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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一生書寫一個大寫的“人”——蕭燕談父親、老作家蕭軍(1)
高伐林/他或許不是中國最有名氣的作家,但肯定可以列入中國最有個性的作家;他或許不是中國最高產的作家,但肯定可以列為中國經曆最豐富的作家。今年7月7日,是蕭軍的百歲誕辰。魯迅的弟子,蕭紅的伴侶,毛澤東的知交……他的生平,就是半部中國現代文學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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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或許不是中國最有名氣的作家,但肯定可以列入中國最有個性的作家之一;
他或許不是中國最高產的作家,但肯定可以列為中國經曆最豐富的作家之一;
他就是蕭軍——今年農曆5月23日(7月7日),是他的百歲誕辰。
年輕一輩對“蕭軍”這個名字感到陌生嗎?或許很多年過半百甚至花甲的人,對蕭軍也不熟悉。這個名字的消失與中國半個世紀前的政權交替幾乎同步。“文革”過後,1979年已近皓首之年的蕭軍重返文壇自我調侃說:“從1949年起,我就被埋在土裏了……我是會說話的‘出土文物’。”
蕭軍,與同樣來自東北的女作家蕭紅的相識、相戀、同居,令多少人豔羨!蕭軍的《八月的鄉村》被譽為“中國的《鐵流》”,而蕭紅的《生死場》讓魯迅斷言她“是當今中國最有前途的女作家”,他與蕭紅的分手,又讓多少人歎惋;
蕭軍,是魯迅最信任、悉心提攜的東北青年作家,魯迅回答斯諾“最優秀的左翼作家有哪些?”列舉了茅盾、葉紫、艾蕪、沙汀、柔石、郭沫若、田軍——田軍就是蕭軍。魯迅為《八月的鄉村》寫序,推動出版;魯迅下葬時,蕭軍是16位抬棺者之一,是萬人送殯的總指揮;魯迅安葬後,蕭軍是魯迅墳前唯一一位頻繁的祭掃者……
蕭軍,在延安深受毛澤東禮遇,是他的倡議,啟發了毛澤東決定召開延安文藝座談會,並點名讓他第一個發言;但蕭軍又為中共必欲去之而後快的王實味仗義執言,在一次大會上舌戰群儒六個鍾頭;
蕭軍,在東北解放區受到嚴厲批判,被稱為中共掌權後文壇“第一場鬥爭”,從此他就基本上被封殺、消音……
有文章說:“在現代文學史上,沒有一個人像蕭軍這樣特殊,牽涉那麽多重要的史實和人物,他像一個張開的蛛網,串聯起一係列中國現代文學史重要的片斷”;“我們可以把他看作半部中國現代文學史”。
2007年元月,多維記者拜訪住在費城附近的蕭軍的小兒子蕭燕,請他談談自己的父親。
從30萬言交代中認識父親
“蕭燕——把這個‘燕’字讀成‘燕子’的‘燕’(去聲),你會感到幾分纖細;把它讀成‘幽燕’的‘燕’(平聲),你會感到幾成粗獷。”
多維記者認識蕭燕已經十年。1997年,蕭燕的彩色照片《鑒》(Reflection)榮獲美國攝影協會第64屆威明頓國際攝影大展的最佳紀實類金獎,我寫下了上麵那段文字。跟十年來日漸發福、也日益小眼眯縫的蕭燕說起這段往事,他也笑:常有人把我當成女孩兒,我連姓帶名都偏女性化麽,跟陌生人打電話,或者出差安排住宿,往往都得特別強調:“蕭燕是一老爺兒們啊,別弄錯了!”
蕭燕“文革”前在清華附中讀初中,1968年下放到山西太穀縣插隊,“文革”後他到中國人民大學校刊工作,從新聞係函授畢業;曾任中國《國際商報》專職攝影記者。1987年他來到美國,當過自由攝影師,後在北美衛星電視公司、傳訊電視搞攝像。自2001年起,他任香港鳳凰衛視駐華盛頓記者站的攝像,拍到無數獨家新聞,在中國大陸的知名度也日漲。2003年,他是僅有的兩名跟隨美軍進入巴格達的中文媒體記者之一。2006年,他從鳳凰衛視辭職,重新當回自由攝影師。
對於他在伊拉克的戰地見聞,對於他作為僅有的兩三家中文媒體代表之一,出沒於白宮、國會的采訪經曆,多維記者聽他多次談起過。但是聽他專門回憶父親,這是第一次。
蕭燕說:“我爸爸晚年不寫回憶錄——有很多人勸他寫,說你這一生經曆的事兒太多了、太豐富了,太寶貴了,不寫下來多可惜啊!但他說,寫回憶錄,如同是在揭已經長好的瘡疤。對別人,也許是沒什麽,而對於我自己,那卻是血淋淋的現實啊!雖然有些人當年傷害過我,但他們的子孫卻沒傷害過我啊!我應當為這些孩子們著想。後來他去世後,我媽寫了回憶錄《我和蕭軍風雨50年》,由工人出版社出版。”
不過,非常難得的是,經曆過“文革”焚書坑儒的劫難,蕭軍早年延安時期的三十幾冊日記卻奇跡般保存下來了,2006年中國文聯出版公司出版《人與人間——蕭軍回憶錄》,輯入這些寶貴的日記和蕭軍早年寫下的一些回憶錄。從童年寫起,到五十年代初在東北辦《文化報》止,蕭軍詳細回述了自己求學經曆,與蕭紅相識到分手,與妻子王德芬的相戀結婚,四十年代在延安與毛澤東等中共領導人的交往、交流和交鋒。收有生活照片70幅,還有三封毛澤東給他的信的手跡,也是第一次麵世。
蕭燕贈給我這兩本書。他說:我向你推薦其中首次發表的父親的“延安日記”:以魯迅弟子、《八月的鄉村》作者、毛澤東座上客、黨外作家等等獨特身份,趕上了延安文藝座談會、整風日烈、共產黨在中國上台前夕這一特殊時期,以無掩飾、無遮攔、無忌諱的形式,及時、細致、清醒、客觀地剖析自己及中共諸多領導人、以及後來在中國文藝界如雷貫耳的諸多名家……這價值還用多說麽!
蕭燕說,父親從來不跟子女談過去經曆。子女比較全麵地了解他,是拜“文革”之賜:“1966年,我父親被關押,還挨打,要他坦白交代,他就寫了關於他自己整個一生的材料,交給當時的市委學習班。他說每個孩子都要自己抄一份,這份東西是借著在學習班寫交待,給你們子女的一個交代:你們的父親到底是一個什麽樣的人?——那時候我每天抄啊抄,30萬字啊!抄了這份‘交代’,使我們家所有這些孩子,對父親沒有一個動搖的,都是死保到底!”
蕭燕很惋惜,插隊年月把父親的30萬字“交代”遺失了,“好在大部分東西在他以後出的《蕭軍文集》裏都寫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