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測試室
杏雨到技術部上班的第一天，陳主任鄭重其事，親自帶她過去，介紹給林雪鬆。陳主任誇獎杏雨善於學習、踏實肯幹；還說了幾句舍不得杏雨離開焊接車間、希望她能盡快回來的話。陳主任沒有想到，林雪鬆認識周杏雨比他更要早。
技術部測試室和焊接車間在同一棟樓裏，焊接車間在三層，而技術部測試室在四層。在技術部工作有一個好處，就是上下班不用打卡；而各個生產車間門口都有打卡機，員工上下班都要求打卡，以方便管理。比起焊接車間，技術部測試室要小得多，隻是一套五十多平米的房間。裏間十多平米是林雪鬆的辦公室，外麵三十多平米的大間是測試間，擺放著幾套充電電池性能測試設備及兩台計算機。
林雪鬆在一張擺放電腦的大桌子上，給杏雨收拾了一個位置，作為杏雨的辦公桌，把測試室的鑰匙給了杏雨一把。到技術部上班第一天，杏雨的主要任務是熟悉測試設備。林雪鬆介紹了實驗室裏各台設備的用途、性能，以及操作方法，還有一些常用工具的使用，如數字萬用表、壓力測試計、溫度測試儀等；然後給了她幾本厚厚的使用手冊，讓她有時間了慢慢看。接下來，林雪鬆把講解的重點放在了計算機操作上。平生第一次操作計算機，杏雨很激動很興奮，她仔細地聆聽林雪鬆的講解，唯恐漏過一丁點兒信息。可到了第二天，還是鬧了一個不大不小的笑話！
搞壞計算機
當天下班回宿舍後，杏雨整體梳理一遍當天學習的新知識，然後才去打晚飯。晚飯後，便抱著一本檢測設備使用手冊學習，直到上床休息。躺在床上入睡前，她又回憶了一遍啟動計算機、打開測試儀器專用軟件的步驟，卻一個環節卡了殼，沒有憶起來，就有些心急。
次日，杏雨早早醒了，早飯也沒有顧得上吃，就直奔測試室。她打開測試室的門，急不可待地坐到計算機前麵，打開電源插線板開關，按下了計算機啟動按鈕，又打開顯示器開關，然後焦急地等待Windows 啟動。
令人失望的是，Windows啟動畫麵並沒有如期出現。計算機響了一聲，黑色背景裏出現了一行英文出錯提示：
“Operating system missed.”即操作係統丟失。
杏雨很納悶，昨天林工按下計算機開關按鈕不久，Windows漂亮的啟動畫麵便開始顯示，過了一會兒就進入了計算機桌麵係統，為什麽今天不一樣呢？難道計算機也懂得欺生？
杏雨試著關掉電源，重新啟動計算機，結果一樣，計算機“嘟“一聲響後，又顯示出了同樣的出錯信息。
杏雨急了，是不是啟動步驟不對把計算機搞壞了？剛到測試室上班第二天，就捅了這麽大一個簍子！賠償、罰款、扣工資都算小事，耽誤了測試任務麻煩就大了！還有，自己會不會因此丟工作呀？
杏雨越想越怕，腦門上的汗出了一茬又一茬。她努力使自己鎮定下來，現在剛六點多，離上班時間還早，冷靜想想，說不定能把問題解決。
杏雨四處看了看，眼光落在了牆角的書架上，書架上放著好多手冊和一些專業書籍。杏雨來到書架前，希望能找到一根救命稻草。果然，上麵有一套Windows 使用指南。杏雨興奮得眼光一閃，如獲至寶般把手冊取下來，攤在桌上，急不可待地翻讀起來。
杏雨把手冊的第一章，計算機使用入門快速而仔細地讀了一遍，雖然沒有發現解決這個問題的任何線索，但更加確信剛才啟動計算機的步驟沒有錯。既然啟動步驟沒有錯，是不是計算機真的出問題了？
杏雨又反複開關幾次，仍是同樣的結果。
“唉，怎麽這麽不湊巧，計算機偏偏壞在了自己手裏；就算自己沒有錯，也說不清了！”杏雨深悔自己不該早早跑過來亂試一氣！
杏雨正愁得要死的時候，樓道裏傳來腳步聲，而且越來越近，肯定是林工上班來了。
杏雨的心咚咚跳起來，如就要被捉現行的小偷一般慌亂。她閃了一眼測試室的門，果然是林工進來了，手裏拿著一袋包子，正邊走邊吃。
“小周，你來這麽早啊？”林雪鬆說。
“林工，我···我把計算機弄壞了···”杏雨顧不上回林雪鬆的話，哭喪著臉說。她做好了準備，等待著他的責罰。
“怎麽會呢？昨天不是好好的嗎？”雪鬆沒有責怪的意思，隻是感到不解。
“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我一早過來，打開電源插線板的開關，按下計算機啟動按鈕，又打開顯示器，可計算機不能啟動，還出現了錯誤信息。”杏雨說著，幾乎墜下淚來。
“難道計算機染病毒了？因該不會呀。”林雪鬆把吃了一半的包子丟在桌上，湊過來看。“Operating system missed”，一行報錯信息仍然定格在計算機屏幕上。
“操作係統丟失？”雪鬆邊說邊查看，最後目光停留在計算機的軟驅上。他用手按下軟驅下的按鈕，隨著“啪”一聲響，從計算機軟驅裏麵彈出一張軟盤。隨後，雪鬆按下鍵盤上的回車鍵，杏雨望眼欲穿的Windows啟動畫麵終於出現了！
“現在好了，計算機沒有問題，是這個家夥搞怪！”雪鬆指著剛剛彈出的軟盤笑著說。
“原來是這樣！”杏雨心裏的一塊石頭總算落地！
“這怪我，昨天忘了把軟盤取出來。計算機啟動的時候，會首先從軟盤裏尋找操作係統，但是這張軟盤裏並沒有它要找的東西，就僵持在這裏了。計算機有時是很愚蠢的！”看著起初驚慌、轉而欣喜的杏雨，雪鬆有些自責。
“不過，我們可以進入BIOS改動係統設置，讓計算機啟動時忽略檢測軟盤。這樣，下次即使軟盤在裏麵，計算機也能照常啟動。”雪鬆說著，重新啟動計算機，進入BIOS，修改了係統設置。杏雨在一旁看得眼花繚亂。
這天上午，在林雪鬆的指導下，杏雨重點學習了電池測試設備專用軟件的使用，包括測試期間電池信息的實時監控、測試結果查看，以及打印報表等。到下午，杏雨獨立完成了一批電池的短周期測試任務。對周杏雨上手如此之快，雪鬆感到驚訝！
出於好意，雪鬆問杏雨在工作上有沒有什麽要求，杏雨就試著提出了一個要求，問可否晚上到測試室來學習。雪鬆說這沒有問題，這棟大樓裏的生產車間二十四小時運轉，即便是節假日也有人值班，所以大樓從不鎖門，在測試室呆通宵都沒關係。
不出一周，杏雨已基本掌握了實驗室幾台常用測試設備的操作使用；不到兩周時間，杏雨不僅熟練掌握了測試室的所有設備、儀器和工具的使用，對計算機的操作亦漸漸得心應手。當然，對測試數據進行分析，並做出測試報告，仍是需要林雪鬆來做。因為這些工作既需要專業知識，又需要豐富的經驗，本來就不屬於杏雨的職責範圍。
無論工作是困難還是順利，時間都一律飛快地過去。一個月後，請假回家的那個技工給林雪鬆來電話，說已經托老鄉在公司人力資源部辦理了辭職手續，以後就不來了。雪鬆驚問他為什麽要這樣做。雪鬆一直對他不錯，他不好意思扯謊，就實話實說：他自己的家鄉新建了一家充電電池廠，他在那裏找了一份工作，已經上班了。
收到那名技工的辭職信後，人力資源部計劃重新招聘一位學電氣的技工來填補空缺；周杏雨屬於臨時借調，仍回到焊接車間工作。按照公司相關規定，這一職位需要中專以上文憑，杏雨高中未畢業，是不能長期頂替這個職位的。
人力資源部的這個決定叫林雪鬆為難。他自己也清楚，從事這份工作，論學曆杏雨是不夠資格；但論實際工作能力，杏雨完全能夠勝任。杏雨不僅工作非常認真努力、盡心盡責，還勤於學習、善於學習；更難得的是，她非常喜歡並珍惜這份工作。他相信，用不了幾個月，杏雨必將會成為一名出色的測試設備操作人員。如果是因為原來的技工銷假回來上班，叫杏雨回焊接車間，自然無話可說；但現在卻是因為要招聘新人而叫杏雨離開，他便覺得於心不忍。
於是，林雪鬆想人力資源部申請，要求留下杏雨。可人力資源部以不符合相關規定為由，拒絕了雪鬆的申請。這幾天，杏雨也注意到林雪鬆在為自己的事奔波，她不想叫他為難，就主動說自己想回焊接車間。
雪鬆清楚杏雨言非由衷，說再等等看。為了避免加重杏雨心裏的不安，一切努力都瞞了她。雪鬆明白就算給人力資源部打電話再次要求，也沒有成功的把握；再次被拒絕，反而更是沒有轉寰的餘地了。於是，他便直接去找公司老板萬赫雷。
萬總是一個豪爽開通的人，了解情況以後，隨即操起電話打給人力資源部，指示這件事特事特辦。老板發話，人力資源部聽自然隻能照辦。就這樣，費了不少周折，還驚動了公司老板，杏雨總算留了下來，成了旭日廠技術部測試室的一名正式員工。
大學教材
就在杏雨成為技術部正式員工的第二天，林雪鬆一早從宿舍拿來三本參考書給她，一本是大學化工專業用的《電工學基礎》，一本是供非計算機專業大學生使用的《計算機應用基礎》，還有一本也是大專教材：《化學電源工藝學》。杏雨初到測試室時，雪鬆有一次看到她試圖用萬用表的電阻擋測試電池內阻，雪鬆告訴他這樣不成，測量電池的內阻需要專門設備。杏雨問為什麽，雪鬆給她講解原因：萬用表隻能測試無源器件的電阻，而電池屬於有源器件，它本身就是一個電源，其內阻不能采用萬用表測試。杏雨聽得稀裏糊塗，雪鬆便進一步解釋什麽是電源內阻。杏雨聽了仍是似懂非懂，雪鬆一時也無計可施。想到周杏雨不久仍要回焊接車間上班，在那裏永遠都不會用到這些知識的，就不了了之了；而現在，既然杏雨要長期在測試室幹下去，這一課是非補不可了。
“你現在掌握了如何使用這些設備來測試充電電池的性能，但不明白測試原理，是不是？”雪鬆問杏雨。
“是呀！‘知其然，不知所以然’。”杏雨答。
“你目前工作做得好，主要還是憑著粗淺的理解，還有記住的條條框框。比如你以前曾試圖用萬用表去測試電池內阻，我告訴你不可行，你記住了，但仍是不明白為什麽；要想把工作進一步做好、做深入，不僅要知其然，還要知其所以然。要想知道‘所以然’，就需要了解相關的專業知識，比如，充電電池的電化學原理，電子電氣測試設備的基礎知識，還有計算機的使用等。我給你找了這三本書，你可以邊工作邊學習，慢慢地對工作的了解就深入了。”雪鬆說。
“太感謝你了，林工！總是讓你沒完沒了地費心！”杏雨又是感激，又有些不好意思。
“也不全是為了你。我負責測試數據分析這一塊是兼職。技術部在開發一種新的產品：以鋰離子電池為內芯的手機電池塊。我的辦公室雖在這兒，可經常要到另外的實驗室去做實驗。我希望能多加些測試任務給你，這樣，我就可以逐步解脫出來，集中精力從事新產品研發工作。給你加任務之前，需要你盡快補充新知識。”雪鬆笑著說。
“好，我一定努力！”杏雨翻看著三本書，注意到都是大學教材。
“這些都是大學課本，我能看得懂嗎？”杏雨雖然對新知識充滿渴往，卻不免有些信心不足。
“你肯定能看懂的，不要把大學看得那麽高深！你有紮實的基本功，不會有多大困難。如果有看不懂的地方，隨時來問我！你需要學習的地方，我都在目錄上標識出來了。有些章節需要重點學習，有些隻需要一般性了解，而有的章節則不需要看。”林雪鬆鼓勵杏雨說。
聽林工安排得如此無微不至，杏雨感動得五內俱沸；她覺得說任何感謝的話已沒有意義，隻是心裏暗暗發誓，盡快、盡多地承擔測試任務，好讓林工把精力放在研究工作上。
當天晚上，杏雨懷著激動的心情，寫信向家裏匯報自己正式調到技術部測試室這一好消息。寫著信，杏雨感覺自己真是太幸運了，她甚至開始感激北寧火車站那個賣錯票給自己的票販子了。要不是火車票錯了，自己便不會陰差陽錯地留在交州，便不會巧合地在街上碰到林工，便不會幸運地被錄用到旭日廠，便不會留在技術部上班···在家信中，杏雨用了很多的內容介紹林工這個人，不吝讚美之詞。她興奮地寫道，在林工的指導下，她會學到許多隻有在大學裏才能學到的知識！她甚至鼓勵妹妹杏芳和弟弟啟帆，以後考大學，也要報考化學係，也要學習電化學專業，等畢業以後成為像林工一樣的電化學工程師！
自此，杏雨在工作之餘，便按照林雪鬆的建議，如饑似渴地學習那三本大學教材。每天，杏雨早早來到測試室，晚飯後又回到測試室，一直呆到很晚才回宿舍。在晚上，不當班的員工要麽呆在宿舍裏聊天、打牌、織毛線，要麽到食堂看電視，杏雨則幾乎把所有的時間都用在了工作和學習上。
幾個月來，電池測試工作對杏雨而言已是輕車熟路，就連新學的電子電氣知識也派上了用場。一次，有一台測試設備工作異常，林雪鬆打電話給設備製造商。製造商分析問題後，把一份詳細的維修指南傳真過來，叫他們依照指定步驟試著自行解決問題。雪鬆把排查故障的任務交給杏雨。杏雨僅憑著一部萬用表，一步步測量終於查出問題所在。原來，由於一節電池漏液，堿液腐蝕了電池夾具引線，導致接觸電阻過大，從而引起了測量的誤差。這個問題很隱蔽，以前從未出現過。待更換了製造商快遞過來的新夾具後，設備完全恢複了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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