積雪深深青檸山（Limestone mountain）

2018-03-25 星期天，與山友隊一行21人同登青檸山（Limestone mountain），往返5.2公裏，登高450米，全程6. 5小時。當天氣溫在零下10度左右，早晨陽光燦爛，開始登山之後有細細飄雪，山風凜冽。這是我們兩年以來遇到的積雪最深的一次登山。全程雪深及膝，最深處沒及胸部。山上沒有路，全靠著山友隊領隊青楓穿著雪鞋辛苦趟雪，以及他的身後幾個身強力壯的隊友以肉身做鏟雪機為我們開出一條雪路。最後有12人爬到了頂峰下的最高平台，之後，我和天駿跟隨領隊以及6個隊友繼續衝頂，由於頂部積雪過深，最終在離頂點約20米處止步。

雖然未能登頂，此次登山依然令人難忘。在積雪深深的陡峭山峰上，每一步都走得異常艱難，開路先鋒們更是走得艱苦卓絕。身強力壯的小鵬跟在隊長的雪鞋踩出的並不結實的雪地上為大家開路，一步一個深坑，有時雪都沒到這個身高1米9的小夥子的胸部了。走到後麵，他已經累得抽筋。另一個同樣累到腿抽筋的是61歲的趙哥，他不顧膝蓋有傷，自告奮勇地走在前頭開路，並且堅持走到了最高平台上。還有腳麵帶傷的秋雪奮不顧身地在深雪上爬出雪路，她那堅韌不拔的身影和正能量爆棚的激勵話語不斷鼓舞著走在後麵的人。最令人感動的是整個團隊在艱難環境中體現出來的合作友愛精神。隊友中有一位第一次爬雪山的小小穿的褲子不防水，而且防雪套沒紮好，走到一半襪子和褲子都濕透了，Nicole便給了她新襪子，高美女也把自己的羊毛圍巾給她係到膝蓋上保暖。領隊的太太草本身輕如燕踏雪無痕，全程都非常細心地照顧小小，等到堅強的小小一直堅持到連趴到雪上爬的力氣也沒有了的時候，草本就放棄了繼續登山，陪她先回到車上去。所以後來大家都說，是領隊夫婦的好人品和凝聚力使得山友隊十分火爆的，每次登山告示貼一出來便很快爆滿就是明證。

這座青檸山是我們爬的第一座雪山，於2015年12月中由好友伉儷帶領登上了小頂。那時雖然也有厚厚的積雪，但是遠沒有這次的雪這麽深。那個時候我們沒有任何登雪山的經驗，第一次踏著深陷膝部的積雪走在沒有路的密林中，內心很是惶惑。不過，好友是富於登山經驗的，我們忐忑不安地跟著他的腳印走出密林之後，立即被四周美如圖畫的雪山震撼了！那次的啟蒙式雪山之旅令我們看到了一個全新的美妙絕倫的雪山仙境，並且改變了從不敢逾越已有路線半步的心理，逐漸有了一點探測未知自然的勇氣。所以那是一次非常寶貴的經曆，青檸山也因此在我們心中有著如同初戀戀人般的地位。

這一次我和天駿跟在隊友們踏出的雪路上，走得並不吃力。我一邊走著，一邊尋找記憶中的印象，有一些特別的景色似曾相識，但是我非常驚奇地發現，到達小頂的路比記憶中的長得多了，而且上山的路也顯得陡峭得多。也許是因為積雪太深的緣故吧。又或者，因為比那時老了兩歲，我的體力有所下降了。到了記憶中是上次登頂的地方時，我不斷地尋找著標誌著小頂的石堆，我們曾在那個石堆旁擺了各種姿勢照過很多像，但卻一直沒能找到。目之所及全是鋪天蓋地的雪，即使石堆就在眼前，也已經被厚厚的雪覆蓋而無法辨認了。不過，隨著奇形怪狀的山石而起伏不定的雪景更是千變萬化令人迷醉。

“這次一起爬山的Nicole很厲害，去過乞力馬紮羅，還去過珠峰大本營呢！”途中我曾看著Nicole的粉紅色背影，對天駿說。

“那真棒！”他說。

“有一篇小說叫《乞力馬紮羅的雪》。”我說。我想跟他聊海明威的那部小說，但是天突然飄起了霏霏之雪，雪花落入我的口中，令我打了一個寒戰，我便住了口。

其實，即使我想聊，也不確實知道從何說起。那部小說跟乞力馬紮羅或者雪都沒有什麽關係，小說的背景可以放在任何一個地方。我之所以聯想到它，是因為隊友曾去過那座山，而這鋪天蓋地的雪也令我聯想到小說名字中的雪吧？我想。作者想寫的是一個沒有做最該做的事便意外死去的人的遺憾。一個貧窮的作家，為了貪圖舒適而跟一個富有的女人結了婚，但是當他有了財富之後，卻被財富腐蝕了。“因為每天什麽都不寫，貪圖安逸，扮演自己所鄙視的角色，就磨鈍了他的才能，鬆懈了他工作的意誌，最後他幹脆什麽都不幹了。他不幹工作的時候，那些他現在認識的人都感到愜意得多。”臨死之前，他遺憾的是從沒有寫過他所喜愛的巴黎，而且還有很多其他的東西都沒有寫：

“大牧場和那銀灰色的山艾灌木叢，灌溉渠裏湍急而清澈的流水和那濃綠的苜蓿又是如何呢？那條羊腸小道蜿蜒而上向山裏伸展，而牛群在夏天膽小得象麋鹿一樣。

那吆喝聲和持續不斷的喧嘈聲，那一群行動緩慢的龐然大物，當你在秋天把它們趕下山來的時候，揚起了一片塵土。群山後麵，嶙峋的山峰在暮靄中清晰地顯現，在月光下騎馬沿著那條小道下山，山穀那邊一片皎潔。他記得，當你穿過森林下山時，在黑暗中你看不見路，隻能抓住馬尾巴摸索前進，這些都是他想寫的故事。

。。。這些是他準備將來寫的一個故事。從那兒，他至少知道二十個有趣的故事，可是他一個都沒有寫。為什麽？”

關於財富會吞掉藝術家的論述，《約翰.克裏斯朵夫》在海明威之前早就說過了。他說：“我小時候有幾次給人家帶著坐了大公爵的馬車出去玩。車子走過我每根草都熟悉的草原，穿過我獨自奔馳而心愛的樹林。可是那時我什麽都看不見了。所有那些可愛的景致，都變得象帶我遊覽的那些糊塗蟲一樣的僵死，一樣的不自然。那批昏庸老朽的人好比幕一般把草原跟我的心隔斷了；不但如此，隻要腳下踏著木板，頭上蓋著車頂，就可以使我和天地絕緣。要能感到大地是我的母親，必須把我的腳踩入她的肚子裏，好似一個初見光明的新生兒一樣。財富斬斷大地跟人類的連係，斬斷所有大地之子相互間的連係。這樣，你怎麽還能成為一個藝術家？藝術家是大地的聲音。”

我一邊把腳深深地踩入雪中，一邊在心中想著這些偉大的作品中的教誨，不再覺得此生不成富翁有多大遺憾。我想：即使我不能成為一個的藝術家，也希望能成為一個跟大地緊密相連的、保持對藝術與自然之美有敏銳感覺的人。願我永不忘記聆聽大地的聲音，並能從中獲得讓心靈保持鮮活的力量。

山中有逕疑無路：

艱苦卓絕的開路先鋒：

上到了最高平台：

衝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