沒職沒銜的一編外警察,一下就警正了,還得我給你敬禮,這到哪說理去?!”王平海開著玩笑問道:   “成教官,要不要打幾槍過過癮?!今天我給你來個子彈管夠……。”
 “拉倒吧,都撤回來,別再折騰了。”成功倒是有些手癢,也不知道過來授課該講啥,但見靶場已經都撤了,再把靶子插回去,也快吃飯了:“你先說說吧,到底讓我來教個屁啊?!”
 “隨你便,但三天必須得排滿,就是不到午飯鍾點前的這一個小時都是給你準備的。”王平海看了看表,無可奈何的說道:“日本人最能講過場,你要是把黃埔學的那點東西都當飯吃了,也好對付,天天上午練打靶,下午教埋地雷,也能糊弄過去,我是不難為你。”
   成功跟著王平海來到了大教室,打完靶的警察已經坐好,門口的值星警察見到王平海陪同教官走來,高喊了一聲“起立”。看王平海詭異的奸笑,成功反應過來這是在耍他。
   在關東州的三個月,成功與曹玉南和王平海三人關係處的不錯,在門口低聲的罵了王平海一句:“我在黃埔學的就是都拉幹淨了,也能糊弄你三天撈不著覺睡,坐著聽課去吧。”

   站到講台前,成功也沒想好一個小時該講啥,突然看到警察的配槍,讓一個警察把配帶的三把盒子槍,放到了講台上。先給拆了個零碎,又重新組裝上,前後不到一分鍾。
   成功像是炫耀般的把槍遞到眼前看了一眼,又放到了桌上,拿起粉筆在黑板上寫出:Mauser Military Pistol——毛瑟手槍。駁殼槍、大肚匣子、長苗匣子、三把盒子。邪愣了底下的王平海一眼,緩緩說道:半個小時,講講配發給你們的三把盒子,小樣不濟但卻有好幾個名字。
   這是由德國費德勒兄弟研製,德國毛瑟兵工廠在1895年12月11日取得專利,隔年正式生產,是世界上最早出現的自動手槍之一。中國官方比較正式的名稱是“自來得手槍”,原廠配槍套是個木盒, 在中國也有稱為:駁殼槍/匣子槍/盒子炮。按規格不同,又衍生出更多名字。
   駁殼槍因為配有單射和連發兩個槍機,又稱快慢機;用彈口徑分為9毫米和7.65毫米兩種。快慢機進到中國還不到二年,東北軍到被趕進關裏也沒配發,我也是去年四月在江西才看到的,蔡廷鍇的粵軍的60師,配發到連排軍官,包括營級以上軍官的馬弁和警衛,也都配發了。
   事實上直到去年的5月,德國可以連發的速射駁殼槍M712才量產,西班牙的是仿造貨。當時粵軍配備的快慢機都是西班牙貨,守著海邊走私方便,倒手就翻翻,一把弄個白玩還賺錢。

   駁殼槍名稱在中國叫的很亂:其槍身寬大,因此又被稱為大鏡麵。可插入20發彈夾的,則被稱為:大肚匣子。槍管長達155毫米的,又被稱為:長苗匣子;槍管長140毫米的又稱:大號匣子;槍管長132/97毫米,則分被稱為二號盒子和三號盒子。三號盒子的原設計就是警用槍型。
   北方通常把15種以上的槍把,按照大小給大至分為:頭把盒子,二把盒子和三把盒子。駁殼槍裝彈有6發、10發和20發。不過6發和20發的固定彈匣的,在中國還極為少見。
   中國常見的主要有兩類,一類是10發固定彈匣的二把盒子或三把盒子:以7.65毫米10發橋夾插入式裝填;再就是彈夾裝彈的大肚匣子:配有9毫米10發和20發兩種彈夾,配20發彈夾時,無法插入槍套。長苗都是頭把匣子,裝彈都是9毫米,二把盒子和三把盒子槍管口徑都是7.65毫米。
   駁殼槍從槍身下方,采用彈夾裝彈插入,彈匣容量有十發和二十發的,插二十發彈匣時,彈匣與握把基本齊平,被稱為“大肚匣子”。無論是哪種彈夾,都可以從跳殼口,用橋架壓彈。

   有趣的特色是它的槍套, 倒裝在握柄後,立即轉變為一枝衝鋒槍, 成為肩射武器,中國人少有如此使用的。不僅姿勢擺的太裝蛋,實戰中即不適合作衝鋒槍使用,瞄準射擊也很困難。
   駁殼槍中國雜亂的原因,就是仿造貨太多。舶來品都有西班牙的仿造。中國漢陽、 鞏縣兵工廠、 大沽造船所、山西軍人工藝實習廠、 重慶武器修理所、 衡陽軍械局等也大批仿造。 宋哲元的西北修械所、 湘西荼陵修械所。河北、 河南、 四川更有民間作坊也參與其中。 
   外形造的五花八門,南北稱呼也各異,亂七八糟就不足為奇了。最缺德的是不靠譜,國產仿造貨關鍵時候卡殼打不響的事多了,往往就會把小名搭上。想保命的,就不能指望它保屁股。
   駁殼槍剛研製成功時,半自動手槍剛剛起步,全世界還沒有任何一個軍隊,使用半自動手槍作為製式武器。各國軍隊不采用駁殼槍是因為價格高,作為手槍尺寸大,作為衝鋒槍,要將木製槍匣組合到槍身上,當做槍托,才能控製射擊時的槍口上跳,操作複雜且攜行又很不方便。

   駁殼槍生產不生不死的拖了40年,被中國把他給買發家了。中國最早官方大批訂購駁殼槍是民國初年的北洋政府,毛瑟廠生產的駁殼槍大約有1/3銷往了中國,各大軍閥都十分青睞。
   為什麽是我們苦難深重並烽火連天的中國,成了駁殼槍最好的市場?!20世紀上半葉,日本人一直控製西方向中國出口軍火,但駁殼槍作為手槍,則不在他的限製之中,而成為混戰的各派軍閥的首選。超大的裝彈量,也被各類民間玩槍的高手情有獨鍾玩出境界,並大放異彩。
   馮玉祥甚至用駁殼槍裝備了一個手槍旅,該旅每人兩把駁殼槍一把大刀,很是好看唬人。

   中國人用非常簡便的方法,就解決了槍口上跳難題,使之發揮出全自動速射的掃射優勢:槍手右手持握駁殼槍,掰開速射槍機,手心向上舉槍,伸向左前方,扣動扳機,槍口的上跳作用,使駁殼槍從槍手左前方掃射至右前方;手心向下舉槍時從右前方掃射至左前方;左手持槍時完全相反。獨出心裁的點石成金、化腐朽為神奇的神來之筆,終於使駁殼槍瑕不掩瑜。
   中國的高手特別是東北的胡子,多有攜帶兩把以上的駁殼槍。一支長苗20響帶木製槍套,肩上斜挎靠在屁股上;另一支二把或者三把匣子,將準星磨平,插在腰帶上,快速拔槍射擊,避免準星被皮帶刮跘。也能避免屎擠糞門子的時候,一支槍啞火,麵對麵被人家打個老實的。
   值班警察過來把王平海叫了出去,王平海不到一分鍾返回教室,打斷了成功的講課:“成教官是江城警察廳唯一出生黃埔的警官,剛才我確實想禍害他,以為趕鴨子上架,讓他出洋相。現在大家見識到了吧?這就是成教官的本事和學問!遺憾的是剛接到廳裏通知,成教官另有任務,要趕回廳裏報到,好賴不濟也算是給大家上了一堂課。送成教官,聽我口令:全體起立,敬禮!”
 

第十四節:

   王平海堅持在基地外的一家小酒館請成功吃飯,怕他回到廳裏被看出來沒敢要酒。
   得知成功還沒聽說遴選的事,長籲短歎的感慨道:“命好的不用急,你和曹玉南都被上報警務司參加遴選,這麽著急叫你回去,八成也就這事。破銃器股能有個屁急事?!能選上肯定是升官。老曹回來就泡蘑菇,堅決不去特務科,誰敢公開叫號?聽說津野幾次上門,一點麵子都不給,這就是尿性。”拍拍成功的肩膀,語氣很是悲哀:“兄弟你更有本事,本來跟我同銜你也不虧呀。廳長親自簽署:晉銜還不用去特務科,你們都是大媽媽養的。”
   成功滿腹狐疑,午後3點才趕回警察廳。被遴選上應該是好事,但他到哪心裏都不會踏實,特別是對於這種突如其來的動作。
   科長王瑞洪笑容麵麵,揮舞著調令:“兄弟,恭喜恭喜!榮升溫林縣公安局長。”
   不晉銜其實就是個改任,但局長是實權的長官,怎麽也比這個被十好幾人管著的股長強百倍。溫林離鶴城近,可成功連鶴城都沒去過,那個縣城大屯子又能是個啥奶奶樣就更不知道了。正在驚愕不已,改任警務科科長的關啟慶,也來到了王瑞洪的辦公室,指著成功掩飾不住喜悅:“你小子命確實好,自己的底子也硬實,金廳長的意思,這可是升官發財兩頭都不耽誤。”
   王瑞洪接過話來:“關科長大力舉薦,金廳長親自交涉,你小子這回可老結實了。”
   關啟慶笑道:“我舉薦當個屁,沒有廳長發話,即便我能舉薦誰稀得聽呀?!再說舉薦你人家也得要呀?!”接過王瑞洪遞過的香煙,對還在發愣一句話沒有的成功說道:“老話講的沒錯:打鐵還需自身硬。你小子也是走狗屎運,遴選條件像給你量身定做的。”
   成功並不弱智,知道被遴選上是好事,對他的仕途來說,也是可望而不可求的好事。問題在於自己的實際身份過於特殊和詭異,這個好事還是吉凶難測的。也夠他媽的缺德,在國軍裏好差事得用命換,舍生忘死不就是為了升官嗎?!現在倒不期而至地喜從天降。

   畢恭畢敬謹小慎微的謝過二位長官,成功在羨慕妒忌的目光中,背若芒刺般走出警察廳。
   黃文剛花了近千塊大洋為成功準備下一對明代翡翠手鐲,覺得這是接近關啟慶的天賜良機。作為休眠潛伏,去溫林更加有利。隻是還不能和成功進一步明確:滲透是為了潛伏,潛伏還是在沒有任何動作的狀態下休眠,而這個休眠期至少是二至三年,或許還要更長。
   成功平生第一次送禮,也是第一次去關啟慶家。黃文剛認為成功在去溫林赴任前,必須要拜訪到位。關啟慶是成功在警界最直接可以依靠的靠山,盡管距離鶴城有近千裏之遙。
   金榮桂在關鍵時候或許能保命,但對他的潛伏和休眠,隻是一張可做大旗的虎皮而已,不能事無巨細的都去找他。
   關啟慶費了多大勁成功不知道,黃文剛判斷,惦記這個職位的應該不少。關啟慶出頭固然應該是秉承金榮桂的意圖,但從方方麵麵感知和判斷:關啟慶對成功印象非常好!

   警察裏與他同時被遴選上的曹玉南,被任命為佳木斯警務廳警務科長,這哥們又是一個假條加上一個請辭,拒不赴任。電話中還對成功說道:“舍家撇業的你到那大屯子幹啥去?過幾天再被義勇軍給占了,就是能保住命,也沒了官,不給扔大牢裏都是便宜。”
   成功反倒打定主意,即使黃文剛不同意都要去,這是黃文剛控製不了的。管他跟誰幹仗,真刀真槍的坐鎮一方,總比整天在廳裏伺候這些長官舒服,遇到攻城的沒準還能幫幫倒忙。

 

(此文請勿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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