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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 刀:窮吃集(8):采菇

(2006-05-26 23:50:35) 下一個

窮吃集(8):采菇

窮吃集(8):采菇

                ·力 刀·

西安大略大學位於安大略省的小城倫敦北端。校園地勢呈微微的丘嶺,環境幽靜美麗。從宿舍去大學醫院上班的路上經過幾處小鬆林。五月的一天雨後,和陳醫生一塊兒下班回家路過一處小鬆林,忽然瞄見樹下有不少白色的蘑菇,樣子與食品店裏賣的一樣,可個兒卻大多了,有如小兒拳頭。

聽說過野生蘑菇特別鮮美好吃,可時有食之中毒致命的事。我指著蘑菇對陳醫生說:“老陳你看那蘑菇長的多喜歡人,不知有沒有毒,能吃不?。”老陳從小在農村長大,對野菜野草自然知道不少。他瞄了一眼說道:“這是鬆菇很好吃。我以前常采了炒雞蛋鮮極了”。

該吃晚飯的時候了。我聽得唾液和胃液猛然分泌不止。老陳簡捷地給我講了怎樣識別毒蘑菇。待他說完我急匆匆鑽到鬆樹下,三下五除二把一地的鬆菇采了,用帶飯的塑料袋直裝了半口袋。回到宿舍洗淨切好,打了四個雞蛋炒將起來。又悶了一鍋泰國香米飯。一會兒滿屋子漂蕩著飯菜香味與德沃夏克的“自新大陸”好不誘人胃口大開。

飯菜香味大概從門縫鑽到走廊裏了,隻聽見門外不時有老外嚷嚷:

“What a delicious smell”!

“What are these Chinese guys making amazing cocking”!

我聽見心裏頗為得意,擺好碗筷,又開了一瓶啤酒準備大嚼一頓。

門一響,同屋的老金和小於回來了。

“小何,做啥呢?這麽香!在樓外就聞到香味了!”

我得意地說:“鵪鶉蛋爆炒野鬆菇。名菜呢!讓您二位趕上了,快來一塊兒吃。”

老金聽我一說剛打開鍋蓋沒等熱氣撲麵噅地又蓋上了,瞪眼問到:“聽說有的蘑菇有毒能吃死人,而且說是越是毒蘑菇嚐著越好吃呢!”

我掀開鍋蓋笑道:“就是毒蘑菇那氣味也毒不死人啊!我是請教了識貨的郎中才敢采的。保證沒問題。”

小於瞧瞧鍋裏的菜,咽了咽口水喃喃道:“可您老這名菜怎麽顏色有點黑呢?別冒險吃出事來了。說定了的今晚我還要給國內我那口子打電話呢,可別我人先進了醫院!”兩人堅決不願吃。又出門去吃PIZZA HOT了。

“哼,不吃白不吃!我一個人受用。”我急不可待地乘了飯菜就著啤酒吃喝起來。

“哈,哇呀!”吃一口直覺著再沒那麽鮮了。剛咽下去忽想起老金那句“越是毒蘑菇嚐著越好吃呢!”心裏一緊,操起電話打到老陳家:“老兄,我可開吃了,一小時以後你來個電話啊?要是沒人接,肯定出事了,您就叫911吧”

老陳笑嘻嘻道:“照辦!放心吃吧,真出了人命這月你的工資我代領了”“我說老兄,我這燒好的菜怎麽有點發黑呢?別是?”“得了吧,你用那鏽鐵鍋猛□狠悶怎麽會不黑?”

我想也對。那鍋是Yard sale時50美分買的。洗刷後若不擦幹,次日鍋麵就盡是三氧化二鐵了。相信老陳也不會拿咱的性命開玩笑。他那農村生活見識想必是可靠的。

我安下心繼續虎咽起來。少傾酒足飯飽。一大鍋菜我造下去半鍋還多。把餘下的分乘了兩飯盒,準備第二天帶飯,另一盒呢,給老陳。

忙碌一天,飽餐後睡意上來。正要躺下,電話鈴響了:“喂,感覺如何,有無不適症狀”?這老陳還真守信用!“多謝了,呼吸心跳血壓脈搏均正常。胃充盈飽滿。911暫時就不必打了,我正要睡下呢。但願這蘑菇毒性不是慢性發作讓我夢中過去”

“那你晚睡一小時等等看嘛。明天早上若不見你上班,我就到醫院瞻仰你”

我倆又雲天霧地聊了一會兒。臨睡下想想不放心,又把一大杯肥皂水放在床頭櫃上--真毒性發做了先灌下去催吐再說。想當年臨床實習夜裏坐急診門診遇到倆口子慪氣喝敵敵畏的主兒,咱一律照此章辦理沒錯,還真救死扶傷人道了好幾條性命呢!

一覺醒來。睡眼朦朧地看看床頭櫃上的一大杯肥皂水,咬咬舌頭,“疼”---哈,咱好好的沒事兒!一高興,徹底醒過來了。馬馬虎虎洗漱一通,隨手拿兩片麵包夾些蘑菇炒雞蛋拎起飯盒就邊走邊吃著去上班了。進門正碰上老陳自是感謝一番送上留給他的菜以謝指點迷津果我口腹之恩。他也不客氣接過飯盒一掂量就嚷嚷了開:“那麽一大包蘑菇你都一頓吃了隻留這麽點給我?”打開盒蓋一看,嘴又撇開了:“量少不說,質也差。看你炒這菜黑的,真是象摻了比霜看了就讓人倒胃口。難怪你室友不敢吃。我都不想吃!”

我慚愧不已呐呐道:“我這水平您老兄也知道,將就著吃點吧。別看樣子不好看可味道鮮著呢!要不一大鍋我吃的隻剩這點了嘛”

“這炒菜不能用你那鏽鐵鍋狠悶。這火要大,鍋要熱,油要多。放少許寸段綠蔥稍微一扒拉,倒進蘑菇炒個兩三分鍾加上爆好的雞蛋,澆上用肉湯調的芊糊就端鍋倒入盤中。綠盈盈,黃澄澄,白花花,色香味具全。千萬別放味精!那才是真正的鮮美野味呢”!

老陳說得眉飛色舞吐沫星子亂飛。我聽得發呆。早上吃的就不多,這一刺激,饑餓感又上來了。可看著我那炒的發黑的菜是覺著有點不雅,甚至可怕,讓人減少食欲倒胃口。唉,真可惜!

在老陳的不斷指點下,我的采菇經驗和烹菇技藝也不斷豐富和提高。下班放著近道不走,非鑽小巷過短牆繞溝渠穿叢林地花個把鍾頭采個一包半袋的蘑菇看著夠一兩頓了方收兵回營開灶。做菜的花樣也漸漸多了,不光是“鶉蛋炒鬆菇”了。什麽“鳳翅掠菇”,“魚翔菇底”,“菇叢臥兔”,“菇片蛋花湯”每每出現於party的餐桌上搏得眾人的喝彩。但也有那吃了我的菜還要嘰諷俺一兩句的主兒:“昨天傍晚我見你在化學係樓前的林子裏傳悠,原來是為了這頓會餐采菇那?”

“夥計,你這月的菜金可省了不少吧”。“

媽媽的,吃了俺的菜嘴沒短舌頭還更長了,真想給他那盤子裏灑點瀉藥!不過,說實話自從幹起采菇營生,菜錢還真省了不少--人家也沒說錯。每次采購食品看著菜櫃上標價$1.99/磅的香菇,鼻子裏哼一聲”沒狗屎蛋大的菇每磅還要宰兩刀!能和俺那自留地裏采的菇比麽?“然後總是頭一昂,非常阿Q地得勝還朝了。

從春天驚蟄菇們出土露頭直采到秋後菇們也縮脖子進入冬眠無處可尋。在倫敦的那兩年把野鬆菇吃了個不亦樂乎。

後來離開那裏,周遊了幾個地方,也去過農場專門采菇,可再也沒有吃到比在倫敦的野樹叢裏采的菇還好吃的了。

莫非菇的滋味也有地區的差別?

昨夜做了個夢:我端著一缽”清蔥爆菇“在UWO大學醫院後邊的大鬆樹下嚼著。和我麵對而坐的是兩位白須拖地的老者,伯夷和叔齊,以手為筷拈著野薇往那白胡子遮蔽黑洞洞沒牙的口中送著,不緊不慢地磨咀著。兩位老者眯著眼對天喃喃道:

“嗯,鮮的!”

“鮮的!”

“鮮!”

我應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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