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那些年（47）——1998年之波浪大姐

47.1998年2月       

回到廣州，繼續上班的白雨菲開始冷靜地思考自己的下一步。

當白雨菲告訴媽媽她要繼續申請留學時，媽媽吃了一驚。“你真的還是要出國去找小馬？”媽媽試探地問，“強扭的瓜不甜。何況，他傷殘程度不清楚…”

白雨菲趕緊解釋，不是去加拿大找馬嘉豪，而是打算申請美國學校。畢竟從休學後就開始準備留學，都到這一步了，沒必要因為他的一句話就放棄。

再說，還可以順便見見方萱。

見媽媽不放心的樣子，白雨菲解釋說：“休學的時候，我列了一個病好以後想做的事情清單，第一件就是出國。世界那麽大，我想去看看，也出去給別人看看。你培養的好女兒，養在深閨人未識。媽～你就讓我去吧。”白雨菲狡黠地說著，撒嬌地拉著媽媽的手搖起來。

 “好，媽媽相信你。你想做什麽就去做什麽吧。”媽媽看著白雨菲，隻好點了點頭，“你開心就好。”

白雨菲偎在媽媽肩頭，感謝爸媽總是這樣無怨無悔地包容著自己的任性。白雨菲向媽媽保證：“媽媽放心，我會等到福利分房到手才走。這樣你們退休了可以住在廣州，安心帶孫子。”

 

春節過後，白雨菲輪崗到了分行辦公室。

辦公室的職員比下麵營業部、儲蓄所的要八卦很多。白雨菲對麵桌子坐著一個滿頭大波浪的老大姐。她每天上班都會先打開一小包瓜子，不先聊個五毛錢的，這一天的工作都沒辦法開始。

白雨菲從她那五毛錢的早間新聞裏得知了很多省分行的內部消息，比如，沈主任的女兒剛生了的兒子濃眉大眼，但卻一點不像孩子爸媽。還比如，邢行長的女婿剛調去某某支行就被喝酒灌趴了。再比如，福利分房有某小區的房型風水不好，有血光之災，堅決不選…

 

這天一早，單位分房最後敲定，白雨菲收到通知去拿房子鑰匙。可是白雨菲心情並不好，因為她剛收到了留學申請被拒的通知。

她申請的是美國常春藤名校哥倫比亞大學MBA金融專業，要求申請者有金融實際工作經驗。白雨菲隻是在基層輪崗了半年，在教授眼裏這不算工作經驗，必須是親自參與過投融資、外匯、期貨的交易，對金融衍生品有了解，最好還要有資深金融專家的推薦信。而白雨菲都不具備這些條件。

人家說得確實對，數鈔再快，那也不是金融啊。

白雨菲拿到鑰匙回到辦公室，就看到波浪大姐打開一大袋瓜子。今天這袋瓜子夠大的，看來不是五毛錢的量，至少是五塊錢的新聞。

果然，辦公室人員到齊後，波浪大姐就開始一邊嗑瓜子，一邊廣播重磅新聞——中銀集團要從廣州分行借調兩個員工去香港，為期半年。

“為什麽要從廣東分行掉人？他們不可以在香港本地招人嗎？”有人不解地問。

波浪大姐一邊嗑瓜子一邊說：“我聽說中銀集團準備重組業務，在香港的部分打算上市，還要剝離一些業務出去。這些事情需要很多人力來整理歸檔銀行的資料。香港那邊一直是一個蘿卜一個坑，沒有多餘的人手來做整理歸檔搬運的苦活。畢竟是臨時需要，忙完了整理歸檔，搬運工又不需要了。”

白雨菲還是不解：“那他們可以聘一些臨時的搬運工啊，應該不會很貴。”

“唉，”老大姐搖搖頭，“就算你隻是剛來的，也應該知道保密條款吧。銀行資料怎麽可能讓臨時搬運工接觸到呢。”老大姐吐出口裏的瓜子殼，繼續說，“至於要從廣東分行調人呢，肯定是因為會說粵語，港澳通行證好辦！要不然這樣的好事怎麽可能留給咱們，早讓總行的內部關係戶搶走了。”

白雨菲這才恍然大悟。雖說這種好事應該也輪不上我這個新來的，但去香港中銀集團借調，或許可以接觸到真正的外匯金融業務，對明年再申請留學肯定有好處。想到這，白雨菲於是來了精神。

波浪老大姐的瓜子殼被磕得個個飛起：“不過據說要求很高，除了國、粵、英三語流利，還要考外匯、股票、期貨的基本知識，梁經理親自過來麵試，聽說他是從美國華爾街挖過來的精英。”說完看看周圍幾個年輕人，“你們剛畢業，可以好好複習一下。我們老了。”

白雨菲心裏暗喜，一直在準備申請出國讀金融專業，專業書還留著，平時也經常看，考試肯定不成問題。

老大姐嗑著瓜子，抬頭看了一眼白雨菲，滿臉同情地說：“你也可以申請…可惜你剛來，申請的人多，估計論資排輩也排不到你。”

不試怎麽知道呢，反正也沒損失，白雨菲不以為意地想。

 

這幾天中銀集團來人陸續對申請者進行麵談。白雨菲資曆最低排在最後麵談。

等待時間尚早，白雨菲去廁所回來時路過茶水間，無意中聽到她們議論麵談的情況。

“簡直是浪費我時間！”倒茶的小姐姐打扮得花枝招展，人卻頹靡得像霜打的茄子，“早知道這樣就不申請了。”

端著杯子的厚嘴唇努努嘴，顯得嘴唇更厚：“就是啊，還特意啃了幾天的書，怕在梁經理麵前露怯，畢竟梁經理是從華爾街來的。”

霜打的茄子翻了個白眼：“我就知道有好事絕不會給我們。隻是借調，不能留用，因為正式員工必須是香港人。”

“這還不算！借調人員所有福利待遇在原單位，不享受中銀集團的任何福利待遇。而且，而且，食宿自理！”說到這，端杯子的厚嘴唇咬牙切齒，“咱們廣東分行的收入能跟香港比嗎？香港的食宿多貴啊～一個月在分行的工資根本不夠在香港租房。神經病才願意去呢…”

 

這時，白雨菲聽到裏麵在叫自己名字，於是趕緊進去麵談。

房間裏坐著幾個人，中間那個就是鼎鼎大名的梁經理，看上去四十歲左右，目光犀利，言簡意賅，中粵英三語流利，轉換自如。

問的專業問題都是應知應會的基礎知識，英語對話對剛參加完托福的白雨菲來說不是問題單，在廣州呆了幾年跟馬嘉豪交往時粵語早就過關。

梁經理對白雨菲的沉著淡定對答如流十分滿意，接著就介紹了這次借調的條件。果然與茶水間說的一樣，福利待遇按原單位，除了出差補助，一切食宿自理。梁經理問白雨菲的想法。

白雨菲點點頭表示理解：“現在恒生指數已經從去年的16000點腰斬，跌破8000點。中銀集團在香港的業務受到很大影響，現在當然是能省就省。”

梁經理一聽，對白雨菲刮目相看：“你一直關注香港市場？”

白雨菲心想，還不是因為馬嘉豪移民後信心百倍的誓言和最後垂頭喪氣的分手，讓自己更加關注香港金融。但白雨菲不想跟梁經理提這些，隻是輕輕點點頭。白雨菲跟梁經理坦言，自己可以在香港的朋友家借住，如果自己在公寓煮食，總體花費不會太高。

果然，不拋棄不放棄，生活充滿了奇跡。

考核通過的人本就很少，其中又因為苛刻的借調條件不願意去。中銀方麵考慮年齡婚否、家庭負擔、專業學習能力以及三語流利，最終白雨菲確定在借調名單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