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話要說:
最近的討論很多,其實挺好的,隻是請大家不要吵架,任何觀點都是可以討論的,每個人都有表達自己心聲的權利。
昨天看到有人說這篇文章在不知不覺地影響著人們的價值觀,這讓我很惶恐,也讓我覺得有必要把自己的觀點係統地說一下。
關於這件事,當然,如果需要定性的話,這是一個錯誤,畢竟個人審判是不允許的,因為這對製度、對自己都不好。陸臻不應該去截取那個審判者的位置,因為那代表更大的權利、責任與壓力。
所以陸臻的行為不應該被鼓勵,也無所謂讚美與支持。甚至陸臻本人在他比較正常、比較理智的時候,他也是不會做這種選擇的。
好吧,確定了這一點之後,往下說。
一、錯誤的性質
拋開之前刑訊逼供的部分,格殺本身與人道主義無關,也與是不是優待俘虜無關,更與公平無關,因為即使是優待俘虜,在最公平公正的法律麵前,戰犯也是會被槍斃的,而且灰帽子也不是戰犯,他是罪犯。
我想這不是關塔那摩式的虐俘事件,虐俘是一群人無理由地以另一群人的痛苦取樂並發泄,而陸臻的行為明顯不是這樣。第一,他並不以此為樂;第二,他也沒有真的虐殺。他的確有發泄憤恨的成份在,但是最主要的理由應該還是清除,就是那種所謂的替天行道代上帝行刑的心態。
所以陸臻的錯誤在於對審判權的篡越,他認為那個人應該死,於是他在憤怒中自封為審判者,獨自判決,獨自行刑。
那麽,究竟誰才有權利做審判,有些人認為沒有誰有權判誰死刑,聖經裏說除了上帝沒有人有審判權,而在當代的中國,普遍認為隻有國家主體及代表大部分人民意誌的法律有權審判,而陸臻,擅自截取了這種權利。
所以追到根源,陸臻冒犯的不是灰帽子,而是國家公權。
二、為什麽招了還是死
我的感覺是,陸臻在很早的時候就已經決定這個人應該死,他在把他當成一個死刑犯在操作。其實,如果陸臻真的還把灰帽子當成一個平等的應該享有全部生命權利的人來看待,那麽他就不可能對灰帽子做這麽出格的刑訊,因為那也是不應該的。
回到開始,最初他們的戰術應該是全殲,但是夏明朗要求留活口,於是這個人被留了下來,而且在留下的時候還遇到了一些危險。陸臻在發現灰帽子身上有炸藥的時候就可以馬上擊斃他,沒這麽幹不是因為什麽人道主義原則,而是非常單純的因為留下他還有用,這聽起來可能很殘忍,但卻真的是事實。而這一情況,總是會對陸臻產生一些心理暗示。
然後,灰帽子的不合作與死不悔改讓陸臻對他產生了一種仇恨心。
最後,灰帽子在整個過程中表達出來的那種攻擊性,比如說攜帶自殺性炸藥,堅決不屈服,這讓陸臻潛意識中認定此人很危險,而剛好,陸臻當時正處於一種瘋狂保護的狀態,存在那種誓要清除一切罪惡的衝動激情。
另外,還有一個隱患,如果驗傷的話灰帽子的傷口是很不正常的,所以陸臻很可能因此陷入一些危機。
綜合所有的這些,其實我覺得無論最後灰帽子是不是會招供,陸臻在開始逼問他的時候,可能就已經沒打算留活口。
三、以陸臻的個性是不是真的會這麽幹
站在作者的立場上討論這個問題很是牽強,而且,我想每個人心裏都有一個陸臻,所以我隻想扯些周邊話題。
在中國,自古以來就有俠客崇拜,梁山上的杏黃大旗在人們心中飄了幾百年;當然,歐洲也有他們的羅賓漢;而就算是目前號稱最具程序正義與人道主義精神的美國,無數個蒙麵或者不蒙麵的超級英雄在漫畫與電影電視中叱吒風雲,被崇拜被歌頌;在日本,水冰月說我代表月亮懲罰你。
然而究其本質,這些人多少都犯過像陸臻現在這樣的錯。
自封為審判者,根據自己的價值觀判斷他人罪惡與否,並行刑。
替天行道,這是一種古老而真實的欲望,很多人不做,隻是因為能力不夠。而有些人做了,但其實並沒有那個能力承擔這種責任。因為權力越大,則責任越大,所以行俠在有些時候也是不好的。
四、關於正義與公平
我發現有些人能夠接受秘密刑訊卻不能接受私下格殺,為什麽呢?其實在我們心中,所謂的公平也不是一塵不染的,我們都會根據情況做一些傾斜。就像我們普遍能接受抓到小偷當場打一頓,卻不接受抓到殺人犯就地幹掉,但其實這都是一種位格的篡越,都是錯誤的行為。
我常常想,是不是有人可以真正做到絕對的公平,對所有人的公平,在越戰後期戰場上有不留俘虜的私下共識,前因後果在此不便累述,隻是簡單討論這種情況,大家覺得這是對的嗎?當然也是錯的。它公平嗎?很不公平!如果把人當成個體來看待,別人的反抗與殺戮為什麽要由這個人來承擔。
可是後來為什麽變成這樣了呢?因為絕對的公平總是不存在的。
可能對於當時戰鬥在那塊土地上的人來說,敵人的生命怎麽能與戰友相比呢?殺錯一百個俘虜也比不上不殺卻害死了一個兄弟來得重要吧。
這是錯的,然而這卻是最真實的人性。
當然,如果陸臻最後沒有格殺灰帽子,灰帽子被帶回審問,判決死刑,而陸臻因為私下刑訊接受審查並處分降職……這樣的情節確是更正義更公平的,我們以前也見過很多這樣的作品,隻是看多了,偶爾我也會有疑問,真的全都會這樣嗎?
我們真的可以對敵人一視同仁嗎?真的能把他們當成是與兄弟戰友一樣值得尊重的生命去看待嗎?
對那些剛剛還拿著武器想要傷害你與你的兄弟的敵人,此刻不是因為他真的懺悔放棄,而隻是因為你強大的暴力讓他暫時失去了反抗能力的那些敵人,我們都能給他們一個公平的態度嗎?
我很希望我可以,但是我知道在某些時候我不能,如果有人要傷害我爸媽並且還洋洋得意地說他們該死,我大概會馬上一刀捅過去。捅完之後我可能會後悔,但我不會對他懺悔。我想那是因為我們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立場,我們總是站在自己的角度看問題,把別人分個親疏遠近。我們都不是全然全知,超越無限的上帝。
所以從這個意義上來說,個體的人,的確不應當做審判者,因為沒有人可以永遠公平與公正。
五、關於陸臻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陸臻已經把我撥到了一邊,他有他的想法與價值觀,他就這麽一年一年地經曆著成長著,心懷夢想痛苦掙紮,我無法像一個全知的上帝那樣告訴他這樣不好那樣不對,因為他不會聽我的,因為我也不知道什麽才是他要的路。
我想我無法說陸臻幹得好幹得妙,也無法說無論你做什麽我都支持你,可我也無法說你太讓我失望,你太不應該,我鄙視你。
我總是希望他更好的,更完美,更理智。然而人都是有情緒的,我們可以在平靜的時候想通道理,可真要做起來常常是另外一回事。陸臻當然比普通人更強悍一點,但是,他畢竟也隻是個不足三年期的特種新兵,他正在麵對他人生最大的危機。
如何想象他的憤怒?
他為之奮鬥想要保護的人們受到了最嚴重的威脅,他剛剛和夏明朗達成諒解,兩個人開始展望最美好的未來,忽然間,他要麵對這種情況。
他說他失控了,很抱歉,他說給我一點時間,我會冷靜下來。
我想我能理解夏明朗的忐忑與無奈,基於那種感同身受的理解與痛苦他不想去指責他,因為道義他不能去支持他,於是他隻能小心警惕著等待,警惕陸臻是不是真的會滑得更偏,等待他自己好起來。夏明朗說我寧願你別這麽冷靜。或者就是因為一個冷靜的陸臻如果這麽幹會讓他覺得很恐懼,而一個狂躁的陸臻如此瘋狂他還能理解並控製。
到最後他顯然也不覺得陸臻做得很對,他隻是經曆了太多了,他太知道人在這種情況下會有什麽反應,他可以容許陸臻這種失控,他也願意保護他。
其實我一直覺得夏明朗是一個比陸臻更有大愛的人,因為他不偏執。可是如果問他們是不是可以把敵人的生命與自己的兄弟放在一個水平線上去考慮,陸臻沒準還會思考一下,然後很遺憾地告訴我不能,夏明朗他老人家大概會直接用一種看白癡的眼神看著我。
當然,隻要別讓他認定那人很危險,夏明朗不會幹殺俘的事,因為他已經經曆了太多,陸臻才幹了兩年多,而夏明朗是十年。他沒那麽容易害怕,也沒那麽容易憤怒,他也沒興趣去承擔那些不屬於他的權利與責任,他說我們是槍,他不說我們替天行道,永遠正義。
很遺憾陸臻的不完美讓大家失望了,然而我隻是覺得我們有過很多道德無缺完美無瑕的英雄,然後我們仰望,我們膜拜,最後我們說那些英雄與我們無關,他們是聖徒。
而陸臻不是聖徒,他是我們身邊的一個朋友,他有很多優點也同樣有那麽多的缺點。我欽佩他的堅忍不拔與勇敢無畏,也頭疼他分明的愛憎與死較真。他遇到很多我們不會遇到的危機,他要做很多我們不必去想的選擇,然而,他仍然不是聖徒,他像我們一樣會惶恐,會猶豫,會犯錯,會反省……可是小說不正是這樣嗎?
看著別人的人生,做自己的思考。
於是我也隻能像看一個朋友那樣默默關注著陸臻,記錄他的每一個腳步,不過我想他會保重的,雖然他不能永遠保有一顆公正正義的心,他可能偶爾會走錯,但他總是會回來。
這是作者今天在文後的說明,是指JJ書評的討論,不是我們這裏哦:)
本帖於 2009-09-23 09:21:32 時間, 由普通用戶 意隨風行 編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