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親曆的“大躍進"(ZT)(文學城博克)

 

我親曆的“大躍進”

 (2008-09-15 13:10:17)下一個


『煮酒論史』 [野史亂彈]我親曆的“大躍進”(修正稿)
 
作者:貴州老高 提交日期:2008-1-20 21:41:00 

??我親曆的“大躍進”(修正稿)

  高致賢

  按:本文初稿分段發表後,得到版主關懷,網友重視,回複中提了很多很好的意見。有網友說原帖中的一些回複胡攪蠻纏,影響閱讀。建議我另弄個版本再發一次,以便有個完整概念。我采納了這個建議,重發此修改稿。
  
  當我國的經濟建設正邁上正軌之時,不免讓我想起“大躍進”前後那段日子的轉換,姑且稱之為“向左轉”吧!

  因新舊政權交替,1950年家鄉鬧過一段時間饑荒,全由人民政府普發救濟糧來度過。我們家雖未完全斷炊,也曾經領到過救濟大米,用於煮稀飯度日。那是我有生以來唯一吃過的一次政府救濟糧。

  土地改革後,農業生產很快發展起來。農業生產上的互助組,合作社,也相繼建立起來。1956年高級農業生產合作社建立之前,多數農民的口糧已自給自足了,我家有了餘糧,多吃半年是沒有問題的。人們可以敞開肚子吃個飽,不需限量下糧分飯吃了。

  然而,隨著國家實行糧食統購統銷策後,高級農業社的建立,懶漢有機可乘,農業生產開始下降,至少是停止了發展勢頭。1956年秋天,我考取了畢節師範學校,對農村情況就了解不多了。

  夥食全由學校免費提供,每月生活費6元,一日三餐:早餐,雞蛋花稀飯,佐以油炸花生米;正餐,四菜一湯,全係葷菜,不定量,吃不完。節約下來的夥食費還給學生發襯衣、雨傘等。每餐飯菜都是現煮,吃剩的就作為豬飼料,或送給附屬小學的學生食堂。

  整風、反右運動開始後,教師半天上課半天開會;學生半天讀書半天勞動,稱為半工半讀。校區內的荒地被開墾出來種上蔬菜和玉米。

  我們初師部的學生不參加老師們的政治會議,但可以看老師們貼出來的大字報。
  管夥食的何姓總務主任的貪汙、腐化問題被揭露出來了:他進一趟縣城就要花十多元錢,相當於兩三個學生一個月的夥食費;說他和一個女學生有男女關係。於是,引起全校學生的極大憤慨,我們班的學生更是憤恨,因為那個女學生就是我們班上的。學生參與寫大字報,很快就將那個總務老師逼得跳下深坑自殺了。

  反右運動結束,還有授課權的老師已經不多了,師生都隻能按國家定量購買口糧了。雖然每月供應男生36斤,女生30斤,今天看來已不少了,可因副食品缺乏,總是不夠吃。雖然在此之前也是定量供應的,但不夠吃時可以向國家糧庫多購。

  反右之後,政治一過硬,再不能超定量供應了。但因反右鬥爭取得“偉大勝利”,如果說國家供應的口糧不夠吃,那又怕被戴上“否定反右鬥爭取得的偉大成果”的政治帽子。但1000多學生天天要吃飯呀,糧食已實行國家統購統銷,市場上沒有糧食賣,新上任的革命領導班子,尤其是接任那自殺的總務主任的班的新主任,更是千方百計不使學生分飯吃。為此,學校想了許多辦法:

  一是大搞瓜菜代。將師生自己種的糧食果蔬補充食堂,但一年的勞動成果,幾天就吃光了;

  二是大加豬油。民間有“多買油肉少買米”的節糧經驗,當時市場上還可以買到豬肉,於是,學校多買些熟豬油,把飯蒸熟後,將熱化了的豬油汁從飯甑口上灌入飯中,飯上全是油膩,學生們吃得很香,還是節約不了多少口糧;

  三是多加蔬菜熱飯吃。民諺說:“熱飯三年,買塊大田”,意思是,加些瓜菜湯水與飯混合熱吃,可以節約口糧。可學校熱了飯,學生們吃得更多,照樣無濟於事;

  四是買碎米。口糧不夠的問題反映到地委,地委指示,由學校所在地的縣裏供應學校一些碎米,每斤大米指標可買3斤碎米。學校又吃了段時間的碎米飯。大躍進開始,其它單位爭買碎米的人多了,學校就買不到碎米了;

  五是紅薯代糧。紅薯也屬口糧類,但一斤糧的指標可買5斤。紅薯與大米混蒸,第一二頓,覺得很甜,可多吃幾頓後,學生們就爭看刮那粘在紅薯上的米飯吃,因而產生搶飯糾紛。……

  為體現反右運動和“大躍進”的勝利,為學生不分飯能吃飽的問題,學校千方百計、苦掙苦紮,終是無濟於事,最後不得不采取按口糧定量分飯到人,不管你夠吃不夠吃了。

  學校實行按量供飯製後,飯不夠吃,我們餓得心慌意亂,已無心聽課了。我便約起我的一個好友,夜間去偷吃我們自己種的蘿卜,結果發現地裏已被別人偷了很多,因為是監守自盜,大家都處於饑餓難當之中,誰也不去管誰。
  
  為彌補反右以後的教師空缺,我們提前一年畢業了。我被分配到瓢井區中心小學工作。

  上班前的這個暑假是回故鄉度過的。那時,農村已辦起了人民公社的集體食堂,農民家中糧油肉蛋,全部無償地交公。回到家鄉,不但吃飯不定量,而且不開錢。農民也像軍隊一樣,後勤、前線嚴格分工,炊事班管做飯,其他社員管生產。與軍隊不同的是,吃飯可以打破食堂界限,走到哪裏都可以吃。理由是,都跑步進入“共產主義”了,隻要是人民中的一員,還分什麽你我?走進哪個食堂都可以吃飯,一天吃幾頓都可以。所以,有的社員趁此偷奸耍懶,不參加生產勞動,到處巡回混飯吃。

  農民家裏積蓄幾年的生活物資,通通獻給了公社食堂,農村勞動力都集中精力大煉鋼鐵去了,隻有老人帶著小孩兒搞秋收,地裏的莊稼沒有能夠完全收回來,爛在地裏了,公社食堂盡量吃的“共產主義生活”成了曇花一現。

  我到瓢井區中心小學報到後,被安排在區委機關食堂搭夥,每月9元錢的夥食費,雖說剛去掉工資的一半,但因吃飯不定量,比在學校食堂好得太多了,所以我們這些剛出校門的搭夥者都十分高興。

  學校沒有上課,我被抽調到區委(當時還沒有改稱公社)工作組,立即安排下鄉。我被派到興隆公社——也稱管理區,任務是督催農民日夜加班砍伐林木、燒炭、煉鋼鐵。一個個原始森林毀於我們的督促濫伐之下,還不能滿足於“超英趕美”煉鋼鐵速度的政治需要。於是,區委指示:社員實行軍事化管理:小孩送到學校或幼兒園,老人送進“幸福院”,青壯年統一住進民兵團,男女分開,集體食宿。騰空出來的木架房,便將木料拆來充木炭煉鋼鐵;土高爐燒出來的“鐵狗兒”(不合格的生鐵)不夠充數,就將農民家中所有的鐵器搜來充當公社的上交任務。

  學校開學,我從工作組回到學校,但沒有上課,仍是帶著學生去挖鐵礦、建土高爐、煉鐵,也燒出些“鐵狗兒”來。

  當時讀書不受年齡限製,農村連十五六歲才發蒙的都有,學校發起“少年超甘樂”的運動,把小學一年級的學生也組織出校去參與土法煉鐵的“人民戰爭”,哪怕隻能揀小塊礦石、運1斤木炭的,也投入到“螞蟻搬家”的“人民戰爭”之中。教師成了煉鐵的大爐師,哪怕1斤可用的鐵也沒有煉出來,“火線入黨”的人卻不少,受到批判鬥爭(當時稱為大辯論)的師生也很多。
  
  大煉鋼鐵告一段落後,學校終於複課了!

  我擔任六年級的班主任,相當於今天的包工頭。公社劃一片土地給學校,我整天帶著學生到一個叫做馬馱子的地方去開展深翻土地運動。

  土地適當深耕可以增產,政府就指示越深越好。我們像挖戰壕一樣,將耕地挖去一丈多深,搭著木梯把地底下的死泥土背上來,把原種活的肥沃表土壅到地底下,表土不肥沃,莊稼長不好。

  深翻土地完成後,我們又在土裏種小麥高產實驗地。針對過去種大稀秧的習慣,有人提出適當密植可增產,於是政府號召密植,且要求越密越好,命令我們帶頭搞樣板地,總結經驗,大力推廣。要求每畝下種100多斤,其理由是種一收百便可收10000多斤,誰也不敢反對,稍有半點不同意見,便要受到殘酷鬥爭、無情打擊。我們開始用點播,種子用不完,改為撒播,幾手鋪滿一層,還是用不完,結果有個平時俏皮搗蛋的學生立了“功”:他用撮箕抬起麥種往地裏倒,有的地方堆了一層,終算完成了下種任務。

  麥芽發出來,因不能透風,很快就被漚死,我們又帶著學生去間苗,拔了一次又一次,剩下百分之幾,仍然密不透風,人工幫助排溝,也有許多麥苗被漚死,未死的也抽不出穗來。但也要上報“大增產”;

  增產多少?“人有多大膽,地有多大產”。我們不敢報,也沒有誰驗收。但有的實驗地是經過召開現場大會驗收的。驗收得到了大“增產”。有參加驗收會的同誌告訴我:鄰區有人將幾畝田裏已成熟的水稻移植於一畝田中,使植株密不透風,稻穗上擺雞蛋也墜不下去,怎不增產?可是。該公社的糧食產量還是“增”不贏我在的區(公社),為什麽?虛報。

  當年使用的是搖柄式電話,同個方向的單位共用一條電話線,用鈴聲的次數和長短來區分所要的單位。如一長兩短,是甲公社的,兩長一短,是乙公社的等等。同條線上通話,可以互相兼聽。我們那邊是三個大公社同用一條電話線,縣裏一搖電話,三個公社的電話鈴同時都響,憑鈴聲的長短次數來區分要哪裏的。各公社每天向縣裏報一次糧食產量的收獲進度,長石和瓢井同在一條電話線上,長石是先進公社。為當先進,聽人說,每次瓢井都讓長石先報糧食產量,並偷聽長石所報的數字,而後比長石高報一些。當晚縣裏公布評比結果,瓢井的名次總是在前;長石不服氣,次日再報高,瓢井如法炮製,結果不言而喻,長石不服氣,再提高數據,仍然比不過瓢井。當時的糧食產量就是這樣“提高”的。

  我曾被抽到公社辦公室去參與一些上下聯係的工作,開始時,我不懂竅門,還下到基層去收集數據,可上報時,數字必須經公社值班領導人批準。費氣吃力收集的數據,常常被領導人一句話就否定了,隨後定個數據上報。於是,我學“巧”了,白天不必下去收,到晚上要上報前,請示領導給個數據就如數上報了。

  工作上的先進,就看同一項工作誰先進行,誰先完成,不管客觀條件如何,都得齊頭並進。我縣山區,山高穀深,海拔從700多米到2300多米,我工作的地方,海拔1800多米。1959年全縣低窪地方秋收工作開始時,我們那裏的包穀棒子才蔫須,正好燒嫩包穀吃,可公社下令搶收,學校放農忙假,參與社員夜戰收包穀。因為包穀尚未完全成熟,至少還要一個月才能收得,所以,僅提前秋收這一項,便要減收不少,可上報的數字還是“大增產”的。
  
  不限量、不收錢的“大鍋飯”沒有吃多久,農民幾年積蓄的生活物資便被揮霍個精光,為給集體食堂撐門麵,普遍開展捉“糧食鬼”運動。借口是:公社食堂的飯不夠吃,必是糧食鬼偷了糧食。於是,一場卷地毯式的翻箱倒櫃的搜索食物運動開展了,凡在家中搜查出糧油肉蛋等食物的,統統定為“糧食鬼”,食物全部沒收外,還得加以殘酷鬥爭,有的還被扣上“壞分子”的帽子,強行管製勞動。
  
  早收造成大損失不算,還要搞個早種造成大減產。

  為爭先進、當標兵,我們下種也不落後,繼大年三十在工地上過“革命化的大年”外,正月初一又在耕地上過“革命化的春節”作備耕。1960年的元宵節就破冰下種栽包穀,種子被凍壞了,穀雨節後不見苗,被迫補種或重栽,農民已餓死不少了,不死的也無多少勞動力了,一直補種到六月,這還有多少收成? 一個“很先進很紅火”的公社書記也不得不承認1960年地裏的野草高過包穀株,耗子在地啃包穀也要跪著。但上報的糧食產量還是“大豐收”的。

  1960年,是所謂“三年困難時期”中餓死人最多的一年。1959年,先進的長石公社已經開始餓死人了,但誰也不敢說。我們原就餐的機關食堂並入人民公社的書記食堂。幹部口糧每月降到21斤,農民的口糧每月才15斤,大家扯平吃,實際連15斤也隻是個理論數據,被公社書記和食堂事務長貪汙去了,層層盤剝,15斤都沒有吃上。教師開始消瘦、浮腫,吃“糠服丸”(用糠加點糖來治脬腫的藥名)了,但除了上課還要參加農業生產。

  人們實在餓得捱不住了,就在勞動之餘打些野菜來充饑,公社幹部發現了,便要收歸公社食堂統一處理。農民被迫在夜間去打野菜,像“偷人”一樣拿回家中煮吃。但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呀,講道理的農民為求活命采野菜充饑,卻逃不過某些公社幹部的魔爪:當地是燒柴禾,他們發現哪家房頂冒出炊煙來,便破門入室去搜查,發現誰家火上煮野菜,便幾腳把火爐踢壞,鍋碗盆瓢砸掉,並以“破壞公共食堂罪”加以拳打腳踢,還要扣飯幾餐,扣多了就被餓死。扣飯成了公社幹部懲罰人的法寶,已經少得吊命都極難的那幾兩糠糙菜飯,再扣怎不俄死人?求生欲旺的人們,為了得到點點吊命食物,已不再怕拳打腳踢扣帽子了,還得偷偷去采野菜或挖“仙人土”(一種白泥)來充饑。但公社幹部做得更絕,他們以鞏固集體食堂為由,將農民家中的鍋、碗、盆、瓢和火爐等等,凡能煮食物的物器,通通砸碎,嚴禁農民在家中吃飯。農民求生之路,全被公社幹部堵死了,於是“死人的事是經常發生的”,且一發而不可收拾。

  1960年初夏,我帶學生到路布管理區去搞“雙搶”:搶收搶種。到那裏一看,不少農戶門前已經長了青草,好似無人行動了,但進門一看,往往還有個奄奄一息的人躺在床上,抑或有具屍體在屋中,我們的任務就改為埋人了。

  所謂埋人,就是將屍體從室內拖到室外,在房屋附近挖個土坑,坑內墊點兒亂草,就將屍體放入其中,草草掩埋掉。半個月的中心工作,掩埋的死人不少,有的村內幾乎看不到農民活動了。

  我請假回家一次,20來公裏的路上,就看到路邊擺著3具屍體和1個奄奄一息的人,已經無人過問了。在家中待了3天,就看到村前的小路上死了兩個人。有個叫高老八的在路邊掙紮了一天多才慢慢死去。後來有資料顯示:那3年中,全國餓死好幾千萬人。

  為什麽餓死那麽多人無人問津?有,隻是說了不起作用,反而要捱整。彭德懷大元帥上書的結果盡人皆知,我們當地就有不少人被打戍“小彭德懷”,地區一位部門的正處級領導到當時全國先進的長石公社檢查工作,發現已有人餓死了,很客觀的向大方縣委匯報(當時上級派來的工作組也要由地方黨委領導)後,被縣裏的一位領導人上告到地委,說他“想拔紅旗”,結果受到處分,其他人誰還敢說?說了也不起作用。

  我家鄉有個公社(這裏補充說明一下:當時的行政區名是政社合一,一個單位兩個名稱,區叫大公社,也叫區;區下屬的鄉,叫公社,也叫鄉或管理區),有的社員已餓死了,但國家設在該社的倉庫中還有很多糧食不賣出,於是,公社秘書向區委副書記匯報,想私自開倉濟民,得到默許,他們一夜間便將部分倉儲分給公社附近的群眾,但都造冊登記、簽名領取,共同保密。因有這次開倉,該公社的群眾感激幹部救濟,齊心協力生產,奪得比其它大隊更好的收成,秋後一斤不少地還清了國家倉儲,該鄉死人也少。照說,這應屬愛民之舉,可因“私開國庫”,有關幹部逮捕的逮捕,開除的開除,撤職的撤職。可是,將他們放到群眾中去鬥爭,群眾就是不鬥。後來,通過整風整社,對這些幹部的處理作了部分改正,但首先提出開倉濟民的那個人,就永世不得翻身了!唉——!

  1961年春,中央下發“十二條”文件,全國開始整風整社,具體內容是反對“一平二調”:即平均主義、無償調撥錢糧物資;“五風一化”:即共產風、浮誇風、瞎指揮風、強迫命令風、違法亂紀風和幹部特殊化。(各地說法不盡一致,可查檔案材料),向群眾賠禮道歉、認罪退賠,處分了一大批違法亂紀幹部;農村搞“三自一包”、“四大自由”,這是文革中批判所謂“劉鄧路線”時才知道的。當時當地隻給社員劃了自留地、自留山,開放自由市場,但不準糧食上市,也未包產到戶。但改原來的人民公社統收統分的“共產主義”分配原則為“三級所有,隊為基礎”的分配原則。並實行“三包一獎四固定”。三包的內容大致是,小組包工、農戶包工、農活臨時包工(記不很準),超產獎勵。四固定就是:土地、勞力、耕畜、農具固定。人民公社大集體時,一平二調,已經把土地、勞力、耕牛、農具的歸屬完全打亂了,所以重新劃分並固定下來,才能實現隊為基礎的經濟核算原則。

  夏天,我作為工作隊員,被大公社派到八堡管理區工作,始知中央已經下了撤銷公共食堂的文件,但因公社黨委還沒有表態,誰也不敢撤,我分工到一個叫孫家寨的生產隊,默許那個食堂可以稱口糧給社員回家煮飯,這可違背了紀律,受到批評,但此時已不敢鬥爭和戴右傾帽子了。

  寫到這裏,我不禁想起一位郝科長,不知他是哪級派來的,也不知他叫什麽名字,聽公社幹部叫他郝科長。他穿著很舊,戴個“油渣帽”,整天和社員一起,聽社員說活。一天中午飯時,他走到書記食堂保管室門前,大聲叫司務長開門,說:“再不開,老子就踢進來了!”門開後,公社書記和司務長正在吃飯,馬上請他一起吃飯。他督促著司務長把他們吃的酒肉白米飯抬到大餐廳去和社員一起吃,司務長早被嚇癱了,書記戰戰兢兢,不走。他便罵開了:“你們這些*****的,群眾吃糠都吃不飽,你們卻肥酒大肉隨吃!”正在用餐的群眾聽到了,內心萬分痛快,但卻不敢拍手,不過,已看到有人敢摸老虎屁股了。後來,郝科長叫公社糧管所把加工大米的任務分給群眾去完成,群眾從中得點細糠來造飯吃。大家說,加工這點米,還得幾頓飽飯吃。雖說吃的不是盡糧飯,群眾也已滿意了!

  郝科長走了,全縣整風整社的試點就在瓢井進行。大會上公開逮捕了達溪公社、桃園管理區和石堰(?)生產大隊三級的3個領導人,而後是2個“紅旗”管理區的書記被逮捕,一個“白旗”管理區的書記借出糧食來支援重災區。當時評先進的標準就是看誰的糧食產量報得多,多者插紅旗,少者插白旗。

  1961年10月,在落實中央 “調整、鞏固、充實、提高”的方針政策中,我被派回母校離職進修中師3年。

  學校仍然按定量分飯吃,而且比開始時分得更細。開始時隻分到桌,每桌一盆飯,由各桌的學生再分。再分難公平,鬧起矛盾,最後隻好將幹糧直接分到個人:每人一個飯盒,分裝幹糧於盒內,食堂統一蒸熟。一人吃兩份也吃不飽。人餓久了,胃特別裝得,如果不是親身經曆,說來連自己都不敢相信。有個老師當了公共食堂的司務長,請學區校長和我去過年,三人吃飯,他下了3斤米,殺了兩隻雞,割了4斤牛肉,還有蘿卜白菜四五斤,燉得一大鍋,外加兩瓶酒。要是現在,20個人也吃不完吧,可我們三人吃得一點不剩,還不覺得很飽哩。有個司務長關照,我一餐吃完一桌人的中飯。當時我都懷疑是否會把肚皮脹破?卻還能背著120斤煤回學校。
  
  我們進修的學校,仍然實行勤工儉學,自種果蔬來補充夥食,但分飯一直到畢業。不過,這時副食市場已開放了,有錢有市,可以買點粑粑之類的副食品來彌補飯量之不足了。我們是帶全薪脫產進修的,盡管每月才25元工資,也可能買到25斤包穀黃粑了。

  “三包一獎四固定”之後,農村生產形勢發展很快,農民各自開夥,吃飯不再定量,市場上有酒有肉賣了。可學校食堂分飯直到畢業。

  農業經濟剛在恢複,中央又下達了23條,農村開展“四清”運動,以階級鬥爭為綱,打“暴發戶”,劃“新地主”,鞏固集體經濟,保衛總路線、大躍進、人民公社這“三麵紅旗”。自留山統統收歸集體,有的地方把自留地也收了,自由市場立即關閉,每年要清理農民幾次,看有沒有人多占了集體土地?農民自養的牛馬羊等大性畜,全收歸人民公社,一切都回複到統購統銷。買豆腐、肥皂、火柴等等生產、生活日用品,都要按定量發票,憑票供應,市民每人每月可買半小塊肥皂,大約50克吧。工業日用品,農民是不能享受到的。在商品枯竭、票證發達的生活環境中,文化大革命開始了!

  文化大革命的情況,鄙入已有另文介紹,這裏就不贅述了。

   2008年1月20日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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