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三十這天的下午,該回來的人都回來了,唯獨就是一直不見薑遙上門。貴平心裏有點著急,她猜小薑一定是在等小妹去請他,可是她剛才跟小越好說歹說,這孩子就是不肯去,甚至她讓步說讓她到對麵的煤校借打個電話給小薑叫他來家吃飯她都不肯!
貴平氣得夠嗆,這個小越怎麽就這麽倔呢,怎麽就是不能好好跟小薑處呢!貴平的脾氣也上來了,她也不管楊越願不願意就直接打發弟弟澤武到冶金廠去請薑遙。澤武果然一會兒功夫就帶著薑遙來家了,安置完薑遙,
澤武悄悄拉著貴平到院裏說:“我剛才去找小薑,看到他一個人冷冷清清地在宿舍看書,看那個樣兒就是在等小越去找他呢,我看他對小越還是有意思的,就是知識分子的那點自尊心,撂不下麵子來。”
貴平笑著點點頭說:“可不是嘛,你回頭也幫我勸勸小越,挺好的人可別讓她給作禍得錯過去了,過了這個村可就沒這個店了。”
“行,我哪天跟她說說,不過也就是姐你,非得認大學生,叫我說,這知識分子心裏彎彎曲曲的事太多,麻煩!”
“別胡說!你知道啥!有才的人以後出路多,能幹大事!你隻管好好勸小越就是了!”他們姐弟嘀咕完了,貴平才走進屋裏熱情地招呼起薑遙來。
過完了這個年,楊越和薑遙的關係算是徹底地確定了下來,薑遙在楊家人的眼裏成了準姑爺。楊越心裏氣呀,可是就是拗不過大姐的意思,現在大哥,二哥和二姐再加上她媽,人人都勸她跟薑遙好好處,
連振興有一次都跟著起哄說:“老姑,你和薑師傅打算啥時候打報告啊,我和慧芳可是就快辦事了,你們要是再不快點,我們兩個就得在你們前頭先結婚啦!”
望著振興洋洋得意的臉,楊越真恨不得拎起個鍋扣在他的腦袋上,她恨死現在的這種狀況了,她越想遠離薑遙,大家就推著薑遙一步步靠近她,她感覺自己憋的已經快無法呼吸了。好在天無絕人之路,過完了年,大姐自己出了點事,倒是把逼她處對象這事給略放了放,——貴平意外流產了。
貴平這時已經四十歲了,她本以為自己很難再懷上孩子,可是沒想到竟意外做了胎。但是她當時並不知道自己懷了孕,仍然騎著自行車風風火火地去上班,說來也是不幸,她那天在馬路交叉口被斜插過來的一輛大二八車子迎頭撞倒,一屁股坐倒在了地上。貴平是個皮剌人,起來拍拍身上的土,活動活動胳膊腿,看沒什麽事就說了撞她的那個人兩句便自己又騎上車子奔醫院去了。
等她把車子推到車棚鎖上時才發現車座子上有暗紅色的血跡,這時她才意識到自己下麵也是濕熱的。她猛地想起這個月的月經還遲遲沒來,一時間心裏有些沒底了,她想,自己要不然就是月經來了,要不可就是——不好了!邊想著她邊快步奔向婦科,到了那裏一檢查果然是流產了。婦科的大夫當即幫她清理了子宮,孩子隨著一團血水就這樣沒了。
貴平強忍著眼淚從婦科出來到內科去請了假然後慢慢走回文教樓。一進屋看到長水,她的淚就流了下來。他們的命怎麽就這樣不好呢!這麽大的年紀好容易又懷上了一個,卻就這樣沒了。長水扶著她躺下,勸了她幾句就到外麵廚房去燒熱水準備讓她洗一洗。
對於貴平的這次意外流產,長水心中倒沒有像從前一樣痛苦,自從上一個孩子沒了後,他對人生已經不抱什麽希望了,命運安排他在應該擁抱新生命的時刻擁抱了死亡,那時起他就想,“生何歡,死何憾”,人來這個世界上走一遭不過是受苦,他的孩兒來不來其實又有什麽關係呢?所以這時他平靜地在廚房等著水開,隨便點著了一顆煙,看著嫋嫋而上的煙圈,他笑了一下,永別了,又一個孩子。
這次流產雖然讓貴平傷心了幾天,不過身體恢複後她也想開了,“命中有時終須有,命裏無時莫強求”,一切聽天由命吧,所以她又整理好情緒認真去工作了。但是讓她沒想到的是,這次流產造成了惡果,她的身體受到了損傷,在之後的一年裏她再次流產了。關大夫的愛人,婦產科的正主任錢平章檢查過後,判定她為習慣性流產。當然這些都是後話,總之貴平和長水在生孩子的路上是曆盡了坎坷。
這會兒貴平從第一次流產的痛苦中解脫出來,她再次把目光投向了小妹楊越和她幫她找好的對象薑遙。她想,他們兩個在一起也談了大半年了,兩個人的年紀都不算小了,既然認準了就沒必要再拖下去,所以她正式地把妹妹和薑遙的婚事提到了日程上來。
就在三個月前振興和錢慧芳已經舉行了隆重的婚禮,因為澤文的關係市裏麵有頭有臉的人物來了不少,振興和慧芳是又高興又得意。不過說起他們兩個的這個婚事,還有一段小小的插曲。就在振興和慧芳要辦事的前兩天,好巧不巧,貴平從他們醫院呼吸科張大夫那裏聽說了慧芳的病。
那天貴平正往呼吸科送個老患者,碰上值班的張大夫,就跟他閑聊了幾句。張大夫跟貴平也很熟識,加上澤文又是出名的人物,所以他也知道貴平大哥的兒子快結婚了,就順口問了一句:“你家楊大哥的兒媳婦是哪個單位的,人咋樣?”
“是服裝廠的,現在在車間當著個班長,長得可好了,振興特別中意,所以這兩天正定日子準備婚禮呢。”貴平告訴他。
“服裝廠的?我以前有個年輕的患者也是那兒的,巧了,她也是當班長的,而且長的也可漂亮了。隻是可惜了,年紀輕輕就得了嚴重的哮喘,一犯起病來,那喘的樓上樓下都能聽見!”
“啊!”貴平對張大夫的話認真起來,她問:“咱倆說的不會是同一個人吧!你這個患者叫啥名?”
“叫錢慧芳!”
貴平瞪圓了雙眼,心說,壞了!她又詳細地跟張大夫打聽了慧芳的病情,然後立刻跑回家去把這個事情跟哥哥嫂子還有振興說一遍了。貴平心裏本來想著,是慧芳隱瞞了有病的事,把振興給騙了。可是沒想到等她說完,振興竟然不慌不忙地說:“這個事兒我早就知道了,我不在乎,我就看上慧芳這個人了,除了她我誰也不娶!”
這倒把貴平和澤文兩口子給驚呆了,他們沒想到振興對慧芳用情這麽深,一時之間竟然無話可說。後來盡管李氏跟振興哭鬧過幾次,想阻止慧芳進門,可是全都無濟於事,振興就是鐵了心要跟慧芳結婚,澤文看兒子專情,雖然覺著慧芳的病有些不妥,但是因為深知父母包辦婚姻的苦,他也沒忍橫加幹涉,最後慧芳還是風風光光地進了楊家的門,正式成為了老楊家的孫媳婦。
作為長孫長媳婚後慧芳的氣焰很高,出來進去一副目中無人的樣子。貴平看見這種情況就知道妹妹楊越如今在家肯定是更受氣了,所以她決定讓薑遙抓緊打結婚報告,如果可以就連申請住房的報告一起打上去,她這邊讓大哥跟冶金廠的黨委書記說一聲,澤文跟他們廠的陳書記關係也是相當要好的,到時候優先給薑遙和小越分套房子,這樣婚後小越就可以搬出去單過了,再也不用呆在家裏受振興和慧芳他們兩口子的氣。貴平越想越覺得這個主意正確,所以她就開始緊鑼密鼓地張羅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