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喜愛高尚的謊言，勝過許許多多的真理”---普希金
鄰居二年前在門上，認真係了藍黃絲帶：誠實、直白地表達了心願！
對烏克蘭，我隻知道烏克蘭大白豬，哈哈哈，我隻曉得吃！
上海人勿一定去三角花園看過普希金銅像，倒是一定儕吃過羅宋湯！
“戰鬥民族”留給西方世界印象深刻的是：偉大的聯姻！
“戰鬥”印象倒是有點模糊了，迷失了......
迷失是執拗的果，偏執是執拗的因，
偏執的根本是自悲，迷失的本質是自卑！
“有人靠睡上位，有人靠娶發達!"——”戰鬥民族“對政治聯姻理解更深刻！
1472年，莫斯科大公伊凡三世（Ivan III）迎娶了拜占庭帝國末代公主索菲亞，
莫斯科公國從此以拜占庭的正統繼承者自居，繼承了正統基督教傳統，
伊凡三世開始使用神聖羅馬帝國的國徽“雙頭鷹”，作為俄羅斯的徽章，
自詡作為“第三羅馬”的意識形態，對莫斯科公國和俄羅斯產生了深遠的影響！
1917年的俄國巨變，1918年頭上，白俄難民就來到上海灘了，
當時公共租界、法租界、華界，具不表歡迎！
1922年，12月5日、23年9月14日，斯塔爾克、格列博夫將軍，
率領滿載數千白俄難民船隊抵滬，上海中外當局願意略加扶助，資助白俄難民離滬，
多次協商後，滯留滬上的白俄難民人數，達到6000多名。
從此阿拉弄堂口可以看見伊拉踢踢遢遢走過，被輕蔑地叫做“羅宋‘癟三。
終於有一天慕爾鳴路160弄大弄堂汽車間，也住進了羅宋人平斯基。
”羅宋“，其實是”Russia“的上海人”洋涇浜“英文讀法。
“Russia”的祖上“Rus”“羅斯”人，是斯拉夫人種，讀音來自Slave，
詞根來自於拉丁語，意為“奴隸”。
羅馬帝國時期，他們從事奴隸的悲苦事務。
日後其中一部份東遷，去了現在的東歐疆界，三個部落彼此間連年征戰不停。
遂商定：幹脆請當時強悍、卻公義的維京人，來當自己的老大！
“Rus’”羅斯”一詞來自於瑞典語中的“rowers”（劃船而來的人）。
果然，”羅斯“人統馭有方，公元860年建成了基輔羅斯公國。
自此，居住在東歐的斯拉夫部落，德聶伯河和伏爾加河流域的部落，
都驕傲地稱自己為——”羅斯“人！
公元863年，希臘(Cyril） 和 美多迪（Methodius）二位修道士弟兄，
為了向斯拉夫民族傳播基督福音、東正教、並翻譯聖經，
需要一種能夠書寫斯拉夫語言的文字係統，創造了西裏爾字母，
即俄文字母！
介於這種兄弟鬩牆，要喊外人來做大佬倌擺平事體，自家文字也要外人來發明，
上海弄堂裏“見過世麵”的爺叔，當然要眼烏珠翻上去，喊人家“羅宋癟三”了！
但是短短幾年光景，迭些當初涕涕遢遢、邋遢晦澀的難民，
迅即恢複成為光鮮亮麗、錦衣玉食、派頭十足的貴族，
以他們的修為，並未對曾經喊伊拉癟三的弄堂爺叔翻白眼,
而是在一條弄堂裏客客氣氣、相安無事地過日子。
倒是市麵儕了弄堂外頭，開了讓交關讓阿拉彈眼落睛的店鋪：
”鮑爾鵲格良”麵包房——海燕麵包廠；
“西伯利亞皮草行”；“正章洗染”；“信誼大藥房”；
迭些店現在還看得見。
還有些，看見了，也勿識了：
“特卡琴科兄弟咖啡館”——思南路郵局；
“克萊夫特”西式食品店——上海食品廠；
還有些是勒了阿拉記憶裏廂了：
小辰光闔“六一兒童用品商店”，原來是喬瑟夫開的“光明照相館”；
記得弄堂篤底闔店堂，後半間擺放著“林哈夫”立式大相機......
嘉善路上曾有間小辰光去闔浴室，原是白俄的“季塔尼亞釀酒廠”......
迭一批白俄僑民，始終是把聖彼得堡當作國都的，基輔是其祖上之地，
“基輔僑民”是其自稱，確實不少是貴族、前朝遺少，人文素養驚人，
比如著名歌唱家周小燕的老師查哈洛夫、舒什林。
後一批的蘇僑難民，莫斯科已是新國都了，好多人確實是好吃懶做的“癟三”！
860年基輔就出現在史料記載裏了，那時莫斯科還要等幾百年才出現！
莫斯科公國的故事，出彩的，和戰鬥扯不上，倒是每一次聯姻精妙絕倫！
1108年，基輔羅斯大公的長子尤裏在東北的克裏馬基雅河畔，
建造了以他父親名字弗拉基米爾命名的城市，
1158年，尤裏的兒子安德烈把國都從基輔遷到了弗拉基米爾。
1147年，小定居點莫斯科首次出現在史料，位於弗拉基米爾正西方的莫斯科河邊，
1156年，在莫斯科的中心建造了第一處土牆工事，叫做克裏姆林（Kremlin），
13世紀，蒙古鐵騎橫掃歐亞大陸，基輔城民拚死抵抗，迫使蒙古大汗停止了進軍。
相反，莫斯科公國俊朗的王子迎娶了蒙古公主，甚得公主、大汗的歡心，
於是獲得一份做蒙古帝國稅收代理人的差事、中飽私囊是理所當然的。
野史調侃：蒙古人喜歡前綴一個“額”子，比如“額”爾沁草原，
如同法國人喜歡前綴一個 La 。
久而久之，這個“乖巧的 額”“羅斯”入贅女婿，
終於喊成“俄羅斯”了，
哈哈哈！野史勿作信的。
但也看出莫斯科公國的聯姻，對比基輔公國的拚死抵抗，不可同日而語！
靠代收稅，中飽私囊攢足了錢，麵子總有點掛不住，
羅斯人為了完成從蒙古”入贅女婿“到”戰鬥民族“的形象轉變，
1380年9月8日，俄羅斯或者說莫斯科公國，攻擊了毫無戒備的蒙古萬人隊，
自稱是：西方軍隊第一次打敗了東方不曾吃敗仗的蒙古鐵騎。
史稱庫利科沃戰役。
1382年，就是二年後，蒙古大軍血洗莫斯科，屠城，以示對科利科沃偷襲的報複。
1453年奧斯曼帝國滅亡了拜占庭帝國，君士坦丁11世成為最後一位拜占庭皇帝，
索菲婭.帕列奧羅格是其侄女，即拜占庭最後一位公主殿下。
1472年，莫斯科大公伊凡三世（Ivan III）迎娶了索菲亞公主，
這段聯姻對莫斯科公國和俄羅斯的政治、文化產生了深遠的影響！
索菲婭公主嫁入莫斯科後，莫斯科公國以拜占庭的正統繼承者自居，
伊凡三世開始使用神聖羅馬帝國的國徽“雙頭鷹”，作為俄羅斯的國徽，
加強了莫斯科作為“第三羅馬”的意識形態，自詡繼承了拜占庭的正統基督教傳統，
為日後俄羅斯帝國的發展奠定了基礎。
再次證明：有人靠睡上位，有人靠娶發達。
這些儕是俄羅斯的前世，弄堂裏爺叔是搞勿清闔，
8號裏的民國學部老學究陳先生，遢伊孫子講了清清爽爽！
而且有家訓教育孫子：
人勿是嚒鈔票、嚒房子、車子，叫癟三，
而是投機取巧，人格缺失，才是癟三！
而且癟三要遭報應闔！
做人要誠實、坦氣（坦率真誠）！
“俄國1917年的動靜，把牛奶、麵包也搞嚒了！”
“迭闔，就是報應！”
“讓自家國家的貴族，成難民跑到阿拉弄堂裏廂來!作孽啊！"
陳老師氣吼吼地立了花壇前講，伊是勿喜歡羅宋人，
”在海參崴、威海衛耀武揚威的鐵甲艦在別人領土上橫衝直撞！“
慕爾鳴路160弄後弄堂通金神父路480弄後弄堂，
平斯基住進來第一天就沿著牆根把周圍的弄堂走了個遍，
”看來，癟三勒老窩裏受闔驚嚇勿小，到此地還準備時刻逃命！“
陳老師輕蔑地調侃平斯基。
弄堂裏其他人，看見時時刻刻笑臉迎人的平斯基，
辰光長了，也就接受伊——迭闔光杆新鄰居了，
哪一家阿婆包餛飩了，也會抬碗拔伊吃吃。
當霞飛路被當作上海的涅瓦大街，羅宋人已在上海灘立穩腳跟了！
羅宋湯的香味，香到弄堂裏家家戶戶儕聞到了。
鄰居們聞到了迭種香味，卻始終沒有見識過是到底哪能樣子闔菜式？
大家對羅宋人的美食從霞飛路上早有耳聞，眼見人們趨之若鶩的喜歡。
平斯基似乎也覺察了鄰居們的好奇心，
有一日主動對陳老師講：“癟三我，有件事請儂幫忙。”
“我來弄堂裏有段辰光了，想請大家聚餐，表達對你們接受我的感謝！”
陳老師沉默不語，看著他，
“我會按照‘鮑爾鵲格良’麵包房的菜式燒一隻湯，炸豬排，大列巴，請大家吃！”
“麻煩你把我寫的湯、豬排的做法，翻譯給大家，那以後大家可以自家做了！”
陳老師問道“就是霞飛路上那家‘鮑爾鵲格良’羅宋包飯作？“
”一份炸豬排，一盆羅宋湯，要五角錢了！倒是大列巴麵包挺吃勿動氣！“
”儂真闔要請鄰居聚餐？！我可以把客堂擺上三隻圓台麵，大家可以坐下來聚一聚。“
陳老師麵色舒緩了許多，“儂也可以用吾尼闔大廚房間，烤箱也有闔！”
聚餐那天，平斯基一大清早就去買好了所有原材料，一隻圓台麵上堆成山！
早飯吃好，鄰居們陸陸續續來到陳老師的大廚房間，看伊燒正宗俄菜。
“這是烏克蘭大白豬的裏脊肉，已讓肉莊切成大排骨了。”
“烏克蘭大白豬個大，脂肪含量高，汁水豐盈，吃口潤澤！”
平斯基指著一大塊牛肉說：“這是臀腰肉！燒羅宋湯用的。“
陳老師看著包肉用的油紙上的圖案說:"迭闔是愛多亞路上‘福爾摩斯’肉莊買闔呀？！”
“吃格闔！好麽事，勿便宜的高級肉！”
平斯基係上了圍裙，把一麵盆的大排放到了中式大砧凳板旁，
“炸豬排，先要斷筋、拍鬆肉纖維，裹上蛋液，粘上細的麵包粉。”
他熟練的用二號西廚房刀的刀尖，挑斷了每塊排骨邊緣的筋膜，
然後用木榔頭毫不客氣地對每塊排骨一頓猛敲，連排骨地骨頭都碎裂了。
“長”大了一倍不止的排骨，全部浸沒在大麵盆的蛋液裏，
“讓豬排吃飽蛋液，可以增加鮮嫩感，半個鍾頭後就可以裹上麵包粉了！”
皮斯基擦了額頭上的汗，認真說到：“迭闔麵包粉也是‘福爾摩斯’肉莊買的！”
陳老師看著麵包粉牛皮紙包裝上印刷的文字，念了幾遍後，告訴大家：
“這是含有白芝麻、海鹽、岩鹽、磨細蝦皮、‘美最時’白胡椒粉的細麵包粉！”
“謝謝儂幫我迭闔癟三翻譯！”平斯基笑嗬嗬地對陳老師講，
“儂下趟勿要講自家是癟三了，阿拉是一隻屋頭頂下頭的鄰居了！朋友！”
陳老師認真對平斯基講，臉上沒笑意，措辭也是認真的！
大排骨醃製的辰光，平斯基把麵盆樣大塊的牛肉放到了大砧凳板上，
“正宗羅宋湯的牛肉勿是牛腩燒闔，是用臀腰肉分二次燒煮的。”
“現在迭快肉的縱向筋膜和砧板是垂直的，筋膜左麵的肉多，顏色淺。”
“那是牛頭方向，就是臀腰肉。”平斯基右手拿起西式剔骨刀說著。
“臀腰肉的口感柔嫩，脂肪含量適中，可以做牛排的！”
陳老師說“介好闔肉，燒湯，勿是浪費了啊？！”
“勿浪費闔，臀腰肉要切得少許薄一點，湯出鍋前煮十分鍾就可以了！”
“吃到嘴巴裏是：滴滑軟嫩，和土豆一道咬，是中和了油脂，滿口細膩清香！”
“陳老師，倷阿好遢我，問那伊一聲，“
”迭闔右麵坐臀肉，派啥用場啊？”五號裏闔蘇州阿婆忍不住問了一句。
平斯基回答蘇州阿婆到：”坐臀肉，也叫臀蓋肉，肉汁血水豐沛，纖維粗壯！“
”羅宋湯需要坐臀肉的牛肉醇味、鮮味，和肉塊有彈性的嚼勁，
以對吃口柔軟的臀腰肉層次感，做個補充！“
”平斯基，儂了基輔做啥事體闔？勿會是大菜師傅伐？“
陳老師翻譯好平斯基的一句閑話，就馬上接上問伊。
”羅宋湯要肉香四溢，就靠坐臀肉，所以要盡量留住肉汁闔血水。“
平斯基勿急於回答陳老師，倒是對阿婆繼續講：
“坐臀肉是不汆水的，而是用開水，燙了切成臭豆腐大小的肉上麵，衝清爽表麵。”
“陳老師，我在基輔是琴師。”平斯基這才看著陳老師，端端正正地回答。
“奧！彈鋼琴還是拉小提請，哪能對燒飯介懂行闔呀？”
“我是製作小提琴的琴師，燒飯、燒菜是到提籃橋‘東華俄菜館’打工學闔。”
“啊吆！嚒看出來啊！勿容易啊！”對於平斯基的回答，鄰居們發出感歎。
勿曉得是切洋蔥關係，還是感覺到了弄堂鄰居們的同心共情的人情味，
平斯基眼淚汪汪的，飛快地切好了三根大紅腸、土豆、胡羅卜、甜菜根、西芹、番茄。
揉了一下眼睛，吸了一口氣，繼續講述到：
“這些蔬菜用油、小火炒香後，原鍋和臀蓋肉一起燉煮一小時，就鮮香四溢了！”
“不過湯要濃稠，是需要把低筋麵粉用小火加橄欖油、鮮番茄、番茄醬炒成油酥。”
平斯基很快恢複了情緒，繼續說道：
”在放入臀腰肉、煮開後，倒入油酥攪拌直至沸騰，羅宋湯就燒好了！“
平斯基拿出了二隻大號冷飲桶，“我去‘萬隆’醬園拷冰啤酒，回來就炸豬排，開吃！”
烏克蘭大白豬排骨是粉紅顏色的，有種童話般色彩的美好生活感覺。
皮斯基把吃飽蛋液的大排骨放到盛滿細麵包粉的大方盆裏，正反麵各二下，
就輕輕讓排骨竄入大油鍋了，整塊排骨開始在油鍋裏冒出細密的泡泡時，
炸豬排的醇香和牛肉湯的甜香，讓人感到肚子瞬間餓透了！
當一份金黃色、乒乓板大小香氣撲鼻的烏克蘭炸豬排上桌，
配上一盆色澤紅而不豔的羅宋湯，加上棕褐色的大列巴......
羅宋湯裏三種肉真是相得益彰：
切片大紅腸軟糯暗香肆意，臀蓋肉彈壓綿密醇香四溢，臀腰肉爽嫩奶香撲鼻！
蔬菜的甜香混合著大列巴的麥香，讓人胃口大開啊！
這頓飯吃得大家連講話的功夫都沒有了！
哈哈哈，民依食，為天！
倒是平斯基說要教鄰居們一句俄文，是他的心聲。
“Я тебя люблю！夜露白露 吃遢，”附上了“洋涇浜”發音，哈哈哈！
”就是俄文：我愛你們！
平斯基看來是迷失在上海弄堂，濃濃人情味道裏了！
好多年、好多年之後，聽到了有俄羅斯血統邱嶽峰《簡愛》的配音，
大家老鄰居都想到了俄羅斯人平斯基的羅宋湯，烏克蘭的炸豬排！
又過了好多年、好多年，我已離開160弄，好遠、好遠了！
看到了鄰居花園大門上，係的藍黃絲帶，迎風飄蕩，
看到了俄羅斯人平斯基的後人們又兄弟鬩牆了！
鄰居眨著碧綠的眼珠，抬頭看著明晃晃太陽下的藍黃絲帶，黯淡地說：
“他們呢，不是逃難迷失在別人的土地上！就是開拔迷失在別人的土地上！”
我沒聽懂，年紀大了。
但是我明白鄰居講的“迷失”——
迷失是執拗的果，偏執是執拗的因，
偏執的根本是自悲，迷失的本質是自卑！
"這是一個民族的特質。"鄰居認真把絲帶從新係好，輕輕說道。
其實，弟兄二人：燒一隻俄羅斯羅宋湯，炸塊烏克蘭大豬排，配個大列巴，
世界就是一個聚餐的地方！
縱使沒有鮮花盛開的詩意，也不必兄弟鬩牆、硝煙四起！
想起胡適先生的一句話——“生活中，少些主義，多解決些問題，不好嗎？”
但願俄羅斯、烏克蘭弟兄二人，早日握手言和，好好吃頓飯，民依食.為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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