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站在門口不免遲疑. 5年前的春天,我踏入瞻園,隻一眼,整個人就不免溫柔了起來. 在西北風沙肆虐之地長大的我,何時見過這樣溫柔的景致! 池塘不起一絲波紋,溫婉平靜的就象是絲綢.塘邊一株不知道名字的樹,張揚的開著滿樹的碗大的花,妖嬈而且曖昧.香氣陣陣襲來,我竟然有些眩暈的感覺.已經到太陽將要落山的時候,空氣中飄著濕潤溫暖的氣息.他抓住我的手緊一緊,我才回過神. 因為快要關門了,我們加快了腳步,在紫藤的清香中手挽手穿過長長的回廊,登上水中的涼亭,我差點以為自己就是畫中低頭撫琴的古裝女子.他低頭向我耳邊,說了什麽我已經不記得,但那時,恍惚間竟有一種郎情妾意. 如此,5年後故地重遊,讓我如何能坦然自若. 隻好借口頭疼,匆匆回到賓館. 客戶叮囑我好好休息,就離開了. 我站在窗前,望出去就是玄武湖.從這裏向北,坐車30分鍾,過了麥皋橋就是他的家. 30分鍾後,我站在了那個熟悉的大門前. 我幾乎以為我已經忘記了這個地方,畢竟我隻在這裏住了一個星期.而現在距離當時已經整整五年了. 這是一個幾乎廢棄的家屬區大門,左側的大鐵門消失了,右側那一扇也已鏽跡斑斑,仿佛經曆了很多年的變故.其實在幾年以前,這是一個門牌光鮮的家屬區.廠子破產之後才開始顯得日漸衰敗. 走進大院,生氣就又恢複了.和其它老式的家屬區一樣,寬闊的林蔭道兩旁,高高的泡桐樹因為很久沒有修剪,枝葉異常的茂盛.路兩旁火柴盒一樣方方正正的住宅樓整整齊齊的排著長隊向後延伸去.幾個家庭主婦模樣的女人站在路邊,聊著閑言碎語,一邊用眼睛四處搜尋著新鮮情報. 我慢慢的走進小區,在一群一模一樣的住宅樓裏步行了幾分鍾,然後憑借直覺停了下來.從外觀上看,這樓和其他樓沒有什麽不同,於是我也開始遲疑著他是不是住在這裏. 聊天的那幾個女人眼光再次掠向我這邊,複雜的眼神表達著她們的警覺與好奇. 我深吸了一口氣,想去向那幾個女人打聽一下,卻怎麽也邁不開步子.倘若問起來我是誰,我該怎麽回答?今天再見他,又該說些什麽好呢?我恍惚之中來到這裏,究竟為了什麽呢? 我不再見他,已經五年了. 而我現在,也已經為人妻,有一個體貼我的老公,過著自己滿足別人羨慕的生活.我究竟為了什麽而來呢? 就在這時候,他毫無征兆的從樓道裏走了出來,從容地從我身邊經過.我隨著他轉身,望著他匆匆前去,隻留給我的那個背影,忽然覺得渾身冰冷.他似乎並沒有認出我.是啊,已經5年了.5年前,我是背著農貿市場裏買來的書包紮著馬尾的學生.現在的我,是卷發染成金棕色一身套裝的職業女性.我從20歲到25歲,經曆了女孩到女人的所有蛻變.要他匆匆一眼之間認出我當然不可能. 我站在原地,看著他的身影轉了個彎,然後消失在一棟樓後麵. 他和以前沒有太多變化,隻是更消瘦了一些. 在我想要離開的時候,又看到他的身影再次出現.手裏提了一袋東西,想必是剛才買的. 這一次,他在我麵前停下.臉上帶著一種懷疑又有些欣喜的表情. 我跟在他身後,一起進了屋. 這是一套老式的單元房,進門是餐廳,做手腳邊是臥室.繼續向裏走是客廳和水泥陽台. 屋裏一切都還和5年前一樣.讓人懷疑時間是否停滯不前.餐廳裏仍然是簡陋的水泥地麵.沒有多餘的家具,房間因此顯得有些空曠.我在客廳沙發上坐下,心裏竟然莫名其妙的有些緊張.他突然咧開嘴笑了,說:“我沒想到你會來這裏。”我也笑了，這一笑讓我心裏稍微平靜了一些。 然而，我還是找不到合適的話題，隻好沉默。 他看著我的左手無名指,上麵有一枚鑽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