勝利大逃亡實錄
前言
我們二零二零年二月十五日出發,參加傑米組織的旅遊團,開始南美洲和南極洲的行程,計劃於三月二十五日結束返回美國。我們的行程從厄瓜多爾開始,一路南下秘魯、玻利維亞、阿根廷,直至世界最南的城市,阿根廷的烏斯懷亞,在此登上了烏斯懷亞號遊輪駛向南極洲。
離開家時,南美洲還沒有人感染新冠病毒。在厄瓜多爾看不出任何疫情的跡象,進入秘魯的利馬時,僅僅入境時看到一些工作人員戴上了口罩;在玻利維亞的長途汽車站,已經出現了預防新冠病毒的海報,來來往往的人們並不在意那些海報;在伊瓜蘇瀑布阿根廷和巴西兩側,仍然看不到遊客和當地人采取任何防範措施。新冠病毒逐漸蔓延到南美洲,但僅僅是出現了一些感染個例,似乎離病毒流行還很遙遠。出乎意料的是,三月八日我們登上烏斯懷亞號與世隔絕後,新冠病毒在南美洲迅速毒蔓延,大有燎原之勢。這使我們在烏斯懷亞號船上被強行隔離了三天,並取消了隨後在阿根廷和巴塔哥尼亞的旅程。最終,我們在美國使館的幫助下逃出阿根廷,一路艱辛,安全回到美國。三月十八日,當知道我們至少必須在船上滯留到三月二十五日時,我突然意識到應該記錄下這些天在船上發生的事情,將來有一天心血來潮,寫一下烏斯懷亞號上的故事。
三月八日,我們在烏斯懷亞港口登上了烏斯懷亞號遊輪。共有七十六名乘客,其中大多數是華裔美國公民,十多人來自歐洲和加拿大,兩名來自日本,四名來自中國,兩名來自台灣,以及四十名船員。船上沒有網絡和電話服務,我們不知道世界上發生了什麽,似乎所有遊客都暫時忘記了新冠病毒的流行,直到三月十三日。
3月13日
午飯時,傑米將絨姐等幾位骨幹團友叫出去開會。我心裏疑惑,有什麽事情不可以開大會直接說呢?還要開小會。會開了很長時間,絨姐出去時我的餐前開胃湯還沒上來,等她回來時,我的甜點已經快吃完了。問她有什麽事情,她說一會兒傑米開大會說。話是這麽說,但畢竟近水樓台先得月,絨姐在餐桌上透露,阿根廷總統可能要宣布美國等幾個國家為疫區,十七日開始阿根廷國內禁航,商量一下接下來的行程。
後來傑米開全體團員大會,進一步說明了情況,有些團友十七日下船後就要趕航班回家,如果提前返航回烏斯懷亞,大約四十個小時駛過德雷克海峽,最快十六日晚到達烏斯懷亞外海,還要等領航員引導進港,這些團友怎麽也趕不上十六日最後一班離開烏斯懷亞的航班。既然如此,不如按原計劃完成行程,做好準備改機票。
3月14日
早晨烏斯懷亞號通過狹窄的航道駛入環形島的“內海”,上午的活動是在這個火山噴發形成的環形島嶼中間下水遊泳。天氣不好,風速超過允許登陸的規定,氣溫也比前幾天低,船長宣布活動取消,後來在領隊傑米的爭取下,船長同意將船行駛到比較避風的海域。大家乘小艇上島,大約有四分之一的團友下了水。
下午風浪較大,原定的登島計劃取消。啟程返航前發了暈船藥,大家服用了暈船藥後昏昏欲睡。這時船上的講座開始了,許多團友在睡夢中聽完講座。我決定不吃暈船藥,考驗一下自己能不能闖過這一關。船進入風浪區開始搖晃,晚上感覺有一點點不舒服。
得知阿根廷政府暫停所有往返美國和阿根廷的航班。回美國隻能通過第三國。接著聽說阿根廷關閉了所有國家公園,我們接下來的行程成為不可能。
壞消息接踵而來,阿根廷政府宣布從美國來的遊客必須隔離十四天。我們預計於三月十七日下船,但船上有幾位乘客三月六日才離開美國,基於十四天隔離的原則,全船的乘客和船員都不能下船,要在船上等到三月二十日才能下船。這影響到很多人,大家紛紛議論改機票的事情,第一輪改機票的熱潮在醞釀中。
3月15日
船繼續在風浪中航行,搖晃得比來時厲害,但沒有任何暈船的感覺。
傑米和船方為大家按時下船製定了上中下三策,上策是十七日全體團友下船,中策是爭取原計劃要立即回程的團友下船,下策是大家都下不了船。
船方在岸上的管理層與地方政府商討下船事宜,並承諾負擔乘客去布宜諾斯艾利斯的飛機票,保證所有乘客下船後直接由大巴運送到機場的停機坪,立即上飛機往布宜諾斯艾利斯。
大家似乎還沒有意識到形勢的嚴峻,一些團友還在暈船中掙紮。喜愛打撲克的團友們玩得轟轟烈烈,不亦樂乎。
3月16日
船方還在爭取我們按時下船。傳來的消息似乎很樂觀,船方為每人買了去布宜諾斯艾利斯的機票,並具體說明大家的航班不同,飛到布宜諾斯艾利斯的機場也不同。下船後我們不能去市內任何地方,直接被送到停機坪上飛機。聽上去像是地方政府將我們驅逐出境似的。
晚上大家都整理好行李,準備第二天下船。我的心情很複雜,傳說布宜諾斯艾利斯的旅館和飯店都關門了,到了那裏吃住都沒有著落,航班能改到什麽時候也不知道;還不如住在船上,好吃好喝好住,還有人伺候。當然,家裏有孩子和老人的團友、有貓有狗的團友、公司裏有工作的團友們心急如火,恨不得插翅飛回家。有的團友孩子小,從來沒有離開過媽媽這麽久,想到孩子,不禁淚流滿麵。
3月17日
昨晚船已經到達烏斯懷亞附近,停泊在阿根廷和智利之間的海域中,等待批準進港。在我們後方還有一條船,遠遠地停泊在那裏,船員說也是被強行隔離在海上,不準靠岸。
船方的方案沒有得到批準,任何人都不能下船,要等到二十號。因為不能按時下船,船方登記乘客們需要的藥品和一些生活必需品,看來船上有一定的儲備。團友們紛紛買電話卡通知家人改機票,第一輪改機票的大幕正式揭開了。
船方發給每位乘客一個上網卡,提供十分有限的流量,而且隻能用船上的二台電腦。大家排隊上網與家人聯係,改機票,取消預訂的行程。網速極慢,打開一個網頁要等好一會兒。有團友的信箱打不開,因為用的是陌生機器,要用電話短信確認。這裏沒有手機信號,又如何通過電話確認?為了縮短占用電腦的時間,我在手機上打字,然後截屏變成照片,上機時將寫好的信件傳到電腦上發出去,很不方便。
隻是在船上多呆三天,人們在心理上還可以承受,昨天打好的行李也不拆開,對付三天下船。
有一些小道消息或謠言在船上傳播,人們對二十號下船信心不足。
我們取消了在布宜諾斯艾利斯預訂的旅館和觀光行程。回程機票是三月二十五日,形勢依然不明朗,決定暫時不改機票。
傑米將我們的情況告知美國駐阿根廷大使館,使館回答說在阿根廷附近有二十多隻船上有美國公民,他們將統籌協調,幫助這些美國公民回家。
3月18日
早飯後一些團友跳舞,打撲克。寧靜致遠領著大家跳舞,舞名叫“套馬杆”。有些釣魚愛好者準備釣魚的工具。
下午得知阿根廷政府暫停國內一切交通,直到三月二十五日。我們在二十五日前不能下船,再次登記必需的藥品和生活用品。真是一波未平,又起一波。許多人剛改好或重新買了機票,這下還要再次改票買票,於是第二輪改機票如火如荼地展開了。即便改了機票,二十五日後能不能下船,誰也不知道。我沒有看到曙光,還是按兵未動,沒有改機票。
我突然想到,如果一時下不了船,這些天會發生很多意想不到事情,決定記錄下船上發生的事情,前幾天的事情盡量回憶,從十三日開始寫出來。也許將來某一天心血來潮,寫一下烏斯懷亞號上的故事。
因為我們每天都消耗許多食物和淡水,有一位高大的歐洲女孩擔心船上的食品和淡水儲備,導遊隊長說現有的食物可以支持一百天,淡水充足,船上還有海水淡化設備。
人們開始做長遠打算,策劃今後幾天的活動,如才藝表演、講座。大鵬是魔術師,六歲從師學藝,他準備表演一些小魔術。船員們也準備組織一些活動。打牌的團友們仍然是沒心沒肺地圍著牌桌,一會兒握牌沉思不語,一會兒起身大呼小叫,管它天塌地陷,先贏了這局牌再說。
船方提供了證明文件給雇主和保險公司,證明乘客因阿根廷政府的禁令不能下船。
下午,一些遊客在雯的帶領下做瑜伽運動,幾個老外也跟著做。
晚飯時,一位從前蘇聯一個加盟共和國(拉脫維亞)來的老外坐在我對麵,他說他是做軍火交易的商人,販賣前蘇聯留下的武器,大講他賣軍火的事情。我問他賣不賣導彈、軍艦和坦克,他說什麽都賣。坐在他旁邊的一位台灣妹妹開玩笑地問他是不是間諜,他也點頭稱是。他上船前在亞馬遜河玩了二個月,向我們展示了幾張照片。這幾天他天天喝酒打發時間,晚飯時也在喝酒;吃完了一份正餐,又要了半份,去吧台拿了一瓶烈酒,接著吃、繼續喝。
想到這些老外可能會有些故事,鎖定了幾個人,準備找機會和他們聊聊。
絨絨與兒子兒媳通了電話。
晚飯後音樂會,導遊付隊長是音樂家,演唱了幾首阿根廷歌曲。他開玩笑說,新冠病毒泛濫給了他機會在船上表演。
找機會上網給兒子兒媳婦發了信息,讓他們將我寫給鄰居的信轉發出去。我們離開時,委托鄰居華萊士照看房子。
3月19日
早晨七點半,喇叭裏響起了具有濃鬱南美風格的輕音樂,接著傳來船長低沉的嗓音,問大家早晨好,報告今天的天氣,又是一個好天氣,陽光明媚,南風,二十二海裏。最後提醒大家八點吃早飯。滯留船上的生活開始了。真不知道在船上生活一周後會是什麽樣子,可能不會打撲克的團友都會打撲克了,不會跳舞的都學會跳舞了,不喜歡釣魚的都喜歡釣魚了;可能還會湧現出小說家、段子高手、南極專家、企鵝研究者;也可能有人發瘋了,特別是家裏孩子小、有貓有狗的團友。
早晨,大鵬釣上一支龍蝦和一條小魚。早飯後,許多人在甲板上走路。我也出去繞著船走了幾圈,一圈大約一百八十步。船方又提供了一個上網卡。
大鵬媳婦年輕貌美,應該也是藝人,舞姿優美奔放,功夫了得,抬腿便將腳舉到頭頂。她帶領一些女士跳舞。後來索性辦起舞蹈班,從基本功開始訓練。
夥食很豐盛,水果、甜點、方便麵、咖啡和各種茶擺在酒吧,隨時可以享用。這幾天有很多人吃不下去了,午餐和晚餐隻要半份,有人幹脆吃點水果,或去酒吧泡個方便麵。
午飯時傑米通報了各國疫情的統計數字和開發疫苗的進展。
這裏不愁吃不愁喝,就是沒有網絡,手機不能上網。在如今這樣的網絡時代,真不知道如果幾周沒有網絡,人們會變成什麽樣子。
下午三點半大林做了一個講座,分享他退休後走遍世界上十四座八千米以上高山的經曆,引起聽眾的強烈反響。我的長春小老鄉戴安娜充當英語翻譯,那些老外聽得津津有味,不時提出問題。我們為大林的壯舉感到驕傲。
講座結束後,隊長宣布了二條消息。一、領航員今晚十二點登船,引導我們進入烏斯懷亞港口,預計早上七點到達港口;二、明天上午將有各方麵的人員上船檢查我們能否下船,有醫生給每人檢查身體,沒問題的發給健康證書,做為旅行通行證;三、如無其它問題,下午三點全體乘客有可能飛往布宜諾斯艾利斯。南美還有兩個航空公司在運行,到了布宜諾斯艾利斯再尋求回家的機票。
聽到這個好消息,大家剛平靜下來的心又沸騰了。對此我是既高興,又遺憾。一段特殊的人生經曆剛開始就結束了,烏斯懷亞號上的故事也化為烏有了。
晚飯時得知我們之所以可以離開,是因為美國大使聯合歐盟等國家的大使向阿根廷外交部要求放行我們這些遊客,最後達成這樣的結果。阿根廷國內的航班已經停運,但保證我們這些遊客飛到布宜諾斯艾利斯轉機回國。
昨天晚上剛把打好的行李打開,取出要換的衣服,今晚又要打行李。
這可苦了那些改了機票、重新買了機票的團友,大家又展開了第三輪改票買票。有的團友讓家裏的兒子幫忙改票,改來改去,兒子都煩了。這些天人們一直在航班上糾結,打衛星電話讓家裏的孩子給改期,或重新買機票。有人已經改了好幾次,有人重新買了,不到一天又被取消了,再買。老宋他們的孩子花高價給他們買了商務艙。
原定晚上開的化妝舞會照常進行,飯後大家集聚在酒吧製作麵具。我沒等到化妝舞會開始就回房休息了。
我們的房間在船頭,夜裏起錨的噪音一定很大,睡夢中一直期待起錨的聲音,幾次醒來都沒有聽到。後來在似睡非睡的狀態中聽到了起錨的聲音,船行駛的十分平穩,感覺不到船在海上航行。
3月20日
早晨船長在廣播中叫醒了大家,船已經靠在碼頭上了。早晨刮風下雨,上午出太陽,看到了烏斯懷亞的秀麗景色。
我覺得應該是改機票的時候了,通知兒子兒媳幫忙改機票。早飯後,得知機票改到二十二日淩晨飛巴拿馬城轉機,然後再飛邁阿密轉機回羅利。
昨晚阿根廷總統宣布全國停擺,還不知道具體措施是什麽,可能是旅館飯店停止營業。
下船已成定局,大家顯得輕鬆一些。一位身材高大的歐洲女團友和導遊隊長等幾個人在一起說事情,她哭得稀裏嘩啦,不知道是傷心,還是高興。看來外表高大並不代表內心強大。
午飯後拿到飛布宜諾斯艾利斯機票和沒有新冠肺炎症狀的證明,這是阿根廷政府發的“路條”。準備下船被“押送”去機場。
下午,兩輛大巴和幾輛警車開上碼頭,警察們全副武裝在碼頭上警戒,甲板上出現幾個穿相同便衣的人注視著我們,他們都戴著口罩,還有二個穿防護服的人。經過層層逐個檢查,驗明正身,我們登上大巴。在去機場的路上,前有警車開路,尾有警車押後。警車閃燈鳴笛,路上有些汽車司機以為我們是什麽貴賓,在車裏向我們招手致意。
機場大廳外有幾個帶著軍犬的軍警,逐個人查看,錄像照相,機場大廳門口還有穿著不同製服的警察,進入大廳後測體溫。我不知道如果體溫高會是什麽結果,再將大家押回船上隔離?
機場裏除了幾個散客外,都是我們船上下來人。進入機場大廳後,很多團友戴上了口罩。在機場得到消息,我們從邁阿密到羅利的機票被取消,改到第二天。這個關係不大,隻要到了美國就算到家了。
使館傳來消息,周末的航班要逐漸取消,建議大家盡快離開阿根廷,他們可以幫忙改較早的航班,並給了電話號碼和電子信箱地址。絨絨急著給使館打電話,可是電話信號不穩定。我們又讓兒子他們幫助改票。
一架波音七三七客機空著飛過來接我們這些遊客離開烏斯懷亞去布宜諾斯艾利斯。機艙內的乘客絕大部分是烏斯懷亞號上乘客和船員,兩位漂亮的空中小姐,在幾個小時的飛行中沒有任何服務。途中我到機尾想要點水喝,看見一位空中小姐在睡覺,半瓶水和一摞塑料杯子放在台子上。機尾的衛生狀況不是想象中的樣子,打消了喝水的念頭。
我在飛機上給使館寫了一封電子信件,求他們幫忙改票,到達布宜諾斯艾利斯時,如果兒子那邊沒有消息,便將這封信發出去。下飛機後看到兒子兒媳將機票改到二十一號,提前了二十個小時。拿到行李後,大部分團友乘出租車趕到布宜諾斯艾利斯國際機場,一小部分人去了有限的幾個對外國遊客開放的旅館。我們打車趕到布宜諾斯艾利斯國際機場,在這裏大家就要各奔東西了。
接到通知,使館官員再次建議美國旅客盡快離開阿根廷。
3月21日
航班的時間是早晨五點半,飛到巴拿馬城轉機。這家航空公司有一班淩晨一點半飛巴拿馬城的飛機,想試試運氣,跟這次航班走。沒想到人家發現原來的機票有問題,從巴拿馬城到邁阿密那一段還在等待狀態上,可是我們收到的信息是已經確認了。因為航空公司不同,沒辦法改票。我們隻能等五點半的航班,看看能否找到解決辦法。
在等待中遇見了團友大虎,她是中午的飛機。昨晚下飛機後,她便和準兒媳打車直接去了早先預訂的酒店。酒店前站著幾個警察,不許她們進入,怎麽說都不行。警察是兩夥,一夥相當於派出所的片警,堅決不讓進;另一夥相當於市局的警察,有點兒可以通融的意思。可是強龍不壓地頭蛇,片警寸步不讓。看來阿根廷已經陷入各村各莊自保的混亂狀態。無奈之下,她們隻好決定去機場,可是打不到出租車,想走也走不了。最後隻得給美國使館打電話求救。使館的工作人員叫來了阿根廷國家級的警察,呼呼啦啦來了好幾輛警車,問她們有什麽需求,可以幫助解決。她倆不想住酒店了,隻要求去機場。於是,警察用警車一路閃著警燈將她倆護送到機場,機場的工作人員還以為來了什麽大人物呢。
有已經上飛機的團友傳來消息,四個航班取消,並成一個航班飛,一架波音七八七客機總共隻有十二個乘客,機組人員比乘客還多,感歎千年一遇的勝利大逃亡。
清晨二點半,開始辦理登機手續,我們排第一,航空公司的人在電腦和電話上折騰了好一會兒,不能解決我們的機票問題。讓我們等一小時,經理來上班後解決。一小時後,這位經理來了,他首先質疑我們去過巴西,我說隻是過境半天看瀑布,他說那也是去過,莫非阿根廷將巴西也定為疫區?我們從巴西出來已經十四天多了,若不足十四天,還要留我們在阿根廷隔離不成?這位經理又與他的經理通電話,接著在電腦上一通忙乎,最後,我們終於拿到登機牌了。
在登機口遇到大約二十來位團友,大家都為能逃出阿根廷鬆一口氣。飛機按時起飛,當地時間十點到達巴拿馬城空域,舷窗外藍天白雲,巴拿馬城的高樓大廈映入眼簾,心頭湧上一抹劫後餘生的慶幸。
飛機剛一落地,有位團友就從手機裏看到巴拿馬政府決定從明天開始禁飛美國,大家慶幸趕上了末班車。
在巴拿馬城機場,團友們再一次分道揚鑣,飛往美國不同城市。從傑米那裏得知,駐阿根廷使館的工作人員還在詢問團裏是否還有美國公民沒有離開阿根廷,是否需要使館幫助。
幾位國內來的團友,由於疫情、簽證、轉機等因素,機票改了又改,最後不得不取道中東、非洲或東南亞等國家回家。他們的回家路困難重重,傑米和許多團友們通過各種方式幫助他們搞定機票。
飛往邁阿密的航班正點起飛,終於可以回家了。飛機飛過古巴,陸地上覆蓋著朵朵白雲,連成一片勾畫出古巴地圖的形狀;陸地周圍海洋的上空蔚藍,沒有一絲雲彩。哈瓦那應該在西北一百多公裏處,不由想起小時候唱過的歌曲“我生在哈瓦那”。十幾分鍾後,海水的顏色出現了明顯的界限,一邊深藍,另一邊淺藍。通往基韋斯特那細長的陸地像一根長藤浮在淺藍色的海水上,很快大片的美國土地映入眼簾,感覺到家了。
飛機進港後,通過棧橋進入機場大廳,我不由摘下口罩,深深地吸了一口美國的空氣,管它有沒有病毒!看到飲水站,心想,又可以放心地飲用自來水了。
與布宜諾斯艾利斯和巴拿馬城機場相比,邁阿密機場戴口罩的人不太多,華人麵孔戴著大口罩顯得有些另類,我生怕嚇到人家。
收到全體美國團友離開阿根廷的消息,使館工作人員確認我們已經安全離開,向我們表示祝賀。一些團友到家或落地美國的消息也陸續傳來,大家共同的感覺是:回美國真好,回家真好,大逃亡成功。
飛羅利的航班正點起飛,提前到達,打車回家。出租車在雨中行駛,外麵的景象既熟悉又陌生,病毒蔓延肆虐的家園,還是原來的樣子嗎?
3月22日
大約不到一點到家,家裏依然如故,就像昨天才離開一樣。簡單整理一下,給各方麵報告安全到家的消息。
還有許多團友在各大機場煎熬,手中的登機牌不是回家的保證,航班晚點、被取消隨時都可能發生。
傑米也到家了,八十六歲的老母親給他端上來剛煮好的餃子。一向不發言的我,也不禁在群裏回一句“世上隻有媽媽好”。媽媽要強製他隔離十四天,結果隻堅持了十四分鍾。
早晨醒來,看到一些團友陸續到家的消息。有的飛機晚點,原因是從巴拿馬過來的飛機上有一個疑似病例,結果機場方麵不讓乘客下飛機,用大巴車把全機乘客接走隔離,然後又給飛機消毒,延誤了起飛時間。人們的恐慌達到了草木皆兵的地步,這種恐慌帶來的後果可能比病毒本身的危害還要大。
大家特別關心持中國護照、住在日本的大林,幾經磨難,在傑米和大家的幫助下,也搞定了去日本的機票。國內來的幾位團友也都在回家的路上。
下午大虎傳來消息,我們同船的意大利小夥子也回到意大利了,是意大利政府為他出的機票。真希望中國政府能為大林、曉婷,以及另外兩位團友出機票,至少幫助他們搞定機票,顯示一下人民政府為人民和負責任大國的風範。
團裏年齡最大的五遊洞主(七十四歲)和幾位加拿大團友也到家了。在洞主的計劃中,接下來還有二個月的行程,不得不取消了。
有的團友到了家,卻發現有家難進,家人給租了房子,強製他們到外麵隔離十四天。有的在家裏隔離,一個屋簷下,與家人見麵必須都戴上口罩和手套,交流靠手機或隔空喊話。
我們從非疫區到疫區,應該是我們怕住在疫區的人,沒想到反成了他們怕我們。阿根廷當局像送瘟神一樣將我們武裝禮送出境,一路艱辛回到家園,倒修成了真(瘟)神。
這次能全員“逃”離阿根廷,完全仰仗美國大使館的支持和幫助,船方的努力;領隊傑米的管理協調有方,逐個幫助團友排憂解難;以及團友們的互相幫助、互相鼓勵、互相關心,堅定回家的信念。團友們回家後紛紛著手給使館寫信表示感謝,盡管他們還在緊張地救援其他滯留在阿根廷的美國公民,沒有時間看到我們的信件,相信將來他們一定會看到的。大家最關心的是大林、曉婷等團友,希望他們能及時得到強大祖國的支援。同時,大家也準備給船方和船員們發信表示感激之情,感謝他們免費收留我們住在船上,並提供高質量的服務,他們的職業技能和從內心深處自然奔放出來熱情令我們終身難忘。
大林的機票已經搞定,正在準備登機。曉婷在多哈轉機回上海。
3月23日
醒來後得知,最後一位美國團友已經落地邁阿密,下午航班回紐約。二位國內來的團友已經到達廣州。隻有大林和曉婷還在路上。團裏所有人都為他們擔心、為他們祈禱、祝願他們早日回家。
下午,曉婷已經到達上海,但有家不能回,要集中到指定酒店檢查測試,並隔離十四天。即便測試結果顯示陰性,也要隔離十四天。
這次沒有完成在阿根廷和巴塔哥尼亞的行程,一些團友心有不甘,在群裏討論將來再遊阿根廷。有人調侃說,下次去時一定帶上阿根廷政府頒發的無新冠病毒感染症狀證明書。
晚上,那位美國團友也到家了。隻有大林還在回家的路上,現在沒有消息。
大家改機票、買機票的故事太多太多,離奇曲折,跌宕起伏,匯攏起來,足夠寫一部精彩絕倫的作品。當時的焦慮和煩惱已經隨風而去,留下的隻是樂趣和笑談,一生揮之不去的吹牛本錢和精神財富。
3月24日
清晨醒來第一件事情就是看看有沒有大林的消息,結果很失望,群裏靜悄悄,沒有任何信息。在床上躺了一會兒,再次拿起手機,看到大林已經到達東京的消息。曉婷通過醫學檢測,符合居家隔離的條件,但要安裝警報器。無論如何,上海當局的措施還算人性化。至此,團友們都回到家了,盡管有些團友離家近在咫尺,卻如相隔萬水千山。“看風景”勝利大逃亡完勝,落幕。
照片
三月二十日清晨醒來船已經停靠在烏斯懷亞碼頭
押解我們去機場的大巴和警察
防疫人員登船檢查驗明正身離船
嚴陣以待謹防有人擅離碼頭準備出發去機場
去機場路上 前有警車開路 後有警車押送
到達機場 層層查驗
機場大廳候機
到達布宜諾斯艾利斯
後記
我們於三月二十九日給美國駐布宜諾斯艾利斯大使館寫了一封感謝信,真誠地感謝他們為我們提供的幫助。第二天,我收到了總領事羅伯特的回信。回信如下:
親愛的黃先生,
非常感謝您認可美國布宜諾斯艾利斯大使館團隊的努力。 我已與我們的大使、副大使和跨部門國家小組分享了您的感謝信。
大使館團隊已幫助數千人返回美國,您寫的信對我們每個人都意義重大。由於人手短缺,這裏的員工已經夜以繼日地工作了三個星期 ,還有很多工作要做,有些人一天也沒有休息。
如果您想與當地的新聞界或國會議員分享你的信,請務必這樣做。
再次感謝您表彰我們的員工。
真誠的
羅伯特
羅伯特·諾伊斯
總領事
美國駐布宜諾斯艾利斯大使館
我們的感謝信如下:
收信人:美國駐阿根廷布宜諾斯艾利斯大使館 美國公民服務處
發信人:… …
發信人地址:… …
主題:致謝
日期:二零二零年三月二十九日
親愛的先生們:
我們隻想說謝謝你們,美國駐阿根廷布宜諾斯艾利斯大使館的官員們,你們在新冠病毒局勢惡化的情況下幫助我們離開了阿根廷。
我和妻子於二零二零年三月八日參加吉米的旅遊團到南極洲旅遊,原定於三月十七日結束。由於新冠病毒有在阿根廷流行的趨勢,阿根廷發布國家法令要求隔離,因此我們滯留在烏斯懷亞號船上。吉米向布宜諾斯艾利斯的美國大使館尋求幫助,你們迅速做出回應,表示將協調並幫助美國公民返回家園。 三月二十日,由於您的出色工作,我們被允許下船。
然後,我們從烏斯懷亞飛往布宜諾斯艾利斯。當時麵臨的一個大問題是更改機票並盡快離開阿根廷。在此關鍵時刻,你們告知我們周末的航班將逐步取消,建議我們更改較早的航班回國,並向提供你們的電話號碼和電子郵件地址,以便我們尋求幫助。
當我們在巴拿馬城機場轉機時,吉米告訴我們,你們仍在跟蹤我們團中是否還有美國公民尚未離開阿根廷,並詢問我們需要什麽幫助。
最後,我們飛往邁阿密的航班準時起飛。當飛機接近美國陸地時,我看到海水的顏色顯示出清晰的邊界,一側為深藍色,另一側為淺藍色。通向基韋斯特的細長土地就像長長的藤蔓一樣,漂浮在淡藍色的水麵上。不久,我看到了大片的美國土地,感到了回家的感覺。降落後,進入了機場大廳,我摘下口罩,深深地吸一口美國的空氣,管它有沒有病毒!身為美國公民,我們深感驕傲。
當確認我們所有人已經安全離開阿根廷時,你們向我們表示祝賀。一些同伴回家或降落在美國機場的消息接連傳來。每個人都覺得回到美國真是太好了,回到家真是太好了。
所有的團友都能夠“逃出”阿根廷。這完全取決於你們的支持和幫助。你們的專業技能、熱情、責任心和出色的工作使我們終生難以忘懷。你們使美國變得更偉大!
最好的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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