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良崮戰役結束22天後,1947年6月9日,華東野戰軍組織被俘的整編第74師將校級軍官,召開了一次“時事座談會”,野戰軍司令員兼政委陳毅將軍親自到會,他首先與這些軍官一一握手,落座後隨後談及整編第74師在孟良崮戰役中失敗的主要原因。
(華野司令員陳毅)
陳毅說:“曆來國軍失敗都把責任歸咎南京國防部,歸咎陳誠,我在此要替陳誠分辯幾句,其實陳誠本人也很難做主,一切都由南京那個老頭子緊緊控製著,他走的是錯誤路線,國軍之遭受失敗是必然的。”(原文有刪節,見諒)。
筆者注:在5月17日全部結束的孟良崮戰役中,華東野戰軍全殲蔣軍整編第74師、以及整編第83師的一個團,其中斃傷13000人,俘虜19676人,合計殲滅32676人,繳獲山野炮28門,各型迫擊炮235門,輕重機槍987挺和長短槍9828支,以及大量的彈藥和軍用物資。華野在戰鬥中犧牲2043人,負傷9300人,加上其他減員合計傷亡12189人。
(整編第74師師長張靈甫)
陳毅同時肯定了第74軍(整74師前身)的抗日功績:“例如貴軍在抗戰的戰功表現很好,戰鬥力亦堪稱國軍之冠,可是一到內戰戰場。仍然逃不脫被殲滅的命運各位應深深研究其中的原因。對於各位此來,我應負責照料大家,愛護大家。貴師長張靈甫、副師長蔡仁傑之犧牲,毫無意義,應該惋惜。各位留在解放區內,好好研究問題,重新認識問題,我們能幫助你們的地方一定盡量幫助你們,絕不為難。”
座談會結束後,陳毅司令員還與整74師的被俘軍官們共進了晚餐,其坦誠和熱情的態度令他們深受感動,普遍認為陳毅與國軍高官的作風談吐完全不同。後來這些軍官都被華野轉送到渤海軍區慶雲縣境內,與魯南戰役和萊蕪戰役中被俘的國軍將校軍官匯合,組成“華東解放軍官教導團”,集中接受教育和進行改造。
(新四軍軍長陳毅)
我軍的寬大的俘虜政策和卓有成效的思想工作,讓整74師的這些軍官們內心產生深刻變化,他們在在反省自身的同時,也利用自己的軍事專長給我軍提出建議,幫助我軍指揮員提高戰術水平,根據《華東解放戰爭》一書中的介紹,整74師的被俘軍官們給出的建議主要有四條:
第一,華野步兵排在進攻時,多以縱隊隊形前進,人員過於密集,如果中間落下炮彈,三個班都要受損失,這是很不明智的。同時我軍排長指揮進攻的方式,是前進時高舉帽子,後退時放下帽子,這種方式過於簡單,不能應對戰場上迅速變化的複雜情況。
(參謀總長陳誠)
第二,華野戰鬥兵在作戰中不善於保護自己,如臥倒後應該挖一個簡單的臥射坑,隱蔽後再行射擊。在戰場偽裝時應注意與周圍環境一致,比如在孟良崮山地進攻中,有的戰士把花草綁在帽子和皮帶上,與土色不一致,連飛機都看得出來,其實有時不偽裝就是偽裝(注:指華野的土黃色軍裝與山地一致)。
第三,華野炮兵在戰役中發揮了較大威力,但山炮陣地的選擇不很恰當,比如一門山炮設在小高地兩棵樹之間,並且這個高地又低於整74師陣地,如果當時被對手炮兵發現很容易直接命中,應該加以改進等等。
(整編74師軍官)
第四,華野戰士打掃戰場時不注意收集有價值的物資,比如陣地上遺棄的美製新式無線電話機,華野戰士問俘虜這是什麽,得到準確回答仍然把電話機丟棄在地上。另外,整74師拖炮擁的騾馬,都經過半年以上的訓練,現在華野各縱放在步兵營中馱普通物資完全是一種浪費,應該集中使用等等、
陳毅對這些意見和建議非常重視,要求專門編寫了《蔣軍七十四師的調查研究》這本小冊子,下發野戰軍各縱隊閱讀和學習。除了這些被俘軍官外,大批軍事素質較好的整74師俘虜兵,也成為華野各縱隊的“搶手貨”,孟良崮戰役結束後,各縱隊移送野司的俘虜僅有6746人,其他都被直接留下補充進了部隊。
(陳毅和粟裕)
華野俘虜管理處將所有整74師俘虜編為27個中隊並認真貫徹上級“一個不放”的指示,對俘虜進行嚴格的審查教育,當然,這個過程是非常困難和複雜的。整74師是國軍所謂“五大主力”之一,也是曾經衛戍南京的“禦林軍”,屬於嫡係中的王牌,因此該部設有自己全套的政工體係,每個連隊都有專職的指導員和宣傳隊員,還有火線喊話組織、特務組織和督戰隊等,官兵思想普遍反動。
該師每一個粗通文化的士兵居然都有一個日記本,另外他們的後勤供應和生活待遇也一向較好,被俘後吃不慣我軍的粗糧。所以不少整74師俘虜兵雖然表麵上服從,其實心裏是不服氣的,有的竟然說:“勝敗是兵家常事你們在漣水不也被我們打敗過嗎?雖然七十四師被你們打光了可是國軍還有幾百萬軍隊呢。”雲雲,他們唯一比較服氣的是我軍的近戰肉搏,表示:“跟你們硬拚,心裏是害怕的!”
(陳毅和夫人張茜)
當然,“解放戰士”大多終究也是窮苦出身,經過俘管處認真細致的管理,以及通過教育、訴苦、評選等係列政治工作,絕大多數整74師被俘士兵的覺悟有了很大提高,真正明白了當兵是為誰打仗。因此補充到前線各縱隊後,在戰鬥中表現出較好的軍事素質和講究實效的風格,為華野不斷取得勝利發揮了很大作用。
陳毅對整74師“解放戰士”在戰鬥中表現出來的戰術能力讚不絕口,他後來感慨說:“我軍勇敢固然好,但是一排排的集團衝鋒,當把敵人衝下來時,犧牲的戰士也是一排排的,這種衝鋒一遇到頑強的敵人,傷亡就更大,說明我軍沒有很好的戰術是不行的,國軍步兵操典一般的原則是對的,可以學習。”
(華野政治部編發的小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