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剛回國的時候,在一家研究所混日子,有一群處起來比較快樂的同事,而且基本都是女的——這對我是個嶄新的人生經驗——我基本上不太跟女生往來,也就沒幾個女性朋友,尤其是缺少現在動輒滿網絡飛的那種“閨蜜”。但是研究所的這幾個女同事,我覺得還算是給我補上了“如何與職場同性相處”的這一課吧,估計那時剛從日本回來,心態比較平和,有真正的學習精神以及相容之準備,歸根結底還是當時內心比較強大理想亦很豐滿吧。
這一群人中,當屬楊幹事跟我最投緣,我是指做事風格以及欣賞品位等,並不代表我跟她就能黏黏糊糊地一起上街血拚經常飯局。楊幹事天資聰穎,國內名校材料學博士肄業——因為她老公才是她研究生的同學呢,本身也是先以本科的身份到社會上鍛煉了一圈才覺得碩士文憑離他想要的收入更接近,所以回到母校繼續讀研時,遇到了小他7歲、本科升上來的楊幹事。
據楊幹事說她老公籍貫本四川人,家有兄弟三人,她老公是老大;幼小時隨父母工作北上定居在石家莊,但骨子裏還是個講吃講照顧家人的四川性格,這讓東北生東北長的獨生女楊幹事很喜歡他老公家的熱鬧氛圍,所以畢業後她老公先把戶口落在上海、工作定在深圳大亞灣,稍微緩過勁來,一吆喝,楊幹事就扔下博士學業不要直奔深圳過小日子而來,於是我們就找了同一家單位還進了同一個部門,我排部門老大她是我內定的二把手。
後來楊幹事老公簽約的公司結束了在大亞灣的工程,他必須隨公司回上海然後再轉戰新的項目點,楊幹事當然也夫唱婦隨辭了深圳這份工作告別我們這班吃喝朋友去了上海,很快也買了房安居下來,因為工作的原因我們都常常出差,所以倒是經常都有飯局見麵什麽的,還不覺得有什麽,就這樣一直到了前天,楊幹事又風風火火地出差香港了,百忙之中來到深圳,我專門選了三十三間堂的香辣蟹來給她接風,大快朵頤後我隨意問了句她家老公近況,不想剛剛還樂不可支哢哢咬著蟹腿的這家夥突然搖搖頭,立刻掛上個悲傷的臉,眼眶還紅了……
散席後,楊幹事突然決定要跟我去我家聊聊,把酒店的房卡扔給另外兩個死黨,突如其來倒也不讓我覺得驚訝。
楊幹事心事重重地說,她遭遇激情了——這個,我覺得很平常,有思想有智慧又不會吊在別人脖子上讓你養一輩子的知識女性其實更容易成為成熟男人的紅顏或者是風景;
楊幹事顧慮重重地說,那個人,其實我也認識——這個這個,我不能不開始在心裏八卦了一番,因為我倆同時都認識的適齡適當男性貌似很少很少啊!
關鍵的關鍵是,楊幹事還跟她老公坦白了——結果就變成她老公已經搬到出租屋裏去“冷靜”去了!
楊幹事糾結得糾結得都快要爆炸了,所以她需要跟我聊聊——是,也就是聊聊而已。
深更半夜,我迅速地整理了一下事情的大概經過,直截了當地先問了楊幹事:
1、這個遭遇的“激情”持續多久了?現在的感覺呢?(其實我本想問她到底發展到了哪一步,是否性質已經有了關鍵性的變化,但是想想楊幹事還是個很文青的校園純情派,忍住了,換了個方式)
2、你老公,嗯,他說啥了?
3、那個人,嗯,他又說啥了?
……
根據楊幹事斷斷續續前言不搭後語不斷補充補充再補充的自敘,我覺得事情其實很簡單,就告訴楊幹事:
1、你沒必要負疚,尤其是道德感上的慚愧——反過來,三十好幾還有人喜歡你且你還來電,可喜可賀的人生啊!(果然,楊幹事說,我們中有個死黨80後風聞楊幹事的緋聞後,連呼:這不是旱的旱死澇的澇死麽?不公平啊不公平!該80後尚未覓到拍拖對象)
2、你唯一做的欠妥的,就是所謂的熬不過內心的交戰去跟你老公坦白交代——事實上,這事你自己既沒定論也無方向,主要都還集中在精神出軌上,但你連這點精神出軌的代價都還像讓你老公來幫你扛,真的就是損人不利己了。
3、關於另外一個,由於是職場來電而且還是楊幹事的老板,這本身就注定不會是對等的感情遊戲,楊幹事是被動的,我不能說對方是蓄意的有經驗的,但作為被動的一方更容易被蒙住眼睛,還是心甘情願的——果然,楊幹事絮絮叨叨地說,最近因為她自己家裏的情形,“雙方都在應付這些”,聰明如楊幹事啊,也忘記了她隻能保證她自己的確是在糾結這些家事,而對方的那一切,她是不在現場的。
4、最煩的,其實是如果還繼續回到以前的生活,楊幹事可能會因此失去了以前的那種“理直氣壯”,在完全不相幹的正常的夫妻爭論有矛盾時,會不由自主地心虛,“看他都沒計較我那時什麽的”——這樣的夫妻感情,其實早已不是愛情了。
5、最重要的,是你必須得永遠隻站在自己的立場上來考慮和選擇感情上的紛擾,無論跟誰不跟誰,天都不會塌下來而且你都應該讓自己開心,糾結本身就在開始削弱了——楊幹事居然會告訴我她最覺得擔心的是萬一她和她老公還是選擇回到從前但是她老板卻因此真的離婚了就太不好了——我隻能告訴她:你老板的婚姻如果真的破裂了的話,跟你無關;很多人的婚姻有一萬個理由持續不下去了但他們都喜歡選一個“第三者”來借坡下驢。
……
快2點鍾了,楊幹事突然站起來,飛快地拎包穿鞋,說,我走了,我已經豁然開朗了!
反而是看著出租車遠去的我,怎麽就莫名其妙地,像人家的老娘,擔心地,擔心地,直把眼望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