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溫林城那邊。
第五節:
當身著警裝的金植冒雪再次走入袁家大院,在袁卓福還在驚訝之際,金植已經被哭泣著衝過來的五格拉住了,一聲:“二叔呀,你可回來了。求求你了……”的哀聲讓金植一下愣住了。
他這是第二次看到五格了。第一次見到的時候,還是袁鶴財娶親那天。那時五格生下孩子才剛剛滿月,臉皮的肉都緊繃著,倒是看著比現在年輕水靈一些。雖然四年過去,依然像是在昨天一樣記憶猶新。五格本來就是大臉盤,好像又胖了些。看她帶著清晰的細細兩道淚痕,臉皮還是緊繃著,眼角一些淺淺的皺紋很是明顯。不過比第一次見到的模樣,又多了嫵媚,像是還漂亮了許多。
身材比金植和袁卓福都能高出半頭,挺豐滿的一個小娘們,彪的落落大方倒是蠻有味道。
大哥袁卓福家一個閨女兩個媳婦,加到一塊三個小娘們,都挺打眼各有味道,凡是光棍沒毛病的,都願多撩上兩眼。
金植也不知道為什麼,她們的影子就一直在腦海裡遊盪,是他這四年來每天晚上睡覺前,必須在腦袋裡晃悠一遍的。或許是內心深處對大哥採用隔離而對自己防備的不滿和抗爭,雖然有時也曾經自責過這種逆反。
三個小娘們的個頭,在滿洲的女人中,都能算上是大個頭了。大兒媳人高馬大,小兒媳和大閨女一邊高,也要比袁卓福和金植能高出近5厘米以上;三人的身材還都很不錯:閨女大翠骨子裡帶著洋氣,長得也最漂亮,但歲數也最大;對比之下這個大兒媳婦五格長得臉龐豐腴,但細看真就不難看,還很受端詳。小兒媳三丫比她倆顯得都“細嫩”,帶著大家閨秀的文靜勁。特別是沒生養過,身材也就還像沒出閣的大姑娘。
跟著袁卓福身後的五格聽到這老哥倆重逢的對話,就知道這個警官是這一陣幾乎天天被公公咒罵的盜馬賊金植,小叔子袁鶴財結婚那天,自己就敬過這個二叔的酒,除了記得是大方臉的小個子,相貌可就早對不上號了。
打那以後的四年多,隻知道這個二叔一直是在馬場,有本事會賺錢,馬場比燒鍋都紅火;脾氣火爆好動手,老二躲著他不敢嘚瑟。偶爾想起有這麼個人,腦子裡就是個矬子的印象,也沒再見到過。
金植六年多來,第一次被一個女人近距離扯拽糾纏,又被五格推拉著,給按坐到太師椅上。五格像是生怕金植跑了,一隻手一直是半搭半按著他的肩膀,拉扯中前胸還撞到金植兩下。這肉呼呼的大胸脯子,要是夏天準能把金植給撞個靈魂出竅。控製著心猿意馬,他還要耐著性子,聽著大哥滔滔不絕的講述著:袁鶴運賣給抗聯的,就是金植沒稀得拐走,扔下那九匹劣馬中的五匹。本來冬天馬應該是願意上膘,但帶病一直都沒能診治利索。袁卓福也不管不問,就一直養在馬場。誰家買馬不是為了乾活,還會請回家當祖宗供著?!金植走後袁卓福就沒再趕集買賣馬匹,這幾匹馬不調理好,要出手就和白送人沒多大差別。
老大袁鶴運整天糗在家裡,就像是混吃等死,袁卓福看著就來氣,正好袁鶴財死活再不去馬場,袁卓福便打發老大沒事去馬場照看一下,徐亞斌畢竟還是個半大孩子。這哥倆都是不爭氣的東西,好吃懶做倒像一個模子扣出來的:袁鶴運喜歡躲在家裡喝小酒,偷摸有時還去西門封則達的大煙館,抽上兩口耍煙;袁鶴財吃喝嫖賭一樣不拉,給家裡招災惹禍倒還不多,就是自己挨揍卻不少。
砸在手裡的七匹馬,餵到了近倆月還不見起色,也號稱是把式“吃勞金(開月薪)”的韓疙瘩,覺得是自己丟了手藝,在馬場沒臉再往下混。大掌櫃的還遲遲不露麵,擺明是要不往好道上趕了。等到掌櫃的開口打發,莫如自己蔫退的好。藉口回家娶媳婦,向袁卓福辭工走人了。
袁卓福待韓疙瘩算是不薄,開春剛把他的表弟張禿子收到燒鍋,親口答應韓疙瘩:燒酒需要悟性和天分,鼻子和舌頭得好使。先讓這孩子熏上半年,真是這塊料,就讓大飛收他當徒弟。
曾興旺一時的諾大馬場,如今蕭條的就隻剩下了一個從小半拉子成長起來的“小勞金”徐亞斌了。金植的手藝沒掖沒藏,恨不能都倒給了徐亞斌,但學到的畢竟還隻能算是皮毛,沒有長時間的感悟和親歷,成不了自己能行走江湖的真正手藝。但也總比二五眼強,病病歪歪的一匹馬都沒死。
徐亞斌獨自侍弄這七匹馬,起五更爬半夜又忙活了一個月,總算又有兩匹馬算是給催上了膘,也被人上門買走了。剩下的這五匹,還真是挺難伺候,好歹就是不給麵子,還得餵著沒法出手。
第六節:
剛被父親派到馬場的老大袁鶴運走了狗屎運,一次就把五匹馬都出手了,價錢還很不錯。但他剛進家門,就被追到家裡的警察給抓了進去,據說這兩天就要送到鶴城去。滿洲國舉國上下都知道:反滿抗日,嚴懲不貸。
在溫林也是同樣,隻要被公安局抓進去的就沒好,再送到鶴城警務廳,不死也得扒層皮。
金植鐵青著臉低著頭,聽袁卓福講完才問道:“義勇軍買那幾匹馬破馬,要殺了吃肉呀?!”如果沒有這幾匹馬,如果自己不另謀出路,袁鶴運也不會去馬場,更不會賣馬搭上自己。
坐在太師椅上,剛聽袁卓福講完,袁鶴財就風風火火的進來了:“二叔,你可想死我了。”
看著滿臉酒氣的袁鶴財,金植和袁卓福都氣不打一處來,可畢竟幾個月沒見了,金植克製著沒起腳踹他,但也是沒好氣的問道:“家裡都亂套了,你不在家好好守著,跑哪又灌馬尿去了?”
袁鶴財剛才進門聽康孝仁說金植穿著警服回來了,眼睛就發光了。不單是大哥有救了,打今以後在溫林街麵上,不用袁傻子罩著,也敢橫膀子晃了,可心裡又沒底:二叔如不留在溫林也是白搭。
“我守在家裡也屁都不當嘛。”袁鶴財滿臉堆笑的和金植解釋著:“我不得出去打聽打聽嘛。”
金植沒好眼神的掃了袁鶴財一眼:“那就是搭著酒菜打探消息去了,那你說說看,都打聽出來啥了?”
“別和他磨牙耽誤功夫了,全是些在溫林過了好幾手的話,都得上城門樓子上聽去了”,袁卓福沒好氣揮揮手,讓袁鶴財靠邊,關切的問道:“兄弟,這折騰了一趟,你難道是還往外跑?這身狗皮咱就不穿了,還是和大哥在家……。”
袁卓福一邊咳聲嘆氣的向金植訴說著,一邊仔細端詳著金植的這身行頭,兄弟是當下兒子脫離虎口的唯一指望。若是不當不正的芝麻官,去公安局也未必好使,可問出來個價碼也總比去找彭正夫搭橋強吧。
黑色警服筆挺,立領對襟的四個貼袋和單排的金屬扣,也滿是精神和唬人,帽牆和衣袖上圈起的一條金線。佩戴著一條金線和一枚梅花星的肩章,斜跨的匣子槍和大馬靴。大簷帽上綴著兩顆高粱圍著的黃色盾牌的警務司帽章,盾牌上有顆紅藍白黑四角星,與滿洲國國旗紅藍白黑滿地黃相吻合。巡官的職級也太低了,如果是在鶴城警務廳裡任職,溫林沒準還能給點麵子。
“放心吧大哥,就是為了回家來和大哥團聚,我寧願少要了一級警銜,都沒留在鶴城。”金植知道大哥拐彎抹角要問啥,這也沒啥不對的,兒子在裡麵,心如火燎的首先要托底,回來的路上就打定了主意:對這個大哥就不能什麼都說明白了,真一半假一半的隻要是吹牛別露餡,就比說實話強:“職務是鶴城特務科的,但人在溫林調查督導。”
袁卓福一聽到特務科眼睛一亮,老大被送到鶴城,最可怕的就是落在特務科手裡,兄弟就在那,即便是送過去心裡也就有底了,何況是駐在溫林調查督導的,這個案子那就該歸自家兄弟立案調查帶督導了:“那這個案子不就該落在你的手裡嗎?!你去公安局和南股長說說就能放了?”
“大哥想的太簡單了,隻要是沾上反滿抗日,就都是個天大的麻煩,這事咱在家怎麼琢磨都是白扯,我還得去趟公安局,先去和成局長打個招呼,看了卷宗再說吧。”金植說的讓袁卓福心裡又沒底了,看著大哥的表情金植就猜得出,自己說話的分量恰到好處:“關鍵在成局長!”
“二叔,這要捅到成局長那,我大哥沒準真就交待在裡麵了。他人倒是長個善麵,可比那個南股長更魔性,現在溫林城裡有一頭算一頭,就沒聽他名不哆嗦的。”袁鶴財趕緊攔住金植的話,他是怕金植頭一腳就踢折了,自己可就一點指望都沒了:“都說南股長和老巴是鶴城溫廳長的兄弟,可這個成局長那是從江城調來的,他是一抹臉誰都不認的邪乎!”
“本來後晌還讓老二去十裏香找裡廣義,想讓他去和彭股長求求情,他在成局長和南股長那都有麵子,結果彭股長臨時有事,中午就回鶴城了。”袁卓福一臉無奈和沮喪的追悔莫及。
司法股長彭正夫,現在是溫林公安局最有實權的人物,成功這次回鶴城探親,就是讓他代理局長。成功沒來之前,他是居中協調公安局的各個部門,不到仨月的功夫,就深得成功的信任。
袁卓福實在不願意去求自己這個堂小舅子裡廣義,彼此倒沒什麼隔閡和過節,就是親熱不起來。被逼無奈,還是袁鶴財拽上了袁傻子,打著袁卓福的旗號去找了裡廣義。其實袁鶴運被抓的當天晚上,裡廣義就找過彭正夫,彭正夫對裡廣義說道:“被抓了人就找人說情,公安局不早就關門打烊了?!老南雖然和我都來溫林時間不長,這裡的縱橫關係能一點不知道?全城就是一個繞起來的關係,溫林都是沾親帶故,那還不辦案了?”
彭正夫的意思很明白:可以去找,但不是現在,得等南玄三開出了價碼,才能花錢免災。
南玄三當然知道拐彎抹角的親的、幹的、套的圈,這次就是想狠紮一錐子,才故意讓彭正夫離開兩天。
裏廣義會來事,彭正夫一到溫林就被巴結上了。對外倆人都說遠房連橋,南玄三明白這不過是彭正夫翹起條腿撒尿——留騷霸地盤。就算真是親戚,別說論起來袁鶴運隻是彭正夫遠房連橋的堂外甥,還不是裡廣義堂姐親生的。即便就是親外甥,這個案子與其說給彭正夫麵子,倒莫如說是讓他居間調停,兩麵遞話當“花舌子”。南玄三這麵不趕盡殺絕,就算是夠朋友講義氣了。
袁卓福和袁鶴財不知道其中的奧妙,裡廣義也沒想到彭正夫回鶴城有躲開這件事的成分。還是袁傻子腦袋轉的快:就是追到鶴城去,也不能讓彭股長給閃出去。對於成突突和南高麗,你爸上前跟哪個能說明白?!何況裡麵還有啞巴豆摻和著,這件事如果是誰都不靠就愣砸錢的話,你家燒鍋都砸沒了。
一千塊大洋頂天了,袁卓福覺得小老麽說話有準,其他都是在裝明公嚼舌頭,燒鍋搭進去純屬扯蛋。但藉助著裡廣義,就是追到鶴城,也不能放過彭正夫,這倒是個很關鍵的好主意。
要是拿出去這筆錢,不如從彭正夫手裡給出去,就此交下彭股長,下次辦事找他也方便。袁卓福打發袁鶴財拉上袁傻子,再去找裡廣義,商量去鶴城找彭正夫,讓他給開出價碼來。
這袁傻子躲災外逃了二年多,去年的中秋節,才回到溫林,還拐帶回來個漂亮的城裡媳婦。怎麼看小媳婦都是良家婦女,知書達理的還很有教養。袁傻子介紹說他媳婦叫“花大姐”。
袁傻子帶著花大姐抱著孩子,大搖大擺招搖過市,先住進了北城門跟前的賀家客棧。第二天吃罷早飯,在溫林城裡專揀好房子挑,轉悠一大圈,才找到個花大姐滿意的小院。在溫林正街魏記雜貨店一牆之隔的後院,租了帶三間磚瓦房的一所小宅院住下了。僱人重砌爐灶重盤炕,鍋碗瓢盆、桌椅板凳、櫃子被褥,花大姐還都挑好的置辦。
袁傻子回到溫林不躲不藏的,李道剛馬上就知道了。袁傻子領著城裡的有錢娘們,還抱著個不到2歲的丫頭,花錢不是一般的衝,讓老奸巨猾的李道剛,心裡沒底又畫魂。
手下的人還告訴他:這娘們穿著東北軍大官才能穿的呢子大衣和馬靴,袁傻子抱著孩子,晌午晚上都在十裏香吃,每頓都是四個硬菜,剩下連看都不看,抬屁股轉身就走。早起都是張記混沌館給送飯,要麽就是袁傻子去費老窮包子舖買水煎包,從不自己開夥。
李道剛的心裡更打鼓了,看來不是軍官姨太太,就是哪家大官的千金,應該是和袁傻子私奔的。可私奔的怎麼敢這麼招搖?手下的兄弟還說:聽小娘們的口音就是本地人。
家在鶴城或者江城方圓幾百裏,官家尋找個跑了的女眷,那還不容易?應該是躲都來不及的。也不像被袁傻子從逃跑的隊伍上拐來的,他們回到溫林那天,瀋陽出事才第八天,除非這袁傻子有本事,這邊把娘們勾搭好,那邊和日本人聯手,日本那邊槍一響他就下手扯上人私奔了。
沒弄清這娘們底細之前,李道剛決定先不招惹袁傻子,看架勢反正他一時半會的也跑不了,有的是時間算賬。要是不長眼招惹上當兵的,渾身給打成篩子,也就是轉眼間的事。
不著急不著慌,以不變應萬變,穩坐著釣魚船的李道剛,在大年初二,就從溫林地麵突然消失了,老婆孩子也沒在溫林過正月十五,悄悄的就都走了,去了哪誰都不知道。
李道剛全家出走,在溫林鬧得沸沸揚揚。被各代官府所厭惡並嚴加防範的“造謠和傳謠”,確實傳播力極強。道聽途說再添油加醋,就離譜的沒邊了,主流是有兩個版本:
一個版本是:大年初一的晚上,李道剛帶著幾個兄弟到袁傻子家,幾句話沒嘮明白,就吵了起來,本來嚇得就直哭的丫頭,看見李道剛手下的弟兄拔出刀,更吱哇亂叫起來。抱著孩子在一旁一直一聲不吭冷眼看熱鬧的花大姐,哄孩子哄不好,就真生氣了。把孩子重重的放到了炕上,拔出一把沒巴掌大的手槍,頂在了李道剛的腦袋上……。
另一個版本是:大年初一晚上,花大姐陪著袁傻子,帶著厚禮去李道剛家賠禮道歉。而李道剛不依不饒,花大姐給李道剛跪下了,李道剛才算發了慈悲,這回是給花大姐擺出了兩條道,讓花大姐自己隨便選:要麽袁傻子扒光,身上澆上水,就在魏記百貨店門前正街的中央,站一個時辰;要麽花大姐扒光,上李道剛的炕,暖暖和和的陪李道剛一個時辰。李道剛保證:大丈夫一言九鼎,我一手指不動,連衣服都不脫,更不進被窩。
氣正不順的李道剛,對花大姐的哀求很不耐煩,給了她一天時間,讓他們回家商量。
花大姐無奈起身,從懷裡撥出了那還沒巴掌大的手槍,頂在了李道剛的腦袋上……。
至於說花大姐他爹是山裏的一股大綹子大當家的,或是東北軍的中將參議,深夜派了一個連,封住了溫林的四個城門,把李道剛綁到城外,限他一天內滾出溫林城,否則老婆孩子就……。那就是飯店和茶館的閒扯,當做佐茶和下酒的談資,可信度就更不高了。不管花大姐施了什麼法術,反正是把李道剛全家,生撕活拉的逼出了溫林,至今音訊皆無。
不過有一樣傳聞倒成了真事:魏記百貨店後麵方方正正的院子,被花大姐買下了,中間保人是裡廣義和魏樹忠,房主就是外號“袁傻子”:袁立龍。和袁鶴財成了北頭條東巷上斜對過的鄰居。
隻不過是斜的有點大了,袁傻子家在北頭條東巷的西頭路口,袁家大院挨著東三道北街,在近千米長的北頭條東巷中間。這就使兩家成了一條小街上,相距一裏來地的遠鄰。
袁傻子靠著媳婦,在溫林城又有了一號,算是能伸開了腰,初一、十五的大集,他都去斂錢。不過還是很謹慎,像是沒想一定要爭當溫林老大,和各路“豪傑”都在努力和平共處。黑白兩道官場商場,沒哪個男人願意被人看成是靠老婆成長壯大的,吃軟飯當然更沒麵子。
袁傻子站穩腳跟後,就在想怎麽能獨樹一幟,擺脫身上和家中的陰盛陽衰。在溫林能和警察打交道是個冷門,道上混的包括現在勉強還能立得住的六子,都是見到南玄三和啞巴豆趕緊跑的腦袋,唯獨開私煙館的封則達勾搭上了南玄三。如果借著這把幫著袁鶴運,通過裏廣義搭上彭正夫,拿袁卓福的錢,讓南玄三還滿意,老巴也同時就算擺平了,在溫林自己就最結實了。
袁鶴財和袁傻子到十裏香的單間,喝酒的時候把裏廣義請了過來。袁鶴財怎麽也算是外甥,袁傻子的爹袁二子是死前在裏廣義的十裏香當了十來年的夥計,裏廣義對他心裏麵比袁鶴財親。
裏廣義也覺得找彭正夫是個路子,但不知道彭正夫鶴城的家在什麽位置。彭正夫說的那些話又沒法和他倆明說,唯一的希望就是南玄三在彭正夫回來之前,不翻臉還沒把袁鶴運送到鶴城去。
茶水都沒喝透,往下聽也都是廢話了,金植起身穿上大衣離開袁家,硬著頭皮去了溫林公安局。騎著康孝仁備好的馬,在去公安局的路上,金植的心裡直打鼓。思想班班長去晉見公安局長,覺得比見廳長溫慧池都心虛。好在局長就住在公安局裡麵,如果是別居他處,這時頂風冒雪的去砸人家門,就更加理屈膽怯了。
南玄三是溫慧池的親信,又是朝鮮人,應該找他更合適。但那個小老麽說的話應該不假,南玄三就是要勒大脖子,從他嘴裡把咬住的肥肉往外拽,豈不是與虎謀皮?!莫如直接和成局長把話挑開,為以後相處打個伏筆。大戶人家出身的少爺,應該不難打交道,總比和自己一樣逃荒的同胞,更懂得事理和注重身份。這個案子南玄三即便要定反滿抗日,那是他趕上倒黴了:金植到任後,涉及到反滿抗日,都要轉到他的手裡,經他審定後才能上報特務科,這是他最大的底氣。
金植這張底牌沒亮給袁卓福,覺得這也是自己的一個機會:在袁家立腳和在官場上下貫通的機會。
還給予他自信的是:剛才那兩個送他到溫林的日本汽車兵。金植先是搭了輛鬥車,在官道上守候搭便車,見到的第一輛車就是軍車,凍得難受便咬咬牙給攔住了,正有些猶豫上前,沒想到駕駛員跳下車來,
倒是很規矩的跑步過來敬禮報告,詢問有什麼吩咐或命令,但明顯的帶有很勉強的不快。
金植確認車是去綏肇的,心中的惶恐轉為了狂喜。掏出證件遞給了駕駛員:“我是鶴城警務廳特務科的,想添麻煩搭你的車,去溫林公幹。”正要掏煙套套近乎:“請您多多幫助……。”
“能夠為長官效勞,這是我的榮幸。”駕駛員匆匆看了一眼證件,態度立即發生了變化,立正鞠躬雙手奉還。叫下來了助手,接過金植從鬥車上拎下來的皮箱,問清了沒有重要的東西,裝到了汽車大廂上。口吻變得十分謙卑:“如果沒有其他吩咐,請您上車,我們盡快把您送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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