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西哥波多黎各社區的磚牆上,"排美風潮"的標語像褪色的瘡疤。瑪麗索爾將繡著星條旗的窗簾收進橡木箱時,窗外傳來人群的騷動聲。她的金發在混血特征中太過耀眼,父親卡洛斯摩挲著婚介所名冊:"布魯克林的律師更安全,何苦選那個傷痕累累的建築工?"
視訊屏幕泛著冷光,埃米利奧左臉的疤痕隨著麵部抽動起伏。這個工人不慎碰翻水杯,對著出故障的攝像頭皺緊眉頭。母親伊莎貝爾的玫瑰念珠陷進掌心:"那人的眼神像暴風雨前的海灣!"
移民局的藍色催告函成了結婚請柬。埃米利奧的公寓飄著玉米餅焦香,瑪麗索爾擦拭打翻的豆泥時,聽見臥室傳來玻璃碎裂聲——丈夫又失手摔了第三個空酒瓶。月光穿過鐵窗柵欄,照亮他手臂新增的擦傷,那是工地監工克扣薪資時推搡的痕跡。
"你該回粉牆白瓦的玫瑰園去。"埃米利奧將婚禮蛋糕擲向石膏聖母像,奶油順著雕像衣褶緩緩凝結。瑪麗索爾卻蘸取沾著奶油的指尖,輕觸他顫動的疤痕:"這甜味可像查普爾特佩克公園的晚霞?"
男人揚起的胳膊忽然垂落。當瑪麗索爾為他包紮傷口時,瞥見他後頸褪色的船錨紋身——那是他父親作為偷渡客留下的最後印記。
暴雨夜,埃米利奧帶著混凝土氣息撞開家門。瑪麗索爾握住他龜裂的手掌:"讓我分擔你的苦痛。"男人觸電般抽回手,卻在看見她撞到桌角的膝蓋時,翻出醫藥箱生澀地塗抹藥膏。
產檢單飄落那日,埃米利奧在三十層高空接到電話。黃昏他帶著汗味衝進門,懷裏揣著當掉舊腕表換的銀腳鐲。瑪麗索爾攪動著沸騰的紅豆湯,腹部的弧度讓男人釘在玄關。
"監工今天嘲諷我..."他忽然出聲,手指無意識摳著門框,"但我忍住了。"月光在湯鍋邊緣跳躍,埃米利奧結滿老繭的手第一次輕覆妻子的孕肚。
嬰兒的初啼穿透晨霧時,埃米利奧正將藏著杏仁糖的麵團送進烤箱。麵粉沾在他新熨的格子襯衫上——夜校老師強調麵試要體麵。瑪麗索爾倚著門框,看丈夫對照食譜調整烤箱溫度。
"市政廳撤銷了語言禁令。"收音機混著麵包焦香飄蕩,"社區重建計劃即將..."埃米利奧忽然轉身,疤痕在晨光中泛著溫潤的銅澤:"等露西亞會跑跳,我們去波多黎各看真正的浪花。"
瑪麗索爾將繈褓放入丈夫臂彎,金發與黑發在嬰兒絨毯上交織成光瀑。窗外抗議的塗鴉已被新漆覆蓋,春風吹過重掛的英西雙語招牌,帶著烤玉米的香氣掠向太平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