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流轉,容顏老去,歲月催人老,這是自然法則,無人能違。
或許科學能延緩衰老,但至少在當下,長生不老依舊遙不可及。
當然,換個角度,也許正因為生命有限,時間才有了存在的必要。
若一切皆為永恒-無始無終,無生無滅-“時間”本身又何以成其為時間?
按照相對論和熱力學定理,永生和永恒,等同於虛無,一片漆黑,萬物皆空。
海德格爾說,人類“向死而生”。
因為死,生命才變得彌足珍貴。
也因為死,我們才需要時間來丈量生命的長度。
生老病死並非人類所獨有,它是宇宙萬物的普遍屬性。
從飛蟲走獸到日月星辰,一切有形之物皆有始有終,都有生命的限製。
就連劉慈欣筆下的高階文明——三體人,也未能逃脫這一宿命。
星球運行混亂,三體人災難深重,曆經數次毀滅。
無論是太陽係還是三體世界,盡管形式各異、節奏不同,但都將歸於塵埃,湮沒在時光隧道裏。
抽象的時間與生命,在腦海裏慢慢具象成了故鄉的老屋。
那是1941年,由奶奶蓋起來的,至今已有84載春秋。
1994年,因突發變故,房子空閑起來,成了存放舊物的地方。
1941到1994,這房子,生了兩代人,養了四代人。
沒人居住,少了煙火氣,房子老得特別快。
去年回鄉,站在院子裏看到的是雜草叢生,滿目瘡痍。
那幢老屋,宛若風燭殘年的老人,腰彎背駝,像極了記憶中的奶奶。
推開斑駁的家門,兒時的大鍋灶還在,炕圍畫依舊鮮豔,紅漆躺櫃仍靜靜伏在牆角。
隻是時光的痕跡滿眼都是。
紙質幔頂已墜落,房梁木椽裸露在外。
木質窗格上的紙,布滿孔洞,在陽光下搖曳。
地麵潮濕,老鼠掘洞留下的泥土散落一地,後牆裂縫寬得能塞進拇指。
睹物思情,屋中的那些老物件勾起了我童年的記憶。
鍋,鍋蓋,飯勺還在,仿佛母親忙碌的身影尚未走遠。
裝糧的陶甕雖空,秋天收糧時的喧騰與喜樂仍在腦海回響。
北方的躺櫃,很大,能裝四五個成年人,裏麵放置全家人的衣服。日常裏,鎖得嚴嚴實實,小時候覺得很神秘,好像裏麵藏著非常值錢的東西。
炕圍畫,由當地畫匠製作於1976年,上麵的天津一孔橋、北京名族文化宮等名勝畫麵,曾激起孩提時代我的強烈好奇,使勁想象外麵世界的模樣。
從小學到大學的書籍、作業本,一摞又一摞,好幾百本。
輕輕撣去塵土,翻開泛黃的書頁,裏麵有我歪歪扭扭的字跡。
幾十年後,仍能從中嗅到少年時的稚氣與倔強。
書山有路勤為徑,學海無涯苦作舟。
這些書,是階梯、磐石,鋪就了我的人生路。
還找到了一張照片,唯一一張在老屋的留影。
大學二年級寒假,黑發如墨,眉眼青澀。
那時的我,不知人生幾何將走多遠,也不知身後的這堵牆,能否成為我的精神靠山。
整理房子裏的雜物,忙忙碌碌,掌燈時分才收工。
一身塵土與疲憊,心中還有些莫名的失落。
這是我生命開始的地方,但不知下次回來,會是啥樣。
老屋終將老去,
但並非所有都該歸於塵土,
有些,值得我們為它拂去風霜,重新擦亮,留存人間,見證歲月。
隻要願意守護,它便不朽。
故土之上,靜靜佇立,無言守望,靜待我們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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