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三是比較關鍵的時候,煤城市隻有兩所重點高中,十二中所在的學區就隻能上其中的一所,如果春天日後想上大學,那麽必須得先考上這所高中才能有希望。貴平現在心裏七上八下的,因為春天的成績還是時好時壞,她的數學仍然不行,就算長水在家裏給她怎麽補,她也很難保持穩定的高分,常常一次好,三次差,拖得綜合成績也跟著往下掉,這真是沒辦法的事,春天一絲一毫也沒有遺傳到父親的數學天分。
貴平隻好歎口氣跟她說:“你要是能把你爸一半的腦子拿來,考學就沒問題了,不用像現在這樣讓人提心吊膽的。”
春天聽了兩手一攤表示這也怪不得我,長水倒看得笑了,
他說:“沒事兒,車到山前必有路,不怕的,咱春天一定能考上的。”
貴平瞟了他一眼說:“你專會說這樣不疼不癢的話,卻一件實事兒也辦不了,就春天那成績,車到了山前,要是沒我想辦法恐怕隻有撞山的份兒,哪兒來的路?”
長水一笑,說:“對,你最有本事,到時候就看你的吧。”
貴平賭氣地哼了一聲,她說:“誰讓我命不好,萬事都得擋在前麵,我算什麽有本事,還不就是到處舍臉求爺爺告奶奶地找人幫忙,不像你,穩穩當當在家坐著,倒會在姑娘麵前裝好人!”
春天一看這架勢又要打起來,趕緊往她爸媽中間一站說:“行了,都別說了,你們倆消停兒的,我要學習了。”
貴平這才不再繼續說下去,她現在看長水是越來越不順眼了。她不再講話,長水自然也不會再說什麽,他覺得貴平這幾年變得實在是太厲害了,她越來越市儈,越來越庸俗,仿佛在她的眼中就隻剩下了權和錢兩樣東西,自己與這兩樣完全絕緣,她就百般嫌棄,
長水有時候甚至懷疑,貴平當年那純潔的初心已經徹底被利欲吞噬了,沒有了那顆心豈非再無情意可言,貴平啊,貴平,人生之所以令人眷戀,便是因為有情啊,否則即便位高權重,富有千金,活在這個世上也沒有什麽味道。隻是這些話他無法對她講,她也不會聽,他們兩個的思想在很久以前就已經分道揚鑣了,長水留在了原地打轉,而貴平隨著時代與時俱進去了。
看到父母不再爭論,春天這才放心,她雖然也對即將來臨的中考有些焦慮,但是她的心仍然很大,雖然成績不穩定,可是她堅信自己能考上,所以複習歸複習,她在學校裏該管的和不該管的閑事是一樣也沒拉下,日子照舊過得豐富多彩。
一天的早上,輪到春天和小芳兩個做值日,她們兩個早到校半個小時,開始在教室裏掃地拖地。小芳是春天現在的同桌,本來之前春天是跟市長千金譚梅梅一桌的,她們兩個都是季老師重點關照的對象。
梅梅不用說,爸爸位高權重,不必開口,老師自然而然會高看一眼,何況年前季老師又剛剛求了梅梅的爸爸給自己愛人安排了一個事業單位的工作,所以如今對梅梅那是格外格外地照顧。春天雖然沒有梅梅那樣的家世,可是有賴貴平在醫院的便利條件,初中這三年可沒少給季老師開藥看病,就連季老師家裏的三親六故全都照顧周全了,所以投桃報李,季老師在學校裏對春天當然也是另眼相看的。就這樣她在班上前三排裏挑了最好的一桌,把梅梅和春天安排在了一起。
可是沒想到這兩個女孩都是天真爛漫型的,心裏沒什麽城府,快言快語愛玩愛笑,所以她們兩個到了一處,天天嘻嘻哈哈,打打鬧鬧,關係倒是處的不錯,可是學習卻都不認真了。一段時間後,很多科任老師都反映她們上課愛說話,不好好聽講,還影響別的同學。季老師沒辦法隻好把她們兩個叫到辦公室,半訓半勸地告誡了半天,春天和梅梅各自受教,回來後兩人商量從此改過自新,上課堅決閉嘴。
可是梅梅問:“那咱倆萬一要是有學習上的事兒想相互問咋辦啊?”
春天一想也是,討論學習總不能也禁了吧,於是她想了一想,然後說:“我有辦法,咱倆在課桌中間放個本子,有啥想說的,咱就寫本子上,這樣又不用說話又可以討論,不就行了嘛!”
梅梅一聽也覺得在理,於是春天找了個她媽拿回家的空病曆本子放到了兩個人中間。那天也巧,春天和梅梅剛訂了這個新規則,就趕上了數學課,教數學的李老師是個瘦高個的老太太,特別嚴厲,她早就不滿春天和梅梅兩個嘰嘰喳喳的小孩子了,不過她曾經也是春天二姨愛新的同事,所以也跟貴平交好,在班上訓了春天和梅梅幾次,見沒有效果,
她便好心地找到貴平說:“楊大夫,春天這樣下去可不行啊,她天天跟著譚梅梅混,兩個人都不好好學習,那潭梅梅家裏有靠山,中考不管考啥樣,人家都照樣能上重點高中,可是咱孩子跟人家咋比呀,到時候考不好不就毀了嗎?”
貴平聽了深謝她的一片真心,也把這話轉告給了春天,可是春天一向心高氣傲,對於權貴從不敬畏,她跟梅梅玩的好是因為性情相投,與她市長老爸何幹?所以李老師一片懇切為她的心意她並沒有領情。
這天數學課上,春天和梅梅雖不彼此說話,但是卻你一言我一句地在中間的本子上埋頭苦寫,李老師看著奇怪,也不知道她們又搞什麽鬼,隻好不加理會。
春天和梅梅開始時還像模像式地在本子上相互提了幾個跟上課有關的問題,之後就跑題到前麵男生的發型,後麵女生有腋嗅,再後來更是“東邪西毒”港台明星,什麽有的沒的全都開始了。就這樣兩個人整整寫了一堂課,老師講的什麽全沒聽見,下課鈴一響,她們兩個禁令解除,相互對望,全都哈哈大笑起來,
梅梅邊按著笑疼的肚子邊對春天說:“你看,你出的啥破主意,平時咱倆還能聽點課,今天我是一點也沒學習,盡忙活跟你寫話啦!”說完又笑。
春天趴在桌子上也邊笑邊說:“能怪我嘛,還不是你先提起說馮雨的鍋蓋頭,把我給拐跑的嗎?”
這時李老師還沒走出教室,她回頭看了看這兩個不知死活的小丫頭,一怒之下就去辦公室找季老師告狀去了。季老師看看天天這樣也不是個事兒,畢竟如果春天和梅梅的成績下降了她不好見家長,所以這次就決定把她們兩個給徹底分開了,梅梅靠窗戶和班裏當學習委員的男生同桌去了,而春天就被分到和小芳一桌。
小芳是個有點自卑的女生,她個子矮,長的也不好看,最令她感到尷尬的是她便是春天和梅梅之前提到過的那個有腋嗅的女孩。一到夏天班裏不管男生還是女生都會在背地裏嘲笑她,嫌棄她,幾乎沒人願意和她離的太近。春天這次被分來和她一桌,心裏也是一百二十分的不樂意。
小芳心裏也明白,春天轉身背著她跟譚梅梅擠眉弄眼地表情她其實都看見了,所以跟春天同桌的這幾天她幾乎沒有跟她說一句話,有什麽了不起的,小芳想,你嫌棄我,我還不愛搭理你呢!所以春天和小芳雖然已經成了同桌,但是關係卻相處的並不好。
春天也回家抱怨過,可是貴平聽了卻說:“誰讓你一天到晚跟梅梅兩個沒正形,我看現在這樣挺好,省得你上課說話了。”
長水自然還是安慰春天說:“你應該理解小芳,她有腋嗅也不是自己願意的,這本來就是一種病,你們要是還笑話她,那不是落井下石嘛。”
春天也承認爸爸說的對,但是那個味兒可真是挺難忍的,她心裏也同情小芳,但是還是把自己的椅子挪到了桌子的最邊上,盡量離小芳遠一點。隻是她沒想到,小芳也默默地把她的椅子向桌子那邊的邊角挪了挪,和春天在中間保持了很大的一片空地出來。春天心裏倒有點過意不去了,棄嫌弱者本來就不是她的本意,所以她再也不跟梅梅她們抱怨小芳的體味了,安安靜靜地和小芳做起同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