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到了這一天,決定孩子們未來命運的考試開始了,貴平那天特意給春天找了條紅裙子讓她穿上,希望討個吉利,她還請了三天假,專門去考場接送春天,想著孩子一個人在誰也不認識的地方考試,她心裏現在還很酸。
春天情緒倒好,正像她之前想的那樣,在普高的考場上特別安靜,她反正沒有熟人,完全不用東張西望,隻是一門心思專心答題,那位被貴平關照過的監考老師在考第一科時還特意走到春天桌前輕輕敲了一下,以示安慰,春天於是放心大寫特寫,完全不理會交卷鈴聲,直到教室裏的人快走完了時,才放筆交卷,開心地走出考場,這真的比在本校的考場好多了,她心情因此很愉快。
三天的考試終於結束了,最後一門考完後,這些學生不管好不好全都滿麵含笑走出考場,終於解放了!被壓迫了三年的時間,這一刻算是徹底結束了,所有人都感覺無比輕鬆,看著外麵高高的天,五顏六色的大街小巷,他們這些剛剛走出樊籠的孩子們仿佛再世為人,終於自由了,可以隨便玩,隨便看電視,隨便呼朋喚友招搖過市了!痛快!
春天考完試沒有跟貴平一起回家,她迫不及待地到市高中的考場那邊找譚梅梅,她們之前就約好了考完試要一起出去玩。到了那邊正看到譚梅梅和幾個人站在學校門口義憤填膺地說著什麽,
春天近前拍了梅梅一下問:“怎麽啦?考完了還不高興,說什麽呢?”
梅梅回頭看見她,立刻又拉著她一通發牢騷:“春天,你是不知道,我們考場上都抄成什麽樣了!老師也不管,氣死我了!”
春天一樂說:“那不更好,大家都可以抄啊!”
“抄什麽?我被他們嘰咕嘰咕鬧得頭疼,坐我旁邊的那個學習雖然好,可特別膽小,我還沒等說要看看他的答題卡,他倒著急忙慌地先交卷了,好像我一準兒要沾他的光似,什麽玩意兒,誰稀罕!”梅梅憤憤不平地說。
“算啦,反正你考的好不好都會去沈陽上大學,別在這兒生沒用的氣了,咱們去蒙高和商校找管紅和吳歡去吧。”
半年前梅梅父親譚耀武就已經調到省裏勞動廳去當廳長了,因為梅梅還有半年就高考所以他和梅梅媽媽商量就不給梅梅轉學了,她媽媽留在煤城陪著梅梅考完試再搬家去沈陽,梅梅的成績也不怎麽樣,所以耀武就說,讓她報個沈陽的財校,今後就在家門口念書,以後找工作什麽的都方便。春天知道這個原委才勸梅梅說何必置氣,反正她日後是錯不了的。
梅梅聽了也笑了,就是的呢,考都考完了,以後大家各奔東西,誰還認識誰,管他們抄不抄呢!還是收拾心情跟春天一起找朋友玩去是正經的。於是這兩個高高興興地騎著自行車去找管紅和吳歡了。她們四個女孩在初中時就非常要好,高中雖然分開了三年,但是關係卻沒有斷,高考一完一分鍾也等不得就要聚會說貼心話了。
春天和梅梅先到蒙高找了管紅,之後三個人一起去商校會吳歡,誰想到,剛到商校門口卻遠遠看見吳歡推著自行車和一個男孩正緩緩在前麵走著。
管紅眼尖先說:“看,那不是方浩嗎?他腿腳還真快,剛考完試就跑歡歡這兒來啦!”
譚梅梅和春天相視一笑,都點頭說:“看來有人比咱們還著急要見歡歡呢!”
原來這個方浩曾經是他們在初中時班上領排的男班長,他學習好人長得也很帥氣,當時也曾有很多女生暗地裏愛慕過他,吳歡那時是班上的文藝委員,她媽媽是新疆人,所以吳歡長的高鼻深目,兩邊顴骨上還有些俏皮的小雀斑,模樣相當招惹人愛。
大概是上了初三以後不知是從哪天起,方浩開始天天晚上放學送吳歡回家,春天,潭梅梅和管紅都知道這個事,幾個人在背後暗笑,雖然吳歡並不承認她和方浩處對象了,但是春天她們都笑說她和方浩真正般配。其實那時候到底大家都小,方浩和吳歡雖然心中都彼此有意,但是卻並不好意思挑明。
誰知這個事後來竟讓方浩的媽媽察覺了,方浩他媽是個厲害角色,又特別寶貝這個獨生子,她先跟方浩下了死命令,不許他早戀,然後又當著他的麵對吳歡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一通教訓,說她小女孩家家的不知道自重,吳歡氣得當場哭著跑出了方浩家,至此就跟方浩斷了關係。
春天姐幾個聽說吳歡在方浩家受了氣,方浩竟然沒敢跟他媽爭執就任由吳歡一個人走了,也都氣得不行,她們小姐妹同仇敵愾,從此也都不理方浩了。隻是這方浩雖然當時沒扭過他媽,但是他心裏這幾年還真沒放下吳歡,所以高考一結束他就立刻來找她了,想來是他覺得自己從此便是大人了,有能力決定該愛誰。
這時春天她們在後麵看著這兩個人的背影隻是覺得好看,管紅還想上前去叫吳歡,
卻被春天一把拉住說:“咱們別搗亂了,讓他倆好好說話吧,咱仨上我家玩去吧。”
於是她們三個笑嘻嘻地悄悄從後麵騎車走了。
接下來的日子春天整天快樂得不像話,仿佛是要發泄高中這三年被壓抑的痛苦,她天天變著樣地把從前想幹卻不能幹的事都做了一遍,先是一口氣去租書攤上租了十幾本武俠和言情的小說,放到家裏輪著看,晚上也不早早上床睡覺了,守住電視直看到最後每個台都沒了節目就隻剩下一個台標了為止。
在高中時春天備受孤獨寂寞之苦,現在好了,她又天天會上從前初中時的好朋友東家西家地去玩,偶爾也跟高中的幾個同學聚會。那天還巧,她們幾個高中文科班的女孩出來玩,剛好在街上碰到了梁尹和範立傑搭伴要去喝酒,聽說幾個女同學也正找地方吃飯,於是大家一商量就一起找了個小飯館坐下叫東西吃。其中有兩個女孩也很有量,她們就跟梁尹和範立傑一起喝了起來,春天體質隨父親長水,屬於沾酒就醉型的,所以她隻管埋頭吃菜,耳朵裏聽著梁尹他們幾個推杯換盞地吵吵,也覺得有趣。
梁尹喝了幾杯啤酒,高興了又要了瓶白的,和範立傑倒在啤酒杯裏接著喝,酒精下肚他忽然來了談興,有聲有色地開始給大家講他考試時在考場的經曆。
他說:“你們知不知道我進考場時兜裏放了啥東西?”
“兜裏能放啥,筆唄!”範立傑傻笑著說,
“不對!”梁尹神秘地搖頭,一副下麵大有好戲給人看的樣子。
看他這樣大家都來了興趣,就連春天也停住了筷子,抬頭好奇地聽他接著說下去。
“告訴你們吧,我一個兜裏放了一百塊錢,一個兜裏放了一把刀!”
“什麽意思啊?帶錢和刀幹啥?”春天忍不住問。
梁尹得意一笑說:“我當時想好了,考場上監考老師如果不讓我打小抄的話,我就把這兩樣往桌子上一放,意思問他要錢要命,看他還敢不敢管我!”
聽他說完幾個人轟的一下笑了,
範立傑拍著桌子說:“老梁,還是你厲害,有膽量,來!哥們敬你一杯!”
另外幾個人也都吵吵嚷嚷地要跟他倆碰杯,
梁尹快樂地一杯幹到底說了聲:“痛快!”
大家鼓掌。
可是這時他們都沒注意到,春天坐在一旁卻並沒有笑也沒有說話。她看到梁尹泛著酒紅的臉上掛著明晃晃的驕傲,忽然心中一陣厭惡,拿著錢和刀去威脅監考老師也虧他想得出來,好在沒有哪個老師去抓他作弊,否則恐怕這次考試他又要出個大新聞了。
這樣看來梁尹文學才華是有,可惜人品其實不高,春天在這一瞬間對他好感全無,持刀為愛在小女孩眼中還多少有些浪漫傳奇色彩,可是為了考試作弊持刀那就是下品了,所以這一頓飯吃完把春天從前在心裏對梁尹所有的欣賞全都打消了,她後來也再也沒有同這幾個高中同學約會,她和高中時代的聯係就此也算是畫了個句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