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我在這個家裏給自己營造了一個私密的小天地。每逢心情不好,或者是家裏來了我不想看見的人,我總是會躲進去。 這個私密的地方就在安哲書房的書櫃頂上。 自從發現了這麽個好地方,那本我喜歡的女士版《時裝》就不用頻繁的在櫃子底下藏來藏去了。後來安哲也發現了這個秘密,他把櫃子頂上打掃幹淨,又放上來一個舒服的墊子。據他說是免得我每次鑽出來都活象一個沾滿了灰塵的雞毛撣子。 再後來,我開始陸陸續續的把自己中意的東西藏到這裏,比如說安哲那隻手腕處繡了一朵雪花的毛手套;浴室裏剩了半瓶的青草味道的男用香水;還有安哲的小遊戲機,可以玩俄羅斯方塊的;還有一隻白色的牛奶杯,上麵用金色描繪著彎彎的枝蔓,很漂亮。 安哲有一次踩著椅子爬上來看了看,然後說我:“你還真選了個占山為王的好地方。”我笑嘻嘻的回了他一個飛吻。 這裏,真正是我的地盤。除了我,誰也不能分享。有那麽一次,一隻奇怪的蟲子不知死活的爬了上來。我先衝它怒目而視,給它一點警告。它居然視而不見,繼續拖著肥胖的身體朝我的墊子進軍,終於惹火了我。我一爪子把它拍到了安哲的書桌上,這從天而降的恩寵把安哲給嚇了一跳。結果,這小東西還沒有從高空墜落的暈眩中清醒過來,就被安哲惡狠狠的滅了口。 安哲大概看出了最近我有點抑鬱,但是他什麽都不問,對待我的態度還是一如既往。也許在他的眼裏,一隻鳥偶爾有些反常的舉動也算正常吧。 我現在就躺在自己的地盤上,麵前攤開著我最新拽上來的一本小說,百無聊賴的又打了一個哈欠。這麽好的天氣卻要窩在家裏,多少讓我有點打不起精神來。 客廳的電視裏正在播放體育節目,一個功成身退的運動員正在涕淚交加的跟觀眾介紹自己的成長曆史。在這個背景音樂之上,是安哲和秦凱薇低柔的說話聲。 沒錯,我今天躲上來主要就是因為她。 我從書櫃的頂上探出頭向客廳裏瞟了一眼,這個角度隻能看到沙發的一角,安哲的半條腿閑適的舒展著,腳上穿著一雙淺灰色的棉襪。那還是上個禮拜我們一起去超市的時候買的。在他的手邊,一大盆火鶴正以無比熱烈的姿態盛開著,深紅的顏色豔麗而靈動。 我盯著這盆花,思緒又回到了我的表哥陳瑞嘉的身上。自從上次在火鍋店遇見他,我就有些坐立不安。我一直在想,那天是不是應該從安哲的外套口袋裏摸出一張名片來遞給他呢,這樣,一旦他想明白了就可以回來找我。 我在靠墊上換了個姿勢,忍不住歎了口氣。其實我也知道這是我一廂情願的想法,陳瑞嘉那樣一個有著嚴謹的科學態度的榆木腦袋,這樣荒謬的事恐怕比殺了他還要令他難以接受。我記得剛看完《驚情四百年》的時候,和他討論起世界各地都有的鬼怪傳說,我說大概世界上真的存在我們不了解的神秘族類。他當時就對我的說法嗤之以鼻,他堅持說這是個物質的世界,而鬼怪之類違反物質規律的東西是根本就不存在的。隻是因為人類本能的恐懼心理而杜撰出來的東西。 我支起腦袋,呆呆的想: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再見到他呢?不知道他需要多長的時間才能從失戀的漩渦裏爬出來呢?這個死腦筋的家夥,恐怕要傷心好一陣子吧? 電視關了,安哲換上了一張室內音樂的唱盤。我聽見他問秦凱薇:“中午想吃什麽?” 秦凱薇說:“懶得出去了,你家裏有什麽,隨便做一點吧。” 兩個人一起到廚房裏去翻箱倒櫃。也好,秦凱薇做飯的手藝雖然不怎麽樣,但是總比安哲要強一點。前天晚上她在這裏做了炸醬麵,我和安哲都吃了兩碗。當然我的碗要小一些。 廚房裏傳來兩個人含糊的對話,秦凱薇說:“沒有番茄醬和澱粉了,鹽也不夠。” 安哲說:“你看看還缺什麽,我去趟樓下超市。” 我想告訴他帶兩塊巧克力,想想又忍住了。因為這些天我心情鬱悶,所以有些胡吃海喝的趨勢。這也不算稀奇呀,很多女人都有這樣的傾向:想用厚厚的脂肪被褥悶死憂愁。 可是昨晚安哲把我按在水龍頭下麵給我洗澡的時候,忽然說了句:“潘,我發現你這兩天長膘了。肉乎乎的。”對女士來說,肉乎乎可不是什麽讚美的話。 好吧,我忍。不就是減肥嗎?再說,長得太胖也影響我飛行的速度呀。 安哲開門出去了。秦凱薇在廚房裏淘米做飯。我這超級米蟲就懶洋洋的靠著墊子打盹。打算在餐前小憩一會兒。最近總是失眠,再這麽下去會老的很快。 朦朧中有輕柔的腳步聲,眼開一線向下一瞟,原來是她。大概等安哲買菜回來等得無聊了。 她徑直走到電腦前麵,握住鼠標開始不停的點擊。起初以為她是在玩遊戲,可是越來越覺得不象:她皺著眉頭,表情顯得很緊張。 我警覺起來,她想幹嘛?不會真的是個商業間諜吧? 她似乎在機器裏找什麽東西,眼神漸漸急切起來,然後她從口袋裏掏出手機開始打電話。 我把腦袋伏得低一點,盡量隻露出眼睛來。 “喂?”她的語氣有些不耐煩:“那個文件叫什麽名字?” 對方說話的時候,她的眼睛一直盯著屏幕。握著手機的手指因為用力而顯得有些發白。 “他去超市了。”秦凱薇簡潔的回答,目光始終落在屏幕上,眉頭卻越皺越緊。良久,她有些焦慮的說:“真的沒有。” 對方似乎在不斷的給她支招。 秦凱薇瞟了一眼書櫃裏的小天使座鍾,不客氣的打斷了對方:“時間不夠了。你實在不放心就自己來找。” 她站了起來,似乎要掛斷電話。然後身體又頓住了,遲疑的重複了一遍:“光盤?你確定有這樣一個備份嗎?” 她的目光開始快速的瀏覽書房裏的擺設,似乎在尋找所有可以藏下一張光盤的地方。我忽然間想起前天晚上安哲把一張光盤夾進了書櫃最上麵的那本《資治通鑒》裏。秦凱薇要找的難道是這個? 外麵響起了鑰匙開門的聲音,秦凱薇連忙走了出去。我也暗暗鬆了一口氣。看來,事情開始變得有趣了。是什麽人或者說是什麽樣的條件,能讓一個女子甘心情願的放棄有可能得到的感情歸宿呢? 這倒是個值得研究的問題。 隔著客廳,傳來兩個人在廚房裏一起做飯的聲音。聽到安哲明朗的聲音,我心裏多少有一點擔憂,他知道暗處已經有人對他動手了嗎?而且還可能是個內鬼哦,連他有備份資料的習慣都一清二楚。 不知過了多久,安哲走了進來,伸手拍了拍書櫃,仰著臉喊我:“懶蟲,下來吃飯。” 看著他陽光燦爛的一張笑臉,我終於決定先不告訴他這件事。因為我還沒有弄明白事情的真相。 最重要的是我沒有證據。 這樣的事情說出來,誰會相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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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作品收集於網絡 / 圖麵基於BOOKCOVER / 配樂:瑪祖卡(史上最優美的吉他小品精華)
不覺得這位陳小姐一出場就顯得工於心計麽?
看來這個秦小姐真的是有問題哦,原來這裏還有這麽多複雜的情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