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遠應付完石梅，接下來又跑去跟春天商量報誌願的事。這兩天全年級都在討論這個事，先是學生領了誌願表回家跟家長商量怎麽報，然後拿回來統一交給老師，各個班的班主任又要和科任老師坐下來開會一個個地討論學生的誌願表。這個過程非常繁瑣，但是老師和家長絕沒有人嫌麻煩，他們都是慎之又慎反複斟酌。
這樣的態度搞得學生們也都緊張起來，不過這緊張中也帶著一些美好的憧憬，忽然一下那些從前有名的沒名的學校全都具體形象地出現在了眼前，以前大家就隻知道埋頭做題，根本沒有時間想想自己未來想做什麽樣的工作，現在當這些學校和專業就擺在眼前的時候他們才發現未來人生的答案可能就藏在那些寫著“財經，電子，化工，中文，外語，等等”名稱的學校和專業的後麵，這讓這些半大的孩子們感到新奇和興奮。
春天把表格拿回家，貴平立刻重視起來，她找來了在中專當老師的顧梅讓她幫忙出主意根據春天的成績給掂量幾個合適的學校。依春天自己的意思，她是想讀中文係的，最好是能到父親長水從前的大學去讀。東北人大這時已經改名為吉林大學了，是東北有名的重點大學，長水當然也願意春天去自己的母校讀書，可惜他和春天都知道，以春天目前的成績她是無論如何也考不上吉大的，不要說吉大這樣的重點，就是一般的本科依她幾次模擬考試的分數看也是很難的。
現實的說，春天最有可能去的學校就是一些省內的大專，隻是這些大專開的都是實用課程，中文並不在其中，所以春天想日後走文學之路恐怕是不行的。長水，貴平還有顧梅三個大人在一起研究了兩三天，在聽了顧梅對今後就業市場的詳細分析後，他們最終決定讓春天報幾個省內的財經專科學校。
長水也知道這樣的決定並不符合春天的心意和特長，但是就如當年自己選擇專業時一樣，數學雖然對他不是難事，但是同樣不是他的心願，可是最後在大姐的利弊分析和黃先生的鼓勵下他還是被說服了，雖然後來他覺得那些事先的自以為是，對未來的算計全都是無用功，可是現在當他自己為人父母，討論孩子的前程時，忽然發現貴平和顧梅喋喋不休說的那些日後好找工作的話他仍然無法漠視，哪怕這些預估都不能實現，可是最起碼是他們這時能為孩子想到的障礙最小的一條出路。長水隻好感歎，人無慧眼，看不穿未來，隻能質樸地寄希望於美好的想象了。
春天對於這樣的建議也並沒有反對，學不了中文，其他別的專業她其實都無所謂，財經她肯定不喜歡，但是文科的選擇麵本來就小，不學這個還能學什麽呢？最可笑的是，當高遠聽說她報了財校的時候，竟然沒忍住哈哈笑起來，沒有人比他更知道春天是多麽的馬虎大意，她要是以後做了會計那豈不是要天下大亂嗎！
他邊笑邊說：“春天，你知不知道，這個小數點在不同位數的前麵差別可大了去了！你要是今後給人家算賬一不留神點錯了，那還不把單位給坑死！”
聽了他的話，春天也不惱，她聳聳肩說：“那有什麽辦法，我也不想害人啊，可是現在不報財經又能報什麽啊！”
“這倒是，不報這個，你就隻能去五大了。”
高遠這不經意的回答，卻使春天心中一滯，她扭頭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難道他心裏因為成績鄙視自己嗎？五大指的是職大，電大類不太正規的學校，高遠這算是優等生的嘲笑嗎？
高遠看春天不回答，又奇怪地盯著自己看，忽然意識到剛才說錯了話，他知道春天一向量大心寬，很少因為言語小事斤斤計較，可是唯獨自費上了高中，成績又不好的這件事，很長一段時間裏都是她的一塊心病，如今雖然想開了很多，但是自己剛才那句五大定是刺痛了她。
高遠這時心中暗悔，他跟春天在一起從來說話隨便，他當然不會歧視春天，其實他覺得不管上什麽樣的大學，春天永遠都是她自己，他當然也永遠都會在她身邊。所以他連忙低頭想詞兒，想找些話來鼓勵春天彌補剛才自己的失言，
但是還沒等他開口，春天先笑了，因為她在他低頭的瞬間就想通了，高遠是什麽樣的心性她還不了解嗎，怎麽忽然胡亂猜忌他，看來還是自己臨近考試太敏感了，所以她立刻把剛才的那點不快拋擲腦後，
又笑著問高遠說：“對了，你打算報什麽學校呢？”
高遠看見春天明亮的笑容，心頭一鬆，他隨即回答：“我爸媽想讓我讀電子，南開，天大，吉大和科技大，這幾個學校還沒定，哎，你幫我想想，我該去哪邊比較好？”
“你讓我選，我當然喜歡吉大啦，你知道，我就是成績不行，要不我最最向往的就是去吉大中文係了。”春天略帶失落地說。
“吉大呀，”高遠沉思著，
這所大學是他爸媽列出來排在比較靠後的學校，他爸說想讓他盡量去關內的大學，今後工作也留在那邊，因為長久來看，東北這片重工業基地未來發展前景堪憂，所以吉大其實是他墊底的選擇。可是看到春天說最最向往吉大時的樣子，他還是有點動心了，她去不了的地方也許他可以替她完成夢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