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疆,下)01~10

回答: 苗疆風情畫薑爺2013-01-05 07:19:04

 

    (苗疆風情畫,下)01~10


    01。第一章 背後的勢力(一)

    02。第二章 背後的勢力(下)

    03。第三章 酒吧論道

    04。第四章 師父

    05。第五章 師徒談話

    06。第六章 瘋狂的組織

    07。第七章 艾琳

    08。第八章 眼淚

    09。第九章 再見如雪

    10。第十章 選擇與結果

 

    第一章 背後的勢力(一)

 

    我把黑岩苗寨的一切都告訴了幾個師叔,包括我為什麽不通知他們的無奈,因為酥肉和沁淮的狀況等不起,我還告訴了師叔們那神秘的信,告訴他們寨子裏有奸細,以至於我不敢輕舉妄動的通知他們,誰知道奸細是誰?

    李師叔是皺著眉頭聽我說完這一切的,待我說完以後,他一言不發的換好正裝出門了,我不解李師叔這是在做什麽,承清哥卻告訴我,應該是黑岩苗寨的一切已經超出了有關部門的掌控,李師叔要去匯報情況。

    麵對一個寨子,隻能動用國家的力量了。

    至於黑岩苗寨在外埋伏的‘定時炸彈‘,那卻不是我能操心的事兒了。

    最終,我留在了北京,住在我和師父以前的四合院裏,還有專人保護,師叔們神神秘秘的,也不知道在忙些什麽,我開始見到很多人,大多是在找我問詢情況的,這些人以山子脈的道士居多。

    我感覺到一股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情況,卻不知道這背後到底出了什麽嚴重的事情。

    直到有一天,元希和靜宜嫂子上門了。

    幾年時間不見,元希已經出落成了一個水靈靈的大姑娘,在學道之餘,課業也沒耽誤,竟然和我大姐就讀的是一個學校,中間固然有一些照顧元希的意思,但更多的是她的成績也拿得出手。

    我聽承真師妹說過元希的情況,這妹子不論做什麽都很好強,很努力,無奈在山字一脈上,天賦一般,可是其餘幾脈,卻充滿了天賦,特別是醫字脈。

    雖說她自己最想的是學好山字脈,能繼承父親爺爺的一身本事,但這種事情隨著學習的深入,她也知道天分重要,強求不得,倒也慢慢淡淡下來。

    至於靜宜嫂子,這些年的日子過得倒也很平靜,她和晟哥的孩子,是個男孩兒,已經兩歲多了,六分像晟哥,四分像靜宜嫂子,很是機靈可愛,我也很疼他。

    隻是常常看著這小家夥的眉眼,就會想起晟哥,莫名的有些傷感,這些年了,也不知道晟哥還好不好?

    時間從來都是最無情的東西,我常常有些恍惚,總覺得還是在那段歲月,我們一起呆在荒村,靜宜嫂子和晟哥恩恩愛愛,而我常跟著他們蹭吃蹭喝.....

    一切就真的再也回不來嗎?

    元希和靜宜嫂子的關係很好,這一天連襟上門,也是正常的事兒,這些年來,通過固定的人脈網,她們認識是正常的,兩個同樣堅強的女人,成為朋友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

    可是這一天,她們上門來,靜宜嫂子告訴我的第一句話,卻讓我非常的吃驚,她對我說到:“承一,我又被監控起來了,包括存念上個幼兒園,也有人監視著。”

    存念是靜宜嫂子和晟哥的孩子,取名存念,是存著對晟哥的思念,和堅信晟哥一定會回來的信念的意思。

    我之所以吃驚,是因為晟哥的事情已經發生了那麽久,按說監控應該越來越放鬆,怎麽忽然又緊張了起來?

    我不知道這一切是為什麽,隻得柔聲安慰了靜宜嫂子,然後再問元希一些元懿哥的情況,元希有些失望的告訴我,元懿的情況沒有任何的改變,和兩年多以前差不多。

    意思是元懿的自主意識還是沒有醒過來,靈魂依然虛弱。

    我的心情很沉重,我在以前給自己定了一個五年的時限,如果五年的時間過去,元懿的情況還是沒有任何改變,我是決定要給元懿施展秘術的,哪怕反噬自身,讓自己付出代價。

    這些都不是關鍵的問題,關鍵的問題在於她們提前給我帶來了一個消息,那就是有關部門決定把我家人全部弄到北京來。

    兩個姐姐,姐夫的工作會調動,而父母則由專人接到北京來。

    一聽到這個消息,我的心情一下子就沉重了起來,原本我該高興的,可以和家人相聚,但在這種局勢下,我要怎麽高興?有關部門這麽做的原因,無非就是兩點。

    第一,是我的家人安全有問題。

    第二,是怕我受到什麽要挾,而我仿佛很重要似的。

    我想再仔細的詢問一些什麽,可靜宜嫂子和元希也隻是偶然聽我承清師兄說起,並不知道背後的原因,我問了也隻是白問。

    這件事情讓我覺得感覺很不好,就像是我雖然逃出了黑岩苗寨,但是依舊沒有逃出這張網。

    而這件事情也讓我感覺有必要出門一次了,這段日子因為對如雪的牽掛與思念,讓我呆在四合院,並不願意出門,仿佛隻有呆在我和師父曾經在一起的地方,我的心情才能寧靜一點。

    當喜歡上一個人的時候,心思總是特別多,我難免胡思亂想,卻始終不能動身親自去月堰苗寨找如雪,很簡單,我沒有了行動的自由,始終隻能在北京活動。

    就這樣帶著有些鬱悶的心情,我決定要出門一次了,當站在衛生間的鏡子前,我差點有些認不出自己,這個長了滿臉絡腮胡子,頭發蓬亂,形容憔悴的人,是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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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沁淮和酥肉開車來接我出門的,當他看見衣著形象整潔的我出現在他們麵前時,沁淮忍不住吹了一聲口哨,說到:“承一,是準備讓哥兒帶著你去吊妹子嗎?沒啥好說的,上車昂,我們這就出發。”

    酥肉也很激動,下車之後,一把就拉住我,說到:“三娃兒,你終於想通了,不要為一棵樹放棄一片森林撒。淩如雪再好,不是你的媳婦兒,你想了也是白想。”

    沁淮和酥肉都是那種機靈會來事兒的人,隻不過沁淮在說話上始終油滑一些,酥肉要直接一些,當酥肉說到如雪的時候,沁淮不停的對酥肉使眼色,可惜酥肉沒有看見,很直接的就說出來了。

    弄得沁淮直接跳下車來,直接就捂住了酥肉了嘴,嚷著:“你瞎咧咧啥啊?”

    他們始終是關心我的,也是最了解我的人,他們知道我這麽憔悴,茶飯不思的樣子,是因為什麽?

    我和如雪在寨子裏的事情,他們也是清楚的,他們同樣也為如雪所感動,可是在他們看來,苗寨的蠱女不可能靠譜,因為他們在寨子裏也生活過兩年,知道蠱女有諸多的禁忌,另外以他們對如雪的了解,也知道如雪把整個寨子看得有多重。

    而且如雪至始至終沒有鬆口對我說過一聲喜歡,跟我走。

    我這種情況在他們眼裏,根本就是無結果的單戀,苦戀。作為最好的兄弟,他們不太讚成,而且我這段時間的頹廢他們看在眼裏,急在心裏,所以也就有了以上那一番動作和言論。

    我的心裏流淌著淡淡的感動,隻是拉開了沁淮和酥肉,說到:“沒那麽嚴重,你們不用這樣。沁淮,帶我去趟承清哥那裏吧,我有些話想問承清哥。”

    沁淮和酥肉同時鬆了口氣,趕緊讓我上車了。

    在車上,得知了是什麽事兒的沁淮一邊開著車,一邊對我說到:“承一啊,其實你也別太擔心了,有些保護是一件好事兒啊。像我和酥肉不也被保護監控著嗎?

    酥肉也寬慰的說到:“就是,承一,我也覺得沒啥大不了的,還很光榮呢。我從來沒想到我一個農村娃兒,有一天還能得到國家的保護,說出去我爸媽都有麵子,哈哈哈...”

    酥肉的話弄得我微微一笑,在麵對生活的態度上,我自覺不如我這兩個哥們,他們比我樂觀開朗的多,有他們在身邊,我總覺得再絕望,也不會絕望到穀底。

    車子很快到了李師叔的住處,照例,我那幾個神神秘秘的師叔是不在的,隻有承清哥在,我很順利的找到了他,見到我,承清哥微微一笑,說到:“想開一些了?舍得精精神神的出門了?”

    我苦笑了一聲,說到:“出門是指什麽?就是在這大北京的範圍內轉悠?我想去雲南,可以嗎?”

    承清哥沒料到我會這樣說,輕輕咳了一聲,幹脆沉默著站起來拿了茶葉,開始專注的泡起茶來,說起來,承清哥對於茶道很有一手,特別是一手功夫茶,泡得尤其好。

    他靜靜的泡茶,我就隻有在一旁幹等著,但在旁人看來,承清哥行雲流水,如藝術般的泡茶動作,卻讓我是那麽不耐,我終於忍耐不住了,直接開口問到:

    “大師弟,直接說吧,為什麽要監控靜宜嫂子,為什麽又要把我的家人接到北京來?這可不是一般人能得到的待遇啊!”

    承清哥手上的動作一頓,茶壺裏的茶竟然不受控製的倒了出來,這可是一個愚蠢的失誤,可見他的心緒也很不平靜。
  
    隻是楞了一下,承清哥就放下了茶壺,然後苦笑著遞了一杯茶過來,說到:“既然都喊我做師弟了,那麽這件事兒,你就是用大師兄的身份來壓人了,我說也得說,不說也得說了?”

    “你覺得呢?”我握著茶杯,眉毛一樣,淡淡的反問到。

    承清哥苦笑著搖了搖頭,放下手裏的茶壺,說到:“原本也就沒打算瞞你,但你沒問什麽,我也就不可能主動給你說了,免得你擔心太多。這個事情師父已經上報了國家,我們查到了一些蛛絲馬跡,很嚴重。”

    聽到承清哥這樣說,我一下子握緊了手中的茶杯。

 

    第二章 背後的勢力(下)

 

    承清哥說很嚴重,我就不能不緊張,因為這關係到我的家人,我親密的朋友,其實事到如今,我個人已經被折磨出了一種光棍精神,自己已經無所謂了,我擔心他們出事。

承清哥不煙不酒,唯一好茶,他神色嚴肅,輕輕抿了一口茶,剛放下茶杯,想說什麽,又不自覺的端起茶杯,再抿了一口,他的心情也不平靜。

我不太懂茶,也沒有耐心品茶,幹脆一口喝幹了杯中的茶,耐心的等待著,直到連抿了三口茶,承清哥這才對我說到:“你還記得楊晟嗎?”

“記得。”我沉聲說到,心裏已經模模糊糊有了答案。

“初步調查,是帶走楊晟那個組織插手了這次黑岩苗寨的事情,他們之間具體有什麽交易,我不知道。不過這次黑岩苗寨這麽囂張的舉動,就是因為有他們的支持。”承清哥也不羅嗦,一口氣說出了答案。

我的喉頭有些發緊,如果是那個組織的話,黑岩苗寨確實有囂張的本錢,我想起了在荒村的那一夜,師父和我語焉不詳的談話,仿佛那個組織有著廣大的人脈,雄厚的經濟實力,甚至他們還有一大批會各種術法的人。

我想起了那個囂張的年輕人,和我鬥法的事情。

見我沉默不語,承清哥說到:“你也不用太過擔心,這裏是哪裏?是北京?在這裏他們不敢太過囂張的。”承清哥話裏的意思很明白,讓我不用太過擔心我的家人朋友。

是的,我也很相信師父所在部門的能力,我也相信我的家人和朋友到了北京不會出事,可是有一個人我不得不擔心她,如雪!

他們會不會對如雪不利?他們會不會逼如雪嫁給補周?

我想到這些非常痛苦,無奈我和如雪的事我雖然隻是隱晦的表達了一下,我的幾個師叔也明顯的不讚成,原因我卻不知道。

這讓我更加的難受,總覺得自己什麽都不能做。

而且承心哥在回杭州之前給我說過一句話:“你把人如雪拖累成這樣,怕是月堰苗寨的人也不是很歡迎你了。可憐我以後也會成為不受歡迎的人吧。”

事到如今,我隻想等到師父回來,我也隻希望月堰苗寨能好好保護如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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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人們確定兩天以後就會來到北京,這算是一個比較好的消息,但我的心情也並沒有因此放開多少,

我感慨,這個世界上並沒有任何一種感情能輕鬆,除非你從來不沾染。情之一字是我的劫,如雪的出現,讓我的牽掛多了一處,以前是從北京到四川,這一次是從北京到雲南。

我一直都在勉強克製自己,不去雲南找如雪,我不想因為個人的衝動再節外生枝,特別是在知道盯上我們的是那個神秘的組織之後,我更不能輕舉妄動。

望著四合院外的天空,我有一種深深的無力感,我一個人,是沒能力對抗那個組織的吧,師父,你到底在哪裏?是不是一定要等到夏日到來的時候我才能再次見到你?

想到這裏,我習慣性的摸了摸衣兜,那是師父臨走之前給我的留信,在最苦悶的時候,我常常會掏出來看看,信已經被我折疊的有些破舊了,可此時它卻是我最珍貴的珍寶。

不知道慧大爺給慧根兒留下什麽沒有,比起我來,慧根兒這小子倒是開朗許多,在北京的新學校也算如魚得水,很是廝混的開,我有時會好笑的想,現在的孩子那麽早熟,會不會有清秀的小姑娘就看上慧根兒了,這小子會不會破戒。

很是珍惜的再次把信放回衣兜,我內心的苦悶並沒有因此消減多少,長歎了一口氣,我準備出去走走。

此時,是春天的黃昏,氣候已經回暖,大北京的街上燈紅酒綠,時不時的就會看見一對對情侶幸福的走過。

路過一家電影院,門口貼著很多電影海報,我雙手插兜的看著,不自覺的就發了一會兒呆,我想起我和如雪的對話。

她說她沒有看過電影,說在外麵學習都來不及,怎麽會有時間看電影,末了,卻忍不住問我,電影好看嗎?

我長籲了一口氣,有些木然的看著電影院大門口,一對對情侶笑著進進出出,其實電影很好看,我很想牽著你的手來看一次電影,這於常人來說是最平凡不過的幸福,於我和你來說,為什麽如此奢侈?

想到這裏,我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莫名其妙的就去買了一張電影票,然後又自己莫名其妙的一個去看電影。

電影具體演了一些什麽,我不知道,隻模糊的知道是一出悲劇,放映廳裏女孩子的哭聲此起彼伏,男孩子們柔聲安慰,而我跟個神經病似的一個人流了滿麵的眼淚。

屏幕上放映的是電影,我腦海裏放映的是如雪背著我爬出蟲洞的那一幕....

電影終於放映完畢了,有些刺目的燈光亮起,人們紛紛離去,我有些呆呆的坐在位置上,等著人們離去,覺得自己一個大男人臉上的眼淚太好笑,又抬手用袖子插去了眼淚。

卻在這個時候,我的鄰坐響起了一個男聲,他說到:“隻有內心有些孤僻的人,恐怕才會避開人群,獨自離去。”

那聲音有些耳熟,不,隻是一點點耳熟,可我卻無論也想不起是誰,可我的內心卻猛然緊了一下,猛地轉頭一看,卻看見一個長相好看,卻有些陰沉的男人正帶著一絲意味不明的笑容對著我。

這個時候,他正往臉上戴著墨鏡,看見我還殘留著眼淚的臉,他說到:“想不到你還是個如此多愁善感的人,看這樣的片子也能比小姑娘還哭得慘啊。”

盡管他此時已經戴上了墨鏡,我也還是認出了他,我慢慢的擦幹臉上的眼淚,也帶著一絲微笑望著他,說到:“你不服氣是嗎?莫非你想在電影院和我鬥法?”

他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說到:“鬥法?我沒興趣。不知道去喝一杯,你有興趣沒有?”說到這裏,他頓了一下,說到:“或者你不敢?”

我沉默了一下,說實話,我是怕他有什麽陰謀,經過了如此多的事情,我早過了衝動的年紀,我不會一下子熱血上腦,就跟隨他去喝什麽酒。

他貌似也知道了我的心思,站起來,整理了一下身上很是時常的衣服,說到:“XXX地兒,XX酒吧,我會在那裏等你,你如果不放心,可以安排好一切再來找我。”

說完這句話,他的臉一下子很靠近我的說到:“我和你,這一輩子恐怕也隻有一次喝酒的機會。我這個人擁有的很多,所以對於隻有一次的東西,會特別珍惜。”

我推開他,也站了起來,對他說到:“有些東西,我情願一次也不要有。不過,對於手下敗將,我是該保持一下風度,對嗎?你去吧,我會來的。”

他聽到我的回答以後,張狂的笑了幾聲,然後轉身走出了放映廳,然後頭也不回大聲的說到:“笑到最後的人,才是勝利者,你知道嗎?”

我轉身走向另外一個方向,也大聲的回到:“是嗎?我好像隻看見失敗者的可憐,勝利者可能是不會鬼鬼祟祟的跟著別人,然後莫名其妙的坐在別人身邊看一場電影,觀察別人一舉一動的,你說對嗎?”

我的身後沒有回應,我回頭,卻看見他對我比了一個瞄準的手勢,我沒理會,轉身走了,心裏罵到,這人是傻B嗎?以為自己在演電影?還是黑社會老大那種?

走出影院,我深吸了一口氣,沒想到我還會見到那個人,那個與我在那個恐怖之村村口鬥法的囂張年輕人,我不會忘記那一天,晟哥上飛機,頭也不回的背影。

所以,我也不會忘記這個年輕人。

 

    第三章 酒吧論道

 

    北京是整個中國最前沿的幾個城市之一,而這裏的酒吧文化也特別發達,93年,中國的許多城市還沒有所謂的酒吧時,在北京這個地方,酒吧已經遍地開花了。

雖然在北京生活了幾年,我卻不是一個追趕潮流的人,或者我根本骨子裏就是一個很土的人,這是我第一次踏入酒吧。

昏暗的燈光,有些曖昧的音樂,看不太清楚的紅男綠女,酒吧裏特有的味道,這一切對於我來說,都是那麽的陌生,我甚至有些暈乎乎的感覺。

站在酒吧門口,我一眼就看見了那個男人,他也一眼就看見了我,正舉著一杯紅酒,對我做出一個幹杯的姿勢。

修道之人,自身氣場是區別於常人的,我們能一眼看見對方,也是正常的事。

深吸了一口氣,我走向了那個人,他很逍遙的坐在角落,指著旁邊的沙發對我說到:“坐。”

我毫不客氣的坐下,一時間也不知道和他說什麽,剛想摸煙出來,他卻遞過一支雪茄,和一把很奇怪的剪子對我說到:“來一支吧?或者,你需要我幫你剪好這雪茄?”

我推開他的手,拿出自己的香煙,點了一支,對他說到:“沒抽過,估計也抽不習慣,更知道怎麽剪這玩意兒。”

說這話的時候,我想起了我那師父,喜歡蹲在田間地頭,喜歡叼著旱煙杆子的師父...或許,我也更喜歡那樣。

想到這裏的時候,我的臉上浮現出一絲笑意。

卻不想,這個時候,那個男人又給我倒上了一杯紅酒,亮紅的酒液掛在晶瑩的杯上,有一種很獨特的美,可惜的是,我和師父一起,喝習慣了火辣辣的白酒,聞習慣了那獨特的酒香,這紅酒,我頂多覺得它漂亮,卻沒有什麽想喝的欲望。

“這瓶酒是我存在這裏的,這個酒吧沒有這樣的好貨。82年的,嗯..你嚐嚐?”說到這裏,他又笑了,一如既往的邪氣,對我說到:“莫非你也懂紅酒?要我給你介紹是哪個酒莊的嗎?”

我沒有去動那杯酒,隻是吐了一口香煙,然後對他說到:“抱歉,紅酒我也不懂。不過你的雪茄,在我眼裏,或許不如一支紅塔山讓我抽的順口,你的紅酒,在我眼裏,或許也不如一杯大曲酒來得痛快。今天你約我來這裏,如果隻是介紹什麽紅酒和雪茄,那麽我就告辭了。”

說完之後,我就真的準備走,卻不想那個男人叫住了我,他說到:“看出區別了嗎?後人與後人之間的區別?”

這話是什麽意思?我一揚眉,反而不走了,重新坐下,靜待著,聽他到底要說些什麽。

這個男人看我不走了,再次很得意的笑了,說到:“我叫肖承乾,你看,也是承字輩的,巧不巧?還很巧的,我也是山字脈的。”

我的心裏一下子不太平靜了,山字脈,字輩和我一樣,難道他和我們這一脈有什麽聯係嗎?可是我的臉上卻很平靜,很是平淡的問他:“然後呢?”

“然後?嗬嗬...然後我也承認老李,就是你們那個師祖是一個很有本事的人,可惜他的後人和我過的卻是毫不一樣的生活。知道我是什麽生活嗎?你幾乎可以稱呼我為貴族,我可以穿最好的衣服,吃最好的食物,喝最好的酒水,要最漂亮的女人,重要的是,我也不缺什麽修煉的資源。可你呢?你有什麽?和你師父過的日子也是捉襟見肘吧?而修煉於你,還可以繼續多久?這才是毀了道業。”肖承乾有些激動的對我說到。

可是我卻很平靜的望著他,沒有搭腔,任由他繼續說下去。

“修道之人本就不同,修成以後的道人是什麽?是神仙!這滿天神佛的前身不也就是修者嗎?所以,修者原本就是高人一等的存在,就是貴族!我們的目的是什麽?就隻有一個,那就是形而上,終究成仙,其餘的都不重要,知道嗎?都不重要!”肖承乾的眼中有一絲瘋狂。

我問到:“都不重要?包括什麽手段也不重要?就是‘我’這個字最重要。”

他喝了一口紅酒,有些得意的叼著雪茄,望著我:“你身為那個又臭又硬的老李的徒孫,莫非也有明悟的時候?懂得了‘我’之道?本心就是本我,本我的意誌就是一切,大道三千,小道無數,本我就是我的道,不論道途是怎麽走過的,終點是一樣的就是目的。這中間需要在乎什麽手段嗎?連宇宙不也是一個‘我’,它的規則既是天道,不就是這樣嗎?”

我掐滅了香煙,露出了一絲笑容,然後說到:“莫非你的意思是,你如果成仙成神,嗯,成了最厲害的仙神,甚至達到了宇宙的程度,你就是天道了?”

他眯著眼睛說到:“你也可以這麽理解。”

“你好像很想說服我,然後認可你的道一般。”我靠著沙發背說到。

“說服老李,是我師祖一直很想做的事情,他沒有做到,我很想做到說服他的徒孫。我隻是想對你說,修者依照本心,本心沒有拘束,你不要一身的酸腐氣,那不是道家,是儒家。隻要你點頭,你願意,你也可以過上貴族般的生活,擁有想要的修煉資源,你可以本心純淨的活著。”肖承乾的臉上滿是狂妄。

我忽然笑了,然後一口氣喝幹了桌上的紅酒,接著又搶過了他的雪茄,狠狠的吸了兩口,又重新塞回了他的手上,接著才說到:”紅酒我喝了,雪茄我也抽了,很抱歉,我一點兒也不覺得這樣貴族的生活方式有什麽值得我羨慕的。就算你擁有全世界的修煉資源又怎麽樣?修成的不過是具臭皮囊,或者,你認為的形而上就像...嗯,這樣說吧,就是你身上那堆肉飛上天去嗎?就如你愚蠢的認為,所謂本心就是囂張的活著?”

麵對我的這番話,肖承乾臉上的笑容忽然凝固了,他再次露出了那種陰沉的笑容,望著我說到:“陳承一,對吧?你想跟我證明,你就如你的師祖那樣又臭又硬嗎?知道這個世界上的人為什麽不相信神仙了嗎?是因為他們沒看見,另外就是屬於神仙的力量被其它的力量所壓製了,就如什麽科學,但科學是什麽?它隻配給玄學提鞋,它隻是輔助的工具!隻有不折手段的證明了神仙的存在,追尋到了玄學的奧秘,才於人類是大功一件,手段重要嗎?道途上,什麽時候禁止了血腥?你不要成為那個大道上擋路的石頭!”

“你都說過大道三千,小道不計其數,你否定科學做什麽?你斷出高低又有何意義?我真的不想和你爭論,因為我不知道你是要修道,還是已經成魔。我隻想簡單的告訴你,這個世界上的人們,包括我,沒看見所謂的神仙,不過是還不能到看見的程度,這不是一件可恥的,阻礙大道的事情,這隻是必要的磨練。你也要記住,一個人重要的,永遠不是身體,而是靈魂,是本心。而本心,已經快變成瘋子的你,永遠理解不了。子非魚,焉知魚之樂,我不懂你的極端,你也不用懂我的堅持。你的貴族生活我過不來,你的手段我也承認不了,神不神仙,我不會去想太多,我隻知道,這條道途上,我隻要安然的走下去,就終究會有我想要的道。”

說完,這番話,我再也不理會肖承乾,站起來就準備走出酒吧。

肖承乾卻在我身後喊到:“陳承一,終有一天,你會被我打得趴在腳下,說你錯了。”

“那隻是在你的夢中。”我頭也不回,在那一瞬間,我終於知道了,我麵對的是一個什麽樣的瘋子組織。

 

    第四章 師父

 

    肖承乾這個人的出現仿佛隻是一場夢,當5分鍾以後,承清哥帶著有關人員再去酒吧找肖承乾的時候,卻怎麽也找不到了。

我問承清哥:“為什麽一開始不行動?”

承清哥苦笑一聲,對我說到:“有阻力,你信嗎?而且就算這次我找到他,也最多隻是能談一下,你以為還能把他怎麽樣嗎?”

聽到這話,我有些頭疼,想起了師父說的,微妙而又錯綜複雜的關係,讓某些組織動不得,至少現在動不得,倒是真的啊。

怪不得肖承乾能那麽囂張的來北京找我,他是狂,可怎麽看也不像是傻子,傻到自投羅網。

所以麵對承清哥的無奈,我也挺無奈的說到:“是啊,動個什麽‘貴族’,從古至今都挺費勁兒的。”

已經知道我和他一些談話內容的承清哥歎息一聲,說到:“好像什麽事兒,都和我們那個祖師爺有關,偏偏我們那個祖師爺長了一張‘問號臉’,我們除了知道有他那麽一個人,他的一切都仿佛是個謎。”

承清哥說到這裏,我和他都忍不住開始苦笑,連同肖承乾這個人的出現都讓人覺得不真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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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兩個姐姐帶著父母一起來的,同時來的還有顯得有些忐忑不安的姐夫,和對北京環境有些不熟悉的兩個侄兒。

又是兩年多沒見,我那大侄兒見到我有些陌生了,怯生生的躲在我大姐身後。

至於我那小侄兒,從出生起就沒見過我,一雙大眼睛隻是好奇又膽怯的盯著我這個陌生的舅舅,他們這樣的表現弄得我有幾分傷感。

我算個什麽兒子,什麽弟弟啊,父母不能常侍身邊,連姐姐生了孩子,我都不知道。

當看著我的親人從專車上下來,我就忍不住這樣心酸的想到,可是就當我站在那裏,還沒來得及走過去時,我媽已經跑了過來,我還沒有開口叫聲媽,她的手就已經撫上了我的臉頰。

說到:“瘦了,瘦了,兒子啊,你什麽都別說,媽都知道。”

我握著我媽的手,千言萬語也不知道從何說起,我媽都知道一些什麽?

接著是我爸,背著個手走到了我的麵前,我爸挺愛保持父親的威嚴的,同樣是我還沒來得及說話,我爸已經很是雄赳赳,氣昂昂的在我麵前說了:“三娃兒,為國家做事,就不用擔心多餘的事情,我們家人更是要無條件的支持。”

說這話的時候,我爸的神色中都是驕傲,仿佛我已經是個戰鬥英雄了一般,我有些好笑,但更多的卻是感動,但這裏顯然不是說話的地方,我趕緊招呼著家人,把他們帶到了我的四合院。

這四合院是我和師父同住的地方,對於我們師徒倆來說,簡直太過寬敞了,用來安置我的家人也再合適不過,但師父說過,我這人招事,連累家人,所以我不能和他們同住,他們來了,我就隻能搬出去住,住處沁淮早就幫我搞定了,倒也不用擔心。

關於這事兒,我在路上就和家人說了,爸媽姐自然是知道其中的忌諱,很是理解,兩個姐夫多少也知道一點這個小舅子身上的事兒神神秘秘的,也沒多問。

一頓飯吃下來,我把這兩年的經曆挑挑揀揀的告訴了家人,也當是一個交代。

畢竟爸媽被接到北京,姐姐姐夫們的工作也被強製性的暫時調動,我總是要說一個原因的。

事情雖然是挑挑揀揀的說,可有些感情,酒上心頭,又是麵對家人,我隱瞞不了,終於還是吐露了心事。

“如雪那個姑娘那麽好,你帶回來給媽看看啊。隻要你喜歡的,媽就不會反對。”我媽麵有喜色,一聽是兒子中意的人,恨不得讓我馬上就娶進門來。

畢竟我都26歲了,婚事還是沒一個著落,我媽哪能不著急。

而我爸則顯得要穩重許多,但語氣裏還是掩飾不住的著急,他說到:“三娃兒,是不是人家姑娘看不上你?你從小就是一個馬大哈,也不細心,對待姑娘家,要耐心,要體貼,萬事不能急,不然爸去見見那姑娘,幫你說說?”

嗬嗬,我爸竟然教我怎麽追姑娘?還要幫我追姑娘?我一下子就笑了,我還沒來得及說什麽,我的姐姐姐夫又紛紛獻策,我真的很想忍住的,可是眼眶一下子就紅了。

普通的家常,再正常不過的關心,愛情受挫,在家人這裏得到的安慰,各種情緒一下子湧上心頭,讓再三告訴自己不要哭的我,還是忍不住了。

我趕緊回頭,假裝左右看什麽一樣的,趕緊擦了一把眼睛,然後覺得自己話多,趕緊安慰家人說到:“你們就別擔心了,這事兒我心裏有數,這姑娘我有空一定帶給你們看看。”

接下來的日子,是我比較平靜的一段日子,有空就陪陪爸媽,逗逗兩個侄兒,原本有些焦躁的心情,竟然也平複了許多。

隻是,我總有一種山雨欲來的預感,不過我深深的把這感覺藏在了心底,並沒有對誰說出來。

時間在親情的陪伴下流逝的很快,轉眼春去夏來,師父離去後的第三個夏季很快就來到了。

從入夏的那天開始,我每一天都過得很忐忑,我很想看見那個熟悉的身影,又怕整個夏天過去以後,我都看不見那個熟悉的身影,或是再也看不見那個熟悉的身影,在這種複雜的情緒中,我的心情又開始焦躁。

每一天早上醒來的時候,是希望。

每一夜睡去的時候,卻是失落。

在這樣的心情中,天氣越來越熱,轉眼已是盛夏。

這一天的黃昏,我呆在四合院裏,依舊是陪著爸爸喝茶,順便聽兩個侄兒爭先恐後的給我背兒歌,眼睛卻心不在焉的看著門口,我總是希望那大門能忽然打開,然後我師父就出現在我麵前。

可一直呆到了日頭落下,一彎月牙兒爬上了天空,我還是沒有等到盼望中的場景。

又是失落的一天。

回去的時候,爸爸堅持要陪我走一段路,在月光下,在夏天特有的燥熱氣息中,沉默了很久的爸爸開口了:“三娃兒,你這段日子有些心緒不寧啊?”

“爸,你別操心了,我哪有?”

“你是在等薑師傅回來吧?”

我沉默。

“薑師傅是一個一諾千金的人,爸爸就是想告訴你這個。”爸爸望著天空,忽然這樣對我講到。

我心裏有些感動,兒子的心事無論大小,在我爸那裏都是大事兒,難為他一直以來那麽‘粗心’的性格,還特意的安慰我,來和我說這番話。

我重重的點點頭,‘嗯’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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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爸爸的安慰,這一次我踏著月色回家的心情好了很多,腳步也輕快了許多。

沁淮給我安排的住處,是一個筒子樓,當我走到樓下,習慣性的掏出鑰匙準備開門回家的時候,腦袋卻忽然不輕不重的挨了一下。

我還沒來得及問是誰,就聽見一個非常熟悉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然後腦袋一下一下的被敲。

“我怎麽交代你的?讓你這三年好好磨練自己,你幹什麽去了?”

“抓騙子?和人鬥氣?”

“惹上了那個神經病寨子?”

“還去泡別人月堰苗寨的蠱女?”

“三年你的功力增長了多少?卻給老子弄到一個虛弱不堪,現在都沒恢複?”

這番話連珠炮似的響起,都不容我插一句嘴,說到最後的時候,我屁股上重重的挨了一腳,一下子就被踹得趴在了地上,可在那一瞬間,我的眼淚卻忍不住一顆接著一顆的往下掉。

還能是誰?是我師父,他終於回來了。

這情緒我忍不住,索性埋頭,趴在地上大哭了起來,仿佛一個在外麵受盡了委屈的小孩子,終於找到了可以依靠的人,這情緒還怎麽克製的住?

可也就在這時,一雙大手,一把就把我拉了起來,恨恨的說到:“泡蠱女,如雪那小丫頭是吧?也就算了,可惡的是,你竟然還沒有泡到,去,給老子把她追到手去,誰說不能談戀愛了?”

“額說這談戀愛有什莫好玩的,有啥師父,就有啥徒弟。”又一個熟悉的聲音飄進了我的耳朵,我一聽就知道這是誰,是慧大爺,他也回來了。

這個時候,我已經擦幹了眼淚,望著眼前熟悉,卻仿佛瘦了一些的身影,千言萬語都化作了一句話:“師父。”

師父麵無表情的點點頭,轉身走在了前麵,頭也不回的說到:“啥都不用多說了,師父什麽都知道!我收拾你可以,外人欺負了,就不行。回去慢慢說吧。”

這時,慧大爺也走過來了,我也才注意到,跟著他身後的,還有一個小尾巴慧根兒,慧大爺走到我麵前,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我,然後才說到:“你受欺負就算了,還帶我徒弟也去受欺負,這不是讓額也要去幫徒弟找場子嗎?果然和你師父一樣混蛋。”

我笑了,這個慧大爺,就算慧根兒沒受欺負,你也會去幫我找回場子吧?

 

    第五章 師徒談話

 

    三年的時間並沒有讓我和師父有多生疏,到了我臨時的住處以後,我就開始習慣性的燒水,泡茶,然後給慧大爺和師父一人端上了一杯茶。

然後老老實實的和慧根兒坐在旁邊。

我那租住的房子不大,也就兩室一廳,以當時的生活條件來說,更不可能有空調之類的東西,一把風扇根本趕不走夏日的酷熱,慧大爺抿了一口茶之後,一撇嘴說到:“這生活質量不行咧,額說還不如在那竹林裏當野人,這茶是什麽茶啊,難喝。”

師父也喝了一口茶,然後斜著眼睛盯著我,說到:“三娃兒,我留下的那些茶葉呢?你小子該不會是因為沒錢,把老子留給你的東西,包括茶葉也賣了吧?”

這就是我的師父,損起我來不遺餘力,好在我習慣了,無奈的解釋到;“你留給我的東西,哪怕是一個線頭,我都收拾好,放回四川,讓我爸媽保管著的,茶葉也在那邊。”

師父訕訕的,估計是因為沒能成功打擊我,楞了半天才說到:“別給老子找理由,三年了,你還喝這茶?你就沒本事保持老子優良的生活質量,買點好茶?”

我很無語,你喝的那些茶葉,怕是有錢都難買,還優秀的生活質量呢?你蹭吃蹭喝的樣子我又不是沒見過,不過和師父爭這些,吃虧的總歸是我,我也懶得爭辯,慧大爺很是得意的瞄了我一眼,然後得意的指揮慧根兒:“去,給額煮兩個雞蛋去?”

慧根兒很小心的問到:“師父,額可以吃兩個不?”

慧大爺大手一揮,一副很大方的樣子:“那你就吃兩個吧。”

我在心裏欲哭無淚,剛才是誰抱怨我生活質量差的?是誰,一轉頭又用我的雞蛋裝大方?

不過,這話當麵我可是不敢說出口的。

幾分鍾以後,我和同樣苦逼的慧根兒都被趕到了廚房,慧根兒煮雞蛋,在沒有外人的情況下,我又是一個悲劇的做飯人。

一個小時以後,我頂著滿頭的大汗做好了一桌子菜,然後恭恭敬敬的給師父倒了一杯酒,破天荒地的,慧大爺也要了一杯。

我一愣,問到:“慧大爺,你一個大和尚,咋也要喝酒?”

慧大爺抿了一口酒,然後說到:“額是死過一回的人了,有些小細節就不用太在意了。從額當和尚開始,到現在幾十年了,額最想的就是喝酒。”

我覺得好笑又有些心酸,夾了一片肉問慧大爺:“那你吃肉不?”

慧大爺脖子一硬,眼睛一鼓,然後說到:“三娃兒,你敢消遣額?”

我把肉夾到師父的碗裏,然後很認真的對慧大爺說到:“不,我真不敢。其實這三年來,我很擔心你,擔心你的傷是不是完全好了,我很想師父,也很想你。”

慧大爺愣住了,眼中閃過一絲感動,但很快,他就把酒杯一方,一巴掌打在了我腦袋上,大聲說到:“你欺負額不會抒情是不是?不要給額來肉麻兮兮的這一套。”

我莫名其妙挨了一巴掌,嚇得旁邊正在吃雞蛋的慧根兒脖子一縮,卻一不小心被雞蛋梗到了,然後就一直咳嗽,我捏著慧根兒的臉蛋兒說:“慢點兒,明天哥給你買蛋糕啊。”

慧大爺又一副火大的樣子,對我吼到:“你就不給額買?”

師父‘哧溜’一聲喝了一口酒,很淡定的對我說到:“我要吃那種啊,新型奶油的,入口即化的那種啊。買不到,你就等著挨揍吧。”

我無語,我誰都惹不起,隻得把雙手舉過頭頂,一副求饒的樣子,說到:“買,買,買,都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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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慧根兒已經安睡了,因為慧大爺才回來的原因,這小子一定要跟著師父睡,所以樓頂上就我和師父兩個人。

夏夜總是燥熱的,我總是喜歡在樓頂上灑上水,鋪張涼席乘涼,不同的是,今天有師父在身邊了,我很安心。

天空中隻有寥落的幾顆星星,不像我們在竹林小築的日子,總是能看見漫天的星星,可是有師父在,哪裏不是一樣?

我和師父坐上涼席上,沉默了一陣子,我摸出一根香煙遞給師父,說到:“師父,我看見你沒帶旱煙杆子,不然抽根香煙?”

“這種煙葉子沒勁兒,不地道,不抽。”師父毫不猶豫的拒絕了我,頓了一下,然後對我說到:“三年不見,你小子煙癮大了不少啊,壞毛病學了一身,香湯也沒見泡了。”

“泡香湯,師父,那太奢侈了,一個星期能泡一次,我都笑了。反正也過了小時候打基礎的日子了,無所謂了。你要求的功課我可是一點沒丟下,我還學會了很多術法。”我就像是一個小孩子似的跟師父炫耀。

我沒問師父這三年去做了些什麽,如果師父想說,早在三年前臨走之前就會跟我說,再不濟,在剛才也會提及一下,他一點兒都沒想說的意思,我也就不問了。

我相信師父隻會疼愛我,沒半分害我的意思,如果到了他覺得能說的那一天,我會和我說的。

“學會了不少?你還差得遠呐,功課不能丟,你知道的,功力這種東西隻能靠時間的累積。”師父淡淡的說到,可接著他又說到:“你這個年紀比我那個年紀應該是強了一些吧,不然你也不可能從那個寨子裏逃得出來,跟我詳細說說吧。我這次回來,先去了一趟你李師叔那裏,了解得不算太詳細。”

對著師父我當然沒有任何隱瞞,把一切的來龍去脈,包括細節都告訴了師父,隻是對如雪的感情,我不太好意思說的太詳細,就是稍微提及了一下。

師父聽完了一切,自言自語的說了一聲:“有意思,把我徒弟當喂蟲子的飼料了。”

接著,師父沒有多說什麽,在沉默了一會兒才對我說到:“這個寨子,其實我們部門早就想處理了,原本還想拖延幾年,不過因為一些很重要的事情,不會再拖延了。這次,你能逃出來,比我預想的還要幸運點兒,如雪,你自己的進步,還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為那個高寧啊。”

“師父,你知道那個高寧?”

“你以為我真的是神仙,什麽都知道?這個高寧恐怕會進入部門的名單中了,他哪裏是抱走了一顆蟲卵?他怕是抱走了一顆比原子彈還可怕的東西。”師父說到這裏歎息了一聲。

“師父,你好像知道很多事情,你能不能很詳細的和我說一下?”我很想知道這個寨子,還有那蟲子具體是怎麽一回事情,我覺得我師父知道。

師父站起來,走了幾步,然後才說到:“這一切,我肯定會告訴你的,你也準備一下吧,最多再在北京呆兩天,我們就要出發,先去一趟月堰苗寨,然後就去處理黑岩苗寨的事情,所以,我沒打算隱瞞你。在以前,我是太過保護你了,因為我以為可以陪你很久....”

說到這裏,師父停頓了一下,我的心卻一下子被提了起來,這話什麽意思,難道他還會走?

師父卻不容我發問的擺了擺手:“我在哪裏都不是最重要的問題,你還意識到嗎?我在哪裏,你是不是可以隨時找到我都不是問題的關鍵,問題的關鍵是,你要獨立,你還要扛起一些責任。所以,我要讓你獨立。”

師父的這番話,總算讓我的心放了下來。

可是師父卻背著雙手,轉身對我說到;“寨子的事情先放在一邊,我現在想和你說說如雪的事情。”

我一下子就不知道說什麽了,麵對師父,我真的很難開口去說我的感情,我有些訕訕的說到:“師父,這有什麽好說的,如雪她說她不喜歡我,我...”

“瞧你那沒出息的樣子,她不喜歡你,能用自己的命來救你?能不惜放出本命蠱救你?你可知道,在苗女,特別是蠱女看來,有時本命蠱比自己的命還重要。”師父瞪了我一眼。

“你說如雪她喜歡我?”麵對太過在意的感情,沒有誰能做到不患得患失,也沒有誰能做到完全的自信,我有些不敢相信。

畢竟如雪是如此堅決的拒絕過我,而且我也不知道如雪憑什麽會喜歡我,喜歡到不惜本命蠱救我的程度。

“是啊,她喜歡你,你也可以喜歡她,你可以和她兩情相悅的在一起,這個沒什麽好逃避的。去追她,去愛她一些日子,是你應該給她的。但是隻是在一起一些日子,接下來,要看你的選擇,還有如雪的選擇。你要知道,有時候,愛也是一種尊重,而你也...”師父說到這裏,像是回憶起了什麽往事,歎息了一聲,然後就是長長的沉默。

“而我也什麽?”我一下子緊張了起來。

    師父望著我說到:“我說了,要看你的選擇,也就是說而你也必須選擇。但是,你記得,無論你做什麽選擇,師父不會幹涉你的選擇,就是如此。”

 


    第六章 瘋狂的組織

 

    師父在這一天一大早,就和慧大爺去看元懿了,他也告訴我,既然他回來了,元希他是要帶一段日子的,我當初倉促的決定,師父並沒有評論對錯,他隻是說:“事情既然已經做了,那麽事後的因果坦然去承擔就好了。至於是對是錯,那隻是在事情發生之前需要思考的問題。”

我沒有跟隨師父他們去看元懿,而是睜著一夜未眠,充滿血絲的眼睛繼續思考著我該如何選擇,原來我和如雪在一起所需要做的選擇真的是如此艱難。

“當年我和淩青也有一段感情,你知道其實道家人是不忌婚娶的,當然蠱女也不會忌諱嫁人,那在你看來,我們是不是該在一起?淩青該不該是你的師娘?”

“為什麽沒在一起?因為我做出了選擇,她也做出了選擇,這就是我們倆沒在一起的原因。你是我的徒弟,我卻沒想到我們師徒之間羈絆深到了如此的程度,連你要走的感情路也和我一樣。”

師父的話反複在盤旋在我腦海,我從床上一躍而起,用冷水衝了一下腦袋,望著鏡中眼睛紅彤彤的自己,我終於下了一個決定。

剩下的隻是看如雪怎麽決定,如果她是真的喜歡我。

想著心中的決定,我望著鏡中的自己苦澀的笑了一下,原來人生的過程真的不是在不停的擁有什麽,而是要不停的舍去什麽,直到最後連生命都要舍去。

而中間要學會的,隻有一件事情,那就是在舍去的過程中,你要學會放下和麵對。

所以,看透的,都超脫了,看不透的,繼續輪回。

神仙逍遙,原來也隻是一次次舍去,最終成了一顆金剛不壞之心。

道理簡單,可我,能舍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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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兩天以後,我再次離開了北京,難過的是我的家人,原以為的相聚總是那麽短暫,兒子(弟弟)總是那麽漂泊,而他要麵對的事情,自己幫不上忙,甚至一無所知。

我一手攬著爸爸,一手擁抱著媽媽,歉意的望著姐姐,我盡量輕鬆的說到:“從我小時候到選擇,我以為你們都習慣這樣了。別難過啊,說不定啥時候,我又忽然出現了。再說,師父不也說了嗎?再過些年,我還是可以經常見見父母家人的。”

我不知道我的安慰有沒有作用,可是有沒有作用,我都隻能背上行囊繼續出發。

相比於以前一次次的分別,到了這一次我已經沒有了眼淚,成熟淡定了許多,隻是在車窗上看著家人逐漸模糊的身影,心裏的哀傷卻莫名的重了一層。

師父坐在我旁邊,看著這一幕,他忽然說到:“三娃兒,師父唯一比你幸福的地方在於師父是個孤兒。其它的苦是一樣的。”

在當時,這句話的深意,我並沒有去思考,在後來,我才真的知道,那苦是一樣的,師父和我比起來,不見得就是那灑脫的人。

我們同樣都是性情中人。

這一次的行動,不是我們私人的行動,就和老村長那一次的行動一樣,背後有著相關部門的影子,甚至這一次的行動更加的‘盛大’,因為會排出一隻上百人的真正部隊,配合我們的行動。

但這部隊在前期並不會出現,這是考慮到很多方麵的問題,隻有在我們行動順利以後,他們才會出現配合工作。

至於黑岩苗寨悄悄的放在國家裏的‘炸彈’,師父告訴我,經過了長年的研究,很多的人努力,找了一個有很大可能的解決辦法,必須冒險一試。

而且這一次,隨行的人員也有了很大的增加,我們這一脈除了我和師父,陳師叔還有承心哥也參加到了行動裏來,另外,部門的隨行人員也有二十幾人。

師父告訴我,這二十幾人中有二十個人都是我們道家的人,剩下幾人傳承的是巫術。

他們會先去湘西那個小鎮,做一些準備,而我們這一脈要去的是月堰苗寨,找到幾個大巫配合行動。

行動的日子定在這一年的冬天,因為要做很多準備工作,而且也必須是冬天。

師父說了,在冬天,黑岩苗寨的蟲子會比較好對付。

他還告訴我:“從現在到冬天,你有半年的時間。”

我知道這個半年的時間是指的我和如雪,嗬,我們有半年的時間。

在車上,師父也按照他的承諾,給我講述了一些事情。

“還記得餓鬼墓嗎?你曾經揀到了一塊奇怪的玉?”師父是這樣給我提起整個事情的。

我怎麽可能忘記餓鬼墓?而那塊玉我也還記得,上麵有一個奇怪的笑臉,那是我第一次看見那奇怪的笑臉。

麵對師父的問題,我點點頭,雖然我不知道整件事情怎麽牽扯到了餓鬼墓。

“和黑岩苗寨合作的那個組織的標記就是那個笑臉,所以說那個組織也是修建餓鬼墓的組織。”師父淡淡的說到。

我很吃驚:“修建餓鬼墓?我從小就在那一片兒長大,師父你也在那裏,那麽大的工程怎麽可能悄悄的進行?隻能說明,餓鬼墓存在很久了,難道那個組織...?”

“你的判斷沒有錯,那個組織在清初就存在了,他們的存在隻有一個目的,那就是成神成仙!或者說,是追求永生。他們沒有道德上的約束,他們有著很多背後勢力和資金的支持,你要知道,這個世界上不要說追求永生的人,就算是想多活個一二十年的人也大有人在。而最怕死的人往往是有錢有勢的人。”師父這樣對我解釋到。

我一下子就想起了肖承乾,他就是這樣的瘋子,他的確沒有任何的約束,在他眼裏,也隻有那個目的最重要。

師父拉開了車窗,點起了一杆旱煙抽了一口,繼續對我說到:“其實那個組織,在我年輕的時候就有耳聞,但我覺得他們離我的生活很遠,甚至我都不能肯定他們是不是還存在著,直到發現了餓鬼墓,我才確定他們的存在,也才直到原來那個看起來邪裏邪氣的笑臉就是那個組織的標誌。或許是這些年他們已經成勢了,所以活動才猖獗了起來,或許....”師父咬著旱煙杆子不說話了。

還有個或許是什麽?師父緊皺著眉頭,始終沒有對我說出口。

反而是歎息了一聲,師父說到:“說起來,也是我害了楊晟。當初如果不是我讓他去聯係調查組織,查一些餓鬼墓的事情,他也不會和那個組織聯係上。楊晟他始終不明白,瘋狂的想法最終得到的隻是瘋狂的毀滅,從來不會是正道。否則,永生的誘惑,會誘惑整個世界。為什麽沒有誘惑到整個世界?是因為在高層人士中,清醒的還是大多數,而普通人還是過著普通的生活,不必去煩惱這個問題。”

我沉默,是啊,就以這個組織的行徑,根本就是毀滅式的,不計較任何的後果。如果這樣的放任他們,賭上一個世界被他們毀滅去換一個或許有的永生,大多數高層是絕對不願意看見的。

沒有人能去承擔這個罪名!就算這樣的永生是肯定的,也很少人敢去承擔這樣一個罪惡的永生,麵對一個荒蕪的世界!那不是永生,那是永遠的折磨。

晟哥為什麽如此執著?

“黑岩苗寨有什麽?你是知道的,從我發現那個組織開始,我就知道黑岩苗寨他們一定不會放過,隻是沒想到來得那麽快。”師父咬著煙杆繼續對我說到。

黑岩苗寨那逆天的蟲子我當然知道,那可能已經很接近所謂永生的概念了,但是...我想起了那根連接人與蟲子的管子,心裏就一陣發冷。

可我也想起了一個更嚴峻的問題,我忍不住問了出來:“師父,那個組織和我們這一脈有什麽關係嗎?”

 

    第七章 艾琳

 

    我不得不做出這樣的懷疑,因為從很多細節,我就發現,這個組織的人對我們這一脈很熟悉,荒村的相遇,肖承乾的話,他們不僅對我們熟悉,而且還非常的關注我們。

麵對我的問題,師父咬著旱煙杆沉默了,久久的都不回答我的問題,直到我都快忍不住再問了,師父才說到:“我說了,我原本以為這個組織不存在的,可他們竟然存在,而且有許多我意想不到的人在其中。這事情,一時半會兒說不清楚,總之是很久以前的往事了,那個時候,你師祖都還很年輕吧。”

明朝,又是那個神奇的大時代嗎?

我還想多問一些什麽,師父卻阻止了我的再次提問,他對我說了一句:“不用知道的太多,也是一種避免悲劇的方式。”

這話是什麽意思?我看著師父的側臉,發現他竟然有了幾道很深的皺紋,我忽然什麽都不敢問了,我也不知道為什麽,從內心開始逃避抗拒一些問題。

師徒倆就這樣沉默了許久,師父才開口對我說了另外一些關於黑岩苗寨的事情,比如說黑岩苗寨的母蟲其實有7隻,高寧帶走的那隻,按照我的描述,應該是進化最快的一隻。

而黑岩苗寨的老怪物有整整11個,其中一個年紀最大的,快有200歲了吧。

另外,黑岩苗寨傳承了巫術,蠱蟲不知道有多少。

在上一次,我能逃出來,的確是我的幸運,因為在那種情況下,沒人想到我會逃走,更沒有人想到會有一個高寧和我如此的聯係,但關於高寧,師父也覺得是一個謎,另外,他還是一個大麻煩。

因為他帶走了一隻不知道進化到什麽程度的母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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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子經過幾天的行駛,我們終於到了雲南昆明,按照月堰苗寨的規矩,我們去寨子之前,是要先去那裏的。

在出發前,師父就和六姐聯係過,所以我們一行四人的到來,並沒有引起六姐多大的驚奇。

六姐從來都是一個做事滴水不漏的人,看見我們的到來,很是禮貌的把我們迎進了她的店子,然後微笑著給大家打招呼說是親戚來了,關了店門。

當我們終於可以麵對麵談話時,我終於忍不住第一個問六姐:“如雪,如雪她還好嗎?”

六姐習慣性的綰了一下耳邊的頭發,微笑著對我說到:“謝謝關心,如雪的身體恢複的還好。”

這回答很官方,我總覺得六姐看我的眼神很疏離,難道她也覺得我連累了如雪?

承心哥扶了扶眼鏡,還是那一副溫和的笑容,他倒是很直接的對六姐說到:“如雪是個讓人著迷的姑娘,我師弟謎她也很正常嘛,六姐,你幹嘛對我師弟那麽不滿?”

望著承心哥,我心裏有些溫暖,其實如雪的事情,他也是不滿我的!他對如雪,他在回杭州之前,和我深談過一次,那種感情說不上是喜歡,是愛,但是是深深的欣賞,那種欣賞是不希望有人有一絲一毫傷害如雪的。

但是卻因為我,如雪連本命蠱都毀掉,這讓他很不開心。

可無論如何,他可以不滿我,卻容不得別人也這樣。這就是我們這一脈奇怪的地方,彼此可以不滿,甚至互不理睬,但槍口卻是堅決的一致對外。

麵對承心哥已經算是比較犀利的話了,六姐臉上依然是那淡定迷人的微笑,她說到:“我哪兒敢不滿承一啊?隻是你們知道咱們苗女性子烈,感情也來得烈,心裏要對一個人有感情了,那就是一輩子的事情。可是,我們苗女哪有你們道家的道統重要,師父如此,徒弟也是如此。與其這樣,還招惹來做什麽?”

說完六姐假意伸了一個懶腰,站起來說到:“看我,盡忙著說話了,你們那麽遠來,還沒吃飯吧?我去準備準備。”

說完,六姐就轉身去了後院的小廚房忙碌了,剩下我們師門四人,陳師叔望著師父苦笑,承心哥對著我搖頭。

淩青奶奶和師父的事,他們是知情的,那什麽樣的事情會發生在我身上,他們也是知情的,我的手在桌子底下握成了拳頭,滿心的苦澀。

倒是師父,一副淡定的樣子,又拿了旱煙杆子出來咬著,說到:“在一起不是感情唯一的表達方式,有些感情在不在,深不深,自己的心是唯一的答案。我不會因為不在一起,就少一分關心,少一分牽掛。如果需要的話,命拿去都可以。在一起,重要嗎?”

“或者還是重要的吧,苦了兩個人。”陳師叔仿佛很有感觸似的。

承心哥摸著下巴,說到:“換成是我嘛,會在在一起的時候,就把所有的感情用盡,那樣就不苦了。”

陳師叔望著承心哥說了一句:“幼稚。”

而我沒有答話,我知道,師父給了我他的答案,至於我自己的選擇,那是我自己的事情。

我的心有些微微的憋悶和疼痛,幹脆站了起來,直接走到了後院,倚著門框,雙手插袋,看著六姐在那裏忙碌。

六姐當然看見了我,她也不招呼我,隻是忙著手上的活兒,這對她這種做事滴水不漏的人來說,已經是很出人意料的,明顯的表現了。

而我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說什麽。

好像是忘了拿什麽東西,六姐要進屋,剛好我又杵在門前,六姐隻好沒好氣的對我說到:“讓讓路吧,小弟弟。”

我無奈的笑了一下,看著六姐,側了一下身子,六姐就頭也不回的邁了出去,但我也不知道哪兒來的勇氣,開口對六姐喊到:“六姐,我是真的喜歡如雪,不,我愛她。”

六姐的身子一頓,然後怒氣衝衝的衝了過來,對我說到:“你愛她?你有什麽資格說愛她?全世界的男人都可以愛如雪,唯獨你們尊貴的,老李一脈就是不能。如雪這樣的姑娘,莫說是我們寨子珍貴的蠱女,就算不是,她也不愁找個好男人的,怎麽偏偏她和她姑奶奶要遇見你們師徒?”

我無話可說,隻是低下了頭。

六姐卻沒有走開,而是問我:“你是真的愛如雪?你的選擇是不是和你師父不一樣?”

我喉嚨發緊,這樣的問題我根本不知道該怎樣回答,早在幾天前,我心裏就有了選擇,剩下的隻是如雪的選擇,但....我還是抬起頭來看著六姐說到:“無論什麽選擇,都不妨礙我愛如雪的。就算快樂一天,也是快樂,不是嗎?”

六姐望著我,忽然歎息了一聲,開口想說點什麽,終究還是沒說的走了。

快樂一天是快樂,可剩下的很多,很多天是什麽?思念嗎?我不敢想。

六姐永遠是那麽禮貌而周到,讓我們師門四人舒舒服服的吃,舒舒服服的休息,隻是對於我和師父,她始終不能掩飾她的‘憤怒’,所以顯得疏離的多。

她告訴我們,寨子裏來接我們的人很快就會到,讓我們安心的在昆明呆幾天。

這幾天,慧大爺處理完一些事,也會帶著慧根兒來和我們匯合,這倒是說好的。

可我怎麽安心的了?我心裏記掛著如雪,恨不得馬上就能飛去月堰苗寨,就算知道快樂隻是短暫的,相見也許也是短暫,可誰又能拒絕和愛的人快樂和相見的誘惑?

在我們在這裏呆了兩天之後,慧大爺帶著慧根兒來了,其實他要處理的事情,不過是帶著慧根兒去漸漸闊別已久的父母,等到慧根兒暑期完了之後,他還是要送慧根兒回北京去讀書的。

我有一個發現,總覺得慧大爺好像很是珍惜和慧根兒在一起的每一天。

隻是在以後的以後,我才知道,我一直都是發覺得了別人的事,發覺不了自己的事。

在第四天的時候,寨子裏來接我們的人到了,這一次不是飯團組合來了,而是來了另外一個姑娘。

這個姑娘是一個典型的苗女,全身上下都充滿了火辣辣的熱情,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裏,連眼神都是那麽的火熱奔放又充滿了不羈。

“我的漢名叫曹艾琳,你們叫我艾琳就好。我是特地來看看陳承一是誰的?”這姑娘一進門就大聲的宣布。

艾琳?一個苗女怎麽取一個那麽‘洋人’的名字?這是我的第一個念頭,而第二個念頭就是,她為什麽要單獨來看看我?

而六姐已經衝上去,和艾琳熱切的擁抱在了一起,沒人告訴我為什麽?

還好承心哥對事情有點兒了解,他在我耳邊說到:“承一,你完了,這個姑娘是如雪最好的朋友,也是脾氣最火爆的朋友!”

 

    第八章 眼淚

 

    仿佛是為了驗證承心哥的話,艾琳在和六姐結束擁抱以後,就瞪著一雙大眼睛,大聲的問到:“誰是陳承一?”

我頭皮發麻的站出來,說到:“我是陳承一,你找我有事?”

“你就是陳承一?”艾琳的秀眉揚起,走上前來上上下下的打量著我,就在我被看得全身都不自在的時候,她忽然就笑了,然後對我說到:“我是一個不太講道理的人,或者說我幫親不幫理,我在意的人,不管她對不對,如果她受傷了,吃虧了,我就是不要臉子,拚著性命也要幫她的。”

我訕訕的,不知道怎麽回答艾琳。

可是下一刻,就感覺臉一癢,下意識的就要去摸,承心哥卻一把拉住我,說到:“承一,你別動,你摸到你會後悔的。”

怎麽了?我這時才感覺到我臉上有什麽東西在爬,一向不喜歡蟲子的我一下子全身都起了雞皮疙瘩,動都不敢動,隻是戰戰兢兢的問承心哥;“我臉上有什麽東西?”

承心哥輕輕咳嗽了一聲,然後才對我說到:“那個蜘蛛,個兒挺大。”

我X,我一下子憤怒了,果然是脾氣最火爆的姑娘,果然是幫親不幫理,至於一上來就這樣嗎?

“這樣就怕了?你有什麽資格配得上如雪?有什麽資格讓她差點連命都沒有了?重要的是,為什麽那麽久都不來看她一眼,和你那師父一樣嗎?是個麵對感情就逃避,逃避不了就舍棄的人嗎?”艾琳咄咄逼人的說到。

我原本很火大,麵對艾琳的一番質問,卻一下子像焉了氣的皮球,師父啊師父,你和淩青奶奶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麽轟轟烈烈的事情,讓這個寨子的人都那麽針對你?然後我一招惹上了如雪,他們就那麽的針對我?

就連如雪,第一次見我,也是那冷冰冰的樣子,對你也頗有微詞。

可師父卻唯恐天下不亂,哼了一聲,一拍桌子說到:“我們這一脈的男兒,做事內心坦然就對了,不需要誰理解。三娃兒,你怕沒有?是我徒弟,就別怕,一巴掌拍死那隻蟲子。”

師父說的是我臉上的蜘蛛!我很鬱悶,不帶這麽玩人的,我臉上掛著隻鬼,我都敢一巴掌拍死,就是蜘蛛不行,我和這玩意兒是天生的‘宿敵’,它克我。

說不定就是如月這丫頭告訴這個艾琳的。

“那你拍了試試?”艾琳也毫不示弱,這丫頭倒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

而陳師叔,慧大爺和承心哥則一副眼觀鼻,鼻關心的樣子,仿佛進入了入定狀態,一副我們沒看見,我們什麽都不知道的無辜狀態。

隻有慧根兒啥也不懂,在旁邊好奇的蹲著,幫我說話:“艾琳姐姐,如雪姐姐和額哥挺好的,莫(沒)有打架。”

這都什麽和什麽啊?

倒是六姐走上前來,把那隻蜘蛛收到了手裏,然後攬過艾琳,對她說到:“丫頭,別鬧了,他們去寨子是有正事。再說,感情是兩個人的事情,姐妹再好,感情的事情幫不得。”

艾琳倒是很聽六姐的話,氣哼哼的收了蜘蛛,示威一樣的對我說到:“你最好別傷害如雪。”

傷害如雪?如果可以的話,我寧願傷害自己,也不願意傷害她。

一場風波就這麽在六姐的化解下過去了,下午我們就準備出發到月堰苗寨,在臨行之前,六姐終於肯和我單獨說話了,她拉過我,是這樣對我說的:“你說的對,快樂一天也是快樂,你能對如雪好一天也是好。可我還是希望,如雪能得到自己的幸福。如果有一天,我隻是說如果,如雪放下了對你的感情,能穿起嫁衣,做他人婦,你能祝福。”

這番話聽得我心裏一陣生疼,插在褲兜裏的雙手不由自主的就捏緊了,但我也知道,這對如雪才是最好的選擇,麵對六姐有些哀傷和無奈的眼光,我很認真的點頭,說到:“隻要是如雪自己想要的,我沒有理由不祝福。”

六姐歎息了一聲,拍了拍我的肩膀,說到:“這樣的話也適合於你,我會勸解如雪的,而你是個男人,男人總是比女人容易放下感情的。”

說完,六姐就轉身走了,而艾琳走過來對我吼到:“走了,就六姐脾氣好,願意和你這家夥囉嗦。”

估計艾琳和六姐談了談,也知道了我的選擇,對我更是沒有好臉色,我苦笑了一聲,這種事情解釋的來嗎?恐怕怎麽解釋也是不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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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來到月堰苗寨,我還是驚歎於這個寨子的美麗,特別是已經盛夏時節的寨子,更是如此,在月堰湖旁邊的小草原,一片姹紫嫣紅,配上碧波蕩漾的湖水,美得讓人連呼吸都快忘記。

回到這裏,艾琳終於收斂了一些,不再與我針鋒相對,仿佛是有什麽顧忌一般,我估計是如雪不準她這樣吧,按照如雪清淡的性子,必定是很忌諱人幫她爭執這些事情的。

一行人默默無言的穿過了小草原,月堰湖和一片農田,終於到了寨子的入口,可在這炎炎的烈日下,寨子入口竟然站在一個身影。

我仔細一看,不是如月那丫頭,又是誰?

麵對這丫頭,我有一種很親切的感覺,一顆原本忐忑不安的心也放下了不少,我們畢竟是從小到大的感情,看見她,我怎能不安心?

我高興的迎了上去,如月卻隻是望了我一眼,咬了一下下唇,轉身就走。

我莫名其妙,大聲的叫著如月,惹來艾琳的一個白眼,她說到:“你以為如月就會幫你?”

我這時才懶得和她計較,隻是叫著如月,如月終於停住了,卻也沒有過來,隻是站在那裏。

我們這一出,惹得周圍的人莫名其妙,師父不知道從哪兒撈了一個西瓜,和慧大爺兩人一人一半,吃得滿臉都是西瓜汁和西瓜仔兒,然後莫名其妙的對慧大爺說到:“這倆孩子不是感情挺好嗎?”

“額說你就不懂咧,那是如月小時候沒看出來三娃兒瓷馬二楞(傻乎乎的)的,長大了,她就看出來咧,就不想和三娃兒好了。哎,其實三娃兒還是可以咧,就是給你這師父給帶的。”慧大爺一副看得很透的樣子說到。

師父一聽,‘噗’的一聲,一口西瓜瓤子帶著西瓜仔兒都吐在了慧大爺的臉上,然後把西瓜皮一扔,大吼到:“你給老子說清楚,什麽叫我給帶的?”

慧大爺也毫不示弱的吐了師父一臉,也把西瓜皮一扔,袖子一擼,吼到:“你問額的,額實話實說,你要單挑嗎?”

陳師叔小聲說了一句:“真難看。”就不理他們了,其他人則是一副無語的樣子,也不勸解,一路上他們倆也不是第一次鬧了,大家都習慣了。

我懶得理我師父和慧大爺鬧,我是從小見識到大,我隻是走到如月的麵前,很是著急的問到:“你見到我躲什麽啊?”

如月不說話,一雙眼睛看起來霧蒙蒙的,她小時候老裝委屈,我很熟悉這個表情,就是她裝委屈的表情。

所以,我沒往心裏去,隻是在想我什麽地方得罪她了,讓她做出這副表情。

“你是不是也覺得我害了如雪?如月,不是這樣的,當時我不能動,連話都說不了。但同樣的情況發生在如雪身上,我也會不惜性命的,真的。你還不知道我是什麽人嗎?”這是我唯一想到的,如月會不滿我的地方,我耐心的解釋到。

如月的眼睛更紅了,她仔細的看著我,仿佛從來沒有見過我,要把我這張臉刻進心裏一樣的,過了許久,她才開口說到:“姐姐跟我大概說了當時的情況,我像是那麽不講道理的人嗎?寨子裏的人不開心,一是心疼我姐姐,二是因為薑爺爺和我奶奶的事情,這些我都知道。我..我也了解你。”

我如釋重負的鬆了一口氣,伸手捏了捏如月的鼻子,說到:“那你見我躲什麽?我還以為你不認我這個哥哥了呢?”

卻不想,我和她平日裏很正常的捏鼻子的小動作,卻被她一把打開了我的手,很快的,很忌諱的。

我再次愣在那裏,如月卻望著我,忽然一滴眼淚就掉了下來,她說了一句很莫名其妙的話:“原來,你和我姐姐感情都那麽深了。”

我忽然不知道說什麽了,隻是呆呆的望著如月。

如月的眼淚一顆接一顆的掉,然後問我:“你很喜歡我姐姐嗎?是要喜歡一輩子,都不忘記那種嗎?”

是的,我是愛如雪,一輩子都不想忘記她,就算不能在一起,可是麵對如月這樣問,我卻不知道怎麽回答,就像一個哥哥不會對自己的妹妹太詳細的說起自己的感情,而且如月的眼淚,讓我覺得有些氣氛不對。

所以,我隻是小聲的對如月說到:“我很喜歡你姐姐。”我不知道這算不算回答。

麵對我的回答,如月望著我,沉默了兩秒,然後就擦幹了眼淚,忽然就笑了,笑得很美麗,過了一會兒,她才說到:“那就好,否則我放花飛飛咬你。”

我鬆了一口氣,正想招呼著如月一起走,卻不想這丫頭轉身就走,然後頭也不回的對我說到:“我先上去通知奶奶你們來了,你們趕緊啊。”

我莫名其妙的,用得著通知嗎?一起上去不就好了?剛才她哭什麽?我發現我搞不懂如月這丫頭了。

倒是承心哥走到我麵前,咳嗽了一聲,又歎息了一聲,然後搖頭說到:“你這小子有什麽好?有我那麽風度翩翩嗎?土拉吧唧的!”

慧大爺牽著慧根兒念了一句佛號,然後從我身邊走過。

陳師叔則一副淡然的樣子,搖頭擺腦的說到:“人不風流枉少年,這一點,你像我,不像你師父,你師父沒這魅力。”

艾琳則更看我不順眼,用鼻子重重的對我哼了一聲。

最後是師父,他一把拉過我,莫名其妙的對我說到:“上去吧,不是想見如雪嗎?如月倒是一個合適的丫頭,可惜緣分不到,就算早認識一百年也是如此。”

 

    第九章 再見如雪

 

    聽聞師父的話,我歎息了一聲,我不是傻子,他們的話說的也很明顯,幾乎是明示了。

我自己麵對如月的時候,隻是不願意去想這種問題,我很珍惜我和如月的感情,有些東西就是因為越珍惜,越怕它‘變質’,也越想逃避。

拉著慧根兒,一路走上上山的路上,慧根兒邊走邊跳,一刻也閑不住,嘴裏嚷著:“承一哥是額哥哥,如月姐是額姐姐,額師父一收額當徒弟的時候,就和額說有個哥哥,也有個姐姐了。額那個時候沒見過你們,就在想額哥哥姐姐是啥樣子。”

這段話,我不知道聽慧根兒念叨過多少次了,這也是慧根兒從小就那麽粘著我和如雪的原因吧,可今天聽來卻別有一番滋味,我不由得開口問到:“慧根兒,你特別不願意失去如月姐姐吧?”

“嗯,額也不想沒有哥哥。”慧根兒眨巴著大眼睛,認真的對我說到。

“嗯,哥哥也是,你是我弟弟,如月是我妹妹,我想你們一輩子都是我弟弟妹妹。所以,我什麽都不知道,也什麽都不想問,如月就是我的妹妹,一輩子的妹妹。”我也很認真的對慧根兒說到。

“嘛(什麽)意思?”慧根兒莫名其妙的望著我,他當然聽不懂。

想明白了這一點,我的心情也開朗了一些,摸著慧根兒的圓腦袋,嗬嗬一笑,說到:“就是這意思。”

慧根兒嘟著嘴,很不滿的撥開我的手,嘟嘟啷啷的說到:“額才不管你們,你們說話都是神經病。”

慧根兒的話惹得在旁邊的承心哥大笑,連艾琳這個凶巴巴的丫頭也跟著笑了,承心哥很是溫和的挽著我說到:“這個方式是不錯的,有時候裝糊塗比說穿了,傷害小的多。就像一條傷口,靜養著,它總會愈合,去撥弄,反而會流血。不用擔心會結痂,留道痕跡,因為結痂的地方反而是最堅硬的皮膚。”

承心哥就是這種樣子,舉止之間溫和如春風,挽著啊,拉著啊,是他的常有動作,我安若泰然的接受,覺得經過了那麽多年,同門情誼反而在我們這一代複蘇了。

“世人都道神仙好,哪知情字忘不了...”師父莫名其妙的大聲吼起了一首不成調子的小調,慧大爺鄙視了看了師父一眼,哼了一聲,在旁邊念叨著:“唱的什麽玩意兒!額才是真正的金嗓子,再(咱)那片山溝的姑娘誰不知道?”

師父不唱了,同樣鄙視的斜了慧大爺一眼,說到:”你們那片山溝的姑娘,都是7,80歲的老太婆,耳朵都聽不見了,不然咋會說你是金嗓子?你那驢哼哼,一唱,一群母驢就圍上來了。”

“放你娘的屁。”慧大爺大罵了一句,接著竟然開始吼起一首信天遊。

這是赤裸裸的單挑啊,我師父哪甘認輸,同樣也吼起了一首四川民歌。

然後我們一群人就在師父和慧大爺的輪番‘轟炸’下爬上了山頂。

師父他們說有要事商量,直接去了那一片祠堂一般的建築,一般寨子裏的大巫都在那裏,我到了這裏,心裏反而有些忐忑,不知道該跟著師父他們去,還是去找如雪。

卻是師父走到了我麵前,對我說到:“去吧,不管是什麽結果,你總是要去麵對的。還是那句話,師父不會幹涉你的任何決定,你不要有壓力。”

我深吸了一口氣,很認真的對師父說到:“師父,你不用說了,我的選擇已經是決定了,同樣,我也會尊重如雪的選擇。我...”

聽聞我這樣說到,師父的眼中閃過了一絲黯然和緊張,他擺手對我說到:“不要在現在和我說你的決定,不論是哪種都是讓人不好受的決定,我沒有開自己徒弟的傷口,就像我沒有習慣去想自己的傷心事。”

說完,師父歎息了一聲,轉身就走,看著師父的背影,我想,師父在當年,也一定很愛很愛淩青奶奶吧。

可不論是我,還是他,我們都是老李的徒子,徒孫,我們都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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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舊是那棟吊腳樓,我站在樓下,望著樓上的窗口,卻沒有足夠的勇氣上去,點了一支煙,倚在樓梯口,我覺得我還需要一點更見平靜的心情去麵對。

煙抽到一半時,我看見如月挽著淩青奶奶下來了,如月的眼睛還有些紅,但表情已經變得自然了一些,她沒有說話,倒是淩青奶奶很平靜的問我:“你師父他們在祠堂了?”

“嗯,剛去。”不知道為什麽,麵對淩青奶奶,我倒是有些緊張。

“唔。”淩青奶奶點點頭,然後又問了我一句:“怎麽不上去?”

“我待會兒,抽完煙就上去。”

“不管怎麽樣,好好說。一段緣分有開始的時候,也就該有終結的時候,無論是什麽樣的終結,都是自己的果,而過程也是自己的過程。有些事情不必遺憾。”說完,淩青奶奶就帶著如月走了。

可我總覺得淩青奶奶的話另有深意的樣子,當年她和我師父的故事也是如此嗎?

如月想對我說點什麽,但終究沒有說什麽,隻是小聲說了一句:“三哥哥,加油。”

我對如月比了一個放心的手勢,然後對著她溫和的笑了笑,就掐滅了煙頭,轉身上樓了。

盛夏的黃昏,在窗外留下了一道道美麗的光影,輕微的風,帶著夏天獨有的氣息,布滿了整個房間。

依舊是那間房,依舊是那道門簾,被風吹的微微顫動,我站在門外,而如雪就在這門內。

深吸了一口氣,掀開了門簾,我看見了那個熟悉的身影,隻是瘦了一些,她依然是靠在窗口,如瀑的長發依舊是散落在肩頭,而她正用一把小木梳,輕輕的梳著她的長發。

我不想開口,也不忍開口,怕破壞了這一刻的靜謐,也怕我以後的生命會忘記這樣一幅畫麵,它太美,我想多看一會兒。

停留了幾秒,仿佛是把這副畫麵刻進了靈魂裏,我才舉步上前,慢慢的走了過去。

如雪沒有回頭,而我也不想叫她,隻是走到她身後,靜靜的站著,然後很自然的接過她手裏的木梳,幫她梳理起她的一頭長發。

如雪的身子輕微的顫抖了一下,但終究還是沒有拒絕,過了半響,她說到:“你來了?”

我很認真的梳理著她的一頭長發,很是平靜的回答到:“嗯,我來了。”

房間裏很安靜,隻剩下‘沙沙’的梳頭聲,如雪依舊沒有回頭,而我輕聲說到:“在古時候,男人們對心愛的妻子表達感情的方式總是這樣,為她梳理一頭秀發,為她描眉,看她對鏡貼黃花,再看她對鏡染紅妝。我很想在以後的許多個早晨都這樣對你,你是知道的。”

如雪也輕聲的說到:“我是知道的。”頓了一下,她又說到:“我不僅知道這個,我還知道很多事,知道你第一次見到我妹妹時,梳了一個很傻的頭發,知道你被我妹妹下了引蟻蠱,知道你怕花飛飛,知道很多很多你的每一件事。”

“都是如月告訴你的?”我埋頭一邊為如雪梳理著秀發,一邊問到。

“是啊,都是如月告訴我的,她喜歡告訴我你和她的每一件事。那時的我很羨慕她呢,可以去到外麵,可以冒險,可以有不計她身份,與她自然相處的小夥伴。到長大了之後,她可以有一個有些傻,有些衝動,但絕對靠得住,不會丟下別人的三哥哥。在那之前,我想象過很多次你的樣子,但沒想象出來。”如雪開口對我說到。

這是如雪第一次對我說這些,我根本不知道,原來在我見到如雪之前,她就對我如此熟悉,而我對她算得上一無所知,因為巧合,每次說到她名字的時候,都被打斷。

在見到她以後,我才知道,她是她(他)們口中那個美好的女子,一副好歌喉,一雙做菜的巧手,承心哥口中的女神。

她,也是月堰苗寨的蠱女。

 

    第十章 選擇與結果

 

    我放下木梳,雙手抱胸站在了如雪的身後,和她一起看著窗外的夕陽,任由她的發絲被微風吹動,輕輕撫過我的臉,我說到:“沒想象出來?那你把我想象成什麽樣子了。”

“嗯,我覺得既然是哥哥,就應該是承心那個樣子吧,斯文,秀氣,溫和的樣子。沒想到一見到你,卻是一副愣頭小青年的樣子,又衝動,又傻,有時呢,又不傻。有點兒流氓,有點兒光棍,還有點兒賭棍兒。”說到這裏,如雪忽然說著說著就笑出了聲。

我也跟著傻笑,又覺得不對,於是問到:“我怎麽賭棍了?”我不記得我有愛賭的毛病。

“是賭棍啊,走到貌似絕路的地方了,你總不會選擇穩妥的方式,而是要去選擇一個危險的方式去賭,賭一個更好的局麵。”如雪說到。

我知道她說的是我帶著她和慧根兒冒險跑出黑岩苗寨的事情,也知道她在說我一定要把慧根兒帶在身邊的事情,她不說我不覺得,一說我還真覺得我是賭棍兒。

想到這裏,我也忍不住笑出了聲,然後問到:“然後呢,然後你很失望吧?還是覺得喜歡承心哥那種吧?”

如雪沉默了,過了許久她才說到:“喜歡的不是承心那種,喜歡是能由自己控製的麽?如果可以,我很想,很想自己不喜歡。”

“喜歡恐怕是不能由自己控製的。所以,我來這裏了。”望著窗外的夕陽把漫天的雲都染成了紅色,太陽終究快要落下,我歎息了一聲說到。

“來這裏就有結果嗎?”如雪終於轉過身來望著我,她的臉明顯的瘦了,而那雙大眼睛裏第一次有了那種迷茫的神情,她是真的在問我有結果嗎?而不是自己已經肯定,隻是在反問我。

我看得心隱隱作疼,也望著她說到:“自從師父告訴了我要選擇的問題以後,這也是我前些日子一直在迷茫的問題,可是後來我想通了,你要聽嗎?”

她點頭,真的就像是一個無助的孩子。

我沒有看如雪的眼睛,而是看著窗外低聲的說到:“其實結果是什麽?每一個人從出生開始,結果就已經注定是死亡,你不能說一個人的一生是追求死亡對嗎?重要的在於過程,在於我們有沒有在肉體活著的時候,讓靈魂得到升華。愛情也是一樣,一眼萬年,一瞬既永恒,隻要是相愛的,在一起的時間長短又有什麽關係呢?就算我們不經過生離,也總會死別。難道在一起的時間長就是結果了嗎?”

如雪沒有說話,隻是看著我,聰慧如她,眼中已經有了一絲明悟。

“隻要我心裏有你,在一起一天也是一輩子,因為誰也不能從我的生命裏,把愛你的記憶抹去。誰,也不能!所以,如雪,我喜歡你,如果你也喜歡我的話,我們在一起好嗎?不去想時間長短,不去想所謂的壓力顧忌。我們可以自私也自由的相愛一段日子,然後尊重彼此的選擇,彼此掛念,可也再也沒有遺憾的各自生活,好嗎?”我認真的對如雪說到。

如雪沒有回答我什麽,她說到:“我是蠱女,你是道士。如果你要娶我,就必須放棄你的傳承,轉入巫道,因為自己寨子的人如果要娶蠱女,就算不是大巫,也必須是巫士,為的是後代更有靈氣,繼承巫蠱之道,守護這個寨子。你們這一脈,是不肯放棄自己傳承的,我從遇見你的第一天起,看你的樣子,就知道,你是不肯的。就和你的師父一般。”

“其實你錯了,不是我不肯放棄我的傳承,而是我不肯放棄我的師父,放棄師父的救命之恩,放棄和他十幾年相依為命的感情,放棄他十幾年淳淳教導的苦心。所以,我不肯放棄的是一個人,而我師父也是如此,他不肯放棄的,也隻是他的師父,那個救他出來,幫他報仇,育他成才的師父。”我很認真的對如雪說到。

“你不肯放棄一個人,而我也不肯放棄這個從小養育我長大的寨子。我和如月的父母去世的太早,這個寨子給了我們太多的溫暖。我身為蠱女,如果執意嫁給外人,是會被逐出寨子的。你知道,我們苗人重血統,都是蚩尤的子孫,尤其是巫士,蠱女更是蚩尤的寵兒,我們不能讓血脈外流的。就算終生不嫁,終生不娶,也不能....我,是不肯被逐出寨子的,這裏就是我的生命。”如雪低著頭,輕聲的說到。

這樣的對話,我們兩個人都懂,剛才我已經告訴了她我的選擇,此刻,她也在告訴我她的選擇。

這就是我們必須要做出的選擇,我要和她在一起,除非放棄自己的傳承,放棄自己的這一脈的身份。而她要和我在一起,放棄的東西也一樣,自己的身份,自己的寨子。

我們都是同樣的人,不易與人接近,可內心感情如火,所以,我們放棄不了,所以,我們又會彼此相愛。

“所以,是我們都選擇了嗎?”我望著如雪問到。

“嗯。”如雪低聲答到。

至於她愛不愛我,已經在談話中給予了我答案,她在如月對她的敘述中早已一次又一次勾勒我,充滿了好奇,在黑岩苗寨那個地獄般的地方,我們也早就互相吸引。

她是愛我的,很純粹,很直接的愛,她不說,她隻是用生命和視若生命的本命蠱證明了而已。

“那沒有了本命蠱也算蠱女?”我沒有不甘心,這樣的選擇我早已經預料到了,這純粹隻是我擔心她。

“算啊,本命蠱以我的體質,可以再養的。”如雪這樣回答到。

我點點頭,然後對如雪說到:“半年,那就半年吧。在冬天的時候,我就要去黑岩苗寨再次拚命了,在這之前,我想和你在一起。那麽,不管以後我去黑岩苗寨,是活著,還是死了,我都沒有遺憾了。”

說完,我認真的望著如雪說到:“這,就是我們的結果,你接受嗎?”

第一次,如雪主動拉住了我的手,把我的手輕輕貼在了她的臉上,說到:“半年,這樣不苦嗎?要是以後用一輩子來懷念呢?”

“誰的生命中沒有懷念?誰又沒有遺憾?人,要懂得欣賞懷念和遺憾。我隻知道,愛過你,我就不會後悔。我永遠也忘不了,你背著我出去的樣子。”

“就像我也忘不了,有個傻小子把我拉到身後,然後莫名其妙的和補周打了一架。”說到這裏,如雪笑了,眼睛眯成了好看的月牙兒,好看的緊,這是我第一次見到笑得如此開朗。

此時,我再也忍不住,輕輕拉過她,一把把她抱進了懷裏,我不敢太用勁,整個身體都有些微微顫抖,我知道就算以後要用一輩子的苦澀來償還此刻的甜蜜,我也不會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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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都在月堰苗寨住了下來,我也開始了和如雪戀愛的日子,我原本有些怕見到如月,誰知如月已經不在寨子裏,而是去了北京,她說要讓沁淮帶著她暢遊大北京。

我很想給沁淮打個電話,讓他好好照顧如月,可又覺得是廢話,沁淮能不好好照顧如月嗎?而且在這種時候,我最好別去打擾如月,以如月開朗火辣,古靈精怪的性子,回來後,說不定就變回了我的那個如月妹妹。

我不太關心師父他們在忙些什麽,在戀人眼中,就算天塌下來了,眼中也隻有彼此。

我和如雪膩著,每一天一起牽手散步,一起看書,我會給她講很多道家的趣事和小知識,她也會給我講一些蠱術的事兒,就比如我終於知道她們藏蠱在哪裏。

原來在她們的腰帶,圍裙,或者袖口裏,那裏被做的像一個子彈袋那樣,然後插著一支一支的竹筒。

至於怎麽拿出來的,這就是手法的問題了,終究是一個快字,就如什麽賭神,你永遠不知道他是什麽時候換的牌。

這樣的日子很好,戀人都是開心的,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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