藹德去後,兆景的身體狀況也急劇變壞,他好像得了老年癡呆,神智一天比一天模糊。這種情況藹德收養的大女兒慕蘭隻好過來照顧他和小彤的生活。但是慕蘭這時也有了自己的孩子,她的性格本來就不好,要不是看在兆景每個月的工資豐厚,藹德又在前兩年收到了台灣哥哥匯過來的一大筆款子,慕蘭是真沒耐性照顧這一老一瘋的兩個人。
兆景也知道自己時日無多了,他對生命已經沒有什麽好留戀的了,唯有放心不下小彤,他也知道慕蘭天性薄涼,自己走後怕不會好好待小彤,所以他特意打電話給在煤城的之華,請她抽空來一趟哈爾濱。
之華接到電話一口應承,然後又去跟父親建洲說了這個事,建洲聽說四叔將要不久於人世,心中也是一陣難過,他本來有心跟之華一起去再看看兆景,但是之華慮他也年近八十,身體雖康健,但是這樣的長途勞頓還是不適宜的,所以就苦勸他不要去了。建洲無法,隻好讓之華給兆景帶幾句寬心話去,人到了他們這個歲數,已是活無好活,所以建洲唯有祝願兆景臨終走好。
之華在臨行前剛好有事去了一趟長水家,長水聽說了四爺爺的事,也慨歎了半晌,貴平剛剛沒了母親,聽見又一位老人也要走了,雖然她從來不曾見過兆景,但是這時心中也難免跟著難過了一下。之華從他們家出來就直接去了車站,上車一路奔向哈爾濱去了。
兆景等到之華來了,便叫來慕蘭和小彤,又找了一個律師來,他把自己早就寫好的遺囑拿出來,說明他和藹德身後的錢給慕蘭和小彤平分,小彤沒有掌管這份財產的能力,可以由慕蘭代為管理,但是條件是慕蘭必須好好照顧小彤一輩子。兆景讓律師證明了遺囑的法律效應,然後請之華來做見證人。
慕蘭沒想到兆景本來已近癡呆,竟然還是把身後事安排得這樣滴水不漏,她心中惱恨,但是也無計可施,所以表麵上隻好當著律師和之華的麵一一應承下來。
兆景辦完了這些事,心中輕鬆了,他打發走別人,單獨留下之華對她說:“我這一生終於快走到頭了,現在想想,好日子也罷,壞日子也罷,機關算盡,其實都是一樣的。看看小彤,她一輩子過得渾渾噩噩,外人以為她可憐,可是我如今看著,這世上比她過得好的人怕也不多,人這一世怎樣過都是一樣的,到了臨走的這天你才知道前麵的那些事都是一場場戲罷了,做不得真的。”
之華聽著他這番感慨,歎了口氣說:“雖是如此說,可是隻要活著就得掙巴這日子不是,就說您老如今雖說是看破了世情,但是臨了不是還得為小彤打算好今後的生活嘛,唉,人隻要是活著就不能不把眼前的事當真,還得去計算明白。”
兆景笑了,他點了點頭,閉上眼睛不再說話。之華又陪兆景呆了幾天看看無事才搭車回煤城去了。
一個月後,她不放心往哈爾濱打電話,卻是慕蘭接的,她若無其事地告訴之華,兆景在之華走後不久就神智不清了,她把他送進了市裏的養老院,一個星期前養老院來電話告訴她,兆景在睡夢中過世了。
之華放下話筒,沉默良久,四爺爺就這樣孤獨地死在了養老院裏,走的時候身邊一個人也沒有。之華的眼淚滾了下來,唉,希望四爺爺真的是在夢中走的,也許他是在夢裏拉著四奶奶或是藹德的手安心地離去的,那樣他的人生還算是完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