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拉吉
十年前的聖誕,你騎自行車,在紅衣紅褲的女孩,四處邀人參加婚禮。隻有四個朋友來赴宴席。談起中秋,漲潮的長江,騷動的月;談起婚姻,潮漲潮落,月圓月缺。
(一)
中秋,月亮很圓。喝了酒,東一倒,西一歪,醉著看人。
我站在舞池邊,看旋轉的人。一對。一對。交換舞伴---
仿佛一生都可以那麽站著,站在燈光照不到的地方,旁觀愛情與傷害。
這時,你走來,一顆遙遠的星辰,停在我麵前,
將我握在手中。寬大的手,修長的十指,簡樸的掌紋……
你說:讓我們不再交換舞伴。
穿越明滅的彩燈,穿越夢幻的音樂,穿越日子---
目光突然倦了,軟下來,靠在你的胸前。很暖,起伏有力。
我看著你,看著那個等待我的空處,一個與生俱來的傷口。
在肉體中,在靈魂的深處---它安靜的對我說:回來吧!讓我可以愈合。
借著你,我被創世的奧秘照亮:二人要成為一體。
(二)
有人說,婚姻是一場豪賭。獨坐海邊,看浪一層層來,一層層去。
問蒼茫,要不要為一顆遙遠的晨星,賭上一生?
問自己,要不要投身於你的明亮,放棄我的遮蔽?
一生的婚約,是否能夠相信?是否能夠承擔?生老病死,貧富卑榮。
追逐卻又要逃避‘夢’,逃避醒來後的陌生,逃避歡笑後寂寞的嘴唇。
然而,為一套不開的是你,還有一份隨你而來的天意。
那是我夢中的夢,晝夜,它都不肯隱去。鍍染生命的光---
僑鄉海邊的屋門,回應心靈的詢問,對我有著一種權利。
你靈魂中的明淨讓我驚訝。不是脆弱的單純,也不是狂熱的執著,
和煦而純粹,寬廣而細微---你環抱我,如同芳香的空氣。
(三)
我在塵世。行走,起臥,飲食。雨很多。雨,泥濘陰鬱……
你進入我的生活,不是承載心願的流星,而是在地上,建造天堂。
我們結婚了。一間泥地的小屋。雨天,紅蚯蚓爬出來,一團團的蠕動著。
我隻敢躲在方舟似的床上,握著筆,寫詩。
僅有窗子掛著淡綠紗簾,很薄,仿佛隻是給陽光染了層羞澀。
我不害怕也不著急,因為知道你會回來,會手腳麻利的打掃。
然後說:好了!下來做飯,喂飽你的老公。
我做的飯菜和我的是一樣美味。一盤盤端給你,你就一盤盤吃盡。
嫁給一個飯量大的男人真是幸福。你吞下我所有的詩歌,一滴也不撒落。
生命就在詩中菜中,安全的呆在愛人的肚子裏,血液中---終生暖和。
(四)
你對我一切的稱呼,都加了個‘小’字。
我種小小的絲瓜,用小小的飯碗;看你的眼睛是小的,打你的拳頭也小。
當我想個靶子般,龐大地,在世上來來去去後,回到家中---
脫下沾滿泥塵的鞋,放在船一般巨大的鞋旁。擺整齊,一切就都完美了。
你的聲音讓我對世界釋懷,對人釋懷,對苦難釋懷。
當你我和為一體,世界開始安靜。創世的和諧從一個小家溢開……
你是我的丈夫,我的天。寬闊的肩背上,日月,上上下下。
不知道是否留下劃痕,覆滿霜塵,隻看見你朝向我的臉燦爛,恒定。
很滿意做你的小妻子,小女兒,願意讓我的才智品格,泥土般低伏。
那顆可以放下整個宇宙的心,在你麵前不過是多未開的蓓蕾。
(五)
愛妻子,就是要肯為她舍命---我知道,你肯。
無須等到一個特殊的時刻,也無須衝動,你在每一件家庭瑣事中為我舍命。
每一個白晝與夜晚,每一杯水,和每一聲及時地答應。
你說,我們還有五,六個這樣的十年。
你說,我會活到九十歲,然後在你的懷中睡去。
我怕不會這麽久,突然覺得,應該多寫些字,好在我離開後陪你。
隻是我唯一能做的。除了寫字,我不會什麽。一個很笨,很沒用的女人。
不會賺錢,不會討好,甚至不會生孩子……
但你喜歡我寫的字,它們以喜歡你。每個字都要被你念出來,才會綻放。
你是他們的爸爸,隻有他們會帶著我的體溫陪你,愛你。
親愛的,這是你我的婚姻---好像日子穿在一雙舒適暖和的鞋子裏。
你愛我,寵我,並不因為我可愛,而隻因我是你的妻子,
是那個上天賜你的同路人,雖然軟弱,卻與你同行。
二個殘缺合成一個完美。婚姻,成了我倆生命的洗禮。
轉自[海外校園]歐洲版第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