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的我們 - 天大的生活(第七章)

來源: 濱海愚人 2021-11-17 03:58:25 [] [博客] [舊帖] [給我悄悄話] 本文已被閱讀: 次 (11530 bytes)

第七章 不爽的N種原因

還有兩三周就期末考試了,晚上宿舍熄燈後的臥談會上,大家討論起了搞個什麽活動,開心一下,加加油。說著說著話題就轉到了我們班那群女生身上。

這也是臥談會的主題之一,臥談會不論以什麽話題開頭,總會以議論那幾個女生結尾。也難怪,我們班27人,隻有6個女生,其餘都是老爺們兒。而且女生們一入校,就被大三那夥負責接待新生的師兄們包抄了,天天打著照顧師妹的旗號,去送溫暖,恨得我們牙癢癢,恨屋及烏,也給我們班那6個女生起了難聽的外號:兩個皮膚白一點的,分別叫大冬瓜和小冬瓜,兩個臉圓的,分別叫大土豆和小土豆,一個四川的丫頭,自然叫辣妹子,一個剛入學時老不厭其煩地向農村來的同學介紹可口可樂這種像中藥似的飲料的,被我等賜名可口可樂。

討論的結果是,看誰能明天邀請到大土豆去自然博物館看錄像,誰的活動由其他人買單。那誰願意試一試呢?大家又立馬支支吾吾,這個說我不行,那個說辦不了。

最後老大一錘定音:“老四你去吧!你玉樹臨風、人畜無害,肯定能完成這個可以白吃白喝的光榮任務!”

老六趕緊幫腔:“對啊老四,大土豆親口跟我說過,她周五都是在宿舍一個人打撲克算命,肯定願意去看錄像!”

老四自然就是我了。可能是夜太深,我困到極點,被他們催眠了,忘了今天是周四,明天就是周五。我接過這個光榮的任務,在大家的起哄聲中睡了。

第二天下午四點多,我來到女生樓,這是我第一次出馬邀請女生活動,雖然我以前也到熊貓館找過同學,找過老嚴,但今天情況不一樣,我忽然覺得忐忑起來。

我走進樓道,對宿管阿姨說:“阿姨,麻煩您幫我叫一下107的大土豆。”當然說的是她的大名,為了不讓她對號入座,還是叫大土豆吧!

一會兒,大土豆出來了,好像比平時容光煥發,還穿了條長長的花裙子,問我有什麽事?我有種不好的預感,覺得她的打扮不像在宿舍閑著算命的樣子。不過還是盡量用自然的語氣,輕描淡寫地說:“聽說自然博物館上演大片《賓虛》,很好看。我多一張票,你去嗎?”

結果她說:“呀,謝謝你了!不過一會兒我們宿舍集體活動,去學四跳舞!”

“那,沒事沒事,我看看我們宿舍有沒有沒去踢球的,跟我一起去吧!”我立即給自己找了個台階下。

走出熊貓館,我忽然又有了一個好主意,扭頭又回來了,這次我要找老嚴。我就不信了,一個女生都約不到,是可忍孰不可忍?

不一會兒,出來一個女生,說:“哦,原來是你啊,你姐排練,今晚有清華的藝術團來交流演出,她不回來了。”

蒼天啊,大地啊!我,我垂頭喪氣地回了宿舍,那幫小子們都眼巴巴地等著呢!一看我一言不發地進了門,老五老六識趣地抱著足球跑了,老大老二說:“走,寫作業去!”老三倒是沒動地方,可他每天都是在宿舍寫作業,我們已經選他做“常駐代表”了。

我悻悻地坐下來,偏偏想去看《賓虛》了,找誰同去呢?

麵前這個老三,是關中人,細皮嫩肉,眉眼細長,乍一看還真跟秦俑的造型有點像。我們班的同學,南到海南島,北到黑龍江,東到上海,西到新疆,來自五湖四海,大家都說普通話,隻有他堅決不說普通話,總是一口陝西話,跟演小品似的。我們宿舍的其他五個人現在都能聽懂陝西話了。

“老三,咱倆去看錄像吧,我請客。”

“額補區,額左耶含木謝完你。”

“草,你去不去?!”

“區!區!區!”

我和老三騎車去自然博物館看了《賓虛》,那時候電影票貴,錄像票便宜,自然博物館是我們看錄像必去之地。錄像很好看,場景宏大,故事震撼人心,不過在我的記憶裏,那英語對白好像是陝西口音的。

第二天打了一上午籃球,中午還是感覺不爽,想起一道好吃的,小蔥拌豆腐。我直奔學二食堂,結果沒有這道菜。嗯?好像我有很久都沒吃到這道菜了。吃完飯回到宿舍,還是覺得不爽,又不知哪裏不對勁了,總結一下,好像是沒吃到想吃的東西鬧的。我幹脆拿出紙和筆,給食堂領導寫了封信,問我最愛吃的小蔥拌豆腐,為什麽沒有了?寫完不知道寄給誰,我就抹了點膠水,貼到學二門口了。

結果晚上去學二的時候,遠遠看到門口圍了一群人,走近了,有人在出聲地讀著,大概意思是有同學反映愛吃小蔥拌豆腐,最近食堂沒有做,非常抱歉之類的。我頓時心情大好,精神抖擻地走進學二食堂。

周末的宿舍樓空空蕩蕩。我吃飽喝足回到宿舍,老五一個人在宿舍裏抱著吉他唱“戀曲90”呢,我進來他也沒停下。

老五精通曆史,記憶力超群,隨便提起任何一個曆史名人,他都能滔滔不絕地講上半天我們在曆史課本上沒學過的東西。臥談會一半時間講女生,另外一半時間還要分他一半講曆史,主要內容是批駁當天曆史課上的內容如何狗屁不通。

這小子搞工科根本就是入錯了行,要搞曆史哪有袁騰飛的份兒啊!頂不濟了當個記者,搞起名人八卦來還不是捧誰誰紅,滅誰誰完蛋!絕對上可當曆史學家,下可勝任狗仔隊。

周五中午他說,那天曆史最後一節課,他被抓現行了。

教曆史的是個和氣的老頭,他讓大家匿名寫一下對曆史課的意見和建議。老五寫了幾句,扣在桌子上,提前走人了。但他走時曆史老師正好站在他身後,所以他寫的匿名評價當場變實名的了。他寫的是:“您講的課自己信嗎?”

老大笑哈哈用標準的東北話給他來了一句:“死都是自己作的。”

我們也跟著哄笑了一陣子。

老五孤傲不群,我一看見他就想起八大山人朱耷畫裏冷眼向天的鳥,跟這個鳥人簡直氣質相通!在我們宿舍他跟老六關係最好。老六是天津耀華中學畢業的,國際象棋高手,號稱打遍化工、應化、化學、材料四係無敵手。他聽說機械係也有一位國際象棋聖手,躍躍欲試,還沒找到機會,因為機械係跟我們沒什麽交叉的課,宿舍又在七裏台,所以入學快半年了,還沒接上火。耀華中學的人個個自命不凡,跟同學一句話不投機,扭頭就走。老五和老六用今天的話說,都是智商一流,情商低下,又都酷愛踢足球,倆人一拍即合。

既然老五沒工夫搭理我,我掃視了一下自己的床,我的兩雙襪子“站”在床上,還有一堆經過了好幾輪“比較穿衣法”的衣服,算了,剛剛吃得心滿意足,洗洗衣服吧!我拿起一堆髒衣服,進了水房。

老大也在洗衣服。他是東北人,沉穩得好像已經上過一輪大學。他又豪飲,元旦聚餐時一人猛吹11瓶啤酒,麵不更色。我們宿舍的至理名言幾乎都是他說出來的。

老大一見我,就說:“輔導員剛才給你送獎品來了。你設計的校徽得了二等獎。他說你交得晚了點,一等獎學校已經開會定過了。如果你早點交上去,可能就入選了。”

前一陣子學校有個校徽設計大賽,輔導員找我,讓我交個作品,我一想北洋大學建築係高手如林,哪輪得到我上?所以一直磨磨唧唧,直到交稿最後期限那天晚上,才在輔導員苦口婆心的勸說下交了個草稿。沒想到赫赫有名的北洋建築係的藝術家們這麽弱,沒想到“千年老二”的魔咒還陰魂不散!如果我當時積極一點,搞不好今天北洋大學的校徽就是我的作品了!

我嘴裏嘟囔著,開始洗衣服。這引灤入津的水,還真涼!

老大見我不爽,冒出一句“命裏有時終須有,命裏無時莫強求”,走了。我覺得他說的沒錯。不過直到很多年之後,我才意識到,“老二”,是我性格裏的一個重大缺陷造成的。等下次再當老二時,我再說說為什麽。

說是洗衣服,也就擱水裏涮涮。條件艱苦,也沒個洗衣機,可憐我上大學前連襪子也沒洗過。我回到宿舍,把洗好的衣服掛在樓道裏的晾衣杆上。老五也練完了吉他,當心一劃,算是收工。

他說:“四哥,剛才你姐來了,說讓你去求實會堂找她一趟。”我忙忙地騎車到了七裏台,把車放在求實門口。今天沒節目沒電影,北洋樂團為了配合清華民謠歌手老狼的全國校園巡回演出的首演,正在彩排。我從後台繞到觀眾席坐下,前排稀稀拉拉坐著幾位老師和學生,估計是樂團指導老師和團長什麽的,節目正一個接一個地排著。

一會兒,老嚴上台了,和另一位男生,男女聲二重唱“One Day When We Were Young”。他們倆配合得天衣無縫,我聽得如癡如醉。老嚴唱流行歌曲隻是玩票,她美聲聽上去更加專業、優美。聽到”Remember you loved me when we were young one day”,餘音嫋嫋,半晌才歇,我趕緊鼓掌。會堂裏響起了我一個人的掌聲,我才回過神來,想起到這隻是彩排,並且我是偷偷溜進來的。我停手,但已經晚了,指導老師詫異地扭頭尋找掌聲的來源,我被華麗麗滴鄙視了。

訕訕地溜出會場,我晃晃悠悠騎過北洋廣場的張太雷像,猛然想到一個問題:那男中音不就是在水上公園勇脫衣服、英雄救美的學哥嗎?難道他不是老嚴班裏的同學甲,而跟我一樣,是被老嚴請來一起玩的?難道他和老嚴……?他們倆怎麽唱得那麽和諧?時不時還對望一下,來個眼神交流,什麽意思?一會兒彩排完了他們還要一起走?這些念頭一起跳進我的腦子裏,我忽然又覺得渾身不對勁起來,小蔥拌豆腐這道解藥帶來的興奮勁兒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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