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受再教育

某個鞋老板請一個朋友去“海邊吃真正的海鮮”，我並不覺得動心；該朋友跑去告訴某商業攝影大師，好吃的大師就流口水了，決定驅車前往；該朋友又跑來告訴我該鞋老板的最新計劃宏圖大略以及“他又會送你大把最新款的鞋哦！”之類的誘惑，我也經不住上了他倆的賊車，朝著龍崗飛奔，朝著傳說中的真正的海鮮飛奔。

鞋老板的04款BENZ亮鋥鋥地停在灰撲撲的廠房樓下，周圍東歪西到地散放著一代代原材料鞋跟什麽的。我習慣性地對該工廠進行了目測巡視，不合格指標一抓一大把：消防通路，應急燈，緊急逃生門，平麵示意圖……再看已經下班的車間，淩亂顯得沒有管理。“肯定沒做外單”，我的結論。朋友也說“你還沒看到他的管理層呢，全都是些沾親帶故的歪瓜裂棗！”，據說財務按鞋老板的命令付款的時候，眼光能把人身上恨出一個洞來！偏偏就是這樣的公司能風風雨雨地走過來，幾千萬的利潤也真真實實地握在手。

鞋老板很意外地年輕，70年出生！外形精幹，眼神銳利。說沒想到社長這麽年輕靚仔，鞋老板笑了：老啦！至少都比你們大10歲啦！用大師的話來說，這話很不客觀嘛！

鞋老板盛情邀請我們坐他的BENZ，服務周到地打開後座的DVD，還好，是保麗金的早年勁歌金曲，關淑怡陳慧嫻周慧敏他們的黃金時代，這樣的氛圍很適合聽社長意氣風發地講那過去的事情：

1987年，出道，在工廠做工，辛苦心酸；
1992年擁有第一間工廠，是當時當地最年輕的老板；
1994年手下共人數超過200名；
1996年開始鞋子行銷全國，最貴的賣到700元以上；
1999年涉足房地產，擁有廠房N棟，現在還有兩塊地等待開工；
2005年涉足化工，穩賺不賠；
2006年進軍是時尚文化傳播行業，自信滿滿，鬥誌滿滿……

這整個就是一個潮州傑青的威水史嘛！我很客觀地評價，社長很低調地說每年至少都要去兩次日本韓國意大利新加坡，每次都要帶回超重的鞋子或時尚雜誌——這個我還是能理解，我仿佛看到了一個意氣風發的中華青年穿梭在這些國際大都市的著名賣場，沉醉在一雙雙精美的鞋子之間，遊走在理想和現實之間，然後不辭辛勞地扛回這些樣板，組織技術攻關小組逐一進行COPY，最大限度地滿足更廣大的希望以蘿卜青菜的價格享受國際時尚的中華兒女……從某種角度上來說，這也叫為人民服務，尤其是為女人民服務。

談興正濃，飯點到了：原來就是我家在南澳那套房子旁邊的那排海鮮擋中的一家，且恰好是當年我們經常去光顧的那家，肥懶的白狗依然悃在店堂，紅色的塑料盆依然擺滿門口。老板也是熟人，笑著領人樓上請，樓上已經坐了幾個拖兒帶女專門趕來吃真正的海鮮的社長的熟人或者朋友，場麵甚是熱鬧。親自出海去抓“真正的海鮮”的主人公當然在座，非常遺憾我們沒有乘著他的漁排乘風破浪英勇殺魚。餐廳老板（還是誰？）準備了剛摘的龍眼，大部分被社長安排放進我們的車裏帶回深圳，小部分是餐前開胃水果。談笑間，菜就大盤大盤地上來了：

蒜茸開邊海蝦。清蒸石蟹。鑞魚蘿卜。粉絲海螺。辣味東風螺（據說專門為我做的！榮幸啊！）。清蒸那位出海高手抓回來的什麽魚……海膽炒飯，海鮮什錦湯……可惜我完全吃不出更多的原生態的美味來，紅酒居然還是法國的，我也品不出它的價位來，有些暴殄天物。

一通埋頭苦吃之後，談興漸濃：有人追憶當年海鮮的鮮美，有人指導黃油蟹鮮鮑魚的做法與吃法，有人提議應該到馬爾代夫去裸泳，感受更原生態的各類海鮮跟你的零距離接觸……“藍天白雲，水清沙幼”，我想起了麥兜的理想。

酒足飯飽，談話進入正體，社長開始重申他的創意強調他的實力表達他的誠意傳達他的希冀，其他食客悄然離去，餐廳老板夫婦陪坐到底，和我們一起聆聽社長的宏論，很負責任地該點頭就點頭，該微笑就微笑，然後送我們下樓、上車，絕塵而去。

我們三個非常誠懇地非常堅決地拒絕了社長卡拉OK的好意，紛紛表示要回去好好想想社長的提議和指點，然後便朝著燈火輝煌的深圳飛奔——我不失時機地指出大師今晚表現得多麽成熟多麽到位多麽讓人琢磨不透，甚至麵對那個吹水吹過頭的口水佬，我們行走江湖多年吃遍南粵海鮮對廣東食文化有著真知灼見深刻了解的大師也沒有表現出任何異常……劉大師很平靜地說：你這話，說得就很客觀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