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獨石山雪蒼茫(Wasootch peak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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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獨石山雪蒼茫(Wasootch peak )

注:據考證Wasootch源於印第安語wazi,意思是“孤獨的石頭”,Wasootch peak即為“孤獨石山”。此登山道全長6公裏,拔高913米,全程約需6小時。

2018-03-18 星期天,氣溫在零下5度左右,是春天正式到來前的最後一個周末。我們與山友隊一行19人踏入白雪迷漫的孤獨石登山道,在雪中盡情歡笑,給蒼茫天空下的寂靜孤獨石山帶去了異乎尋常的歡樂氣息。不過我們未能走完全程。當我們走到離頂點約300多米的巨石下方時,隻見眼前雪深石滑,很是險峻,為了安全起見,隻好望石興歎原路返回。這次一共走了4.2公裏,登高550米,耗時5小時。雖然未能登頂,此次登山依然令大家很開心。此程可圈可點之處也很多,比如穿著雪鞋的隊長青楓一直走在最前頭非常辛苦地趟雪開路,本來是讓人感覺有些過意不去的,但是據他的領導草木說,每次趟雪開路之後,他的腹肌就出來了,卻又令我不禁羨慕不已。又比如途中遇到一個洋人男子帶著一條金毛大狗,一人一狗走在孤獨石山道上,帶著一股說不出的灑脫和美感,後來在巨石之下這人還為我們拍了集體照。還有因為腳背小傷而耽誤了兩個月沒有登山的秋雨,這次一路都熱情洋溢地為大家照相,做出種種“她在雪中笑”的美態,下山時更是像孩子一樣在陡坡上熊滑而下,真是歡樂非常。最可笑的是有個恐高的M先生,在巨石邊望著陡峭的雪坡,無論如何也不敢挪動身子,結果被身形偉岸的被譽為“蜘蛛俠”的紅帽小鵬像老鷹抓小雞似的一路拽下山去。頑皮的張豔為蜘蛛俠的拯救行動錄的像就讓後來才看見的人都笑破了肚皮。

那天一路上都飄著細細飛雪,灰蒙蒙的天色給大地披上了一層輕紗,散發出一種朦朧之美。天駿曾用惋惜的語氣說:“很可惜,今天的照片可能不太好看。”我當時笑道:“並不是陽光燦爛藍天白雲的山才美,下雪天的山也很好看啊!”的確,我由衷地認為:無論什麽樣的日子都是自然的一部分,都有其獨特之美。這是大山給我的啟示。每一次的遇見,它所展示給我的麵貌和氣質都絕然不同,隨著不同的時節不同的氣候而呈現出魔畫般變幻莫測的生命形態。在雪花紛飛的蒼茫天空下,大山凸顯了其孤寂蒼涼的氣息,輕披薄雪的青鬆在蕭瑟寒風中愈加蒼勁,而這種天蒼蒼地茫茫的意境正是中國畫中最常見的,大約是因為它有著中國文人最喜歡的那種既纏綿悱惻又地老天荒的悲愴意味。

而白雪之下的岩石也更顯孤清之氣,令我一再想起這座山的名字---孤獨石山。同時心想:給這座山起這個名字的人應該是具有詩人氣質的,因為一個人看著一塊石頭能生起孤獨之感,其心靈必然是敏感而細致的。這麽說來,即使是表麵看起來像原生態森林一樣未臻開化、終日以酒為伴、懶惰邋遢的印第安土著,也有著一顆詩意的靈魂啊!而且說不定這些靈魂所感受到的詩意比起西方文化熏陶後的文明人來,還要更淳樸和渾然天成些。我想起十多年前,我們剛建好新房的第一個春天,房子的四周全是光禿禿空蕩蕩的,一到晚上,狂風便在屋後空曠的高爾夫球場嗚嗚呼嘯,聽起來令人倍感心寒。於是,天駿便提議說:“我們去印第安的森林裏挖些青鬆來種到後花園去吧!可以擋風。”他想去找鬆針顏色分別是翠綠的青鬆和藍色的鬆樹,錯落有致地種成兩排,等到鬆樹長大之後,就在樹上係上秋千,讓我和孩子們躺在秋千上看書。我知道,那種場景在天駿在想象中無異於天堂一般。而我也特別喜歡常年不落葉的青鬆,因為一到秋天,這裏最常見的樺樹的葉子先是變得金黃,接著很快就掉光了,一年中大半年的時光出觸目所見都是光禿禿的枝條,非常寂寥。隻有傲立霜雪中的綠色青鬆流露出勃勃生機。所以我們立即動身,到離家最近的隻有35分鍾車程的印第安人保留地去,看到第一個印第安人的房子便去敲門。那是個不大的木平房,坐落在茂密的鬆樹林中,一條泥濘的馬路把房子與50米外的公路相連。房子四周的樹木被砍去了,長滿了野草,看不見有人維護的痕跡,看起來甚是荒涼,兩隻馬兒悠閑地在草地上吃草。開門的是兩個少年,一個又高又胖,臉蛋紅乎乎的,咧著的大嘴笑得爽朗。還有一個瘦小一些,看來是他的弟弟。他們聽了我們的請求,哥哥便高高興興地扛了大鏟子,弟弟也興奮地跟著去幫我們挖樹。走到叢林中,隻見在參天的密集巨鬆下有很多密密麻麻的小樹,靠著從大樹的間隙透下的陽光怯怯地活著,很多長到一兩米左右便枯死了。我們小心翼翼地挖出6株接近身高的小樹,盡量不傷樹根。孩子們又幫我們把小樹綁到我們的房車車頂上。天駿問他們要多少錢,他們聳聳肩說隨便,他便給了他們50塊,孩子們開開心心地接過錢,搖手說再見,一直目送我們離開。那些樹後來有兩棵在我們的後花園活了下來,現在早已長得比屋頂還高。我們一直沒有在樹上係上秋千,不過,天駿在樹下放了一張搖椅,夏天的時候,我有時躺在搖椅上讀書。仰望著高聳入雲的鬆樹,有時我會想起那兩個幫我們挖樹的少年。天駿有時也會談起這件事,談到印第安人時就說:“印第安人是淳樸的,可惜他們太愛喝酒。可能是因為住在森林裏太冷,喝酒可以暖和些。”

走在孤獨石山上時,我又想起了那兩個印第安少年。因為曆時久遠,我早已無法清晰地記起他們的模樣。不過,記憶中的少年們渾身散發著淳樸又天真的氣息,衝淡了我從某個城市的角落看見的那些臉色黝黑、衣著邋遢、爛醉如泥渾身發出惡臭的印第安人的形象,令我心中生出一股憐憫和痛惜的情愫。那兩個大約比我們的孩子大10歲的印第安孩子,他們現在怎麽樣了呢?年屆中年的他們是否走出了他們的部落,在西方文明世界中找到了合適的位置?又或者,還是重複著祖先的老路,被糖尿病折磨著,酗酒、懶惰、日益肥胖。我心中希望看到的是什麽呢?在桃花源般的原生態山川間,保留著淳樸天性的人們在辛勤地勞動,牧馬、打獵、釣魚、種植果園、修建美如仙境的家園?把這種烏托邦夢想寄托在這樣懶惰無能的加拿大第一民族上的我,難道不是在做白日夢嗎?

懶惰無能。如果說這是第一民族的弱點,這個懶惰無能無所作為的民族至少正在為人類保存著無比珍貴的原生態資源,到頭來,這種“無為而無不為”說不定才是人類社會中最有功德的行為,誰知道呢?我又想道,假如中國人是這裏的原住民,占據著這些黃金地段,憑著中國人的急功近利善於鑽營不擇手段的秉性,可能早就把森林毀壞殆盡,變成來錢最快的高樓大廈或旅遊勝地了。這樣一個民族,麵對意圖逆曆史潮流而做皇帝的當權者集體沉默,卻把種種不滿發泄到“兩會翻白眼事件”的紅藍衣小女人身上。一個自稱為“全美電視台”的紅衣女郎,隻不過裝腔作勢地提出了一個聽起來更像是拍馬屁的又長又臭的“問題”,被身邊的藍衣女郎表示不耐煩而翻了個大白眼,就被當成了紅色勢力擁護者的代表而被對修憲不滿的人圍攻,而當局則立即當機立斷地將之拋棄,所有機構包括她棲身的“全美電視台”都立即聲稱跟她毫無關係,紅衣女如頓時變成了如過街老鼠;而藍衣女郎則成了某些人心中正義的代表,被讚美吹捧的同時也被當局鞭撻,失去了工作。一時之間紅藍衣女都因為一個白眼而掉入了陰溝,全身被潑滿汙水。這種暴虐的行為正如魯迅所說的“勇者憤怒,抽刃向更強者;怯者憤怒,卻抽刃向更弱者。”,隻不過,這些抽刃向更弱者的怯者也許連真實的憤怒也沒有,隻不過是些無聊的跟風者而已。

我又想起就在登山前的那個星期,一個名叫霍金的被困在輪椅上大半輩子的英國科學家去世了。消息剛傳出來,全中國似乎舉國上下都在悼念他,許多人稱之為偉人,大家都叫嚷著無論生活多麽艱難都不要忘記仰望星空,而不是隻看腳下,似乎不說點跟他有關的東西就顯得自己無知似的。不過,到底有多少人真正了解他的理論體係,有多少人知道這個人的實際成就都令人存疑。我因為對物理學毫無研究,又本能地厭惡醜陋的不自然的麵目,所以從不願對一個殘廢的形象注目凝視,自然對這樣一個人所知甚少。因此當我看到某些似乎比我更不可能對物理學更有研究的人也悼念和頌揚霍金時,不禁覺得不可思議甚至反感起來。於是我說:

“如果你讚美這個人身殘誌堅我可以理解。但是你讚揚他偉大,難道你真的了解他的理論體係嗎?反正我是沒能讀懂時間簡史。如果我們連他的‘時間簡史’都讀不懂,我們真的有資格讚揚他是個偉大的物理學家嗎”?

歸根到底,作為一個純粹的科學家,仰望星空應該是出乎他本能的渴求,而凡人能真正達到同樣境界的卻少之又少。即使是仰望著同樣的星空,每個人看見的景象也是絕然不同。一個人所能真正看見的東西,永遠不能超越心靈所局限的境界。

霍金另一本有名的書《果殼中的宇宙》我也沒能真正讀懂。但是我知道這個書名是出自《哈姆萊特》中的一段名言:“即使我的肉體被困在一個果殼中,我仍然能把自己當成宇宙之王---假如我不是被噩夢纏繞的話。”我覺得這段話更能代表霍金:他的身體被窶困於輪椅上,如同被困在一個果殼之內,而他的心靈仍然如同宇宙之王一樣自由。但是一般的人卻無法做得到,因為我們都常常被噩夢纏繞。哈姆雷特的噩夢是必須報殺父之仇,而常人的噩夢卻往往平凡瑣碎得多,比如來自工作、家庭或者健康等等的問題,或者是因為心靈的軟弱、庸俗,慢慢地築成厚厚的果殼,將自己圍困起來,使心靈變得更加狹隘和暗淡無光。

那天我就是那樣一邊走一邊被上麵那些淩亂的思緒困擾著。那時飄著飛雪的孤獨石山散發出一股陰沉、孤寂而蒼涼的氣息,使我的思想偏於悲愴。不過,由於身處一個歡樂的團隊之中,我很快便從沉思中驚醒過來,與大家一起欣賞美景,盡情歡笑。

而我把這些淩亂的思緒記錄下來,是想讓自己將來重讀時還能想起曾經有過的鮮活的思想,或許到因為惰性而淪為奴隸時,看見這些文字能有所警醒,不致全部歸之於“命運”。誠如魯迅所雲:

“惰性表現的形式不一,而最普通的,第一就是聽天任命,第二就是中庸。我以為這兩種態度的根柢,怕不可僅以惰性了之,其實乃是卑怯。遇見強者,不敢反抗,便以“中庸”這些話來粉飾,聊以自慰。所以中國人倘有權力,看見別人奈何他不得,或者有“多數”作他護符的時候,多是凶殘橫恣,宛然一個暴君,做事並不中庸;待到滿口“中庸”時,乃是勢力已失,早非“中庸”不可的時候了。一到全敗,則又有“命運”來做話柄,縱為奴隸,也處之泰然,但又無往而不合於聖道。這些現象,實在可以使中國人敗亡,無論有沒有外敵。要救正這些;也隻好先行發露各樣的劣點,撕下那好看的假麵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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