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相信愛情時,你該去東北看看!

新世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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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幾天看了一部電影,讓我想起身邊很多東北人的愛情故事。

電影叫《那一場呼嘯而過的青春》,改編自一部當時很火的網絡小說。

青春片,但很殘酷,有打打殺殺男歡女愛,也有無比悲涼的現實生活。

愛情在裏麵最紮眼,因為生活越殘酷,愛情就越殘酷,越打動人。

 

看完長歎,這故事這愛情,還真得在東北發生。

我一直覺得,如果你不再相信世上有真愛,你該去東北看看。

當然如果你覺得愛純淨美好,也可以去東北看看。

 

 

東北的確放大了愛情的某些特性。

這裏的人,性格表現出一種地域性的猛烈和直接,愛和恨都更豁得出去,無私和貪婪也都更強烈、直白。

 

有句話曾這麽形容東北,“因為有了寒冷,有了對寒冷盡頭的溫暖的永恒的渴望,北方人的淚水常常更鹹。

這話不無誇張,但東北愛情也確實有這樣的魅力。

最柔軟也最剛烈,最超脫也最世俗。易燃易爆炸,殘酷又溫柔。

 

 

下麵是我和同事們采訪、收集的 10 個東北愛情故事。

有工人,黑幫,舞廳,豁得出去的女孩兒,拿著砍刀的男人……

 

這不是東北愛情的全貌。我們寫的可能也不隻是東北愛情故事,就像電影和小說,

隻不過是借東北,把我們心裏的愛情用更顯眼、更理直氣壯的樣子說出來。

 

在街頭搶回的日本女人

 

先講個跟時代、地域有關的。

實際上很多好聽的愛情故事之所以發生在東北,跟這裏的曆史和經濟都有挺大關係。

如果回到 1945 年的哈爾濱,在日本投降那幾天,滿街都跑著神色慌張的日本人。

同事的表奶奶,就是當時被表爺爺搶回家的日本女人。

她當時在角落裏一口破筐旁發抖,他看著可憐,跑過去直接把她扛回了家。

後來讓她走,她一直搖頭,於是過了幾周,就正式成了他的老婆。

她不會說中國話,是日本開拓團的,十幾歲就和父母被強征過來當農民。

嫁給他後怕周圍人發現,連續裝了幾年的啞巴。他是老師,也不舍得她天天幹活,就手把手教她寫字說話。

學得差不多了,她開始問自己失散的爹媽在哪,想回日本看看。他每次都會生氣,覺得她養不住,總想跑。

但也是這個養不住的女人,在“文革”時擋在了他前麵。她的身份被揪出來,他成了漢奸,

在台上被自己的學生批鬥。她哭喊著跑上來抱住他,說這就是她丈夫,這就是她家,她哪兒也不去。

後來兩人蓬頭垢麵地回去繼續過日子,生了兩個兒子。她真的再沒提過父母,也再沒說過要回去。

 

?你上墳時跟她說一聲,我不嫉恨她了

那麽在時代和地域的大背景下,這裏的人愛和恨能有多耿直?

1950 年代,一批蘇聯專家來到哈爾濱。主業是援建汽輪機廠和鍋爐廠,副業是參加聯誼舞會,

跟中國姑娘眉目傳情。

在遲子建寫過的故事裏,肉聯廠的李文江和妻子齊如雲結婚半年,卻生下一個金發高鼻的小孩。

他備受侮辱地揪著她審問,發誓要把某匹不知名的大洋馬灌成香腸。

後來她給孩子取名叫 “齊耶夫”,他才恍然大悟,“你勾搭了個老毛子,還養活了個二毛子!”齊如雲離婚後,李文江很快跟另一個姑娘生了男孩,跟他有一模一樣的蒜頭鼻和厚眼皮。

後來,他還心情複雜地給她寄了首打油詩:齊如雲,大蠢豬,生個妖怪齊耶夫,沒人愛來沒人疼,嗨,沒人疼!

齊如雲看了撲哧一笑,感覺前夫還是可愛的。

幾十年後她去世,兒媳婦拿著遺物找到他,沒想到這個老頭居然蒙著臉哭了:

你跟她上墳時先跟她說一聲,我不嫉恨她了,等有一天我去了那兒,再親口告訴她。

 

?但凡這世上有人吃得上飯,我就吃得上,也讓你吃得上

 

貧窮往往出這樣的故事:貧賤夫妻百事哀,但如果恩愛起來,也真叫人動容。

關於 1990 年代的東北,作家雙雪濤寫過一對不般配的夫妻。

男的初中文化,年輕時呼嘯山林,妻子柔柔弱弱,長發腰直。

她問他喜歡什麽書,他憋了半天說看過《紅樓夢》連環畫,隻記得裏麵一個女的哭哭啼啼,一個男的娘們唧唧。

妻子笑了,他就開始了另一番樸素的告白:

但凡這世上有人吃得上飯,我就吃得上,也讓你吃得上。但凡有人吃得香,我絕不讓你吃次的。

 

他真的兌現了諾言。兒子出生後,他天天接送。怕吵到她看書寫日記,家裏的黑白電視機就很少開。

知道她在廠子裏因為畫畫被人欺負,他就到百貨商店買了兩瓶好酒,求主任把她調到印刷車間。

他一直幫她珍藏著嫁妝裏的畫本。雖然不知道畫的是什麽,但總覺得很好看。

 

 

第二天他出去進貨,真的再也沒回來

有幾年,因為經濟問題,很多東北人在外地闖蕩,所以人們也形成了一些對他們的慣常印象。

這些印象改起來不容易,但講講他們背後的愛情故事,可能讓你多些認識。

同事早年采訪,遇到一個開按摩店的女人,唐裝,銀發,站在門口特別筆挺。

她當年來這裏搞建設,坐著火車從山洞出來,看見的全是蘇聯專家蓋的紅頂樓。

她在當地最大的鋼鐵廠工作,下班就去歌舞隊排練。廠子搞個運動會,全城都是飄揚的紅旗。

 

 

但到後來,一幫人的工作一夜間全沒了,煙囪再也冒不出煙。

她和老公變成街上的小攤販,賣手套,鞋墊和襪子。冬天零下二十度,頂著大風騎三輪,

晚上回家腿都是腫的。那時候,連幼兒園的小孩子都知道 “下崗” 這個詞。

老公接受不了現實,收攤就拎著酒瓶在街上晃。有天晚上突然說,要是就這麽一覺過去,醒不來就好了。

她沒當回事,但第二天他出去進貨,就真的再也沒回來。屍體淹在了溝裏。

她忍著跟幾個媳婦合夥開了一家按摩店,裏麵不少姑娘都是當年歌舞團的。

兒子遊手好閑,她最大的夢想,就是掙錢把孫子送出去。

 

十幾年前她們在舞廳亮處,現在越走越暗

 

再說說舞廳。這是個聽起來很熱鬧但事實上又有點 “老” 的概念。

它在東北一些地方挺火,也說明了部分問題。

東北舞廳從前是消解寂寞的好去處。

10 塊門票,5 塊一曲。大家抱作一團,不停有人來拉你, “大哥來跳個舞啊” 。

有名的舞廳每晚包房門外都會排大隊,據說日本,上海,北京的有錢人,周末會專門坐飛機來跳兩曲。

有個 80 多歲的大爺每天都去,一坐就是一天,家裏人都沒有辦法。

問他為什麽,他就皺著眉說,老伴死了,自己一個人在房間裏空落落的,就想找個人抱著。

一個朋友 17 歲時跟同學去裏麵見識,跟許多老妹兒成了朋友。

他說東北舞廳有亮有暗,女孩子們從16、7 歲到 40 多歲,越年輕站得地方越亮。

現在過了十幾年,他再去,她們還在。但她們站的地方已經變了,越走越暗。

好像看著她們長大了,又看著她們衰敗下去。

女孩小何是鄂倫春族的,當年特別漂亮。

爸爸死得早,媽媽對她也不好,後來認識一個混混,她死活退掉了家裏的親事,跟他私奔出來賺錢。

結果結婚不到半年,丈夫就把她送進大哥的舞廳。她在裏麵陪人跳舞,他在外邊喝酒抽煙。

有次客人過生日,陪酒時起了衝突,丈夫拉著幾個人拿著棍子和滅火器就開打,全場散滿白煙,

到處是迸濺的酒瓶渣。她被劃傷了臉,丈夫因傷人罪進了監獄,她獨自帶孩子帶了 7 年。

結婚時房間沒暖氣,手起了凍瘡。現在她跟人跳舞,手上還帶著手套。

 

他說,不走心反而更幸福

 

如果是第一次去舞廳,前五分鍾你會覺得自己瞎了。恢複視力後也隻能辯認出個五官輪廓。

一般跟一個姑娘跳三四曲,你就邀請對方去小賣店喝杯東西,借此看看對方長什麽樣。

但有時你會發現,對麵身材挺好的姑娘,可能是個男人。

在舞廳跳舞的小 k 是一個正在變成女人的男人。

我跟他聯係時,他 25 歲,長相秀氣,正在一點點攢錢,一次次做手術。

 

去舞廳之前,小 k 也有過愛情。十幾歲在體校上學,他練跳高,他喜歡的男孩練跨欄,天天一起訓練。

表白之後兩人在一起,你儂我儂地撒嬌,可沒多久對方就喜歡上了女孩。

崩潰之後,他開始渴望從身體上成為女人,於是去按摩店掙錢,慢慢做手術。

那時下崗職工多了,他打扮成女孩去按摩店,老板也沒認出來。

後來去舞廳陪人跳舞,從 12 點跳到晚上 6、7 點。

他說有人會罵他惡心,但有些人會接受他。

有個 70 多歲的老頭對他很依賴,帶著饅頭鹹菜,每天像打卡上班一樣找他跳舞。

跟他在一起,老頭覺得特別滿足。

小 k 已經很久沒談過戀愛了。他說,現在這個年代,不走心反而更幸福。

 


 

你們怎麽不早點舉報我?我真的把她坑慘了

 

作為一個外地人,要講東北愛情故事,憑著想象一定離不開兩個關鍵詞。

一個是 “私奔”,當然這是一個帶著稱讚的詞;另一個就是 “黑幫”。

但東北的 “黑幫” 故事,尤其是裏麵的愛情,大多結局悲涼。

同事采訪過一個小城裏的大哥。他們搶地盤時會包個早點攤,旁邊停一輛放滿砍刀和棍子的解放卡車,

陌生人吃完了就得上車幫忙打架。有時還會在身上綁炸藥,到了別人的地方就叫囂,

“你們走不走,不走我就炸了!”

但這麽一個逞凶鬥狠的男人,對他妻子特別好。

兩人青梅竹馬,結婚那年她全家都極力反對,直到他跪下發誓,無論幹什麽都不牽連她。

每次身上沾了血,怕她擔心,洗幹淨他才敢回家。

錢來得太快,很多人賭博吸毒,他也染上了癮。嶽父讓女兒跟他斷了來往,可她哭著說不,自己也吸上了。

本想成功戒掉給他打個樣,卻以販養吸,沒過幾個月就進了監獄,是爸媽親手舉報的。

 

進去的時候他哭了,說怎麽不早點舉報,我真的把她坑慘了。

出獄之後,一切都換了模樣。當初的大哥有的倒了,有的做起房地產。

去找一起綁炸藥的兄弟敘舊,對方甩給他幾千塊錢,說以後別再來了。

他賠著笑臉接下錢,跟妻子開小飯店維持生計,有時還會勸隔壁小孩少跟混混來往,好好念書

他們現在也沒有孩子,每天就是活著。

 

他居然敢打我,日子過不下去了!

 

東北愛情裏,女人的地位不容小覷。你總會覺得,轟轟烈烈的事都是女人做的,男人更像是故事背景。

張蘭跟丈夫住在東北縣城,結婚兩年,把家打理得井井有條。

但當培訓老師的丈夫自詡文化人,明裏暗裏總嫌棄她隻上過小學。

一起出門都刻意走在她後麵,保持距離。

有次他喝多了酒,她數落兩句,結果被扇了一個嘴巴。

她頭一次受這種委屈,哭天搶地給娘家打電話 “他居然敢打我,過不下去了!

其實,這一幫娘家親戚的關係也不好,經常窩裏鬥。

但一聽姐姐出事,平時最吊兒郎當的弟弟也火急火燎,穿著拖鞋就去縣裏趕公交。

一幫人 1 個小時就集結到她家客廳,氣勢洶洶圍住丈夫要說法。

丈夫站在中間沒敢說話,酒全給嚇醒了。

被打的張蘭抹抹眼淚,拿起桌上的水果刀就捅向丈夫的肚子,大家全愣住了。

張蘭卻冷靜地打電話叫救護車,指著他的鼻子說,“攮也攮了,咱倆扯平了,以後日子好好過吧。” 

之後,他在醫院住了幾天,她就在旁邊忙上忙下地照顧了幾天,丈夫家人也沒敢計較。

從此他待她多了一絲敬畏,反而比以前恩愛許多。

後來她生了孩子,被鄰居問起是兒子還是女兒時,惡狠狠地往地上啐了一口,兒子就是賠錢貨,還是丫頭好!

 

這女孩是我的,誰也別跟我搶

 

我聽說,在東北,年輕人談起戀愛直接又熱烈。

雷佳音初二那年看上一個女孩兒,跑到講台上半跪著對所有人說:“這女孩是我的,誰也別跟我搶”。

這讓我們這些糾結半天、自己先反反複複在心裏醞釀了很多風暴的人挺羨慕。

我的朋友楊銘,告白的套路也如出一轍。學生從小就得掃雪,他替她掃了三年。

有次他們在這邊掃,一群勞改犯在對麵掃,楊銘覺得這個場景很有儀式感,

就衝她大喊一聲 “跟我處對象吧!” 警察聞聲好奇地轉身,槍口也齊刷刷拐了過來。

她趕緊哆哆嗦嗦地答應了。

最窮的時候,他倆身上隻有 8 塊錢,在店裏合吃一碗蓋飯。有個隔壁班的混混過來嘲諷,

順勢摸了一下她的臉,他摔筷子拿起隔壁桌的酒瓶就砸過去。

後來發現濺出來的玻璃星紮到她的手,她沒哭,他捧著她的臉哭了。

沒過多久,女生家長就撞到他們手牽手逛街的樣子,憤怒異常。

父母給她調了班級,車接車送,楊銘隻能在出操時看看她的背影。

後來她過生日,他偷偷摸摸來到她家樓底,像表白那天大聲喊了句 “我等你!” 然後撒腿就跑。

她在樓上哇得哭了,被她媽死命攔著才沒跳下去。

還好,他們後來如願考上一所大學,孩子今年 5 歲了。

 

 

你來咱們家,我做飯給你吃

 

愛情故事講到最後,最動人的,還是平凡生活裏最普通的一刻。

有個新世相讀者,因為親人去世變得抑鬱,不想再活,男友知道了也沒多話,隻是發了一條短信,

你不要怕,你來咱們家,我做飯給你吃。

Mia 是個南方姑娘,覺得東北男友霸道又貧嘴,粗魯又溫柔。大學時過天橋,

會突然把她扛起來以百米衝刺的速度衝上去,她就倒扣在他背上魂飛魄散,大喊大叫。

生病時,也是他在身邊端水送藥,認真看著她的眼睛說,讓你遭罪了,我真的很心疼。

一對東北情侶在調解節目上吵架,男孩不斷數落女孩的不是,女孩一臉不服。

主持人問:“既然這樣,為什麽你還跟她談了一年的戀愛?”

怨氣滿滿的男孩突然緩和了語氣:“主持人我跟你說,她這個心是挺好呐,她沒有壞心思。”

生氣的女孩表情也開始變得柔和,“我要是哪裏錯了,我可以改。”

一幫直接又含蓄的人湊在一起,真誠地愛來愛去。

這大概就是我看到的,與其它城市別無二致的東北愛情。


 

寫這篇文章,是因為前幾天看了電影《那一場呼嘯而過的青春》的提前點映,裏麵講的,

就是這樣一個東北愛情故事。一幫少男少女在 90 年代的小鎮飛揚跋扈,直白地去愛去恨, 

“就是覺得你帶勁兒” 。

卜冠今扮演的女混混不懂得表白,莽撞地逼暗戀對象去小樹林約會。

喜歡她的小混混,臨走前塞給她一本記錄 “人脈” 的本子,生怕她以後打架太難。

那些裝狠又忐忑的樣子,有種沒經過打磨的、可貴的天真。

我知道這可能不是你的青春。但我們每個人都曾像他們一樣,在愛裏真誠地犯傻,勇敢地坦露真心。

希望你永遠不會對愛失去信心。

 

 晚禱時刻:

 

給我講一個你的 “東北愛情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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