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那些年（52）——1998年之屠宰場

52.1998年9-10月 

王泰之這個學年開始臨床課程，進入協和醫院各科輪轉，由老師帶教學習。每天既要上課，還要做實驗課和自學，忙得團團轉，已經很少有時間去四合院了。

袁媛去年畢業，因為她工作單位離協和近，碰上王泰之休息時會帶他一起吃飯逛街看電影。對於忙碌的王泰之來說，也是難得的休息。隻是經常王泰之就會在電影院裏睡著了。

 

這天袁媛單位發電影票，美國大片《泰坦尼克號》，王泰之難得休息，欣然同意一起去看。

電影院裏，袁媛看到Jack和Rose的生離死別，感動地嚶嚶哭泣起來。王泰之攬住她肩頭安慰。看完電影回去的路上，袁媛還沉浸在浪漫的愛情故事裏不能自拔。

王泰之故意逗她：“你說我是不是就像Jack那個窮小子，你像Rose那個富家女啊？”

“你哪裏窮了？”袁媛被他逗得噗嗤一笑，“那麽大一四合院。反倒是我，工作在東單，跟家裏住在海澱，每天單程就一個多小時。”說起房子，袁媛看了看王泰之，猶豫地說，“單位馬上要分房了。聽說這次可能是最後一次福利分房。”

“哦，那挺好呀，最好分個近一點的。你上班也方便。”王泰之不假思索地說著，順便看了看時間，快午夜了。他想趕緊送袁媛回家，袁媛撒嬌不願意。

王泰之隻好說明：“吳啟航正在準備眼科的論文，最近拉著我一起跟著顧教授做實驗。顧教授說這周需要十個豬眼睛。你不知道，豐台的大紅門屠宰場的工作時間是午夜，再晚一點就不新鮮了。”

“吳啟航準備眼科論文，為什麽吳啟航自己不去買豬眼睛？我記得你的論文是心胸外科的呀？”袁媛挽著王泰之的胳膊，抬頭問。

“我的論文已經準備得差不多了。”王泰之解釋，“他聽說我今天要看電影，就讓我順便去買豬眼睛。”

“順什麽便啊，電影院離屠宰場還遠著呢。”袁媛搖搖頭嘟起嘴。

“不重要。反正我們一起做實驗，我也需要。”王泰之淡淡一笑。

袁媛雖然不願意看到這種血腥場麵，但又想讓王泰之多陪陪自己。於是袁媛還是堅持和王泰之一起去。

 

到了屠宰場，袁媛遠遠看著王泰之在漆黑夜幕下，穿過血流成河的地麵，聽著豬隻臨死前的哀嚎，看著屠夫們熟練地剜出十個豬眼睛。

袁媛一陣惡心，後悔跟著來屠宰場，眼前的場景早把剛才電影裏的浪漫情節完全抹殺。王泰之迅速付了錢，拿著裝了新鮮豬眼睛的冰盒帶著袁媛離開屠宰場。

王泰之先送袁媛回家，再一人趕去實驗室。到協和門口時，王泰之看到天邊魚肚白，心裏一驚，再看看手表，還好，不到五點。王泰之強忍瞌睡，風風火火地拿著冰盒趕去實驗室。

 

中秋節時，王泰之照例去袁媛家吃飯。袁媛媽媽問他倆何時結婚的事。

王泰之完全沒有思想準備，愣住了：“結婚？…我要到2000年才畢業呢。”

袁媛媽媽解釋說，政府要取消福利分房，等王泰之兩年以後畢業估計那時就不會有福利分房了。現在袁媛還能趕上今年單位最後一批分房。

袁媛媽媽接著說：“你們都談朋友好幾年了，結婚也是順利成章的事。但現在福利分房就在眼皮底下，這次錯過了以後就沒了。”

看到王泰之迷惘的表情，袁媛媽媽笑著解釋：“知道你還沒畢業，我們也不是想讓你們馬上就結婚辦事。隻是讓你們有空去領結婚證，這樣袁媛可以交給單位登記分房。估計春節後就會出方案，真正分到房子也要明年春天了。然後還要裝修一下，等2000年你畢業工作了，正好辦酒席。”

王泰之看看身邊低頭不語的袁媛，心想，恐怕袁媛早就知道，但不好主動跟自己說，隻能讓她媽媽提出。王泰之覺出失禮，趕緊說：“哦…那我們回頭商量一下。”

出了袁媛家門，王泰之邊想邊走，根本沒注意袁媛在身後已停下了腳步。

王泰之發覺轉身一看，袁媛已哭成淚人：“你對我，是不是認真的？”

“我當然是認真的。”王泰之趕緊過來安慰：“隻是今天說起結婚太突然了，等春節我回慶安，跟我爸商量一下。”

王泰之捧著袁媛的臉，燈下看美人梨花帶雨，心中不忍。

無論門當戶對還是才子佳人，王泰之對眼前這位癡心情深的女子，都十分心滿意足。王泰之一把將袁媛攬入懷中，親吻起來，袁媛這才慢慢停止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