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的風格

小時候就喜歡做一個寫者,大了就總是說:老了再寫就有時間了。有時間了就該把記憶中的那些撿起來,給自己,也給那些和我一樣喜歡生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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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過雲霧的手

(2006-10-09 15:20:49) 下一個

 

穿過雲霧的手

【小  說】                                                          李嘉真

一、

 

剛剛還是彩旗飛揚鑼鼓喧天,就在列車開動的一霎那,站台上忽然靜了許多,我向凝動的人群揮了揮手,算是做出最後的告別,驀然,我看見了陽光下那縷飄動的白發,“為什麽她還是來了?!”我這樣從心底歎息著。臨行前媽媽說她不去送我了,我也同意,無論去多久這也是離別,我們都不願意看到誰流淚。自從爸爸走後,媽媽幾乎是很少哭過,都說女人是水做成的,也許媽媽的眼淚早已枯幹了,也許再也沒有什麽會比看到自己的丈夫冤死,而又無能為力去救他更讓人傷心的了。我的走對她又是一個打擊,但那時,每一家隻能留一個孩子在城裏,姐姐已經留城了,我是個男人,就要像個男人。媽媽理解我,我也理解媽媽。

 那天,孫主任到我家來送光榮榜時,媽才知道我報名去兵團了,送走孫主任後,媽問我:

“為什麽去那麽遠?”

“我不想插隊到青年點去混。”

“做事要小心,身體比什麽都重要啊!”

媽媽知道我平時就很少說話,這時的話就更少了,她也沒有再說什麽就給我準備東西去了。那幾天,學校裏天天都有活動,無非是讓我們這些將要去兵團的人,給那些還沒有報名的鼓鼓勁,做報告什麽的。我們這些家夥就像木偶一樣在台上被知青辦的人耍來耍去,有倆個家夥特願意出風頭,什麽“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好兒女誌在四方”、“廣闊天地大有作為”、“獻出青春一滴學,捍衛邊疆我長城”之類的大話空話、豪言壯語。發言最多的就是那個女的,原來是三中的紅代會主席,不過也真能講,講一個小時都不用看稿。我沒有做過任何一次發言,我欺騙了自己是自願的,但我不願意再去騙別人。

列車開動了,車上車下隱隱地傳來了一陣陣哭聲,一聲長鳴的汽笛過後,哭聲尾隨著列車很久很久。。。。。。剛剛還是嘻笑的家夥們,此時一下子變得寧靜了許多。到底是來接我們的指導員有經驗,他清了清嗓子對大家說:

“同學們,同誌們!”那些沉浸在悲哀中的腦袋都慢慢地抬了起來。

“昨天,你們是文化大革命的先鋒,今天,你們又將要去建設和保衛我們的邊疆,你們能擔當起這革命的重任嗎?”

“能!”

“回答的聲音不響亮,讓我們再來一次好嗎?”

“好!”

“我們能!!!”“我們能!!!”車廂裏頓時又沸騰了起來。

“真是年輕的心,火紅的生命啊!讓我們大家一起來唱一首歌好不好?”

“好!”

“誰先來起一個頭?”

“我,唱什麽歌呢?” 

隻見那個女孩精神抖擻地站在過道上,她的頭發此時已經剪成了齊耳的短發,一雙彎彎的眼睛落在整齊的劉海下,微笑的看著指導員。

“就唱那首《兵團戰歌》吧!”

“好!我起一個頭,大家跟我一起唱好嗎?會唱的大聲一點。‘沿著田野,沿著群山,唱!”

“沿著田野,沿著群山,築起那鋼鐵的長城,我們的隊伍闊步向前,去保衛邊疆建設兵團,啊!英雄的生產兵團,啊!光榮的生產兵團,當年開荒過南泥灣,革命紅旗代代傳,一手持槍去戰鬥,一手拿鎬來生產,毛澤東思想武裝我們,永遠戰鬥在反修的最前線,戰鬥在反修的最前線!”

歌聲伴隨著列車的轟鳴駛向了北大荒的原野,駛向了那一代年輕人青春的夢想。沒有人知道等待他們的到底是什麽,也沒有人知道他們為什麽一定要去北大荒,更沒有人知道他們的未來會怎麽樣?!有的隻是熱情、熱情、還是熱情,然而,熱情過後呢。。。。。。

       

                                  二、

   

      我們這一百多新人沒有在佳木斯停(當時是黑龍江生產建設兵團司令部),就直接到了二師,師裏給我們舉行了一個簡單的歡迎會,師長是一個黑胖子,他給我們做了一個動員報告,第二天我們就被分配到各個團,接我們來的指導員是臨時從司令部調來的,和我們吃了一頓告別飯後大家就各奔東西了。早晨一起來,五輛解放車就開到了師部招待所,我們吃過早飯後就紛紛拿著自己的行李跳上了來接人的汽車,按名單我分到了一團、二營、一連,那個女孩兒被留在了團部,她一臉神氣的樣子來和我們握手,這一別大家都有一些依依不舍,畢竟都是同一個城市來的,還有幾個女的哭了,這個時候說什麽也沒用。

到一連的時候天都快黑了,汽車上顛波了一整天大家都有一些昏昏欲睡的感覺。我們這些新來的都被打亂了分到各個排,指導員和連長說“:大家剛剛來,今天晚上好好休息一下,明天還有活動呢!”這一夜我美美地睡了一大覺。

      醒來的時候大家都已經洗簌好了。指導員領我們在駐地的平房前挖了幾個坑說是要種“紮根樹”;一會兒,拖拉機拉來了十幾棵楊樹苗,我們又是抬水,又是培土的,一袋煙的功夫十幾棵一人多高的小楊樹就種完了。

我被分去打沙子,這一天可真叫累,打沙子就是在那些幹枯的河床上,把裸露的沙子一鐵鍬一鐵鍬地揚到河床上,然後再把它們裝到拉沙子的汽車上,我自以為自己是運動員出身,在家裏什麽活都幹過,輪起鐵鍬就一頓幹,可漸漸的我的手被磨出了血泡,血泡破了後那叫疼啊!和我一起幹活的是一個老知青叫大劉,他們都說他的弟弟是個殺人犯,被槍斃了。他原來在我們市的道外區住,出來前是一個造反團的打手,現在死我們的一個班長,那小子陰陽怪氣的對我說:

“小子,疼吧?剛幹,幹慣就好了!”

大夥一聽都笑了,我沒怎麽理他,接著他的話問他:

“我們什麽時候休息啊?”

“休息,你以為這是你家啊?革命工作黨的事業,你不幹,我不幹,誰幹啊?”

“那你怎麽老在那兒抽煙呢?”

“咋的,跟領導你也攀啊?告訴你,你還不是那個龍胎,是龍胎,你早上北京了!”

“我他媽的沒說不幹啊?”

“說不幹那也得行啊?”

 我一聽這個氣嗬,但剛來我真不願意惹他,看他那個熊樣真想揍他。我把鐵鍬往沙子堆上一插,就從溝裏跳了上來。

“太累了,我要歇一會兒。”

把衣服一脫就蒙在了臉上。剛剛合上眼睛,就感到我的屁股被什麽人重重地踢了一腳,我倏地跳了起來,隻見大劉站在我的身邊,一雙小眼睛狠狠地瞪著我,嘴裏還不幹不淨地罵著什麽。我這時真是氣不打一處來,順手抄起了那把插在沙子堆裏的鐵鍬,照那小子的腦袋就拍了下來,也許是那小子根本就沒想到我會拿鐵鍬拍他,他隻是本能的躲了一下,但鐵鍬還是把他的腦袋打破了,一股鮮血順著他的軍帽淌了下來。

“×你媽,你還敢打我?”

說著,這小子也從地上抄起一把鍬奔我就來了,我還沒等他衝過來就接二連三的打了過去,幾下子這小子就趴下了。大家一看真的打了起來,就衝過來把我們倆個拉開了,幾個老知青趕快把大劉扶著去了連衛生院。我站在那裏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一會兒排長過來了說:

“把他給我捆了!剛來就敢打人,我看你是反了,知道你是來幹啥的嗎?”

“幹革命的。”

“幹革命的?就你這樣也叫幹革命啊?你配嗎你?”

“幹革命有什麽配不配的?”

“呀哈,你還跟我頂起來了,你們這些臭知識青年,是來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的,不是來打仗的!我告訴你們,別說你們這幾個乳臭沒幹的娃娃,就是當年那些反動派也讓我們教育好了!”

我剛要再和他說什麽,過來幾個老知青,其中一個叫老炳的說:

“算了兄弟,你也把人給打了,排長說你幾句也是應該的,你就跟我們走吧,省得大家麻煩。”

“走就走,沒什麽大不了的。”

說著,我就和他們坐車回到了連部。

 

三、

 

     關了我五天禁閉,寫了十份檢討,大會小會批了我十幾次總算是放出來了。大劉的腦袋還纏著繃帶,見了我就眼睛橫橫著,一幅鬥雞的架勢,還放出話來說早晚要收拾我。“我×,誰也不是嚇大的”!不知為什麽,和大劉打了這仗後,在我們連我還真的有了點名氣。也有幾個小子老和我套磁,我平時不怎麽說話,隻是偶爾和機械連的夏偉有一點來往;他和我是一個學校的,比我早來了兩年,人特會來事兒,現在機械連開收割機,機械連是大家爭破了腦袋要去的地方,就像現在的外企一樣,活好,又有技術,又不累。每天完飯我就和夏偉在一起瞎聊,累了一天了我也特想輕鬆一下,有一天,夏偉問我我爸到底是為什麽要跳樓?這話我一直不願意說,在我的肚子裏憋著,可我也不能憋一輩子啊!我就告訴了他我們家知道的真像。

     “那時,文化革命剛剛開始,還沒有來得及鬥到像我爸這樣有‘曆史問題的’中學老師;有一天,我爸回來偷偷和我媽說,他們學校教政治的王老師現在是造反派的頭頭,帶著一幫教工造反派和紅衛兵聯合起來鬥校長。今天,他找我爸說:要我爸站在他們的造反派一邊,堅決支持他們,可我爸是一個有‘曆史問題’(舊中國時,我爸在法國人辦的教會學校教書)的人,哪敢參加什麽造反派啊!可我爸也不敢得罪他,因為,有一年我爸爸值夜班,關門前他挨著個房間檢查,當我爸來到二樓時,看到政治組的燈還亮著,就敲了幾下門,見裏麵沒有人答應,他就推開門進去了,這一進去可不要緊,他看到了他不該看見的,隻見王老師正在和他的一個女學生幹那事兒,我爸什麽也沒敢說就退了出來,以後,對誰我爸都有說,但盡管是這樣,我爸還是對這件事有一些擔心。不久,我爸真的被隔離審查了,我和我媽去送飯也不讓我們見麵,我媽總有一種不祥的預兆,果然,有一天學校來通知我們家,說我爸爸跳樓畏罪自殺了。我們要求看我爸的屍體,但紅衛兵說沒有那個必要,在我們的堅持下還是看了,我們看到我爸爸的身上到處都是青一塊紫一塊的,他的後背上還有兩個窟窿,好像是用椅子上的鐵棍串的。紅衛兵要我們家簽字,我們說什麽也沒有簽。”

      事情已經過去這麽久了,但在我的心裏永遠都有一個解不開的疙瘩,我看著眼前那顆將要落去的碩大的紅日,心裏再一次變得沉悶了許多。夏偉站起來拍了拍我的肩膀說:

“人,總要有一些不愉快的,過去就讓他過去好了,還是要往前看啊!”

“是啊,我就是因為往前看才來兵團的,但我的前途到底是什麽呢?”

太陽已完全隱進了地平線,北方的大平原退去了它一天的輝煌,一下子變得安靜了,已經有了一絲涼意的風輕輕地撫弄著漸已成熟的麥子,發出了沙沙的響聲。我們就這樣帶著幾分疑惑和疲憊,帶著對明天的期盼和不解回到了宿舍

躺在床上說什麽也睡不著,不知是給夏偉講了我爸爸的事,還是因為我自己。。。。。。拿出紙和筆,我給媽媽寫了一封報平安的信,寫完這封信的時候,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我鑽到了被窩裏偷偷的把半導體收音機打開,然後播到了短波,收聽起了敵台。那時,我們最大的娛樂就是晚上各人趴在被窩裏開始收聽短波,要聽新聞就聽英國的BBC和蘇聯的“紅旗廣播電台”,要聽音樂就聽台灣的“共度好時光”和香港的“你我他”;盡管多數的時候,都是播來播去的處於找的狀態中,但尋找也是一種樂趣。其實,唱歌也是大家的樂趣之一,最喜歡唱的歌就是《外國歌曲200首》中的那些關於愛情的歌曲,什麽“莫斯科郊外的晚上”、“鴿子”、“小白船”、“他鄉”、“山楂樹”;還有一首在兵團流行最廣的“南京之歌”,聽說這首歌是一個南京下鄉知青寫的,很快就在兵團流行了,但那時我們都是偷偷地唱,一份手抄的歌譜傳來傳去的,不管是哪兒來的知青,一唱這首歌都很難受,女知青多半都哭了。我的嗓子天生就很好,又會彈吉他,經常給大家唱歌;現在還記得那首南京之歌的歌詞:“藍藍的天上,白雲在飛翔,美麗的揚子江畔,是我可愛的南京故城,我的家鄉。啊!長虹般的大橋屹立在江邊,橫跨長江,威武鍾山虎踞龍盤,我可愛的家鄉;告別了媽媽,再見吧家鄉,金色的學生時代,已卷入曆史的史冊,一去不可複反,啊!生活的道路是多麽的曲折,多麽的滿長,生活的腳步深深地陷在遠方的異鄉;當我離別了你,親愛的姑娘,擦幹了臉上的淚水,去掉了心中的憂愁,心中的悲傷。啊!心愛的人啊離別了你去向遠方,愛情的花朵像白雲一樣靜靜地離去;小鄉的夜晚是多麽的淒涼,在河岸上,默默的思念著家鄉,思念著爹娘,啊,娘想起兒來,兒想娘,心酸的淚水像小河一樣悄悄地流走;跟著太陽出,伴著月兒歸,沉重的修煉著地球是我們神聖的天職,我們的命運,啊!用我們的雙手繡紅了太陽,刺遍宇宙,憧憬的明天,相信吧,一定會實現。”現在唱起來並不怎麽覺得好聽,但在那遠離家鄉,又不知道前途是什麽樣的年代,唱起這首歌,就像在唱我們每個人自己的命運一樣,讓人心酸,讓人迷惘,讓人流淚。

                       

四、

 

日子就是白開水一樣的過著,那天收工以後,指導員找我談話,我以為又是要我檢討什麽呢?!來到這裏以後,總是離不開這樣那樣的檢討,不是彈吉他唱黃色歌曲,就是在學習毛主席著作時看外國小說(黃色書籍);我都習慣這一套了。

“李想,知道我找你幹什麽嗎?”

“不知道,不會是又有人告我的狀吧?”

“你怎麽就不想點好事呢?”

“我有什麽好事?”

“說正經的吧,師裏要搞文藝匯演,要求各團都要出一個節目,我和連長商量了,咱們連的節目要你和二排的曉春搞,你沒有意見吧?”

“我平時唱著玩還可以,搞演出可沒有經驗啊!”

“經驗都是在實踐中積累的,再說了還有曉春幫助你呢,就這麽定了,你和曉春先拿個想法,我們再找機會商量。我還有事要去團部呢。”

他就頭也不回地走了。我看著他的背影喊著:

     “那什麽時候搞啊?”

     “說幹就幹,就是現在。”

     “我不出工了?”

     “先找曉春拿注意吧。”

      這個好嗬!我想,排節目不用下地幹活了。我一溜煙地跑到二排找到了曉春,其實,指導員早就告訴她了,她正在那兒像麽像樣地拉節目提綱呢!“女聲小合唱”、“男生小合唱”地拉了好幾個了。我看了看說:

     “你不覺得這樣太繁瑣了嗎?”

     “那你有什麽好注意?”

     “搞個大合唱算了。”

     “大合唱?聽指導員說好幾個連都搞大合唱,我們也不能全是大合唱啊?!”

     “他們的大合唱就是單一的大合唱,我們給他來點新鮮的不就完了嗎!”

     “什麽新鮮的?”

     “你覺得我們搞一個《長征組歌》怎麽樣?”

     “這個太難了吧?光表演就好幾場,男聲獨唱、女聲獨唱、朗讀,還有樂隊、服裝。。。。。。我看不行。”

     “我們可以隻搞一場啊!男聲朗讀我來,女聲你來,樂隊就咱連那幾個人練一下就行,我們就搞《四渡赤水》那場。”

      曉春還有一點猶豫,但也沒有什麽更好的辦法,隻好等指導員回來後再商量一下了。我們兩個又分頭去找資料。我一邊還要和那幾個樂隊的人談,看他們到底能不能伴奏。等指導員回來的時候我們基本上搞得差不多了,指導員聽了我們的想法後,也覺得可以試一試,要是成了的話準能一炮打響。準備了一段時間後,我和曉春把大家合唱的分譜搞了出來,利用晚上收工吃完飯以後,大家聚到一起練習一下。從三個排裏挑了十個男生,十個女生作為伴唱;開始大家還都搶著參加,但後來一看是收工後再練習,就有幾個家夥不願意幹了,但這是政治任務,想幹也得幹,不想幹也得幹。指導員親自監工,半個月後,還真就有那麽一點目樣了。連長和指導員來檢查了一次,覺得還可以,就是樂隊有一點顯得單薄。團裏要先來一個調演,說是挑幾個好一點的節目再到師裏參加匯演。

      團部大禮堂裏各營都把自己的節目帶來了,我們二營一連排在第八個(總共就十一個),前麵的節目有幾個大合唱、山東快書和獨唱什麽的,沒有什麽太大的反響,坐在前排的幾位團首長,我看都有一點沒有精神了。到了我們連的節目報上後,大幕徐徐拉開,我和曉春站在那裏一身紅軍打扮。“橫斷山,路難行。。。。。。”我們一開口就語驚四座,當我開始唱馬國光唱的那首:“戰士雙腳走天下,四渡赤水出奇兵”時,台底下頓時一片掌聲,我偷眼看了看指導員和連長,他兩個嘴都樂得閉不上了。演出結束後,團長和政委上來和我們演員握手,高興地直說:“好!好!演的好!”我們本來應該演完後馬上就回連裏,但團部決定要我、曉春和指導員先留下商量一下節目。最後,團裏決定把我們這個節目推薦到師裏,參加師部的文藝會演,但有一些地方還要改動一下。這樣,我就和曉春先留了下來。

      團宣傳科派了兩個幹事和我們一起搞,其中一個就是我們那個紅代會主席,原來她叫林鳳竹,文化大革命開始時她改成林向紅。別看她積極的有一點左,但人還是很單純的,性格也很開朗,我們在一起編節目相處得不錯。每天吃完飯後,我、曉春和向紅都會出去走一走,談了一天節目了,這時候,我們談的就都是一些瑣事。她們倆個女孩子在一起總是沒完沒了地說,我就靜靜地聽。曉春也是那種單純得很的女孩子,她爸爸是我們市的文聯主席,以前還寫過一部反映兵團戰士的小說叫什麽《好兒女誌在四方》。文革開始時也給打倒了,後來又給他三結合了。曉春平時靜得很,文采也很好,我們連裏有好幾個家夥都看上她了,這些天我們在一起似乎也近了很多。我喜歡彈吉他,但那時彈吉他就是小資產階級,沒辦法,我就改吹口琴了。其實,口琴有一種非常獨特的韻味,一口氣下來你會產生一種淋漓酣暢的感覺;我把一首日本的吉他曲《他鄉》改成口琴曲,吹出來更是讓你覺得淒婉清涼,娓娓道來。那天,是我們在團部的最後一天,吃過飯後,我一個人來到那片曠野,麵對漸漸落去的夕陽,掏出口琴吹了起來。一曲過後,背後響起了啪啪的掌聲,我回頭望去,原來是曉春不知道什麽時候來了。

      “吹的真好聽,這是什麽曲子啊?”

      “是一首日本的吉他曲,我給它改編的。”

      “大家都說你會彈吉他,可我還沒聽過呢!”

      “你喜歡聽嗎?”

      “嗯!”她的那雙大眼睛閃出了肯定的表情。

      “好,等我以後一定彈給你聽。”

      “聽說你的吉他讓指導員給沒收了?”

      “就算是在他那先保存著吧!”

      “李想,今年春節你回家嗎?”

      “我想回去,但不知道指導員能不能給我假嗬!”

      “要是他給你假了,我們一起走吧?!”從她那張揚起的臉上,我似乎讀懂了什麽。

      “好啊,我們給家裏帶一點這裏的白麵吧?!”

      “你真是個女孩子,嗬嗬。。。。。。”

      “這裏的白麵可真好,蒸出的饅頭像雪球似的哈哈哈。。。。。”

     “那給你雪球吃吧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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