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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於 2014-05-21 11:23:18 時間, 由版主 玉珠 編輯

江河湖海 迷之卷: 141~150

141。第一百四十一章 坦蕩
142。第一百四十二章 人間,萬種紅塵
143。第一百四十三章 毀滅
144。第一百四十四章 殤
145。第一百四十五章 曉花(上)
146。第一百四十六章 曉花(下)
147。第一百四十七章 大戰過後
148。第一百四十八章 等了很久了
149。第一百四十九章 心靈的力量
150。第一百五十  章 迎接之人
 
 
第一百四十一章 坦蕩


林富瑞會死嗎?林曉花的信仰原來是林富瑞?我的腦海中不禁浮現出這兩個念頭,然後自己兀自的不敢相信。

從邏輯上來說,神的靈魂抽離了林富瑞,林富瑞還是一個完整的人,不論是靈魂還是軀體,之前大戰所受的傷害也不足以讓他死亡,他怎麽會死?

另外有一點,我自己都不想承認的是,心底微微有一點酸,不敢相信林曉花如信陽一般愛著的人是林富瑞…我對林富瑞了解的不多,最多就知道他是神的一個‘承載者’,從林建國的三言兩語中知道他是戀家的,其它的或者是很平凡?畢竟他整個人的性格表現都是神的。

唯一一次自己的性格表現,是在祭台之上,他的意誌浮現時,那聲軟弱的呼喚林曉花,林曉花轉過頭流淚,還有就是對林建國的依戀。

總之,林富瑞在我心裏根本就不是一個性格鮮明的人,而林曉花卻是一個風情萬種,柔媚入骨,卻又顯得那麽特立獨行的女人,我不想用不公平的眼光去看待某一件事情,可是我總覺得林曉花愛的男人應該是卓爾不凡的,不該是林富瑞這樣的。

我為什麽會微微發酸?難道是我忘不了林曉花和我那麽接近的一次親吻?畢竟是那樣的接觸,心底總會有悸動…這肯定不是愛情,或者說連喜歡也算不上,但是那一刻是有心跳吧?我也說不清楚自己。

或許,這也才是人性的複雜。

“嗬,天劫過後,秩序恢複,所借之壽運一切歸還…欠下的債會用生生世世彌補,直到還完所欠之人為止。林富瑞所欠最多,天劫過後,第一個死的就是他。”道童子的意念很快就給出了我一個答案。

想必這一切神他們,包括林曉花也是知道的…也就是說,那些靠著別人的壽運等東西活著的人,包括聖村,包括那個小鎮的該死之人,在這次天劫過後,都會死去…不會死的,也會還清從別人那裏搶奪的。

隻是為什麽是林富瑞欠的最多?畢竟神占據他的身體,一切都不是他所願啊。

“天道隻看因果,不問原因。就如欠債還錢,殺人償命…是天經地義,在這世間或者講一些因由。但天道是絕對的公平,畢竟別人的壽運,甚至靈魂力都是加諸在的林富瑞身上,這個沒有道理可講。天道最大的仁慈在於,它沒有把林富瑞當成罪人,天劫不加其身,仍然許他輪回去償還。隻是償還,不是懲罰。你可懂?”道童子三言兩語講道,淺顯卻也頗有深意,罪不罪,惡不惡另論,欠下的該還,卻是至理。

畢竟是我另外一個自己,我對這個道童子很難有什麽負麵的情緒,即便知道自己的意誌可能會被他占據,而他對我卻也是如此,好像特別熱衷於給我講解天道,像是在刻意培養自己的今生,卻是對自己意誌可能侵占我的事情隻字不提。

我感覺我的前世就是一個熱衷於追尋天道至理,一舉一動,一言一行,甚至是一思一想,都讓自己接近天道,所以才會這樣的冰冷疏離,絕對的理智….可是,這樣就真的好嗎?

我這樣對前世的自己提出了疑問,得到的卻是一片沉默,反倒是過了一會兒之後,一道意誌才在心底浮現:“真是可笑的感情,不能公平理智的看待世間的一切,竟然投入千絲萬縷的關係中,自己的局中,對眼前這個女人動心。不應該反省嗎?”

我該反省?我的臉上浮現出了痛苦的表情,這種痛苦並不是我覺得我那一刻的心跳是一件不應該的事情,因為師父從小的教育,讓講究自然的我,知道自己的任何心情隻要是自然發生,就應該順應,沉澱之後,再去思考。

這痛苦是源自於我想起了如雪……我能夠肯定的是我的深情全部給了她,即便是我和她之間有的隻是絕望,也沒人能夠代替她,可是我為什麽?

我陷入了這種痛苦,心中不由自主的浮現出如雪的形象,然後厭棄自己,可是在那一瞬間,我的心卻莫名的猛痛了一下。

這一下疼痛,我肯定不是源自我自己的意誌,難道是他?我下意識的覺得好笑,不可能,道童子這麽冰冷無情的前世,不要說根本沒有見過如雪,就算是見了,又哪會來什麽心痛的感覺?他可能連感覺都不會有吧。

可能是我自己太過難過,所以心才會猛痛了一下。

我沒有察覺到的是,道童子翻看我的一切記憶,偏偏不觸碰的就是關於愛情那一塊兒。

此時的林曉花還在我的眼裏,半伏在地上,一手握著天紋之石,一手握著林富瑞的手,臉色蒼白,眼中含淚,一頭秀發依舊在風中飛揚。

我的眼簾漸漸的模糊,不是淚水,而是思維渙散和痛苦帶來的一種自我厭棄,看不清楚眼前的事物,甚至忍不住抱頭發出了一聲呻吟。

淩青奶奶注意到了我的情況,忍不住關切的回頭看了我一眼,問了一聲:“承一,你是怎麽了?”

“如雪…”我隻能痛苦的回答出這兩個字,然後千言萬語卻無從說起。

淩青奶奶歎息了一聲,握住了我的手,也不知道是開解我,還是自言自語的說到:“我和你師父的感情伴隨一生,可是在這長長的歲月中,你師父為很多其他的女人一顰一笑,一舉一動,甚至是一個小小的瞬間動心的事情就太多了。他沒有隱瞞過我,那隻是很自然的心動,那是人性的一種本能,如果克製不了,就自然的去體會,終會明悟什麽的。”

“我不明白。”這個時候,第二道天劫之雷落下,映照的在場每一個人的臉色都分外沉重。

劫雷依舊在觸及到林富瑞之前散去,即便失去了目標,這第二重天劫一旦開始,也會完成六道劫雷才會停下的。

“你自然是不明白,就像一個人始終對著的隻是另外一個人,他何從去考驗他的忠貞?就如書裏所寫苦等小龍女十六年的楊過,也是經曆了許多美好的女子,才發現了一生所愛,值得等待的是誰。對感情的忠誠自然不是要和誰比較,而是一份經曆了紅塵萬種之後,心的沉澱。就如紅塵煉心,沒有經曆,哪來錘煉?承一啊,道的含義沒有強迫,而是自然,天道也不講究完美,你不能刻意的去追求完美。任何精益剔透的事物也會有瑕疵。美好的事物總是會讓人動心,但是所愛就是所愛…不需要束縛,也能讓你明白,你對美好事物的心動,隻是單純的心動..發乎情,止乎禮,坦蕩蕩…,就好像看到電視劇,喜歡電視劇的人物,但深愛的依舊是她。攜手一生的,依舊是她。感情從來也是不需要強迫你去怎麽樣完美的。”淩青奶奶對我娓娓道來,卻讓我的臉色漸漸恢複了正常,痛苦也漸漸的散去。

是啊,淩青奶奶所說確實是事實,從小和師父相依為命,我早就明白師父的作風。他是真的不會拒絕任何美好的‘大姑娘’,毫不掩飾的表現自己的欣賞,可難道師父不明白他要相守一生的人是誰嗎?而他也是真正的發乎情,止乎禮…

而我也明白,我一生深愛的是誰,也沒想過要和林曉花發生什麽!我為什麽要那麽鑽牛角尖的去抗拒那一瞬間自然的心動,坦蕩的麵對自己就好了啊。

有時麵對複雜的人性,需要做的真的隻是一份坦蕩。

“無聊。”道童子明顯又站在製高點上,去評價了這一切,而我卻是完全的放鬆了,也任由自己對林曉花這一切流露一分心疼。

第三道劫雷就要落下,這個時候,林富瑞的手緊緊的握著林曉花的手,他的臉色是那麽的難看,整個身體都有一些顫抖…我不明白他為什麽會追尋死亡,但如今的這一份顫抖,是為了就要實現願望所激動嗎?

相對於林富瑞這太過誇張的表現,一直平靜的是林曉花,她的目光落在林富瑞的身上,真的就是柔情似水…這個時候,天上隱約有第三道電光閃過,第三道劫雷就要來了。

“曉花,幫我。”而在這一刻,林富瑞忽然失控的大喊了一聲,這一聲幾乎用盡了他全身的力氣一般,在他話剛落音的瞬間,第三道劫雷落下,映照的林富瑞的臉蒼白無比,也有些扭曲。

幫他什麽?我下意識就皺緊了眉頭!


第一百四十二章 人間,萬種紅塵


這一次,再看向在電光之下,林富瑞的臉,我就覺得心中充滿了異樣的感受,之前是覺得蒼白和扭曲,這一次再看,卻是覺得因為某種渴望,而顯得有些猙獰。

事到如今,還有什麽能幫的?總覺得看著林曉花瘦弱的肩膀,能承擔這一切嗎?

“幫我…”林富瑞的身體因為虛弱站不起來,他隻能急急的朝著林曉花費力的挪動了幾下身體,用雙手握住了林曉花的手,眼中的渴求幾乎化為了實質,還帶著莫名的慌張和急切。

林曉花的眼神卻是溫柔似水,柔柔的落在林富瑞的臉上,她這種眼神我從來沒有見過,她習慣用一種叫嫵媚卻置身事外的漠然來掩蓋一切情緒,她這樣的眼神讓我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隻能這樣看著,水霧迷糊了她的眼睛,最後化作一滴淚滴落在林富瑞的手上。

淚滴滑落之際,林曉花平靜卻仿佛像是帶著歎息的聲音幽幽的傳來:“你要我幫你什麽呢?”

“讓我進這塊石頭,你是不是有辦法的?”聽到林曉花的回答,林富瑞的眼中一下子閃爍出希望的光芒,握著林曉花的手,聲音雖然虛弱,卻透出了一種叫希望的急切。

林曉花默然不語。

而我卻是震驚,我當然不能忘記我和林曉花相處的夜晚,林曉花第一次提起他時,所說的信仰,他是她的信仰,而他的信仰卻是一心求死,可是林富瑞明明就……

天上的第四道劫雷正在聚集,林富瑞更加的急切,就算如此虛弱,聲音也忍不住高了幾調:“曉花,快來不及了,你知道的,一切都是他做的。為什麽要我來承擔這一切?為什麽他沒事兒,我馬上就要死?曉花,你舍得看著我老死在你麵前嗎?你舍得我就這樣消失嗎?”

林曉花臉上的淚仿佛不能停止,麵對林富瑞急切的請求,她忽然就笑了,帶著三分的媚意,七分的淒涼,卻好像一片姹紫嫣紅中盛開了一朵有些虛弱的白花,卻是讓人移不開眼睛。

“我不是一樣會在一會兒就消失,你可有舍不得我?”盡管臉上的淚水不能停止,林曉花的聲音卻非常的平靜,明明這句話字麵上的意思那麽哀婉,她怎麽可以用如此平靜的聲音……

“我當然舍不得你,隻要我還在,你就會一直存在,不是嗎?隻要我..隻要我能躲過這一劫,我就能讓你長久的活著。”林富瑞語無倫次的說著,神情已經到了一種不能言說的焦躁,他完全沒有注意到身後一個跑得踉蹌的身影。

林建國,他還在這兒?這麽一場大戰,他難道一直就躲在一個角落,看著他的兒子嗎?

‘啪’的一個耳光落在了林富瑞的臉上,是林建國激動的站在了林富瑞的身後….此刻的林建國嘴唇顫抖著,眼神全是沉痛,他有些不敢相信的看著自己的手,好像是不敢相信,自己怎麽會打自己兒子一個巴掌?

我的心莫名的歎息,在這個時候,就算那個一直冷漠的道童子也情緒微微的有些波動,隻是微微的波動。

我聽見心裏的一道意念:“這就是人間,紅塵萬種嗎?”接著,就陷入了沉默,仿佛是想繼續的把這人間的紅塵萬種看下去。

“爸,你打我?你打我做什麽?你是不是也想我消失?是不是?”林富瑞在這一刻徹底的癲狂了,他轉過頭,幾乎是用嘶吼的聲音對著林建國大吼大叫起來。

而林建國卻是嘴唇顫抖著,什麽也說不出來,他有些頹廢的蹲下來,一雙手覆蓋著臉,聲音伴隨著淚水從指縫中溢出:“兒啊,你不能對不起曉花的。”

“我怎麽對不起她了?難道你們都不能理解…一切都不是我願意的,是那個神,那個神…”林富瑞的聲音是那麽的急切,可是從天而降的第四道劫雷,卻以驚人的氣勢打破了他的嘶喊。

這一次雷電離林富瑞很近,很近….近到就要劈到林富瑞了,好像這一次雷劫是要針對林富瑞一樣,把林富瑞嚇得不由得縮了一下身子。

雷電過後,林建國重新站了起來,他又朝著林富瑞走近了半步,看樣子他還是想說點兒什麽,卻被林曉花擺擺手,示意林建國什麽都別說了。

麵對林曉花,林建國好像也有著特殊的情感,林曉花這樣示意,他就真的停住了腳步,隻是用一種沉痛的目光看著林富瑞,什麽也不說了。

林曉花鬆開了林富瑞的手,手指輕輕的觸碰著林富瑞被剛才的雷電驚嚇的更加蒼白的臉,輕聲的說到:“是啊,什麽都是他做的。你被迫的與他靈魂糾纏了那麽多年,他強勢,可是情感上還是要受你的影響。你呢?是不是也已經刻畫了他的痕跡?所以,到現在這個地步,你也習慣了和他糾纏,哪怕是躲進一塊石頭裏?”

“曉花,幫我,為什麽死的會是我?為什麽?我明明什麽都沒做,為什麽他…而且,我明明就還是我。”林富瑞的聲音變得軟弱,或許他始終覺得這一切的後果是他在承擔。

“是啊,你還是你…可惜這些年,我的記憶已經太模糊,總是停留在那一天你出現的夜晚,對我說的那句話。既然你如此想,我就徹底的成全吧。”林曉花放開了撫在林富瑞臉上的手,然後拿起那塊天紋之石站了起來。

林曉花這是要做什麽?真的是要把林富瑞也弄進這塊天紋之石裏嗎?

我有些怔怔的看著林曉花,心裏卻莫名的能體會她此時的這份淒楚,如果一個人死了,那你至少可以懷念,最怕的隻是那個人還活著,卻早已不是你心中的他,有什麽比這個還要痛苦?

而林曉花佇立在這越來越猛烈的風中,卻是從胸口掏出了一個掛墜。

這是什麽?難道又是一顆天紋之石?我下意識的這樣想,卻被心裏道童子的意念給打斷:“你以為天紋之石是大白菜?想出現幾個出現幾個?”

我被道童子這樣一說,這才發現林曉花胸口的吊墜是一塊金屬的吊墜,有小半個巴掌那麽大,是那種可以打開的,她從裏麵拿出了一個什麽東西,我仔細一看是一張符紙。

林曉花看了林富瑞一眼,而林富瑞則是充滿了希望的看著林曉花,林曉花笑了,在這一刻,她伸手靜靜的抹幹了臉上的淚水,然後把手指放進自己的口中,似乎是很嬌媚的樣子,可是鮮血卻從她的手指溢出。

她咬破了自己的手指,然後攤開那張符紙,用自己的鮮血在符紙上描繪著什麽。

這個時候,除了呼呼的風聲,一切都安靜極了….或者是這樣的安靜太過於安靜,林曉花靜靜的開口了:“這些年,神總是弄一些修者進來。或許是歲月太無聊了,我也就學了一些東西。總是學不好,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不過異樣畫葫蘆總是可以的。”

“曉花,你學了什麽?”林富瑞以為此刻林曉花在和他聊天,所以盡管不耐煩,還是問了一句。

“陣紋啊。”林曉花抬起頭來,又是熟悉的笑容出現在臉上,充滿風情的,卻是毫不在意的。

可在這時,她手中的那塊天紋之石卻開始劇烈的震動起來,而林富瑞開始並沒有認真的聽林曉花在說什麽,看見她手中的天紋之石震動起來了,他才猛地反應了過來,忍不住失聲而出:“什麽?陣紋?不,不,曉花,你不要!”

“這些年和神在一起,你知道的也不少呢?”林曉花笑得如此嬌豔,卻在天紋之石震動到最劇烈的時候,把那張符紙映在天紋之石上!

“不!”林富瑞在這一刻,竟然掙紮著虛弱的身體站了起來。

可是,一切都已經成為定局…在那一刻,我好像明白了什麽。


第一百四十三章 毀滅


那就是林曉花要徹底的毀滅這顆天紋之石!

這讓我想起了祭台之上的那陣紋,九為極數,林曉花要我上去添加上一條…莫非….

“發現了嗎?我早就知道會如此。她身上隱藏了一條陣紋紋路,波動隱晦,若非不是因為靈覺的關係,我也看不出來。而這條陣紋紋路隻要用朱砂或者鮮血描繪一次,就可以形成一條精妙的陣紋。而天道之陣紋,一般以三,六,九為數。在這裏祭台都承載了九條陣紋,你以為天紋之石這種高級別的東西,上麵會是幾條陣紋??這女人很有心機,從一開始就要毀了這天紋之石。”道童子簡單的評價了一句。

這讓我回想起了一個細節,在林曉花揀起天紋之石的瞬間,我的身體停下了腳步,生生的就看著這一切發生,甚至我阻止都被道童子的意誌壓製了,原來他通過驚人的靈覺,洞悉到了陣紋的波動,早就猜到了這一切。

“那陣紋恐怕就是和天劫之陣一樣,出自同一個人。毀去這天紋之石,倒也夠了。”道童子再次這樣淡淡的評價了一句,意誌又重新歸於沉寂。

而在我的眼前卻是徹底崩潰的林富瑞,他站了起來,盡管腳步不穩,還是撲到了林曉花的跟前,他此刻的神情哪裏還有半分溫柔,他停在林曉花身前不到半米的地方,嘴上一直嚷著:“你害我,你害我…”然後伸出手來,看樣子是要搶那塊天紋之石。

而那塊天紋之石在林曉花的手中劇烈的震動,符紙飄落而下,而那道血色的陣紋卻是徹底的映在天紋之石上。

從天紋之石上傳來了神癲狂的聲音,可笑的是他竟然吼的是同林富瑞同樣的話:“林曉花,你害我,你害我!”

這一刻的這一切,多麽的諷刺,諷刺到我的嘴角都不自覺的上揚,流露出了一絲冷笑,不管是神,還是林富瑞,他們誰又有資格對林曉花壤出這麽一句話來?

天紋之石還在震動,可是上麵的紋路卻開始慢慢的出現了一種死寂的氣息,石頭上也開始隱約有了龜裂的痕跡。

‘轟隆’,第五道天劫之雷落下來的時候,林富瑞終於把那塊天紋之石搶到了手上,他拚命的用自己的手掌擦著上麵的紋路,可是陣紋一旦形成,就算擦去了上麵的顏色,又怎麽可能擦去陣紋成型的軌跡?

雷光中的林富瑞瘋狂了,他一把扔下了那塊珍貴的天紋之石,在雷光散去之時,他衝到林曉花的麵前,高高的揚起了自己的右手。

看到這裏,我忍不住身體動了一下,就要站起來,卻被淩青奶奶拉住,對著我輕輕搖頭,低聲說到:“江湖恩怨江湖了,兩人之間的感情也就這兩人了吧。”

我輕吐了一口氣,坐下了。

而與此同時,林建國也衝了過去,大喊了一聲:“畜生,你敢,曉花她…”

可是,林曉花卻用眼神阻止了林建國,而失去理智的林富瑞毫不猶豫的朝著林曉花狠狠的扇去,我隻是震驚,這麽虛弱的他,怎麽可能在這個時候,爆發出如此大的力量?看起來這麽驚人的朝著林曉花打去?

雷光散盡之時,伴隨著清脆的一聲‘啪’聲,林富瑞的耳光落在了林曉花的臉上,林曉花顯得有些瘦弱的身體在風中搖晃了兩下,到底站直了。

這一耳光毫不留情,我看見林曉花的左臉瞬間就腫了起來,紅色的,刺目的鮮血也從她的鼻孔緩緩的流出,如此的狼狽,她卻莫名的笑得很開心。

“小瑞哥哥,還記得小時候,你在我家,我一直這樣稱呼你嗎?放不下的,不過一直是小瑞哥哥而已…如今,也好,一個巴掌徹底的扇碎了一切,也算是你我之間情分已了,罷了,我也累了。”林曉花說這話的時候,平靜的要命,那種心死的平靜,讓人聽起來是如此的害怕。

她輕輕的拭去了臉上的血跡,卻因為手掌的撫過,血跡氤氳開了一臉,可是她不在乎,竟然再次朝著林富瑞笑了一下,然後轉身朝著我這邊走來。

林富瑞踉蹌的退了兩步,這一次他臉上的蒼白卻能看見不是因為虛弱,而是來自心底的蒼白。

直到林曉花走了幾步,林富瑞才像想起什麽一樣,大喊了一聲:“曉花,不,你別走!”他腳步虛浮的想追上去,可是那一耳光就像是用盡了他全身的氣力,隻是追了一步,就頹然的跪倒在地上。

而在這時,那顆開始破碎的天紋之石中也傳出去了異常強烈的意念:“林曉花,哈哈哈..林曉花!你費盡心思算計我,到底還是輸了?你怎麽就看不明白,這些年主導的意誌是我,是我!對你好的是我,順著你,依著你的是我!根本不是這個林富瑞…他根本就不配,你卻算計我,算計我…”

“一群瘋子。”道童子似乎看不下去了,徹底的陷入了沉寂。

可我卻無法想象那是怎麽樣一個故事?兩個靈魂在一個身體…而遇見林曉花,三個人糾纏至今?那是怎麽樣的痛苦?那高高在上的神也動了凡心?還是他隻是被林富瑞影響了情緒?亦或者不甘心林曉花始終不把他放在心上?

我不是當事人,我沒有答案,我隻是萬萬想不到壞事做盡的神,在這毀滅的一刻竟然在意的這個?

可是,為什麽這兩個靈魂都號稱愛著林曉花,卻在生死之間,第一個想到的是自己是否能活下去,選擇了拋棄,甚至遷怒於她呢?或者,他們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隻是一個人。

林曉花沒有回頭,有些事情隻是當時,當時已過,也就心如死灰。

她隻是走到了我的身邊坐下,然後看了我一眼,說到:“陳承一,現在的我不怎麽好看,不過,你介意讓我靠一會兒嗎?”

我不知道說什麽,隻是低聲的說到:“不介意。”

林曉花歎息了一聲,把頭輕輕的靠在了我的肩膀上,說到:“那就好,可惜我沒有神仙倒用來感謝你了。”

“那個,沒有關係的。”我的眼中是林富瑞半跪在地上,看著林曉花的樣子,此刻,最後一道劫雷已經成型…林富瑞卻是看著林曉花流淚,他在說著什麽,聲音很虛弱。

可是結合著口型,半猜半聽的,我大概能知道他在說著,曉花,我怕,我真的怕。

“你怕什麽呢?死掉還有輪回…這才是對你的解脫。你為什麽就不明白曉花的一片苦心呢?”有一雙手輕輕的握住了林富瑞的肩膀,然後就像抱住一個小孩子似的,把林富瑞抱進了懷裏。

這個時候還能有誰?隻能是林建國!

到底是對自己的兒子恨不起來的,到這個時候,林建國看著軟弱的林富瑞,眼裏隻剩下疼惜。

“爸,我怕…爸,我怕啊!”林富瑞如同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緊緊抓著林建國的衣領,在林建國的懷裏竟然也像一個小孩子一般大哭了起來。

其實林富瑞的身材很高大,1米9左右,而林建國卻隻有1米75左右,可是,在此時,林建國懷抱著林富瑞,卻真的就像是一座大山那般,讓林富瑞依靠。

“沒出息,有什麽好怕的?今天,就算是死,不也有爸爸陪著嗎?而且,還有家人,還記得你媽媽,你的兄弟姐妹嗎?活了這麽久,你難道還看不透,活的長與短,都不如活的幸福,踏實,開心嗎?所以,怕什麽?”林建國安慰著林富瑞。

在天劫之後,死亡也一定會降臨到林建國的身上,他同樣也欠下了一身的債,可是相比於林富瑞他坦然許多。

在這個過程中,林曉花一直閉著眼睛,始終沒有睜開眼睛看一眼林富瑞,或者是林建國,就如她所說的,她可能是真的累了…可是閉上眼睛不看,心裏就不記掛嗎?

她靠在我的肩上,我早已經感覺到她的淚水再次不停的滑落。

其實,她做的已經夠了,給了林富瑞一個解脫的機會,也用自己的力量和隱忍懲罰了那個害了林富瑞一生的神。

“其實,事情要從哪兒說起呢?陳承一,你知道嗎?我以前可是一個不怎麽討人喜歡的丫頭呢,因為我有病,是真的有病,是癱瘓?還是什麽?所以,在很小的時候,我隻能躺在床上…”

一個聲音縈繞在我耳邊,是林曉花開口說話了。

而在這時,第六道劫雷終於落下。


第一百四十四章 殤


這第六道劫雷是天劫開始以後最大的一道劫雷,落下的瞬間,聲音震耳欲聾,生生的打斷了林曉花的話。

閃爍的雷光,映照的在場每一個人的神情都有些淒涼。

就算我和淩青奶奶是置身事外之人,眼看著這幕人間淒涼的慘劇,也忍不住動容。

劫雷過後,一直籠罩在天空中的劫雲開始漸漸的散去,但是一股莫名的氣息卻開始籠罩在整個平台,當這股氣息彌漫在平台之上時,一種說不出來的吸力開始產生。

這吸力根本沒有作用於我,但是我就是能敏銳的感覺到這股吸力的存在,我身邊的林曉花身體在微微的顫抖,但隻是瞬間,又複歸平靜。

而在那邊,當吸力出現的時候,林富瑞的整個身體,甚至連嘴唇都在顫抖,但也在這一刻,林建堊國緊緊的抱住了林富瑞,相對來說,他是幾人中神情最平靜的一個。

“富瑞,你一直都是爸爸和媽媽最心疼的一個孩子。其實我很早就想死去了,知道嗎?很早....雖然你強行的賦予我壽命,但不能阻止我自殺。可是,我終究舍不得,因為如果我也死去了,不是親人一個都沒在你身邊了嗎?”林建堊國滄桑的聲音在整個平台回蕩,父愛壓抑,但這一次卻是如火山一般的噴發了。

隻是簡單的幾句話,卻讓林富瑞莫名的不再那麽顫抖了,他任由林建堊國攬著自己,什麽也沒說,隻是閉著眼睛好像接受了這個事實。

我不知道這股莫名的吸力究竟是什麽,但是卻在這一刻看見了它的作用。

林建堊國一直是一個中年人,在這一刻,頭上的頭發卻開始灰白,臉好像也不那麽平整了。

至於林富瑞的形象就是一個二十來歲的青年,此刻看起來也多了幾分滄桑。

我的心莫名的一陣緊張,忍不住轉頭朝著林曉花看去,我不知道為什麽生怕看到林曉花的變化,還好的是,林曉花此刻看不出來什麽大的變化。

“富瑞,爸爸一直很想陪你到最後一刻。但看這情況,也不知道是不是可以了...富瑞啊,事到如今,沒有什麽是不可以原諒,不可以放下的了。就如,很多年前,我就早已經原諒了你,殺死了自己的兄弟姐妹...在那件事情以後,你媽媽傷心的自殺,可我若不是因為原諒,也不會陪你至今。”林建堊國的聲音漸漸的恢複了平靜,可是臉上的皺紋卻是更深了,那麽驚人的事實他卻是這樣輕描淡寫的說出來,是因為到了死亡的這一刻,一切都已經看透了嗎?

難道殺死林建堊國家人的不是神,而是林富瑞自己嗎?他為什麽要這樣做?

我下意識的看了林曉花一眼,此刻,卻發現她的青絲之中莫名的摻雜了幾根白發,這個發現讓我的心顫抖了一下。

“如果我和你說話,請你不要回頭,醜了,老了,不想讓你看見的。”可能是感覺到我在看她,林曉花閉著眼睛開口了,疲憊的聲音盡是調侃之意,她的樣子根本不在乎生死,卻是在乎老了,醜了....

或者,老了,醜了,她也不在乎,隻是不想讓人看見這個快速枯萎的過程。

反觀林富瑞,在林建堊國說出了那麽震撼的事實以後,卻也是平靜的,隻是更朝著林建堊國的懷抱靠了靠,就如林建堊國所說,事到如今,還有什麽放不下,不能麵對的?如果真是他做的,到死前的謊言還有意義嗎?

“爸,你都知道了。”林富瑞的眼睛也閉上了,仿佛同林曉花一樣,此刻的他也是疲憊到了盡頭。

“是知道啊,你想獨占著我和你媽媽,容不下你的兄弟姐妹,所以想個辦法殺了他們。原本,我們都很想去相信這一切是神做的,與你無關。可惜的是,那麽多年以來,我們了解你,也了解神,他怎麽可能連看一眼你兄弟姐妹被殺的勇氣都沒有?又怎麽可能扔下一塊養魂木,留了他們的靈魂?他隻會高高在上,麵無表情的看著。”林建堊國的聲音越發的虛弱,他娓娓道來,也越發的像在說一件平常事。

此刻的他虛弱是因為蒼老,是的,短短的幾分鍾,林建堊國就已經開始蒼老,也不知道是被抽去了什麽,他比一般的老人還要脆弱一些。

“是啊,我隻想讓你和媽媽牽掛著我,我妒忌為什麽我的兄弟姐妹就可以和你們生活在一起。其實,我不想這樣的,我以前也很愛他們...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會冒出這樣的念頭,覺得他們不配,爸,我不想的..我不想的...”林富瑞依偎在林建堊國的懷裏,輕聲的念叨著,淚水再次從他蒼白的臉上滑落。

在這一刻,我忽然覺得林富瑞也很可憐,可惜這種可憐我該怎麽言說?

“真是可惜,別人看似很慘的遭遇,卻是給他一個最大的煉心機會。如果他能夠克製神對他的影響,始終保持自我的本心,甚至以強勢的本質來壓製神,他的心境會到一個極高的地步,甚至得到天道的承認。可惜...天道之下,就沒有絕對壞的事情,也沒有絕對好的心情。因為好事也可能讓心境蒙塵,壞事卻可能讓心境升華。世人卻隻看表麵,追逐的都不知道是什麽?可悲,可笑。”在我忽然有些同情林富瑞的時候,道童子的意念再次出現,但是隻是冰冷的評價了那麽一句,就再無聲息。

這番話讓我深有領悟,可是此刻說給林富瑞聽,卻也是晚了,但願最後的悔意能夠讓他的生命得到升華。

“是啊,你不想的。這麽多年,支撐著我一直活下去的念頭,就是你也不想的。我常常安慰自己,兩個人就算住在一起也會相互影響,何況是一個身體裏,靈魂糾纏在一起?富瑞啊,從那一刻開始,我就知道你不是你了,可是我為人父,我卻到死都沒有辦法放棄你。知道你為什麽不該打曉花嗎?隻因為,還有一個人,她始終也舍不得放棄你,一心想讓你得到解脫,那就是曉花啊。”林建堊國此刻已經不能用蒼老來形容了,而是一種幹枯,他的壽數快盡了。

相對的,林富瑞年輕的容顏也變得蒼老了起來,在林建堊國說起這個的時候,林富瑞轉過頭了,睜開了眼睛,朝著靠在我肩頭的林曉花看了一眼。

林曉花的身體微微顫抖了一下,我不知道林曉花有沒有看他,因為林曉花不想讓我看到她老去的模樣。

“曉花,下輩子讓我還你。”林富瑞這一句話充滿了哀傷和真誠,但也滄桑至極,他也差不多快到時間了。

但林曉花始終默然不語,哀莫大過於心死,心已死,就算還在疼痛...但死去的又怎麽能夠複活?所以,對於死去的存在,還還是不還?還有意義嗎?

“曉花...”林富瑞的聲音在顫抖,伴隨著的是林建堊國的一聲歎息,這種事情誰又能去幫忙?就算父親也不能!

“曉花,下一世還有機會再見嗎?我不敢奢求在一起,隻要能再見,哪怕隻是一天也好?”林富瑞的聲音帶著哭腔,顫抖的厲害,他看向林曉花的眼睛是那麽的哀傷,容顏卻是在極速的蒼老,有一種一眼即是滄桑的感覺。

“兒啊,爸爸不行了,你也放下吧。不要再為難曉花,不要了...”林建堊國的聲音漸漸的虛弱了..越發的小聲了,他執著的抱著林富瑞的手,也在緩緩的,力不從心的滑落了。

林曉花始終沒有回答什麽,始終沉默著,我知道她不平靜,因為我的肩膀幾乎都被淚水打濕了,混在傷口中,有些疼痛。

“爸?爸....”林富瑞一下子收回了目光,有些無助驚惶的看著林建堊國,而林建堊國抬頭努力想對林富瑞做出一個笑容,但是嘴角卻停留在上揚的角度,就動不了了。

‘澎’是手輕輕落地,觸碰地麵的聲音,林建堊國的頭一下子垂下,這一生,他對林富瑞這個兒子的陪伴也到此為止了。

“不..爸,爸啊,啊...”林富瑞一下子反身抱住了林建堊國,抬頭仰望著蒼天,似乎也是在問,自己這一生何以走到這種境地?我很想把道童子的話告訴林富瑞,可惜的是...有些東西,心境不到,未必就能領悟。

或者,今生的傷口會帶到下一世,而下一世的他會更懂的,本心的某一種基礎叫做珍惜?

“都要走了,我也要走了...可惜,我還有很多故事想說呢。不能囉嗦的說了,簡單的說說,陳承一,你想要聽嗎?”林曉花的聲音也充滿了哀傷,她原本一直平靜的,她此刻是在為林建堊國的離去而傷心,還是為林富瑞的淒涼?

“如果你想,那我就聽著。”我也閉上了雙眼,忍不住一滴淚滑落,其實我不想聽的,哀傷的事情總是讓人喘不過氣,我很想平靜,也隻能把抓著師父的手再緊了緊。


第一百四十五章 曉花(上)


林曉花的聲音變了,之前她的聲音是清脆中帶著絲絲媚意,如今卻是低沉沙啞的,帶著一絲滄桑和掩藏不住的疲憊。

難道林曉花此刻也在慢慢變老嗎?我開始為這個女孩子心疼......可是我還能做一些什麽?

“你應該已經猜到,我和林富瑞都是一個村子的,都是出生在那個不怎麽光彩的村子——盜村....”林曉花開始慢慢的講述起來一段糾纏的往事,可能是因為時間不多了,所以她講得非常的簡潔。

但我也從她的講述中,理清了這個糾纏不休的故事。

那要從林富瑞被神上身的時候說起了,曾經林建堊國和我說起過,自從他的兒子上身以後,就去了別的人家生活,而這家人恰好就是林曉花的家。

“盜村的人大多姓林,就如很多普通的村子一般,往往一個村中總有一個大姓。我和林富瑞沒有什麽親戚關係,但是他在我們家卻是享受著最高的待遇......因為我爸爸媽媽是神的狂熱信奉者。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那個神身上,你知道為什麽嗎?”

“因為我,我是他們唯一的女兒。而我從小身體就不好,小小年紀就不會走路,大了一些就更加的嚴重,大多數時候隻能躺在床上等人照顧,病情卻是不知道的。我爸爸很愛我媽媽的,而我媽媽因為身體的原因已經不能再生養,那誰又不希望自己的女兒健康呢?那個無所謂不能的神就成了他們唯一的希望,所以他們理所當然的成了狂熱的信奉者。”

“或許是因為這個,也或許是因為我們家的情況相比於其他家要簡單,沒有什麽親戚,也就我,爸媽三人。神在選擇‘長大’的落腳點時,選擇了我們家。這也就是糾纏的開始。”

從林曉花的敘述中,我能想象神在他們家得到了是一個怎麽樣的高高在上的待遇。

但事實遠比我想象的更加誇張,盜村的人富裕,在生活上肯定是華夏這片大地其它村子不能想象的...即便是在亂世的時候,他們也過的安穩又富足,其它的不說,就說衣食兩樣,穿的就算不是綾羅綢緞,但也是講究的,吃的不是山珍海味,但也是大魚大肉的。

可是對於神,林曉花的父母怎麽敢讓他過和村子裏的其他人一樣的生活?總是要高出很多的。

所以,從神來了以後,林曉花家的生活發生了變化,最好吃的以前是給林曉花的,神來了就給了神,甚至很多還是林曉花以前都沒有見過的,吃過的。

製什麽衣服,也總是先給神,而且是最好的。

“我那個時候隻是一個常常躺在床上的小女孩兒,同其他的小孩子一樣,我的世界很簡單,沒有什麽神不神的,也不懂什麽地位的差別。和其他的小孩子不同的是,我的世界也很孤寂,沒有朋友,沒有兄弟姐妹,我有的隻是我的爸爸媽媽。小孩子的想法總是單純,我什麽也不懂,就是覺得爸爸媽媽愛他不愛我了。你知道的,那個時候的神也不過是一個小孩子的形象。”林曉花的聲音很寂寞,仿佛又回到了那個時候,小小年紀隻能躺在床上的寂寞。

我能想象她那個時候的心酸,卻偏偏也不敢和爸爸媽媽過多的哭鬧,隻能默默的忍受著這一切的疑惑。

天生有缺陷的孩子,如果不是偏激,那就是畏懼敏感早熟的,顯然林曉花是屬於後者,她不安有一個看起來很健康的哥哥搶走了她的愛,但比起來這種不安,更大的是畏懼,害怕被爸爸媽媽所拋棄。

“那個時候,總是不懂爸爸媽媽給予的愛,也根本不知道,他們如此對神的根本原因都是因為我。可惜的是,他們走的太早,我又懂的太晚。”林曉花的聲音透露著一絲傷感,和不可挽回的悔意,但相對於林富瑞,這個女人要灑脫的多,在這沉默以後,自己卻是輕笑了一聲,淡淡的說到:“不過,這天道總是有輪回的,我欠下他們的,遲早也會還,我不急,我隻是想還。”

這個女人...我不知道該說什麽,她這份心境真的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應該值得我仰望。

可是我卻是疑問,林曉花的父母如此待神,為什麽還偏偏會走的早?想到這裏,我忍不住問了一句。

林曉花卻不疾不徐的玩著自己發梢,對我說到:“總是要講的,你這個呆子,急什麽?”

我始終沒有轉頭去看林曉花,可眼角的餘光卻不小心的看見林曉花的發梢,觸目驚心的灰白...我沒有什麽其它的感覺,唯一有的感覺隻是心疼,有什麽比這還要殘忍,眼睜睜的看著這個女人在我麵前凋謝,我卻無能為力。

林富瑞那邊已經歸於沉寂了,他抱著林建堊國,到底是已經去了,還是還活著,我也不知道...風從他們互相依偎的身體吹過,帶起了衣襟發梢,仿佛也是在訴說,生前恩怨了,逝者已逝,送上一份告別的哀思。

但是林曉花卻始終沒有看一眼,有一種心死是可怕的,盡管她還在訴說著他和她的故事。

不哭不鬧,隻是默默不安的小女孩,討好的父母,和一直冷漠,高高在上的神,在這樣的屋簷下相處著,直到兩個月後的某一天,事情發生了一點點微小的改變。

那是在一次飯桌上的一個小細節,那一天的很平常,飯桌上依舊準備著一道特別的菜,是給神的。

是在大西北很少的一種東西,總是由於記憶的模糊,林曉花也不記得了,隻是記得當時強烈的想吃的願望,可是她又怎麽敢鬧?她怕看見爸爸媽媽責怪的眼神,看見神高高在上的冷漠,根本無視她的蔑視。

可是,那一天,神卻轉過了頭,眼神第一次很溫和,也帶著一點點好奇的看著被抱在林曉花媽媽懷裏,被喂飯的林曉花,很輕聲的說了一句:“你想吃這個嗎?”

那一句話,林曉花記了很久很久,因為神到了她家,根本就沒有和她說過任何一句話,看她的眼神也是冷漠的,高高在上的。

她根本不知道這個男孩子還能用這樣柔和的眼神看她,說話的時候也是輕輕的,溫和的。

“或許是因為孤獨了太久?除了父母沒見過別人對我溫和的樣子?又或者是因為他一直都是那麽高高在上,忽然放低了架子,這樣問我,而我也‘賤’的就受寵若驚了,總之...那一眼,那一聲問話,我忽然覺得他好親切,好好看,就再也忘不了了。”林曉花說起這個時候,聲音裏都帶著笑意,很微小的美好,從幼小的年紀就這樣被放入心中的一顆種子。

麵對如此溫和的問詢,林曉花的世界就像被照進了一縷陽光,而賦予了她勇氣,她竟然愣愣的‘嗯’一聲,全然忘記了自己告誡自己的,要懂事,要更乖,不能和小哥哥爭什麽?

林曉花的這聲嗯,卻是讓林曉花的媽媽驚慌了,她下意識就拍了林曉花一下,不重,可是急,她一疊聲的說著:“你這孩子怎麽這麽不懂事兒?”一邊又對神露出了歉意討好的笑。

是歉意討好的笑嗎?林曉花隻是自己的猜測的,可是她是真的被嚇到了,看著爸爸也投來責怪的眼神,她覺得她下一秒就要被拋棄了。

可當她的媽媽再次揚手時,卻被神抓住了手,他隻是簡單的說了句:“別打她,她很乖的。”然後,放開了林曉花媽媽的手。

接著,他伸手夾了好幾筷子林曉花想吃的那盤菜,然後溫和的對她笑著說:“一起吃吧。”

“這是我生命裏永遠不能忘記的畫麵,也是我和林富瑞的第一次相遇。你應該猜到了,兩個月之中,我見到的一直都是神,因為林富瑞清醒的時候,總是要回自己家的,那一天他沒有回去,我和他的一次相遇,是在這兩個月之後。我現在都記得當時的感覺,在絕望之中,一雙手把你拉了出來,並溫和的成全了你小小的願望。在那一刻,他才是神,而神從來都不是神。”林曉花聲音裏的笑意更重了,如果此刻我可以看著她,她的眼睛是睜開的。

會不會流露出來的,就是化不開的情意呢?但偏偏可憐的就在於,回憶之中的他那麽好,現實裏的他卻已經不在,那又是怎麽樣的痛苦?

風吹過,林富瑞和林建堊國依偎著的身影,那就是林曉花眼中最後的他嗎?


第一百四十六章 曉花(下)


林曉花顯然是不會評價這個的,在心死以後最後的傷痛,我想沒有人願意拿出來給別人分享,那隻能是自己品嚐的滋味。

“接下來的故事,說簡單倒也就簡單了...第一次見,第一次埋下的種子,在以後成長的歲月裏,我就能分清哪個是好哥哥,哪個是壞哥哥了。不要以為小孩子你很難給他(她)解釋很多事情,其實用他(她)單純的視角來看東西,反而簡單,反而接受起來那麽快,因為他們的思維還沒有固化,還沒有學會拒絕別人的言論,保護自己的世界和安全感...我那個時候沒想的那麽複雜,也不覺得有任何怪異。我隻是固執的把那個人分為了好哥哥和壞哥哥。”林曉花淡淡的講述著,慢慢的,沙啞的聲音也開始蛻變,變得...有些厚重。

是那種區別於少女和年輕女子的聲音。

風吹過,林曉花就這樣在回憶中老去了。

關於好哥哥和壞哥哥,實在不用過多的細節回憶,一個是冷漠的高高在上,帶著輕蔑的神情。而一個是親切的溫和溫暖,帶著陽光的氣息,這樣兩極的差距,會給一個小女孩子留下什麽樣的印象,其實可以想象。

壞的越發的壞,好的越發的好,孩子的判斷就是如此簡單。

林曉花沒有去說成長歲月的太多細節,挑挑揀揀隻說了兩個...她第一次有記憶的走出院子的大門,是好哥哥帶她的,她伏在她的背上,被他背著走出了小院。

背著她走了很久,很遠...她接觸到了很多人,帶著尊重的目光,客氣的言談,隻因為她是趴在他的背上。

“或許小時候,我也被抱出去過?看病?或者是別的什麽?也或者是我選擇性的遺忘,隻記得他那天背我出去的時候,外麵藍藍的天,暖軟的風....走到村外時,嘩啦啦的河水聲,那是我從來沒有到過的‘遠方’的世界。”林曉花對於這一段的評價就隻有那麽一句話。

而另外一個細節,是兩人都是少年時了,那一個半夜,林富瑞突然‘醒’來了...他去到林曉花的房間,在那一夜,兩個不成熟的少男少女卻有了第一次最深入的交談。

彼此的難過,悲傷...在那一夜,林曉花第一次看見了流淚的林富瑞,第一次感覺到強烈的想安慰一個人時,詞語是那麽不夠用,語言是那麽的匱乏。

如果說,小時候播下了一顆種子,在那一夜就長出了嫩芽,紮根在心間,就再也不能忘。

“不要說我的世界隻有他,因為整個愛上他的過程,哪裏又隻是這兩個細節?日夜相處的點滴,還有那種極端的心境,就是那個人明明在你眼前,卻偏偏不是他,你極度的渴望他出現,倒久了,就成了病,而病態的依賴伴隨著懵懂的愛情是最可怕的,隻因為它們的根須太強大,會細細碎碎的就紮根在心底的最深處。怎麽拔去?連根拔去,就會扯掉整個心髒。”林曉花的語調是那麽的平靜,卻是在和我訴說一段刻骨銘心愛情的開始。

我很沉默,這世間的愛情分外了很多種,但是無論是怎麽樣的開始,怎麽樣的曲折,或平靜或激烈,最怕的也不過是紮根心間,就如林曉花所說,那還怎麽扯掉?或者隻能是任其枯萎?但是長在肉裏,血液澆灌,哪有那麽容易枯萎,終究是耗費了自己那麽多的心血,也就留在了靈魂裏。

再接下來的故事,林曉花也講的異常的簡潔,無非就是他們長大了,林曉花的病在神的幫助下,治好了一半。

為什麽隻是一半?我忍不住追問了一句。

畢竟我知道,神的各種多多少少會受林富瑞的影響,而林富瑞那個時候也應該是愛上了林曉花。

因為在整個成長的歲月中,孤寂的不單是林曉花,同樣還有林富瑞...更可怕的是,林曉花還有自我認知,知道自己的存在,林富瑞卻連這個也沒有,隻因為別人認知的,都是那個高高在上的神。

除了在神刻意的控製下,相見很少的家人能認知他的存在,剩下的就是林曉花了。

更不同的是,林曉花不僅給了他認知,還有依賴,崇拜,信任...愛情!麵對這樣的感情,加上成長的歲月,一個一直以來被壓製的有些懦弱的男孩子有什麽不回應,不接受的可能?

更何況,林曉花本就是個動人的女子,盡管她的身體在那個時候那麽糟糕,卻不能掩埋她的光輝。

否則,那個高高在上的神怎麽也會聽之任之?他如果不承認林曉花,以他的霸道和強勢,絕對會想盡辦法阻止林富瑞的...畢竟從某種角度上來說他們是同一個人。

所以,在這樣的情況下,為什麽神隻肯把林曉花治好一半?

“很簡單啊,神和林富瑞最大的不同在於控製。在那個時候,他要來這裏...他怕我不跟他走,所以隻肯治好我一半。另外還有兩個原因,第一,在外界,他不敢太過分的始終天紋之石的力量。第二,用這個來給我父母施壓,要帶我走。”林曉花說的非常簡單。

或許時間真的不多了,她已經不能去講述太多的細節。

但事實上,如果沒有林富瑞的存在,神肯定帶不走這個因為身體的殘疾,所以在成長的歲月中,內心磨礪的無比堅韌的女孩子。

她和他走了...走的很幹脆,最大的原因是,那個時候的她還不理解她父母,覺得他們隻是獻媚於神,對自己的愛在神來以後,就磨滅了許多,她心裏不可能沒有怨。

“我的父母在我進入這裏以後不久,就雙雙去世了,我不想詳談那個時候的悲傷。隻是還記得是林富瑞告訴我的真相,因為神怕我對外麵的世界還有牽掛,不肯安心的呆在他的身邊,所以幹脆就使用一點點小小的手段,讓我父母早亡了。也在那個時候,我才從林富瑞的口中知道真相,那就是我的父母那麽討好神,一切都是為了治好我。至於林富瑞怎麽知道的,是因為進入了這裏以後,他和神越發的融合了。”林曉花終於說到了她父母的這一段,可是她很冷靜,眼中沒有淚。

因為這個女孩子早就已經決定了,欠下的就還,她堅定了這個決心,還有什麽太過悲哀的?

“是不是你一直覺得我是一個很睿智的女人?其實不是,在意的就會亂,就會殘酷,就如我看不清楚父母對我的一片苦心。因為我總覺得人心是殘酷的,殘酷就在同樣一件微小的錯誤,心不會和陌生人計較,覺得既然你是陌生人,你犯錯是應該,因為你沒有義務對我好。但是卻是會和在意的人計較,覺得我都在意你了,我也對你付出了,你為什麽要對我犯錯?所以,我也殘酷...因為他們是我父母,更多的愛我覺得是理所當然,如果陌生人這樣養大我,我自然是感激涕零,那父母呢?我竟然有責怪和不甘...後來我就在想,對於在意的,關心的,熟悉的人不是應該更包容嗎?一生緣分不易,都能給予陌生人的理解,為什麽不能給予他們?讓感情更加的升華?畢竟對你好與否是自然的事兒,而你對他人好與否,原本也是自然的事,加上了得失心,就不是這樣了,開始看著回報了。”林曉花這段話說的特別長,或許她不是決定了還以後,就真的不痛了,隻是這個隱忍的女孩子習慣了掩飾。

若然真的不痛,怎麽會有如此的領悟?

我眯著眼睛看著天空的風揚起了細微的大戰過後的碎屑,傳來的陣陣血腥味兒,帶著淒涼,我能說的卻隻有一句:“不,經曆讓你更加的睿智,至少比我這個你口中的呆子強很多。”

“嗬...我的廢話有些多了。剩下的,其實也沒有什麽好講,不過就是三個人在這裏無盡的糾纏,特別是神發現我的精血是他保命的一張底牌以後。你可能聽出來了,我刻意去回避了神對我的一些行為和日常的相處,因為我覺得不值得去記。因為他說的愛我,更大的原因是在於他的絕對控製欲,他連我愛林富瑞這件事情都想控製...當然,也是他的高傲,在他眼中,我怎麽可以去愛卑微的林富瑞,而不是他呢?這就是一切的答案。陳承一,如果我還有什麽要告訴你的,那就隻有一件事情。”林曉花的聲音說到此時,已經非常的滄桑了,其實不用刻意去想,也知道,在這一刻,她徹底的老去了。

我眼角的餘光瞟見她的發梢,已經徹底的白了,難道這就是朝如青絲暮成雪的悲傷嗎?我的心在莫名的顫抖。

“知道我為什麽說他追尋死亡嗎?那是我和他的一個界點,過了這個界點...他就慢慢不再是他了。”林曉花的聲音仿佛帶著穿透的魔力,讓我看見了她和林富瑞的一個夜晚。

第一次林富瑞在他麵前哭,是少年時。

而那一個夜晚,是林富瑞第二次在林曉花麵前哭...他告訴林曉花他已經不能抑製的越來越像自己最恨的那個神,他告訴林曉花,這一世他什麽都不想要,隻想求得一個死亡,因為死去了至少還有輪回,還有希望。

他還告訴林曉花:“這一世,我什麽都願意放棄,隻求一死,但是我連自殺都不能,他會醒來。你要理解我,不是我願意拋下你,而是我真的沒有任何辦法再麵對自己都不是自己了,這樣的我又怎麽愛你?曉花,你願意相信嗎?下一世,我一定記得你,下一世...我還是你的小瑞哥哥。”

“這就是你如信仰般的追隨他,他卻追隨死亡的由來嗎?”我忍不住問了一句。

“是啊,其實我能理解,甚至我能成全,把他的夢想當做我的夢想來完成...可是,哪個女人要的又會是虛無縹緲的下一輩子,而不是能相守眼前,哪怕一分鍾的幸福呢?常常歎息呢,但到底成全了他。”林曉花輕聲的說到。

“可是,他到最後,不想要這份成全了啊。”我忍不住說了一句。

“不想要這份成全的不是他,從那天晚上以後,他已經病入膏肓,然後慢慢死掉。我目睹了他死亡的過程,我艱難的活著,或許抱著一絲他還是他的希望,你知道的,沒有一絲希望會活得更加艱難。我無數次的告訴自己,我不過在完成他的遺願,他那一耳光打碎了希望,我還能剩下什麽?這一世借他溫暖,還他希望,糾纏至今,也就夠了。”林曉花的聲音仿佛是要睡去了。

“其實...你哪裏是在完成他的遺願,你到最後還想給他一個解脫,如果不能選擇死亡,他永遠都是被神壓製的可憐蟲,甚至徹底消失。你怎麽可能忍心看著這樣的事情發生?”我終於忍不住‘揭穿’了林曉花的輕描淡寫。

“嗬嗬...陳承一,天紋之石毀了,神的 靈魂被徹底的禁錮在裏麵,然後就會慢慢的消散,什麽也不用做...因為有大的好處,麵對失敗,就一定有大的害處,這是神的秘密呢?你看他多喜歡我...陳承一啊,如果我累了...就不再說話了..嗯,那也就是我死去了。”

“陳承一...你知道我為什麽告訴你這些嗎?...因為,我那麽愛過他...他這一世的存在...在人眼中卻隻是神...我怎麽忍心...他不在除了家人的任何人心裏..留下痕跡?”

“陳承一...我很自私吧....就這樣沒頭沒腦的告訴了你...其實愛了他一生...到最後...也覺得你這個小家夥..挺..挺....”

林曉花到底沒有說完所有的話,整個身體軟到在了我的肩膀。

淩青奶奶一下子捂住了我的眼睛,對我說到:“承一,別看...成全這個可憐姑娘的最後願望吧!待我給她蓋上頭巾,你再睜眼吧...”

而我的淚水不自覺的從淩青奶奶的指縫中滑出。

再見,林曉花,但願來世能再和你共飲神仙倒。


第一百四十七章 大戰過後


“就把她葬在曾經那個祭台之下的秘室吧,那也算是入土為安。”當淩青奶奶鬆開我的眼睛時,林曉花已經被規整的躺在了地上,臉上蓋著一張幹淨的布,也不知道淩青奶奶從哪兒找來的。

她衣衫覆蓋下的身軀,顯得比之前要‘枯瘦’了一些,看不到臉上脖子,一頭散開的白發也被淩青奶奶給稍微整理了一下。

也是,入土為安。

我忍著心中的悲涼,抱起了林曉花的屍身,風吹過,吹的蓋在她臉上的布微微飄動...我的腦中,還不時想起初見時,她在月光下的身影...想起她靈動而無所謂的眼神,仿佛她還在那裏,晃著腳丫,吐著唾沫泡泡。

人生很難以說的清楚,上一刻還幸福,下一刻也許就天塌地陷...可是,人生卻總還是要麵對的不是嗎?我很佩服這一個將勇氣蔓延到下一世的女子,她說她還要還恩。

師父他們曾經入定的密室要下階梯,暗沉的底下,一個不算大,可也不算小的空間。

我把林曉花擺放在了這裏,我覺得我有些話想對她說,畢竟她是我在遇見如雪之後,第一次有動心感覺的女孩子,這也算是一種特別吧?

可是,在黑暗的地下室,我的喉頭動了動,終究什麽也沒有說,歎息一聲,離開了這個地下密室。

走出地下密室的時候,我一直在猶豫,要不要把林建國父子也葬在這裏,想了想...卻還是算了,林曉花說了,他們這一世恩怨了,又何必同葬?於規矩不合。

我重新關上了那個地下密室的門,在那扇暗沉的大門關上以後,我知道我已經徹底的同林曉花告別。

但是沒有關係,我會記得她。

她在我記得林富瑞在這個世界上所留痕跡的同時,我也一樣記得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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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平台之上並沒有時間的概念,這裏和這裏空間的其它地方一樣,其它地方是永恒的藍天,這裏則是永恒的星空。

我和淩青奶奶有些費力的把師父他們拖動到了一起,然後用平台上的亂石為林建國父子堆砌了一個墳墓...不管怎麽樣,林富瑞是一個可憐人,而林建國也絕對不是一個壞人,甚至幫襯了我一些,實在是不忍心把他們暴屍在這平台之上。

做完這一切我已經很累了,趴在師父的身邊,聽著他安穩悠長的呼吸,眼睛都快睜不開了。

連番的大戰,心底的疲憊仿佛在這一刻爆發開來,隻因為這裏有一種‘味兒’,屬於師父的‘味兒’,當可以靜下來感受它的時,徹底的安心就再也壓不住身體和靈魂的疲憊。

這種疲憊讓我隻想著睡覺,剩下還有許多的問題,就比如我們要怎麽出去這種絕大的問題,我也再沒有多餘的心思去細想,隻是內心隱隱的焦躁。

我知道,大家都還盼望著見到自己的長輩。

但在這時,淩青奶奶溫暖的手撫摸在了我的頭發上,聲音溫和的傳來:“如果累了,就睡吧.....安心的睡。”

淩青奶奶的話就像是有魔力一般溫和的撫慰著我,在這一刻,所有的焦躁都離我遠去,但我又怕這一切是夢,長輩們都圍繞在身邊的感覺是夢,特別是師父...我怕醒來再次失去他。

就像他當年離去,明明就是一個平常的下午,他就再也沒回來。

所以,在閉眼之前,我下意識的再次握住了師父有些粗糙的手,緊緊的握住了,這才安心的閉上了雙眼,下一刻,疲憊就將我淹沒,我幾乎是立刻陷入了‘昏睡’的狀態。

這一覺沒有夢,反而有一種越睡越溫暖的感覺...我也不知道睡了多久,隻是舒服的不想醒來。

直到後來我被劇烈的饑餓感和莫名的香味兒給刺激的再也睡不下去的時候,才不情願的睜開了雙眼。

可那個時候,我還迷迷糊糊,就感覺背上被拍了一巴掌,微微的疼痛,讓我下意識的抬眼一看,看見正是師父蹲在我麵前,歪著腦袋看著我的一張臉。

亂蓬蓬的頭發和胡子,熟悉的眉眼,看得我一陣恍惚,有些迷糊的腦子過了許久才想起我是找到師父他們了,我是找到了!

而能醒來就看見他的感覺真的很好,我忽然就內心一陣想流淚的衝動,卻還來不及表達什麽,背上又被‘狠狠’的拍了一巴掌...原本連番的大戰就讓全身有一種莫名的酸痛,師父這一巴掌,讓我忍不住‘呲牙咧嘴’的,哪裏還記得想哭這回事兒啊?

“你個臭小子?你看看你睡了多久?十幾個小時....老子不在,你就這麽能睡?這麽些年?你還想得起晨練是咋回事兒嗎?你還想得起...”師父一連竄的話就如對我的批鬥一番,連珠炮似的炸得我頭昏腦脹。

而小時候被他‘壓迫’久了,而養成的習慣,讓我下意識的竟然就想著完了,時間晚了,然後就要起來晨練,直到師父被笑著的淩青奶奶拉開,我才反應過來。

我晨練個屁,我明明就是連番大戰累的睡了一覺,不小心被師父給繞進去了。

“哈哈哈哈...承一從小就笨蛋,沒有額的小慧根兒機靈..你看他那瓷馬二愣的樣兒,還真準備晨練咧。”接著,我旁邊響起了一竄開心的大笑,我不用看,一聽就知道是慧大爺,然後我有些頭疼的揉了揉額頭,因為我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麽!

“的慧覺,我徒弟哪兒笨了?有你個笨蛋標本在那裏杵著...誰在這兒都是聰明的不得了?你好意思笑別人?”果然...師父的聲音跟爆炸似的傳入了我的耳朵。

在這個時候,我發現了一個細節,一件有些破爛的,還帶著血跡的衣裳蓋在了我的身上,隨著我起身的動作,從我身上滑落了下來。

我拿起衣服,還來不及想什麽?

就聽見一個激烈的,帶風的起身的聲音,然後一竄比爆炸更激動的聲音響了起來:“你說啊個(那個)是笨蛋標本咧?薑立淳,你個瓜貨(傻貨),額要和你單挑!”

“單挑就單挑,老子活了這快百年的時間,可是怕過你?”對啊,師父和慧大爺兩個隨時單挑,他們誰怕誰啊?

淩青奶奶就蹲在我旁邊,和我相互交換了一個無奈的眼神兒,可再一次的,還來不及說什麽,就聽見一個老實憨厚的聲音插在了慧大爺和師父的中間。

“額說,你們包社咧(不要說了),包社咧,在娃子麵前打起來多不好咧。”

是誰啊?他說的襪子應該是我吧?好在我和慧大爺相處的時間也不少,知道襪子是孩子的意思...隻是忍不住就樂了,怎麽還有個慧大爺的老鄉在這兒啊?

然後抬頭一看,竟然是肖老八,在之前的大戰中,我對他勇猛的形象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絕對這應該是個寡言少語沉默如山的漢子,沒想到這個時候竟然一臉焦急的插在師父和慧大爺之間,臉都急紅了。

“老八,過來坐著,他們兩個長期這樣,讓他們打去唄,扯頭發,抓胡子,扯臉都可以。你咋每次都憨憨的上當呢?”這時,一個女人的聲音也插了進來,我一看,不正是吳立宇的小師妹嗎?

這個時候,我也在注意到,在我們中間生了一堆火,火上正在烤煮著什麽,吳立宇懶洋洋的縮在火堆旁,手上拿著一個茶杯,跟喝紅酒似的,晃啊晃的,然後輕蔑的看了一眼我師父和慧大爺,然後哼了一聲,說到:“一點兒風度和優雅也沒有,果然是流氓不懂什麽叫貴族。”

“你閉嘴。”

“你閉嘴。”

師父和慧大爺同時指著吳立宇憤怒的吼了一聲...

而在這紛亂的場景中,我竟然莫名的感動,熟悉的畫麵再回來,就不要再離去了...我的生命不能再承受一次不告而別。

“承一,你睡覺時,你師父執意要把他的髒衣服給你蓋上,說是有他的味兒,你睡的安心。也不舍得放開你的手,直到你翻身,鬆開了他的手,他才舍得換一個姿勢。承一啊,你師父這些年真的很掛念你。”

也就在這時,淩青奶奶溫和的話語也傳入了我的耳朵,我的手忍不住用力,把手中這件髒髒的血衣握緊了一些。


第一百四十八章 等了很久了


晚餐其實很豐盛,甚至有一小鍋單獨的熬得濃濃的藥湯。

師父遞給我,執意讓我一個人喝,他說:“這個地兒也不知道是個什麽地方,好東西好像不少的,我挑挑揀揀的好些東西。反正有你陳師叔在,也不怕藥性衝了你的身子,趕緊喝。”

我接過藥湯聞了一下,其實味道算不上好,畢竟藥味兒有些衝鼻的感覺,可是我卻聞出了熟悉的,溫暖的味道。

仿若竹林小築的一夜又一夜,他親手遞到我手中的藥湯。

“為什麽你們沒有?”師父執意隻讓我一個人喝,這讓我覺得有些不好意思,畢竟那麽多長輩在場,我怎麽好意思一個獨自喝?

不用想也知道,這鍋湯裏的好料不少。

“承一,你喝吧。你師父早就把好東西收起來了,說是你斷藥很多年了,為你多準備一些。”陳師叔笑得溫和,微風吹亂他的發絲,已經全白了,這就是大戰的代價。

麵對陳師叔的話,我沒說什麽,而是低頭開始慢慢的喝起這鍋藥湯,熱乎乎的感覺從喉間一直暖到胃裏,這都多久了?熟悉的關懷……曾經肆意享受的,然後失去了,再回來的時候,心底就多了一份忐忑的珍惜。

飯食,幹淨的衣物都是長輩們醒來後,從平台下神的‘宮殿’拿來的,我們在吃飯的時候談起,我才知道,在我昏睡的時候,神的宮殿人幾乎都跑光了。

其實基本上也沒有什麽牽扯太多的人,那一場大戰,神所有的戰力都拿了出來,不管是煉屍還是青袍人,剩下的都是一些普通人,也就是灰袍人。

他們應該也是神的忠實擁護者,見神失敗了,第一個選擇就是畏懼的逃跑,其實這樣真的正確嗎?在這片危機四伏的空間裏,恐怕是呆在神的地盤上還能活得久一些吧?

“師父…”想到這裏,我欲言又止,畢竟那麽多人的性命,師父是不是應該提醒一句,讓他們呆在這裏?

師父好像洞察了我的心思,從隨身的黃布包裏拿出了他的旱煙杆,然後很是珍惜的拿出一個裝著煙葉的紙包,小心的裝了一些剩下不多的旱煙葉,點上了,吸了一口,待到濃濃的煙霧吐出時,他才說到:“承一,是不是怪我沒有阻止?”

我卻有些沉入了旱煙的味道,畢竟這是曾經伴隨著我整個童年和少年的味道,在師父離去以後,我有一段時間,也試著去抽兩口旱煙,想念的就是這種熟悉的味道。

但是我卻找不到,隻因為師父抽的旱煙葉子有些特別,一般的途徑根本弄不到,而具體要從什麽地方去弄到,我卻也不知道。

見我不說話,師父也不在意,隻是自顧自的說到:“其實逃跑的不止是那些灰袍人,在神的宮殿裏還禁錮著一些少年,應該是外麵的聖村送進來的人,你知道嗎?這些人是出不去了。”

“出不去了?”我抬頭看了一眼師父,一下子想到一個問題,他們出不去了,是不是我們也?

“是的,出不去了,可是你其實要相信人的繁衍和生存能力,就像在遠古的時候,環境比起這裏,也不見得有多麽的安全,可是人類還是存活下來了!這是一個艱難的過程,在這個過程中也沒有任何的庇護給遠古的人類….我其實是想說,尊重自然吧,他們躲在這裏,說不定麵對的還是一場滅頂之災,不如早早的去麵對一下這地方。或者,你就把這裏看成是一個世界。”旱煙的煙霧飄起,微微有一些刺激的味道,讓師父眯起了雙眼,煙霧中師父的臉有一些深沉。

有時候,保護也不見得是一種慈悲,如果不能永遠的保護,還不如讓被保護的對象,早一點學會麵對。

這個道理可以從一個人身上擴散到一個族群……師父隻是在給我說這個。

多年的老毛病改不掉,逮著任何事情,總是會給我說道,其實師父一說我就能理解了,但我好奇的是,師父為什麽會把這裏說成是一個世界?這讓我很難想象。

我有限的思想,不足以讓我理解這些,但我知道師父應該知道一些什麽?

所以我下意識的說到:“一個世界?”

“是一個世界,或許我也不能完全的給你解釋…隻能說,在茫茫的天地中,我們所在的位置那麽小,抬頭仰望著天地,又能看到多少呢?”師父沒有過多的解釋什麽,我總覺得消失了快十年的師父,變得比曾經深沉了許多,好像了解的太多,也不見得就是一件好事。

所以,我也沒有過多的追問什麽,喝完的藥湯被我放到了一邊…我抓起一塊烤的恰好的烤肉,在慧大爺喝著白粥妒忌的眼光下大口的吃了起來,我其實應該擔心一些什麽,可是我大口大口的吃著烤肉,直到吃完以後,隨意擦了擦手,才問師父:“師父,是不是我們也出不去了?”

師父嘿嘿的笑了一聲,然後我這才注意到他手中一直把玩著一塊石頭,那不是被林曉花破壞的天紋之石嗎?他拿著這塊石頭幹嘛?如今神已經被滅了,這塊石頭還有什麽用?

可是師父好像沒有給我解釋的意思,隻是隨意的拋玩著手中的石頭,咬著旱煙,竟然笑得有些‘奸詐’的意思,又或者眼神裏還透露出一絲憂慮,可惜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不敢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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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在這平台上呆了三天,我也不明白師父他們為什麽執意的呆在這裏,然後非常安心的等待,也不知道在等待什麽。

在這三天裏,我們好像一起達成了一個默契,就是絕口不提當年事,還有在這些年裏發生了什麽。

其實我們也沒有什麽時間去交談這個,隻因為老一輩的人好像莫名的有些緊張,在這三天裏都想盡辦法,抓緊時間恢複著自己的狀態。

弄得我也莫名的跟著緊張起來,抓緊時間恢複著。

其實我有問過師父,為什麽不到平台之下的房間裏去呆著,去弄了很多被子褥子回來的師父隻是簡單的和我說了一句:“這裏不刮風不下雨的,有沒有屋子也不是很重要。”

在這樣平靜的日子裏,我過得很安逸,即便是用功的恢複,我也沒有師父他們積極,常常他們還在打坐的時候,我就已經百無聊賴的醒來了,有時躺在地上看看頭頂的那片夜空,有時就蹲在師父麵前,扯一下他的胡子,看看他打坐。

我不是刻意的去‘童真’,而是在師父麵前,總覺得想要找回那一份當年的感覺。

我其實心裏有很多疑問,就比如內村的半個師父是什麽意思?為什麽淩青奶奶見了他,會突然的清醒?可是,和他們相處的時候,我的腦子就好像不夠用似的,根本就忘記了這些問題。

這是從小遺留的毛病,不想事兒,一切有師父。

三天以後的這一天,很是平常,師父他們依舊在沉靜的打坐,早早醒來的我,就隨意的靠著師父的背,百無聊賴的看著那片仿佛是永恒的星空,卻在忽然間,感覺師父的身體動了一下,然後就聽見他說:“時間差不多了,來接我們的人估計已經到了。是時候走了。”

來接我們的人,那是什麽意思?我下意識的想問師父,但看見師父說了這一句話之後,大家都紛紛站了起來。

特別是吳立宇,神情有些怪異,但他還是拍了拍衣裳,說到:“那就走吧,等了很久了。”


第一百四十九章 心靈的力量


我不明白師父他們到底在說什麽,隻是說起這個的時候,站起來的每一個人都神情嚴肅。

“師父,到底會是誰來接我們?”我想象不到我們困在這裏,會有什麽好心人來接我們?吳天嗎?我覺得不可能。

“走吧,到時候就明白了。淩青,幹淨衣衫準備好沒有?去見‘老朋友’‘長輩’,禮數可不能少了。”師父一向是如此對我,小時候問他什麽事情的時候,他也總是喜歡對我保持神秘。

他認為這是對我的一種保護,不想讓我心裏承受太大的壓力,沒想到這個習慣到現在都沒有改變。

師父吩咐了一句,淩青奶奶就拿出了早就準備好的幹淨衣衫,這當然也是從神那裏拿的,各自換好之後,師父手持著天紋之石走在了前方,而我們一行人就默默的跟在了後方。

我知道這裏是一個危機四伏的地方,有很多外麵世間沒有的存在,我總想起初入的時候,那絕對靜謐的空間,應該隱藏著什麽,卻不想我們一路走來,竟然安靜的讓人都不敢相信。

“萬事萬物都有自己的本心,本心就是天道想讓萬事萬物還原的一顆玲瓏剔透心。就算是隨風舞動的植物,也有心的氣場…..這是我小時候給你講過的道,承一,你都還記得嗎?”我們走了將近兩個小時,在這個時候已經能聽見潺潺的流水之聲,看樣子是快要接近我們來時的那條大河了。

我也不知道師父為什麽會嚴肅的給我說起這個,在他嚴肅的時候,我自然不敢插科打諢,趕緊正色到:“徒兒不敢忘。”

“不忘就好。我知道你一定見識過這裏‘土著’的窮凶極惡,我想你也一定奇怪為什麽我們一路走來沒有遇見任何‘土著’的攻擊。這其實是它們的感恩,你知道嗎?”師父看了我一眼。

我立刻就想到了當時神的命運之河,抽取的是這片空間裏的‘土著’的力量,然後我們消滅了神,難道這裏‘土著’是因為這個感激我們,所以….?

“我想我明白了,師父。”我認真的回答到。

“承一,你身上已經有了淡淡的煞氣,這種事情你自己沒辦法感受,可是我卻從看你的第一眼起就感受到了。我想我不在的這些歲月,你一定也過得不寧靜,打打殺殺的事情應該不少,才在身上有了這淡淡的煞氣。我說這個,不過是為了提醒你,就連這裏凶殘的土著偶爾也會有本心的流露,而本心是什麽,我想我已經不需要給你解釋。你做為我的徒弟,做為一個修心為重的道士,你不要忘記了無論何時,心比術重,不要讓打打殺殺蒙蔽了你的雙眼,讓你無止境的追尋更高的術。”師父說話的聲音平靜,而眼看著那一條大河就已經在眼前。

我身上已經圍繞了一層淡淡的煞氣?我聽著忍不住呆了一下,然後再仔細想起師父的話,回想這些年的歲月,好像就真的如師父所說,在我的心裏,術所占的位置越來越重要,各種眼花繚亂的秘術反而是能讓我震撼的東西,而心靈的力量和感動,我是不是已經慢慢的淡薄了?

如果不是在這個時候重新找到了師父?那我以後會不會也走上了一條邪路?

師父見我發呆,忍不住手輕輕的搭在了我的肩膀上,說到:“承一,你的輪回障壁已破,就算這片空間的規則和我們的世界不同。就好比,在這裏的事情,不會被那邊所承認…那邊的事情,也不會影響這裏,是你唯一也是可靠的生機。但天道之下,不同的世界細則不同,卻有大法則覆蓋全部,那就叫原始,為師也很難悟透原始,隻是輪回障壁這種事情應該是接近原始天道的某種規則,我想你在無意中鑽了一個漏子,但大法則之下,總有影響。”

“師父,或者你直接說?”我不知道為什麽,額頭上密密麻麻的布滿了冷汗。

因為,這些天來,道童子的意誌太過於安靜,以至於我都快忘記了這件事情,師父這麽一提起,我的心理壓力陡然的加重。

我必須承認,我是在留戀,我舍不得自己在這個時候完全的消失了,眼看著老一輩的人找到了,我怎麽舍得就這樣消失了?我還沒有等到所有人都團圓在一起。

“直接說就是,你的輪回障壁變得薄弱已經是不可避免的事情,我也不知道在今後的歲月裏,會對你產生什麽樣的影響,但你必須要記得一句話,人這一生實在是沒有什麽足以依靠的東西。就如錢財可能會散去,不散也不能帶來溫暖,不能阻止生死病死,就如他人總會離去,就如很多…所以唯一能依靠的就是自己心靈的理想!一顆剔透玲瓏的本心如果是最好的,這一世無法觸及的高度。那麽,你要做的,就是無限的去接近它,它會成為你最終的依靠,隻屬於你陳承一的意誌。”師父的聲音分外的嚴肅,或許因為太過在意,所以抓著我肩膀的手也變得有些收緊了,抓的我肩膀有些生疼。

道童子的意誌存在這種事情,師父不可能不在乎,因為如果真的發生了,師父的痛苦恐怕會大致和林曉花的痛苦相同,那就是我在他麵前,而我已經不是我。

心靈的力量嗎?我相信師父所說的每一個字,可是一時間我也無從去把握什麽叫心靈的力量,但隻要有一個方法可以依靠,就無形中給了我巨大的信心,其實我大約能觸摸到一點點線索,那就是屬於陳承一的堅定的意誌。

“好啊,如果你心靈的力量能同化我,或者徹底的隔絕我,那我的這一世也不算是白修。”在我充滿了信心之際,已經沉寂了許久的道童子的意誌忽然出現了,嚇了我一跳。

好在這種自己和自己對話的模式,在大戰的時候,我就已經稍許習慣了,冷靜下來之後,發現還挺有意思,這樣一個人的時候,是不是也不會寂寞?卻不知道,這是多麽危險的一種自我存在的方式。

我們已經走到了那條平靜大河的岸邊,師父和簡短的討論以後,一路上也隻是沉默的朝北走著,神所在的地方是一直朝南,如果是一直朝北,是不是就接近我們所在的出口?

還是這個世界原本就沒有出口,隻是那一片空間是唯一的一個節點?

我跟隨著師父沉默的走著,越是朝北,風景也就越是熟悉…漸漸的我看見了我和淩青奶奶曾經呆過的那一片小森林,甚至模模糊糊的看見了船的影子。

那一艘血船,還停留在那裏!

我望著靜靜的河水,不可抑製的想起了一個人,原本很沉默的我,再也忍不住開口了,叫了一聲師父。

師父詫異的轉過頭來看著我,眉毛微揚,問到:“啥事兒?”

“師父,如果…我隻是說如果可以的話,你會再收一個徒弟嗎?”對,我想起了紀清,當日他讓我逃脫,他卻被水中的某種不知名怪獸拖入了水中。

在那之後,河麵就恢複了安靜,我沒有見到最後到底是怎麽回事兒,所以我一直自我麻痹的覺得紀清還活著,但是隨著時間過去了那麽久,我絕對這種希望根本就已經是絕望,但是在他逝去的這個地方,我覺得有必要問一下師父,給他一個交代。

“我?應該不會…咱們這一脈隨緣,但弟子緣薄。除了和你有師徒之緣,還有和元家那小丫頭有一點兒師徒之緣外,我再也感覺不到我還有弟子緣。”師父回答的很是簡短。

我欲言又止的看著師父,然後沉默了幾秒,才對師父說到:“師父,我想給你講一件事,你能在這裏和我單獨聊幾句嗎?”

師父很是奇怪的看了我一眼,然後點點頭說到:“也好!讓大家在船上等我們吧,我們總是要乘著那艘船出去的。”

很快,在這靜靜的河邊就隻剩下了我和師父,我終於開口對師父說到:“師父,我才進來這裏的時候,差點被水中的怪物殺死。而之所以沒被殺死,全是因為一個人救了我,一個想成為你徒弟的人。”

“啊?”師父的表情流露出詫異。

“他的名字叫紀清,師父,我為你講講這個人的故事吧。”說到這裏,我開口一五一十的把紀清的故事告訴了師父。

在敘述故事的過程中,河麵一直無風,可是當我講到紀清身亡的那一刻,莫名的河麵卻起了一陣微微的清風,吹起了我和師父的衣襟。

難道,這就是在告慰紀清?還是說,他能感知到?他的靈魂還存在於這裏?


第一百五十章 迎接之人


可是,我沒有感覺到任何靈魂存在的氣息,我隻能把這一陣清風當做是天地之間的巧合,當做是天地為願意為紀清送上一絲悲憫。

在我講述完了一切沉默的同時,師父也沉默了,過了半天他才問我:“真有這回事情?”

師父自然不是不相信我,他隻是不相信自己以前無意中的一個行為,為紀清帶來了那麽大的傷害,可是這種事情他又如何去彌補?

我和紀清的一來一往,原本可以彌補紀清一些什麽,可是紀清也是如此的驕傲,他到死都不願意欠下我,而成為師父的弟子,幾乎快成為他心底的一個執念。

我不知道應該對師父說些什麽,隻是看著師父有些怔怔的發呆,過了好半響,師父才歎息了一聲,說到:“我心裏有數了,走吧。”

這算一句什麽樣的回答?我實在猜想不到師父會給出這樣一句答案,可是看見他有些滄桑的背影,我又不忍心追問了。

隻能看著這靜靜的河水,對紀清道了一句哀思,然後跟隨著師父的腳步,離開了這裏。

其餘的長輩們早就在那艘血船上等著我們,如果說神還留下了一些煉屍,就是這來來回回的幾艘船上的了,這些煉屍應該是失敗品,隻能機械的劃船,也造不成什麽傷害,我們也還需要它們,所以也就沒去管它們了。

來到第一層熟悉的船艙,那種讓人迷醉的香味還縈繞在船艙中,隻是我還是忍不住微微難過了一下,這裏的主人已經不在了。

不過,這也不是值得難過的事情吧?能守著自己的兒子死去,能解脫,未嚐不是林建國的心願?

我沉默的盤坐在了船艙的一角,還是習慣性的緊緊挨著師父,我也不知道是哪個長輩想的辦法,竟然順利的讓這船前進了,那所謂的護船獸也沒有出現,一切都異常的安靜。

我不知道這一次我們能不能順利的出去,但是師父既然說有人來接我們,那就安靜的等待吧。

或許是同江河湖海結下了不可磨滅的緣分,這一次在船上的日子卻是我不可以想象的漫長,我們竟然隨著河流,在船上呆了整整五天。

外麵的風景不停的變化,可是一切卻是正常的不能再正常,我感慨這個地方真的能稱為一個世界,因為這樣漂泊了五天,不停變幻的風景,我也沒有感覺到這河流就到了盡頭。

我有些焦躁,我們都不知道漂泊到了哪裏,卻一點兒也沒有看見出去的希望,我們能出去嗎?

除了師父,慧大爺和淩青奶奶三人以外,所有的長輩都和我一樣的有些焦躁,但是師父常常老神在在的,什麽也不說,大家也隻有靜默的等待。

轉機發生在第五天的下午,那一天下午也是平常的在河道上航行,可是在前麵的一個轉角處,終於…盼來了我們期待已久的事情,風景開始重複了,無限的重複。

我無法形容自己那一刻的感覺,畢竟這個世界就算再好,它也不是我原本的世界,我感覺自己被困在了這裏無法出去,內心焦躁,但終於被我找到了一扇可以出去的大門,怎麽可能不高興?

在這樣無限的重複的無聊中,每個人竟然都變得開心起來,激動的一次又一次的朝著船外張望,隻有一直淡定的師父,此刻顯得更加的淡定,還有吳立宇,他一開始最是焦躁,到現在卻是一次都沒有到甲板上去過。

和進來時一樣,這樣的重複大概過了幾個小時,終於變了…船艙外開始出現濃濃的霧氣,除了水聲,然後剩下的就是莫名的靜謐。

師父終於起身從船艙中走了出去,我下意識的就趕緊跟上,然後發現,我們竟然來到了之前進入鬼打灣時,那一段平靜的河道。

師父立在船頭,忽然開口對我說到:“承一,這裏就是出口了…很神奇的一個地方,隻要我們的船駛過這段河道,經過一個拐角,就能回到熟悉的地方。這裏的人隻能進,不能出….沒想到我們還真的能出去了。”

“師父,既然沒有人出去過,你怎麽會知道這一切的?”我忍不住奇怪,而且敏感的發現,師父說話的聲音好像刻意壓低了。

“我知道,是因為林曉花。另外,承一,你靈覺如此出色,該不會感覺不到吧?這一片地方最可怕的存在就隱藏在這裏,所以你說話的時候,聲音稍微放小一點兒。”師父在眉眼間好像很忌諱這裏隱藏著的某個可怕存在。

“林曉花?師父,你到底知道一些什麽?到底怎麽回事兒?”我竟然不知道師父還有這麽一段隱藏的往事沒有說。

船還在靜靜的行駛著,而從這裏進來過的我知道,隻要駛出了這片濃霧區,就可以看見一段平靜的水道…順利過去之後。

而師父見我提起林曉花,然後追問他,竟然又拿出了他的旱煙,點上了之後才說到:“林曉花是個不錯的姑娘,我們在入定的歲月裏,多虧有她的照顧。那是一次巧合,她進入了我們入定的地方…然後對著入定的我說了許多話,大概就是她和神的那些恩怨,我都聽見了,我從入定的狀態中醒來,然後就和這個姑娘聯係上了…很多事,以後再詳細的說吧。總之,這個地方不可以出入,隻有一個例外,就是神偶爾會出入這個入口處,這些神都毫無保留的告訴了林曉花,有些忌諱是林曉花告訴我的。”

“那在這裏有什麽忌諱?”我也忍不住壓低了聲音,追問了師父一句。

我沒有想到師父和林曉花還有這麽一段往事,可是現在想起這個特別的女孩子,心中的傷感還是很重,所以隻能選擇絕口不提了。

“其實也沒有什麽特別的忌諱,總結起來就隻是一句話,這裏這個存在沒人知道是什麽,因為它出現就必殺死所有見過它的….但是它好像很平和,一般情況下,不會輕易的出現…所以,一切都不要驚擾它為好。至於怎麽才會驚擾到它,這個沒有太過固定的說法,可是我想安靜的過去就好,說話的聲音也不要太大。”師父沒有再說下去了,他的神情隱隱出現了一些憂慮,至於他是在憂慮什麽,我並不知道。

很快,船就行駛到了濃霧區的邊緣,在這裏霧氣終於漸漸的變淡了一些,但是視線所能看到的還是有限。

我和師父立在船頭,我下意識就感覺到了內心有一種強烈的不安,而師父的臉色也越發的嚴肅。

“哦?竟然還有那麽一個不是人的家夥等在前麵?他是怎麽做到的?不太可能啊。”在我感覺到內心的不安以後,我心底那沉寂已久的道童子忽然發出了一聲疑問。

可是,當我想追問的時候,船就已經駛出了濃霧區,我感覺體內屬於道童子的意誌被壓製了下去,在那一刻我仿佛看見無數的碎片在我靈魂深處湧出,然後行成了一道新的薄膜覆蓋在了某一種力量之上。

道童子再一次的被輪回的障壁封印住了?師父那一番關於心靈力量的話又響徹在我耳邊,我知道事情沒那麽簡單….而這一次薄膜再也不是當初那一層輪回的障壁。

我來不及出思考自己太多的問題,因為這艘不大的血船駛出這一片區域的時候,我終於知道了內心的不安來自那裏。

在我眼前出現了一艘金碧輝煌的大船,當初的那一條迎親之船。

我還沒有來得及去觀察什麽,就聽見一連竄鼓掌的聲音,接著一個沙啞難聽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陳承一,你總是不會讓我失望的,把你這個變數放入鬼打灣,就會產生讓我驚喜的結果。”

“楊晟,我很想問你,你還記得你當初說話是什麽聲音嗎?”我不用抬頭,也知道是誰來了。

原來,來接我們的人就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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