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安心打來電話的時候,安哲帶著我剛剛從西四路的立交橋上繞下來。 也許是因為剛才堵車堵得太厲害,安哲接電話的時候語氣顯得十分不耐煩。 “你怎麽想一出是一出?”他眼睛瞟著窗外,眉頭緊緊的皺在一起:“等你回來自己去取。反正已經放了兩個月了。你不是下個月就回來嗎?” 安心的聲音好象在撒嬌。 安哲沒好氣的數落她:“我都快成你的保姆了。房子幫你看著,寵物幫你養著,還要負責幫你取衣服?你不要得寸進尺。” 我從前排座上支起耳朵看他,語氣不善啊,寵物是指我吧?有我什麽事啊? “我總不能整天圍著你轉吧。”安哲停頓了一下,惡狠狠的說:“說好了,最後一次。你再要煩我,我就把你的寶貝鸚鵡打個折賣了。” 說完“啪”的一聲掛了電話。 我直愣愣的看著他,安心惹他了關我什麽事啊? 安哲瞟了我一眼,伸手揉了揉我的脖子:“別生氣,我嚇唬她呢。真要賣了你,洗澡的時候誰給我拿毛巾呀。盡管咱家毛巾經你一拿都壞的特別快。” 我翻了他一眼,說得我跟個童養媳似的。毛巾壞了是質量不好,我樂於助人也有錯啦? 安哲自憐自艾的歎氣:“看來得先去為大小姐效勞了。” 我無精打采的縮回座位裏。他本來是說要帶著我去鼎福園吃水晶包的。看來……唉,我還真餓了。廣播裏正在播放我喜歡的一首英文歌曲《WhoWantsToLiveForever》,我百無聊賴的跟著哼唱。《音樂之聲》裏麵的瑪麗亞不是說憂愁的時候就唱歌嗎? 安哲扭頭誇我:“學得還真快啊,潘潘,你可真讓我刮目相看。” 我瞟了他一眼,在心裏歎了口氣:一邊聽就一邊學會了?那是鸚鵡還是錄音機啊? 車子駛進小區大門口的時候,我隔著車窗看到了高大氣派的大理石柱子上幾個金光燦燦的大字:麗日公寓。安心就住這裏?這一帶的房子可不便宜啊。 洗衣房離安心住的那幢樓並不遠。安哲取了衣服就帶著我步行過去。安心的小窩在十七樓。 我站在安哲的肩膀上,東張西望的打量我正牌主人的閨房:兩居室的精致小套房,幾乎每間屋子都有十分寬大的落地窗。家具上還蒙著防塵罩,看不出本來麵目。 安哲打開衣櫥,馬馬虎虎的把衣服掛了進去。我趕緊湊了過去,據說通過衣櫥可以了解一個女人,不知道這說法是真是假? 衣櫥裏的衣服並沒有嚴格的分類,隻是很隨意的掛在一起,有飄逸的蕾絲長裙和正式的套裝,也有綴著流蘇的牛仔褲和鑲水鑽的小披肩。從顏色上也看不出主人有什麽明顯的喜好。 眼花繚亂之餘,我隻能得出這個結論:安心大概是個極端自信的人。所以各種著裝風格她都敢嚐試。 書房外麵也有一個大露台,上麵擺了一張和安哲家一模一樣的搖椅。隻不過露台上的幾盆植物都半死不活的,也不知道多久沒有澆水了。 房間據說是有人定期打掃,但是看到厚厚的防塵罩還是有一種要被灰塵窒息的不舒服的感覺。不知道我在這裏住了多久,竟然一點熟悉的感覺也找不到。我決定再去其他地方看看, 首要選擇當然就是廚房。廚房裏設備齊全,連煎鍋就有不同型號的好幾個,但是幹淨的纖塵不染,怎麽看都不象是世俗煙火之地,更象是供雜誌拍照用的樣板間。廚房一角立著一人多高的冰箱,拉開門探頭一看:除了厚厚一疊絲襪,剩下的就是瓶瓶罐罐的化妝品。 這個安心,她把冰箱當成什麽啊?女性用品儲藏室? 飛出廚房,安哲正在接電話。起初以為是安心,聽他說話才知道不是。 “不去了,你們去玩吧。”他笑著說:“我還沒吃晚飯呢。” 電話裏是一個似曾相識的男人的聲音。 “再說,我家妖精還在呢。”安哲有意無意的瞟了我一眼,笑嘻嘻的說:“真要帶它上那種地方,你不怕鬧翻天啊。” 妖精這麽個有創意的措辭,不會是說我吧? “那真要出什麽亂子,你可別怪我啊。”安哲又笑了:“我們倆都餓著呢,先給我們點吃的。我們半小時以後就到。” 伸手把我抓在懷裏,一邊往外走,一邊喃喃自語:“跟這幫家夥也好久沒有聚聚了。不管怎麽樣,要保持良好的合作氣氛呀。你說是不是?” 哪兒跟哪兒呀?我喪氣的望著他,看樣子不是去鼎福園吃飯。 水晶包啊,翡翠餃啊,我的口水啊…… 沒想到他會帶我來這個地方。 我記得上班第一年的年底,設計部的聚會就選在這裏。佰石俱樂部。 那天紅毛喝多了,擠在吧台上一個勁的拉扯人家調酒師,非要讓人家看他露一手。結果連著砸了兩個高腳杯,被部長黃小春架回了包間。 頭頂上嫣紅的霓虹燈光肆無忌憚的灑落在我們的身上,在這樣絢爛而又柔靡的燈光下,安哲的臉顯得有些陌生。仿佛和我隔著極遠的距離。 冷風吹過燈光迷離的街道,風裏都帶著微醺的酒意。忽然就想起上次來的時候我身上穿的那件玫瑰紫的長裙,裙擺上綴著黑色的羽毛和好多亮閃閃的小珠子,一走起路來就沙沙作響,紅毛隔著半張桌子把腦袋湊到我麵前說,可意,你今天活象個妖精。 忘了我是怎麽反擊他的了,隻記得那一夜喝了很多酒,到最後連一向老成持重的黃小春都喝高了,跟誰都說:“明年咱們一定要壓過策劃部的那幫土匪……” 佰石的樓梯上鋪著厚厚的玫瑰圖案的深紅色地毯,牆壁上黑色的大理石之間鑲嵌著大幅的鏡子。空氣裏流動著甜膩的香水味。眼前所有的一切都似乎沒有改變過,卻已經物是人非,讓人連感慨都無從談起。 安哲帶著我招搖過市,成功的吸引了走廊裏所有的眼球。他還在用目光搜索的當兒,我們左手邊的包間忽然打開了,一個穿著黑色襯衫的男人正好和我們打了個照麵。 安哲說:“正找你們呢。看吧,你不是仰慕已久了嗎?這個就是我家的妖精。” 黑色襯衣笑著拍了拍安哲的胳膊,然後歪著頭看我。他的臉形要比安哲消瘦,唇邊若有若無的含著笑意,明明是個大男人卻偏偏長了一雙流光溢彩的丹鳳眼。 他上下打量我,然後戲謔的朝我伸出手:“在下童海林。” 這人好象和安哲滿熟的嘛。我心裏一邊暗暗嘀咕,一邊伸出爪子跟他握了兩下。我說:“幸會,幸會。” 童海林笑了起來,伸出一根修長的手指在我的腦門上輕撫了一下。他身上混合著煙味、酒味和曖昧不清的香水味,讓人第一時間就感覺危險,卻又在危險裏透著難以抗拒的誘惑。 從他肩上看進去,包間裏還有七八個男女,都已經有了幾分酒意。看到我,紛紛圍攏過來又驚又喜的衝著我流口水,我還餓著呢,哪有心思跟他們風花雪月?看在都是安哲同事的份上,我也不客氣,直奔茶幾上的果盤就去了。看來他們光顧著喝酒了,水果幾乎沒有人動過。 提子,喜歡。蘋果,喜歡。西瓜,湊和。橙子…… 果盤旁邊伸過來一隻手,手心裏幾枚剝好的開心果,以為是安哲,吃完了一抬頭,原來是童海林。 心裏忽然就有一點點不舒服,這個男人,讓人本能得就想和他保持一個安全距離。 我叼起茶幾上的半袋開心果跳回到沙發上,緊靠著安哲的腿開始喂自己吃東西。恩,還是這裏比較有安全感。 安哲還在和旁邊的黃頭發說話,空出來的一隻手無意識的撫摸著我。 偶爾一抬頭的功夫,卻看到童海林的目光正向這邊看過來,輕描淡寫的掃過安哲的麵孔然後又落到了我的身上,嫵媚的丹鳳眼裏滿是意味不明的東西。 兩個女孩子起身要去補妝,我趕緊朝她們撲了過去。卷頭發的女孩子笑嘻嘻的把我抱了起來,說:“要跟我們一起去?先說你是男孩還是女孩?” 安哲還沒有說話,童海林笑著說:“安總都被迷倒了,肯定是女孩啊。” 包間裏的人都笑了,安哲似乎不以為意,臉上始終掛著我沒有見過的懶散笑容。在柔和的橘色燈光裏他仿佛很放鬆,又仿佛跟周圍的一切都萬分疏離。 不冷不熱,他好象在和什麽東西刻意的保持距離。 在這樣的環境裏,有這種感覺不是很奇怪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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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作品收集於網絡 / 圖麵基於BOOKCOVER / 配樂:瑪麗葉塔(史上最優美的吉他小品精華)
後麵還有好多戲,夠你忙乎一陣的~~ ^^
好些天沒閑下來了,今天有點時間繼續看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