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剛過沒多久,一大早,#窮人追求的精致生活#便爬上了熱搜,達到了7604.5萬次的閱讀,以及1.4萬次討論。
這個話題與去年多次霸占熱搜的“精致窮”是繞不開的。
“精致窮”這三個字言簡意賅概括了當下許多年輕人們的生活狀態:透支著當下,去享受能力以外所能享受的物質,從而獲得內心的自信和認同感,付出接下來一段時間“吃土”的代價。
由此也引申出兩個新的詞,“新窮人”與“隱形貧困人口”。
這樣的“新窮人”在我身邊並不少。
他們大多是90後,未婚,普遍畢業於知名高校,甚者頭頂“海歸”光芒,如果你和他們聊起他們的知名校友,都能侃侃而談,自己和各路商政大佬在同一間教室上過課,仿佛他們就曾經是和自己借過筆記的同桌。
他們還都擁有一份非常不錯的體麵工作,收入水平離“低收入”和“貧困“差了十萬八千裏,不少甚至做著審計、投資分析師的工作,各種證照齊全,幫各個公司企業將流動資產、非流動資產、資產負債率、運營活動現金流、投資資本回報......算得明明白白。
“精致”是他們對自己生活質量的定義,達不到向前一步的“講究”和“品味”,也不是所謂“矯情”和“挑剔”,對於自己在意和喜歡的物質,他們往往出手闊綽,把錢花在“獎勵自己”上。
喜歡鞋的“窮人”五千一雙的Travis Scott x Air Jordan 1買兩雙,一雙穿,一雙收藏。即便住在每天上下班需要擠兩小時地鐵、廁所都要共用的15平出租屋內,也會去宜家買一個簡約漂亮的北歐風格展示櫃,然後鄭重其事地將自己的“寶貝”們供奉起來。
愛美的“窮人”們刷著小紅書和李佳琦的直播間,看著各種“種草”、“試色”視頻,享受著一次又一次下單搶購腎上腺素飆升的快感。一桌子的化妝品和護膚品,300一支的口紅買了幾十上百支,很多隻試過一次就閑置,不少甚至已經過期。剛過25歲就開始抗衰老,2550塊錢一瓶的la Mer精華麵霜用一瓶屯一瓶,雅詩蘭黛小棕瓶用到一半又咬咬牙入手更貴的La Prairie 反重力精華,因為那句“幾歲開始用就停留在幾歲”的宣傳語太有吸引力。
“精致”的窮人們也不會在吃上虧待自己,但往往他們隻能在別人看得見的地方精致起來,中午的午餐Wagas68一份的沙拉還是要吃的,即便它嚐起來並沒有比羅森的沙拉好多少。下午的星巴克咖啡還是要喝的,即便公司茶水間裏永遠煮著無限供應的免費咖啡,但這些都是自己融入公司的門票,是躋身這座城市中層的尊嚴。
翻開“窮人”們的朋友圈,絲毫不見“窮”的蹤影,他們往往衝在打卡網紅店鋪的第一線,打扮得精致得體,笑得自信飛揚。
他們被消費主義引導著,被消費浪潮所裹挾,心甘情願跳進了陷阱。
但與此同時,在一次次“自我獎勵”消費後,月底“吃土”是常態,窮又是所麵臨的困境。
即便他們可能幫別人打理著幾千萬的資產,幫公司做上億的投資規劃,但對自己的資本卻少有規劃:沒房沒車,卡裏餘額少有超過五位數甚至四位數,用這個月工資還上個月信用卡甚至花唄,一張卡還不起便換一家銀行再辦一張,打開錢包十幾張信用卡卻沒多少屬於自己的錢,躋身“負存款”甚至“貸款”人士。
我問了很多“精致的窮人”為什麽選擇過這樣的生活。
印象最深的是一個我的前同事給我的答案,他本人就是“精致窮”的代言人。
他告訴我:“大概是因為我們這代人一直活在上一代的光輝下,得不到可以超越的機會,也看不到憑自己努力在一線城市買房的希望。”
但他也坦言,自己不敢不工作,隻能像一個永動機一樣,每天繁忙地轉動著。
早晨睜眼的那一瞬間,一筆賬就算好:一個月房租3000,交通500,吃飯2000,維係“精致的體麵”3000,信用卡分期賬單2000,上個月花唄2000.......就意味著那天至少得掙400塊錢。
同時,他也沒有能力承受失業或者突如其來重病的能力,即便工作不喜歡,覺得自己做著沒有意義的事情,也不能輕易辭職,因為一旦失業,那漂浮在這座城市腳底站著的那塊浮冰就會瞬間崩塌,讓自己瞬間陷入窘境,別說“精致”和“體麵”,就連溫飽都難以維係。
我問他,“這種靠金錢堆出來的“精致”,是真的“精致”嗎?”
他說自己其實也有質疑過,但似乎也沒有更好的選擇。
他知道自己其實是“窮”的,或者說,他接受了“窮”是短時間內不可改變的現狀。
還記得《奇葩說》第六季一個辯題——年紀輕輕,精致窮,我錯了嗎?
播出後引起廣泛熱議,微博上#年輕人該不該精致窮#話題閱讀也達8970.8萬次,1.4萬人參與討論。
“窮人,配過精致生活嗎?”一時成為社會熱門話題。
在話題下,關於“窮”和“精致”矛盾嗎?的投票,不矛盾以1.8萬票勝出矛盾的8765票。
也就是絕大多數人認為窮也能精致,但還是有三分之一的人覺得它矛盾。
關於這個問題,《奇葩說》的起始投票:31(有錯)-69(沒錯),這個數字也與微博的投票結果一致。
那期節目的女神是楊超越,她自始自終都覺得“精致窮”沒有錯,
她說,“隻有會花錢才會賺錢,不停地對自己投入,賺到的每一分錢都往自己的身上投,改變你的外表,變自信,工作效率就會高。”
她甚至分享了自己的經曆,“打工時看到一個裙子700塊錢,工資隻有800,一個月工資就買了那條裙子。”
蔡康永聽到後很詫異,問她:“所以那天裙子有帶來正能量嘛?”
她回答得很認真:“有,那段時間我感覺擁有了全世界。”
她的觀點最淺顯,但也是符合絕大多數認為“精致窮沒有錯”人選擇的出發點。
在辯論中,傅首爾、詹青雲、黃執中為正方辯手,所持觀點“有錯”。
他們認為,“精致”是被商家所定義的欲望陷阱,在受到消費主義、享樂主義影響下,精致給人留下瞬間的虛幻滿足,可外在的精致終將崩塌,但還有很多精致恒久流傳,而這樣的精致往往是不花錢的。
同時,“精致窮”也是一種懦弱,讓人錯失享受粗糙的能力,同時使資本無法實現原始積累,導致後來窮,失去風險抵禦能力,年輕人要坐得住冷板凳,
肖驍、許吉如、雷哥為反方辯手,所持觀點“沒錯”。
在他們看來,“窮”是現實,“精致”是先把現在的生活變甜一點。
同時,“精致”是為了追求美、享受生活,是一種對“更上一層樓”的向往,是麵對現實不放棄對美好事物不屈不撓的追求,是對金錢最有效率的利用,也是審美覺醒的第一步。
“精致窮”的困境來自於能力和野心的不匹配,欲望超前沒關係,正好鞭策自己進步,敢想敢做。
這其實就延申了一個問題,到底是“精致的生活”讓財富變少,以致“窮”,還是“窮”是不可改變的情況,但適當財富的減少卻可以讓“生活精致”。
這裏頭,是一個循環的因果,就像“雞生蛋”還是“蛋生雞”一樣,似乎並沒有一個肯定的答案。
“精致窮”這種生活方式,如果有錯,錯既不在精致、更不可能在窮,而在於不能在其中找到平衡,適可而止。
你可以在“窮”裏努力去活得“精致”,這樣的精致其實並不需要過度消費,即便是200塊錢的襯衫,也可以每天洗淨熨平,也能穿出2000的質感。粗茶糙米,用心去烹飪,也會是一道佳肴。
但如果太過“精致”,甚至被其“綁架”,沉溺其中,透支未來,導致“窮”,就值得反思了。
我想起劉玉玲曾提出一個“fuck you money”理論,她說“我從我爸爸那兒學到了一件事,所以我工作後一直很努力的攢錢,這筆錢叫做“fuck you money”。這樣,當你老板要解雇你,或是強迫你,你就可以說“fuck you!”
這是她挺直腰板理直氣壯工作的資本,也是所有人,尤其是“新窮人”們應該學習借鑒的。
最後,用《奇葩說》節目裏蔡康永的一段話作總結:“你不要管精致或不精致、粗糙或不粗糙,你得定義自己的精致。然後你一旦定義好了,就朝著那個目標邁進。剩下別人強加於你的標準,姑且聽之,不要受控於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