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 “大雪”這馬甲,原來叫“大大雪球”,到美華論壇後,單個雪球變為遍野的雪,氣象恢弘起來了。
大雪從前是網絡遊俠,居住在開滿向日葵的明尼蘇達州。“那裏地處美國北方,民風淳樸。你老家應該是東北吧?” 初次在網上認識,互報家門時,我的帖子這樣寫道。
然後,我在網上看到大雪的幾張照片,這東北漢子英俊魁梧,嘴角總掛一縷善解人意的笑。他告訴我,美華論壇氣氛溫馨友好,一進來就不想離開。遊俠找到擱劍歇息的地方。
大雪的詩作一篇篇在壇上亮相,我很少作評論,因為不會寫詩,就讓懂行的去闡釋。但我總一遍遍地仔細閱讀,憑著直覺,在字裏行間體悟他的多情、他的憂傷,還有熾烈的事業心。他注定要在論壇一展抱負的,果然,在他的策劃下,美華論壇展現新的麵目。名家作品、每月推出的明星專輯,新人的新作,還有別開生麵的朗誦和歌唱,一度沉寂的美華論壇再次被注入蓬勃的生機。副總版主大雪功勞至大,他卻從不自居,遇到誇獎總謙虛地躲在幕後。 “我可以輕鬆一下了。”看到他在壇上忙碌,上帖子、作點評、給新朋友鼓勁、開玩笑,我的手指掠過鍵盤時,感到從未有過的舒適,便放心地退下,給孩子做飯去。
說來,去年有好幾個月,他每天在美華論壇泡好多個小時,我看著不忍,他卻說:“去玩吧,小姑娘,論壇有我看著呢。” 他在遠方,不時發來這樣的短信,出語雖平淡,卻總教我欣喜。女人,無論在妙齡還是在憂患中年,都希望別人把她當小女孩嗬護。不經意間,大雪成為我們這個集體中不可或缺的中堅和核心。
說話到了秋天,天漸漸透出純藍,舊金山灣區的南部,長年不凋的林子夾上醉紅的楓。涼意悄悄侵入,遠山的青蔥讓位給深沉的紫黛。
那一天早上,天空象一塊多芒的藍水晶,我在後院掃了大堆褐色落葉,抬眼看,附近人家的院子上,桔色、大紅和鵝黃紛然雜陳。大雪夫妻來到加州。
和他接觸的兩日,總是匆忙地進進出出。第一日去參加巫一毛的簽名售書會,第二日在我家舉行“金秋聚會”,他熱情地和從未見過麵的網友們打招呼,勤快地幫忙張羅,我和他隻能抽空聊幾句,比平日在網絡上的交流少得多。
夜晚,我開車送大雪回他寄住的朋友家,小泥鰍也在車上。到了門口,他禮貌周全地一個勁感謝我,最後,他側著頭,極為鄭重其事地說:“你的先生,難得的好人。” 我目送他走進朋友家門,小泥鰍在車後座大聲喊:“我喜歡大雪!”
去年底,我臨去大陸之前,告訴大雪:“我的叔公說,我不能去北方,怕有病災。”
“哈哈哈,你還相信這個?”他爽朗地大笑,“好好玩,保持聯係!”
在北京的寒夜,我的手指急速地敲著借來的鍵盤,給隔洋的朋友發短信:“這裏寒冷徹骨,我想念加州的陽光。”
“小姑娘,早些回來,很想你。”他的回信馬上出現,10秒鍾後,冒出新的一行字:“大家都很想你啊。”是他補上去的。我盯著屏幕,莫名的感動使眼眶濕潤。遠方的大雪,謝謝你!為你這份毫無報酬可言的辛勞,這份對朋友的尊重與理解,更為這善意的回避。
歸途上,路經香港,我在住處打出短信:“很快就要回來了,這些天論壇都勞你費神了,一回到家,我就去灌水。”
他的回答是:“不,回來後,好好休息,然後,專心寫遊記。論壇有我呢,我有計劃在春天舉辦活動,回來我跟你商量吧。”
在香港新機場,我給他發電郵:“我要上飛機了,你的計劃寫出來了麽?” 出乎意料,沒有回答。我看表,是美國時間的下午,難道他外出了?
舊金山機場到了,加州的暖冬,罕見地出現雪雨交加,我打開手機,撥通他的家,那邊沒人接,不祥的預感湧上來。
第二天,再撥電,嫂子接了:“曾寧,大雪……”聽到她的哽咽,我大驚失色,差點扔下電話。
接過電話的大雪卻出乎意料地平靜,他說:“……不要激動,是肝癌,晚期,現在不能多說話。論壇要更新,你記下來,要做以下幾點……”
大雪聲音漸漸弱去,無形的雪花靜靜落在我顫抖的雙肩。我握話筒的手給凍僵了,知覺悠悠離去,耳朵裏,嫂子的哭聲和我的抽泣交響。最後,一切靜止。眼前,心裏,漫天的雪花。
那一夜,我輾轉難眠,閉眼不久,便在黑色的甬道奔跑,道旁的黑色向日葵扭動詭異的身子。跑得沒有知覺了,在路的盡頭,青石板泛出冰冷的光澤,天上陰霾密布,融雪化為遍野洪水。
……舊金山唐人街。我推開“太平館”的玻璃門,緊盯燭光的叔公終於露出寬慰的笑容:“平安回來了!我一直在擔心。”
我含淚:“叔公,為什麽偏偏是大雪?”
我的淚掉在地上,遠方,雪花掉在地上,都碎成八瓣。
身後,一柱陽光鑽入咖啡館的廂座,我仿佛在眺望遙遠的明尼蘇達州,那裏的陽光一如既往,為漫天大雪勾勒金色邊沿,承載著積雪的向日葵,迫不及待地展現金色笑顏。天邊嘎嘎,掠過一群黑鴉。
滿山遍野的大雪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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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意和春天與你同在!
真誠地祝福你。
我還有你所有的認識和不認識的朋友都會為你祈禱!
你是一個堅強的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