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然中的必然

昨天從西安回來，明天、哦不對，今天，又要飛到杭州——四天後再回來，再從香港到越南。

我最痛恨的事，不是自己忙得不知天實地日，而是明後天，是我國的小長假之清明。我說過，清明這件事，隻有在我親曆爸爸遠行後才變得不空洞和不矯情，那是一個真正的紀念日，不像那些七夕還有父親節什麽的，我一直為此感謝黨和政府給了我們父女這個約定的假日——但是！！自以為是的日耳曼人和那幾個跟著鬼子喊“great”的豬腦筋之前就像腦子進水一樣地唯德國人是瞻，在我一個人孤軍奮戰的情況下，同意了這個破日程——現在，哼哼，豬腦子們比我還要怨天尤人，但是他們的後悔不但沒帶給我半點幸災樂禍來減輕我半點對明天出差杭州的痛恨，相反，唉，一聲歎息。

昨天在西安去機場前有不到3小時的富裕時間，發短信征求了一圈最佳打發方案，回來的居然都是“趕緊吃吧！”，真不愧為酒肉朋友啊！對於不愛麵食不吃羊肉拒絕蔥蒜的我來說，吃在西安是一種浪費。最後我自己聽了帥哥出租車司機的建議，欣然前往小寨——那裏的服裝就不值得一提了，有意思的是三五米就是一條手寫標語，上書“顧客同誌，小心錢包！”、“有小偷，請報警！”什麽的，字寫得蠻好，有古都底蘊。

居然給我逛到一家不錯的音像市場，因為被它正在播出的歌曲吸引，那是國內不怎麽流行的一首歌，於是進去就問“X-Japan”，於是就給我淘到了我還正好沒搜到的96年12月30-31日演唱會以及Hide的演唱會，哈哈！都是僅此一張、比我以前見到的版本效果都好而價格非常非常的特價，這一發現令我開心不已，於是幹脆把所有的時間都放在這家店，最後身上隻剩下到機場的的士費、到了機場才發現居然隻有3塊錢現金！！

買的電影中有《おくりびと》（中文《入殮師》）。知道它拿了大獎、很多人在好評——但是也不是說就是非要看不可的，今晚把電視頻道按來按去也定不住一個耐得下心來看的台，於是開始檢閱我在西安的暫獲——那一瞬間就決定先看這個《おくりびと》。

才看了一點點，就決定今晚就看這一部了，因為，影片中那個社長，他長得真像我的爸爸；而故事裏發生的那些事，在我這個自己親手送別過親人的觀眾看來，都是電影裏反複出現的山形某個鄉下的那條清清溪流，我從溪流走過，有一種感覺就真切地，從心間流過。

不是憐憫。不是同情。不是悲傷。不是感動。

我特別害怕“隆重”，隆重的悲傷與隆重的狂歡我都手足無措，甚至隆重的親情/友情/愛情我都沒法坦然麵對。而這部《おくりびと》，對於我來說，就是一種我可以坦然麵對的淡然，生死，親情，人間。

我隻流過一次眼淚，看這部電影的時候——那個殯儀館的老人在為澡堂阿婆最後關上那扇窗時，久久凝視著安詳的阿婆，說：また會いましょう！（還會再見的！）借用電影中這位阿婆的話，人死也是一扇門，通向另一個世界，在另一個世界，再會！

我完全沒有意識到，這個時刻已經是清明；我才突然覺悟過來：原來這真的是偶然中的必然——我並沒有打算一定要有個什麽儀式來紀念爸爸，因為他一直和我在一起，但是我今天無意識地買了一束白色的小菊花（也許賣花的人確是為清明而備的）；我也並沒刻意要寫一點，但《おくりびと》就像為我的清明專門放映的一樣。

爸爸，還記得最後我給您穿衣服時係的蝴蝶結嗎？我一直以為那是不堪回首的悲痛時刻，完全沒有想到今天我會認為那是作為女兒的最幸運的一件事情。死，也就是一扇門，爸爸，また會いましょ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