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食（40）

       十一假期我是和李晨約好了要回北京的，她已經和王雪嬌她們計劃好了滿滿的一堆行程。

      “我媽想和你見一麵，吃頓飯。”我才下了飛機就接到了李晨的電話，語氣似乎有些沉重。

       我問什麽情況，她也是支支吾吾的，感覺應當是身邊有大人在。我的心頭頓覺不妙，問了黃毛他們也不知道所以。

       飯局是在第二天的中午，出乎意料的人來得有點多，她媽媽還有叔叔，甚至還有那天門口遇見過的黃老師。

       “聽說你以前是運動員？”飯局一開始就進入到查戶口階段，主要由李晨媽媽提問，我老老實實的一一作答。

      “你是作為運動員特招進的清華？”黃老師問。

      “。。。不是的，我是通過正常的藝考進的清華。”

      “那你在體校待了多久？”

      “。。。初中到高中，差不多5、6年，有一年多在省隊訓練。”

      “你爸媽在什麽單位工作？”

      “。。。我媽媽在我小的時候過世了，我爸爸是體操教練。”

      “單親家庭啊！你爸後來有沒有再找？”黃老師又插話問。

      。。。

      “聽說你一直在校外打工，你能告訴我都做些什麽？你爸難道不供你上大學？”

       問題越來越深入變得尖銳，也變得不友好，我看見李晨越發不自然的越來越低著頭。

       我也沒有胃口吃下去了，她們在問了個底掉就打發我回去了，李晨站起來想送我被黃老師一把按住了。

      “她爸媽是被黃老師叫過來的，黃老師竭力反對李晨和你談戀愛。”黃毛好不容易打聽到了給我通風報信。

      “說你是單親家庭，說你有暴力傾向，反正是一大堆意見，說李晨要是堅決要和你談下去，她以後就會反對李晨留校了，現在黃老師升了係主任跋扈的很！”

       黃毛說了一大堆，後麵的話我也沒仔細聽，不過心還是越來越沉了下去，李晨父母的規劃是一心想讓她留校的。

      “估計還會找你談，你要有思想準備，她家裏一定會反對。”

      “其實你也不用太擔心，關鍵還是看李晨自己的態度。”黃毛末了安慰我說。

       假期的計劃全被打亂，黃毛還算貼心哪也沒去，陪了我好幾天，因為我不想回清華的宿舍，被黃毛帶去了他在歌劇舞劇院的宿舍，在方莊。

       宿舍條件挺好的，有著一塊錢一頓的食堂，我就每天跟著黃毛混吃混喝著。

       眼看假期要過去了，我買的是往返機票。

      “你到學校來一次吧。”李晨終於來了電話。

       約在學校門口見麵，看見她的時候，人憔悴的不行，嘴唇都發白發幹了，她媽媽在十步遠的距離看著我們。

       我想上去擁抱她，看見她微微側後一步，我頓時臉上也失去了笑容，她看著我就眼淚劈啪，嘴唇顫抖著什麽話都說不出來了。

       她媽媽上前把她摟住，他叔叔走了過來遞給了我一支煙，把我往前麵帶了兩步。

      “你看你作為男子漢還是主動提出分手吧！”

       間隔了半支煙，他又繼續開口。

      “你不想見她沒了父親，再沒了母親吧？！”話很重。

       我本來就結巴，雖然這些年我的口才提高了很多，但是此情此景我卻囁嚅著不知道說些什麽。

      “你是男子漢，你怎麽忍心看著心愛的人這麽難過，這麽糾結！”他叔繼續說著。

       不得不說，她叔叔是個人才，每一句話都拿捏住了我。

      “。。。我是愛她的！”我隻是反複的說著。

      “愛她，你就不能自私的毀了她，毀了她的家庭，她還有奶奶、姥姥，太奶奶，太奶奶都九十多了，她姥姥都為這事操心的住了醫院！”

       她叔還是她叔，不得不服。我心軟了，李晨還在不遠處摟著她媽哭，路邊已經有好事的人開始圍觀了。我心裏隻有一個大寫的服，竟然被他們設計在大馬路上搞這一出。

      “。。。我想和李晨說兩句。”

      “可以，就在這吧！”

       她叔封得死死的，真的可以入選國足了，搶逼圍有一套。

      “。。。不要哭了，你記住，你笑起來的時候最好看。”

       我擦著李晨的淚水，她的眼眶裏都是碩大的淚珠，淚珠形成了一個透鏡，把那無助的眼神放大，印入我的心裏，讓我的心越發不忍。

      “讓阿姨安心的回家吧，家裏的老人也不用再擔心了！”她點頭又搖頭，把淚珠又晃下了。

      “聽話，我明天也要回深圳了，記得聽話。。。”我也眼眶中蓄不下淚水了，我扭過頭去，聽到她的哭聲響亮。

       就這樣我走著走著，渾渾噩噩的竟然一路走回了方莊。

       腳步已經沉重得像灌了鉛一般，我坐在了馬路牙子上，我不知道黃毛在不在宿舍，我在見到他之前，我想平靜一下。

       有幾個也是住歌舞劇院宿舍的女生吃完晚飯在附近遛彎，在我邊上走過，打鬧著嬉戲著。

       我之前從不抽煙，今天被她叔遞了根煙以後我覺得煙味還挺上頭的，我在路上買了一包。

       馬路邊都是我扔的煙頭，隻抽得我覺得頭暈犯惡心，我這才覺得我自己已經饑腸轆轆。

       不遠處有一家沙縣小吃，我坐了進去。

       在我幹了比之前兩倍飯量的東西後，我才放慢了速度，有東西落肚人也感覺緩了過來。

      “我能坐到你這嗎？”

       有一個女聲，小心翼翼的說著。

       那個女孩已經進來店裏很久，捧著一碗餛飩坐在了我的對麵。

       她一邊磨磨嘰嘰的小心劃拉著碗裏的餛飩，一邊抬起有點像小鹿般的眼睛瞄著我。

       店裏沒什麽生意，她之前在我斜對麵已經坐了很久。

       她在偷偷打量我，遲疑著想開口。

      “我認識張翰，我們一個團的。我們也是舞蹈學院同屆的，我是學古典舞的。”

       她像是自言自語，我有點木。

      “我可以加你微信嗎？”

       我突然想起前不久那天我在舞蹈學院等李晨的時候就是她走上來要我微信的。

       許是她小心翼翼的帶著卑微的樣子觸動了我，我給她加上了我的微信，她的微信名叫方莊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