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有客

     今天晚上有客來。早上清醒後，不假思索我就操起了吸塵器。客廳是重中之重，我迅速勾勒了幾個區域：地麵、茶幾、沙發，然後電視、地毯、吊燈。那個外表精致但內容不堪的垃圾小鋼桶也不能放過
    客廳忙完了，想都沒想我又開始打掃廚房，那裏也該是重點。因為飯廳緊鄰廚房，很難讓客人觥籌交錯之際不看到身後吧。臥室一般是私密特區，客人應該不會不顧情麵地闖進去。但我突然想起，萬一客人的太太想參觀家裏新買的床罩怎麽辦？按內人的習慣，她肯定早就對別人吹噓過了。還是去把床鋪整理一番。既然如此，估計客人先生也會對我新買的書有興趣。進到書房再想想，客人的車會不會非要停進我的車庫？有沒有可能還想參觀後院種的新花？經過激烈的思想頭爭之後，我決定不放過全家的每一個角落。於是，工具房、車庫，有大量枯枝的後院，甚至有少量落葉的前院，也相繼得以整頓。幸虧是冬天，否則我會幹脆把草坪也剪嘍
    這樣忙了很久，忽然一閃念---我這樣做是不是有點庸俗啊？憑什麽有客來我就得打掃？
    我的憤憤不平其來有自：想起從前在國營單位呆的那幾年，全單位職工總是處於打掃衛生狀態。重大節慶前要打掃，單位評估要打掃，兄弟單位觀摩要打掃，如果有上級領導惠然肯來要視查，咱更得掃！並且，打掃前要動員，打掃中要規劃，打掃後要檢查。看著一位位領導戴著紅袖套在各打掃區預檢並作嚴肅認真狀，不禁想起小學時那些檢查教室衛生的班幹部。他們也戴紅袖套，他們也摹仿大人般的嚴肅認真。唉，該抓的不抓，隻知道抓衛生，庸俗啊。
     總之，當形形色色的各類考察團最後都成了衛生檢查團，當他們夾著皮包在打掃得幹幹淨淨的地麵走過並向大家頷首致意後，好像確實什麽也都合格通過了。徹底告別打掃是在離開國營到私企以後。寫字樓的衛生有專人負責，花園噴泉也天天有人照料。印象中，有人來“視察”的時候隻有兩次：那是一個國內大公司和一個韓國公司融資前的考察。當時同事們也忙，但都是忙著撰寫報告、潤色規劃書，沒有誰想著去動掃帚。我也幾乎忘記此事，等到想起來的時候發現早掃過了，心裏對清潔工挺感激的。
     可是，多年後的今天，還人在北美，我怎麽又庸俗了呢？
     不是我這人有封建尊卑思想，什麽“勞心者食人，勞力者食於人”。我也並不厭惡勞動，其實勞動起來就跟做運動一樣麽，隻是器械上有差別。但仔細想想，客人隻是來玩，陪我說說話、吃吃飯，或者說我陪他說說話、吃吃飯，都一樣。我也不求他評估升級，他也無意來家檢查衛生，我何苦來？
     我決定：以後不管誰來，就是天王和他爸爸，我也不打掃衛生了。我隻陪客人聊天，聊點深奧的。比如，隻談哲學？
     電話突然響了，是太太清查我打掃完沒有，客人10分鍾後準到。我趕緊跳起來抓起掃帚。看來，今天還是再庸俗一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