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烈·鳥

用心生活,超越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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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島詩集 (zt)

(2006-04-26 14:39:48) 下一個
北島詩集
2004-02-26 14:00 
 

北島,原名趙振開,祖籍浙江湖州,生於北京。1969年當建築工人,後在某公司工作。80年代末移居國外。  北島的詩歌創作開始於十年動亂後期,反映了從迷惘到覺醒的一代青年的心聲,十年動亂的荒誕現實,造成了詩人獨特的“冷抒情”的方式——出奇的冷靜和深刻的思辨性。他在冷靜的觀察中,發現了“那從蠅眼中分裂的世界”如何造成人的價值的全麵崩潰、人性的扭曲和

異化。他想“通過作品建立一個自己的世界,這是一個真誠而獨特的世界,正直的世界,正義和人性的世界。”在這個世界中,北島建立了自己的“理性法庭”,以理性和人性為準繩,重新確定人的價值,恢複人的本性;悼念烈士,審判劊子手;嘲諷怪異和異化的世界,反思曆史和現實;呼喚人性的富貴,尋找“生命的湖”和“紅帆船”。
  清醒的思辨與直覺思維產生的隱喻、象征意象相結合,是北島詩顯著的藝術特征,具有高度概括力的悖論式警句,造成了北島詩獨有的振聾發聵的藝術力量。著有詩集《太陽城劄記》、《北島顧
城詩選》、《北島詩選》等。

  回答

  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證,

  高尚是高尚者的墓誌銘,

  看吧,在那鍍金的天空中,

  飄滿了死者彎曲的倒影。

  冰川紀過去了,

  為什麽到處都是冰淩?

  好望角發現了,

  為什麽死海裏千帆相競?

  我來到這個世界上,

  隻帶著紙、繩索和身影,

  為了在審判前,

  宣讀那些被判決的聲音。

  告訴你吧,世界

  我--不--相--信!

  縱使你腳下有一千名挑戰者,

  那就把我算作第一千零一名。

  我不相信天是藍的,

  我不相信雷的回聲,

  我不相信夢是假的,

  我不相信死無報應。

  如果海洋注定要決堤,

  就讓所有的苦水都注入我心中,

  如果陸地注定要上升,

  就讓人類重新選擇生存的峰頂。

  新的轉機和閃閃星鬥,

  正在綴滿沒有遮攔的天空。

  那是五千年的象形文字,

  那是未來人們凝視的眼睛。

  

  宣告

  也許最後的時刻到了

  我沒有留下遺囑

  隻留下筆,給我的母親

  我並不是英雄

  在沒有英雄的年代裏,

  我隻想做一個人。

  寧靜的地平線

  分開了生者和死者的行列

  我隻能選擇天空

  決不跪在地上

  以顯出劊子手們的高大

  好阻擋自由的風

  從星星的彈空裏

  將流出血紅的黎明

  結局或開始---獻給遇羅克

  我,站在這裏

  代替另一個被殺害的人

  為了每當太陽升起

  讓沉重的影子象道路

  穿過整個國土

  悲哀的霧

  覆蓋著補丁般錯落的屋頂

  在房子與房子之間

  煙囪噴吐著灰燼般的人群

  溫暖從明亮的樹梢吹散

  逗留在貧困的煙頭上

  一隻隻疲倦的手中

  升起低沉的烏雲

  以太陽的名義

  黑暗公開地掠奪

  沉默依然是東方的故事

  人民在古老的壁畫上

  默默地永生

  默默地死去

  嗬,我的土地

  你為什麽不再歌唱

  難道連黃河纖夫的繩索

  也象崩斷的琴弦

  不再發出鳴響

  難道時間這麵晦暗的鏡子

  也永遠背對著你

  隻留下星星和浮雲

  我尋找著你

  在一次次夢中

  一個個多霧的夜裏或早晨

  我尋找春天和蘋果樹

  蜜蜂牽動的一縷縷微風

  我尋找海岸的潮汐

  浪峰上的陽光變成的鷗群

  我尋找砌在牆裏的傳說

  你和我被遺忘的姓名

  如果鮮血會使你肥沃

  明天的枝頭上

  成熟的果實

  會留下我的顏色

  必須承認

  在死亡白色的寒光中

  我,戰栗了

  誰願意做隕石

  或受難者冰冷的塑像

  看著不熄的青春之火

  在別人的手中傳遞

  即使鴿子落到肩上

  也感不到體溫和呼吸

  它們梳理一番羽毛

  又匆匆飛去

  我是人

  我需要愛

  我渴望在情人的眼睛裏

  度過每個寧靜的黃昏

  在搖籃的晃動中

  等待著兒子第一聲呼喚

  在草地和落葉上

  在每一道真摯的目光上

  我寫下生活的詩

  這普普通通的願望

  如今成了做人的全部代價

  一生中

  我多次撒謊

  卻始終誠實地遵守著

  一個兒時的諾言

  因此,那與孩子的心

  不能相容的世界

  再也沒有饒恕過我

  我,站在這裏

  代替另一個被殺害的人

  沒有別的選擇

  在我倒下的地方

  將會有另一個人站起

  我的肩上是風

  風上是閃爍的星群

  也許有一天

  太陽變成了萎縮的花環

  垂放在

  每一個不朽的戰士

  森林般?さ哪貢??/P>

  烏鴉,這夜的碎片

  紛紛揚揚

  

  太陽城劄記

  藝術

  億萬個輝煌的太陽

  呈現在打碎的鏡子上

  命運

  孩子隨意敲打著欄杆

  欄杆隨意敲打著夜晚

  祖國

  她被鑄在青銅的盾牌上

  靠著博物館黑色的板牆

  和平

  在帝王死去的地方

  那支老槍抽枝 發芽

  成了殘廢者的拐杖

  愛情

  恬靜。雁群飛過

  荒蕪的處女地

  老樹倒下了,嘎然一聲

  空中飄落著鹹澀的雨

  自由

  飄

  撕碎的紙屑

  生活

  網

  

  雨夜

  當水窪裏破碎的夜晚

  搖著一片新葉

  象搖著自己的孩子睡去

  當燈光串起雨滴

  綴飾在你肩頭

  閃著光,又滾落在地

  你說,不

  口氣如此堅決

  可微笑卻泄露了內心的秘密

  低低的烏雲用潮濕的手掌

  揉著你的頭發

  揉進花的芳香和我滾燙的呼吸

  路燈拉長的身影

  連接著每個路口,連接著每個夢

  用網捕捉著我們的歡樂之謎

  以往的辛酸凝成淚水

  沾濕了你的手絹

  被遺忘在一個黑漆漆的門洞裏

  即使明天早上

  槍口和血淋淋的太陽

  讓我交出青春、自由和筆

  我也決不會交出這個夜晚

  我決不會交出你

  讓牆壁堵住我的嘴唇吧

  讓鐵條分割我的天空吧

  隻要心在跳動,就有血的潮汐

  而你的微笑將印在紅色的月亮上

  每夜升起在我的小窗前

  喚醒記憶

  履曆

  我曾正步走過廣場

  剃光腦袋

  為了更好地尋找太陽

  卻在瘋狂的季節裏

  轉了向,隔著柵欄

  會見那些表情冷漠的山羊

  直到從鹽堿地似的

  白紙上看到理想

  我弓起了脊背

  自以為找到了表達真理的

  唯一方式,如同

  烘烤著的魚夢見海洋

  萬歲!我隻他媽喊了一聲

  胡子就長出來了

  糾纏著,象無數個世紀

  我不得不和曆史作戰

  並用刀子與偶像們

  結成親眷,到不是為了應付

  那從蠅眼中分裂的世界

  在爭吵不休的書堆裏

  我們安然平分了

  倒賣每一顆星星的小錢

  一夜之間,我賭輸了

  腰帶,又赤條條地回到世上

  點著無聲的煙卷

  是給這午夜致命的一槍

  當天地翻轉過來

  我被倒掛在

  一棵墩布似的老樹上

  眺望

  挽歌

  寡婦用細碎的淚水供奉著

  偶像,等待哺乳的

  是那群剛出生的餓狼

  它們從生死線上一個個逃離

  山峰聳動著,也傳遞了我的嚎叫

  我們一起圍困農場

  你來自炊煙繚繞的農場

  野菊花環迎風飄散

  走向我,挺起小小而結實的乳房

  我們相逢在麥地

  小麥在花崗岩上瘋狂地生長

  你就是那寡婦,失去的

  是我,是一生美好的願望

  我們躺在一起,汗水涔涔

  床漂流在早晨的河上

  寓言

  他活在他的寓言裏

  他不再是寓言的主人

  這寓言已被轉賣到

  另一隻肥胖的手中

  他活在肥胖的手中

  金絲雀是他的靈魂

  他的喉嚨在首飾店裏

  周圍是玻璃的牢籠

  他活在玻璃的牢籠中

  在帽子與皮鞋之間

  那四個季節的口袋

  裝滿了十二張麵孔

  他活在十二張麵孔中

  他背叛的那條河流

  卻緊緊地追隨著他

  使人想起狗的眼睛

  他活在狗的眼睛中

  看到全世界的餓

  和一個人的富足

  他是他的寓言的主人

  另一種傳說

  死去的英雄被人遺忘

  他們寂寞,他們

  在人海裏穿行

  他們的憤怒隻能點燃

  一支男人手中的煙

  借助梯子

  他們再也不能預言什麽

  風向標各行其是

  當他們蜷縮在

  各自空心的雕像的腳下

  才知道絕望的容量

  他們時常在夜間出沒

  突然被孤燈照亮

  卻難以辨認

  如同緊貼在毛玻璃上的臉

  最終,他們溜進窄門

  沾滿灰塵

  掌管那孤獨的鑰匙

  青年詩人的肖像

  那從袖口拽出的靈感

  沒完沒了,你

  日夜穿行在長長的句子和

  胡同裏,你

  生下來就老了

  盡管雄心照舊沿著

  禿頂的邊緣生長

  摘下假牙,你

  更象個孩子

  一轉身就把名字寫在

  公共廁所的牆上

  由於發育不良,你

  每天都要吞下幾片激素

  讓嗓音溫順得

  象隔壁那隻叫春的貓

  一連九個噴嚏都

  落在紙上,你

  不在乎重複

  再者錢也未必幹淨

  可人人都喜歡

  救火車發瘋似地呼嘯

  提醒你讚美

  交過保險費的月亮

  或都讚美沒交保險費的

  板斧,沉甸甸的

  比起思想來更有力量

  天冷得夠戧,血

  都黑了,夜晚

  就象凍傷了的大腳指頭

  那樣麻木,你

  一瘸一拐地

  出入路邊的小樹林

  會會那幫戴桂冠的家夥們

  每棵樹

  有每棵樹的貓頭鷹

  碰上熟人真頭疼

  他們總喜歡提起過去

  過去嘛,我和你

  大夥都是爛魚

  峭壁上的窗戶

  黃蜂用危險的姿勢催開花朵

  信已發出,一年中的一天

  受潮的火柴不再照亮我

  狼群穿過那些變成了樹的人們

  雪堆驟然融化,表盤上

  冬天的沉默斷斷續續

  鑿穿岩石的並不是純淨的水

  炊煙被利斧砍斷

  筆直地停留在空中

  陽光的虎皮條紋從牆上滑落

  石頭生長,夢沒有方向

  散落在草叢中的生命

  向上尋找著語言,星星

  迸裂,那發情的河

  把無數生鏽的彈片衝向城市

  從陰溝裏張出凶猛的灌木

  在市場上,女人們搶購著春天

  白日夢

  住在鍾裏的人們

  帶著擺動的心髒奔走

  本次列車的終點是你

  我需要廣場

  一片空曠的廣場

  放置一個碗,一把小匙

  一隻風箏孤單的影子

  占據廣場的人說

  這不可能

  籠中的鳥需要散步

  夢遊者需要貧血的陽光

  道路撞擊在一起

  需要平等的對話

  人的衝動壓縮成

  鈾,存放在可靠的地方

  在一家小店鋪

  一張紙幣,一片剃刀

  一包劇毒的殺蟲劑

  誕生了

  多少年

  多少火種的逃亡者

  使日月無光

  白馬展開了長長的繃帶

  木樁釘進了煤層

  滲出殷紅的血

  毒蜘蛛彈撥它的琴弦

  從天而降

  開闊地,火球滾來滾去

  16

  礦山廢棄已久

  它的金屬拉成細長的線

  貓頭鷹通體透明

  胃和神經叢掠過夜空

  古生物的聯盟解體了

  粘合化石的工作

  仍在進行,生存

  永遠是一種集體冒險

  生存永遠是和春天

  在進行戰爭

  綠色的履帶碾過

  陰鬱的文明

  噴射那水銀的噴泉

  金屬的頭改變了地貌

  罌粟花般芳香的少女

  從超級市場飄過

  帶著折刀般表情的人們

  共飲冬日的寒光

  19

  當你轉身的時候

  花崗石崩裂成細細的流沙

  你用陌生的語調

  對空曠說話,不真實

  如同你的笑容

  深深植入昨天的苦根

  是最黑暗處的閃電

  擊中了我們想象的巢穴

  從流沙的瀑布中

  我們聽見了水晶撞擊的音樂

  一次小小的外科手術

  我們挖掘燧石的雪地上

  留下了麻雀的爪印

  一輛冬天瘋狂的馬車

  穿過夏日的火焰

  我們安然無恙

  四季的美景印在你的衣服上

  20

  放牧是一種觀點的陳述

  熱病使羊群膨脹

  象一個個氣球上升

  卡在天蠍星座中

  熱風卷走了我的屋頂

  在四壁之內

  我靜觀無字的天空

  文化是一種共生現象

  包括羊的價值

  狼的原則

  鍾罩裏一無所有

  在我們的視野裏

  隻有一條幹涸的河道

  幾縷筆直的煙

  古代聖賢們

  無限寂寞

  垂釣著他們的魚

  21

  詭秘的豆莢有五隻眼睛

  它們不願看見白晝

  隻在黑暗裏傾聽

  一種顏色是一個孩子

  誕生時的啼哭

  宴會上桌布潔白

  杯中有死亡的味道

  --悼詞庫揮發的沉悶氣息

  傳統是一張航空照片

  山河縮小成樺木的紋理

  總是人,俯首聽命於

  說教、仿效、爭鬥

  和他們的尊嚴

  尋找激情的旅行者

  穿過候鳥荒涼的棲息地

  石膏像打開窗戶

  藝術家從背後

  用工具狠狠地敲碎它們

  22

  弱音器弄啞了的小號

  忽然響亮地哭喊

  那偉大悲劇的導演

  正悄悄地死去

  兩隻裝著滑輪的獅子

  仍在固定的軌道上

  東奔西撞

  曙光癱瘓在大街上

  很多地址和名字和心事

  在郵筒在夜裏避雨

  貨車場的鴨子喧嘩

  窗戶打著哈欠

  一個來蘇水味的早晨

  值班醫生正填寫著死亡報告

  悲劇的偉大意義嗬

  日常生活的瑣碎細節

  23

  在晝與夜之間出現了裂縫

  語言突然變得陳舊

  象第一場雪

  那些用黑布蒙麵的證人

  緊緊包圍了你

  你把一根根鬆枝插在地上

  默默點燃它們

  那是一種祭奠的儀式

  從死亡的山岡上

  我居高臨下

  你是誰

  要和我交換什麽

  白鶴展開一張飄動的紙

  上麵寫著你的回答

  而我一無所知

  你沒有如期歸來

  東方的想像

  風中的鋼刀靈巧地轉動

  大壩上的牛羊失蹤

  樹木朝冬天一起鞠躬

  綠色租賃給軍隊

  枝幹被造成大船時

  洪水來臨

  豪華的時代

  在宴請它的客人

  銅號、美酒

  竹椅上東方的想像

  是不落的太陽

  懸掛在磚窯上空

  工匠們造就的天堂

  流星般塌落

  情人們睡在回聲

  那世紀之交的橋洞裏

  戴天使麵具的人們

  從橋上走過

  夜歸

  經曆了空襲警報的音樂

  我把影子掛在衣架上

  摘下那隻用於

  逃命的狗的眼睛

  卸掉假牙,這最後的詞語

  合上老謀深算的懷表

  那顆設防的心

  一個個小時掉進水裏

  像深水炸彈在我的夢中

  爆炸

  聽見了我的恐懼

  畫-給田田五歲生日

  穿無袖連衣裙的早晨到來

  大地四處滾動著蘋果

  我的女兒在畫畫

  五歲的天空是多麽遼闊

  你的名字是兩扇窗戶

  一扇開向沒有指針的太陽

  一扇開向你的父親

  他變成了逃亡的刺

  帶上幾個費解的字

  一隻最紅的蘋果

  離開了你的畫

  五歲的天空是多麽遼闊

  無題

  我看不見

  清澈的水池裏的金魚

  隱秘的生活

  我穿越鏡子的努力

  沒有成功

  一匹馬在古老的房頂上

  突然被勒住疆繩

  我轉運街角

  鄉村大道上的土

  遮蔽天空

  此刻

  那偉大的進軍

  那一個精巧的齒輪

  製止

  從夢中領取火藥的人

  也領取傷口上的鹽

  和諸神的聲音

  餘下的僅是永別

  永別的雪

  在夜空閃爍

  缺席

  大風統帥著敵對的旗幟

  一聲金星喊遍四方

  愛與憎咬住了同一個蘋果

  梯子上的年齡

  民族複興的夢想

  英雄高舉手臂占據夜空

  小醜倒立在鏡中的瀝青上

  我關上假釋之門

  抗拒那些未來的證人

  這是我獨享尊嚴的時刻

  冒險的火焰

  陌生的灰燼

  悼亡

  不是生者是死者

  在末曰般殷紅的天空下

  結伴而行

  苦難引導著苦難

  恨的盡頭是恨

  泉水幹涸,大火連綿

  回去的路更遠

  不是上帝是孩子

  在鋼盔與鋼盔撞擊的

  聲音中祈禱

  母親孕育了光明

  黑暗孕育了母親

  石頭滾動,鍾表倒轉

  日蝕已經出現

  不是肉體是靈魂

  每年一起再過一次生日

  你們有同樣的年齡

  愛為死者締造了

  永久的聯盟

  你們緊緊擁抱

  在長長的死亡名單中

  鄉音

  我對著鏡子說中文

  一個公園有自己的冬天

  我放上音樂

  冬天沒有蒼蠅

  我悠閑地煮著咖啡

  蒼蠅不懂得什麽是祖國

  我加了點兒糖

  祖國是一種鄉音

  我在電話線的另一端

  聽見了我的恐懼

  於是我們迷上了深淵

  夏日的黃銅

  一個謠言的兒子

  坐在節育的花環上

  聽夏日的黃銅

  步伐整齊的士兵

  沿生鏽的道路走來

  看夏日的黃銅

  樹上深深的斧恨

  永遠迷人地微笑著

  吃夏日的黃銅

  多事之秋

  深深陷入黑暗的蠟燭

  在知識的頁岩中尋找標本

  魚貫的文字交尾後

  和文明一起沉睡到天明

  慣性的輪子,禁欲的雪人

  大地棋盤上的殘局

  已擱置了多年

  一個逃避規則的男孩

  越過界河去送信

  那是詩,或死亡的邀請

  記念日

  一個紀念日

  痛飲往昔的風暴

  和我們一起下沉

  風在鑰匙裏成了形

  那是死者的記憶

  夜的知識

  鍾聲

  鍾聲深入秋天的腹地

  裙子紛紛落在樹上

  取悅著天空

  我看見蘋果腐爛的過程

  帶爆力傾向的孩子們

  象黑煙一樣升起

  房瓦潮濕

  十裏風暴有了不倦的主人

  沉默的敲鍾人

  展開的時間的幕布

  碎裂,漫天飄零

  一個個日子撞擊不停

  船隻登陸

  在大雪上滑行

  一隻綿羊注視著遠方

  它空洞的目光有如和平

  萬物正重新命名

  塵世的耳朵

  保持著危險的平衡

  這是死亡的鍾聲

  布拉格

  一群鄉下蛾子在攻打城市

  街燈,幽靈的臉

  細長的腿支撐著夜空

  有了悠靈,有了曆史

  地圖上未標明的地下礦脈

  是布拉格粗大的神經

  夢在逃學,夢

  是坐在雲端的嚴曆的父親

  有了父親,有了繼承權

  一隻耗子在皇宮的走廊漫步

  影子的侍從前簇後擁

  從世紀大門出發的輕便馬車

  途中變成了坦克

  真理在選擇它的敵人

  有了真理,有了遺忘

  醉漢如雄性蕊在風中搖晃

  抖落了塵土的咒語

  越過伏兒塔瓦河上時間的

  橋,進入耀眼的白天

  古老的雕像們充滿敵意

  有了敵意,有了榮耀

  小販神秘地攤開一塊絲絨

  請賣珍珠聚集的好天氣

  讀書筆記

  禁忌的花草

  是曆史的糧食

  螺鈿的天空下

  紙蝴蝶夢見

  一個石頭的家族

  那顆胸中的紅色棋子

  驅使我向前

  我是王或者卒

  的影子,我遮蔽

  隔岸的風雲

  激情

  第五十代的耗子們

  揮舞著長鞭

  過節

  毒蛇炫耀口中的釘子

  大地有著毒蛇

  吞吃鳥蛋的寂靜

  所有鍾表

  停止在無夢的時刻

  豐收聚斂著

  田野死後的笑容

  從水銀的鏡子

  影像成雙的人們

  乘家庭的輪子

  去集市

  一位本地英雄

  在廢棄的停車場上

  唱歌

  玻璃晴朗

  桔子輝煌

  無題

  他睜開第三隻眼睛

  那顆頭上的星辰

  來自東西方相向的暖流

  構成了拱門

  高速公路穿過落日

  兩座山峰騎垮了駱駝

  骨架被壓進深深的

  煤層

  他坐在水下狹小的艙房裏

  壓艙石般鎮定

  周圍的魚群光芒四射

  自由那黃金的棺蓋

  高懸在監獄上方

  在巨石後麵排隊的人們

  等待著進入帝王的

  記憶

  詞的流亡開始了

  占領

  夜繁殖的一群蝸牛

  閃閃發亮,逼近

  人類的郊區

  懸崖之間的標語寫著

  未來屬於你們

  失眠已久的礁石

  和水流暗合

  導遊的聲音空曠

  這是敵人呆過的地方

  少年跛腳而來

  又跛腳奔向把守隘口的

  方形的月亮

  磨刀

  我借清晨的微光磨刀

  發現刀背越來越薄

  刀鋒仍就很鈍

  太陽一閃

  大街上的人群

  是巨大的櫥窗裏的樹林

  寂靜轟鳴

  我看見唱頭正沿著

  一棵樹椿的年輪

  滑向中心

  日子

  用抽屜鎖住自己的秘密

  在喜愛的書上留下批語

  信投進郵箱 默默地站一會兒

  風中打量著行人 毫無顧忌

  留意著霓虹燈閃爍的櫥窗

  電話間裏投進一枚硬幣

  問橋下釣魚的老頭要支香煙

  河上的輪船拉響了空曠的汽笛

  在劇場門口幽暗的穿衣鏡前

  透過煙霧凝視著自己

  當窗簾隔絕了星海的喧囂

  燈下翻開褪色的照片和字跡

 

 

連接:http://women.sohu.com/2004/02/26/48/article219214846.s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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