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藍塗鴉：星期六的美術課
4/2/2024
周六我去縣城美術館上美術課。老師是美術館的館長，也是小鎮著名的丙烯畫畫家。這個老師我在美術館的活動中見過幾次。感覺他不太愛理人的樣子，也許是大畫家，比較高高在上吧。
老師教的是色彩搭配。上課開始，大家做了自我介紹。介紹完，我嚇了一跳。課上十幾個同學，80%都是本地大學藝術係本科畢業，隻有我和另一個同學是非藝術專業的業餘愛好者。而我是疫情後才開始拾起畫筆，從一無所知開始學畫的。
很難想象我會和藝術學院畢業的同學一起上課。我介紹自己的時候說：根據我初中美術老師的評價，我是不適合學畫畫的。我印象深刻的是我初中的美術作業，大部分是畫老師指定的東西，我總是畫不像，總是得中，優良中差的“中”的水平。我的畫家老師聽了之後非常氣憤。他說他一定要找我的初中美術老師打一架；他說世界上沒有不適合畫畫的人，隻有不適合教畫的老師。
我初中的美術老師，也就十八九歲，是個多才多藝的大男孩，應該沒有接受過專門的美術教育的教育。其實這個老師還是不錯的。我記得他特地從學校倉庫裏找出幾把小提琴，還教我們拉琴來著。隻是國內所謂的美術教育，在沒有任何教授的前提下，主要還是強調畫得像，不強調畫吧。不過，我們還是幸運的，沒有趕上學區房的年代，還有美術課、音樂課、體育課可以上。其實，畫畫又不影響升學，何必還要給孩子們分個三六九等、優良中差呢……
說起來，我上學的時候作文也是“中”的水平吧，每次八股文都寫得不知所雲。所以我以前的同學聽說我是個中年文青，都覺得很詫異。不過想起來，我初中還寫詩來著。隻是不是為了課堂作業，而是和好朋友課間傳紙條，信手寫的五言七絕，自然是沒有平仄韻率孩子氣、強說愁的句子。隻可惜那些稚氣的句子都隨著歲月消失不見了，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說遠了，話說我小時候畫得不像，也畫不準確，所以自己定位自己不會畫畫。後來才知道這是錯誤的畫畫思維。不久前我在小鎮藝術節上遇到一個中國畫家，她說畫不像，隻是沒有學會畫畫要領。而畫得太仔細的人反而會畫得放不開。我看教畫的視頻之後發現畫畫是有不少是人就能學會的幾何技巧，天生下筆如神的天才並不多，信手畫得像是需要長期練習的。
接著回來說這周的美術課。課上我們一邊臨摹草坪上樹蔭裏的小屋，是美術館展出的一個本地畫家的作品，一邊聽老師講解色彩的奧秘。他說好的畫作都要有好的色彩設計。畫裏的主要色調，是畫裏麵積最大的顏色，次要色調，是其次麵積的色調，最後是畫龍點睛的輔助色調。而這三種色調，一般都是以紅黃藍來概括。所有的顏色都來自紅黃藍，綠色可以是黃色的綠，或者藍色的綠；棕色和粉色可以歸宿於紅色，而黑白並不是顏色，隻是深淺，英文美術術語叫“value”。這顏色的歸宿聽得挺繞腦的，畫起來也讓人抓狂，但我課上學到的是畫麵要有主次和點睛的顏色抓人眼球。
說起顏色，開始學畫畫了，才發現世間萬物原來有如此多的顏色，畫一個頭像，仔細看一下你臨摹的照片，一張臉上深深淺淺的顏色看得讓人抓狂。但老師說，畫畫之初，要眯起眼睛來看被畫的對象，略過細枝末節的瑣碎顏色，抓出色塊，這也就是辨別主次顏色的方式吧。當然這其實也是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如何設計輔助的點睛色調，讓畫麵活起來就更不容易了！
我們課上畫的小屋是一幅比較簡單的畫。老師隻給我們幾個顏色，暗黃、豔紅、明藍和淡白，後來又給了我們一種暗褐色和純白。顏料的顏色真的是一言難盡，以後我單獨寫一篇吧。雖然每個同學畫的都是同一個小屋，用著同樣的顏色，可是每個人的小屋都不盡相同，沒有一幅畫是和原畫一模一樣的，有的精致、有的粗曠，顏色雖然大致類似，卻是深淺明暗有別，有的同學三筆幾筆就畫出了效果，有的同學，像我一樣，要經曆幾層顏色形狀試錯的反複。每一幅作品可以看出作者的內功深淺，但也都有各自的獨特風格。
大家埋頭苦畫的時候，老師在教室裏轉悠觀察，回答問題，有時也會拿起學生的半成品向全班展示、點評。被展覽的作品自然有其過人之處，比如前排的攝影師，幾筆就畫出原畫的神韻，我的朋友艾莉森也是迅速畫完了層次分明的樹蔭，我前麵的同學小屋畫得細節豐富。可是當老師突然拿起我的小屋展示給同學的時候，我還是大吃一驚，臉離開燒了起來。可是老師卻是在稱讚我畫出的樹蔭裏透出的星星點點的天空。看來我畫得也還行……
我因為隔天要去旅行，五個小時的課，我提前兩個小時就下課了，臨走前我請教老師如何繼續我的小屋，老師說要把門前的草坪加上陽光，就是加上輔助色調，讓草坪亮起來，所謂的點睛之筆。具體來說就是讓暗綠變成明黃綠。其實畫出輪廓隻是畫畫的開始，最後的精雕細琢其實才是最考驗實力和耐心的，也是最花時間的。
說到點睛，我們這堂課的點睛之筆是我們這個藝術家本色的老師介紹他自己的作品和自己的背景。最抓人眼球的是，我們老師說他的家族幾代人之前有一個臭名昭著的殺人犯。老師滔滔不絕地講了半天，頗有引以為豪的味道，這讓我再也忘不了這節星期六的美術課了。可惜我沒記住殺人犯的名字，不然真要去查一下老師的家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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