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山傍水

我的思鄉情節全部係在了我那依山傍水的美麗古城。每每見到或美麗或陰鬱的安大略湖,總是固執的對自己說這不是家鄉的那片海,
正文

秋兒和我 二

(2006-12-04 09:15:14) 下一個


秋兒自幼沒有了母親,弟弟早已成婚。家中隻有父親一人。秋兒和父親靠著父親打理些地裏的農活過活,日子很清苦。秋兒告訴我近幾年複課用的錢都是借來的。 

秋兒的家,距離學校有很遠的一段路程。秋兒每個周末隻要沒有下雨下雪,一定會雷打不動的回家。我能感覺得到,回家,是秋兒放不下的義務和責任,遠不像我回家時隻是為了輕鬆、休憩。我和秋兒在許多方麵的不同,讓我非常困惑。那個時候我哪裏體會得到,秋兒早早的就挑了過世母親的責任到她自己的肩頭呢。我就將這一切異樣歸於秋兒長我 5 歲,包括秋兒付於我在她身邊的特權和嗬護。 

或許是因為秋兒臉上的羞澀和討好的表情,秋兒常常被置於同學交往中的困境。秋兒沒有伶牙俐齒,受傷的表情更加清晰。同學中常有人借著秋兒的表情 --- 用不自然的笑容來掩開受傷的表情,更加肆無忌憚的傷害秋兒。秋兒,忍不住地時候,別過沉下的臉,極其偶爾的時候,秋兒才會起身離去。這種時候,我總是為秋兒著急,心裏念叨著秋兒,你就吼他們住嘴嘛!不要別過臉去!告訴他們你很傷心!但是,我從沒有告訴過秋兒我每次的內心活動,因為覺得說不出口,也擔心秋兒會為此更加受傷,還因為有時我也會知道秋兒的忍讓,在秋兒麵前耍脾氣。但是,秋兒對我的這些舉動一概不計較,一次也不曾別過臉,沉下臉,更沒有賭氣離開過。每次要麽笑眯眯的看著我,要麽帶著與愈加明顯的討好表情找話說。隻是,我一直不曾感動過 , 直到一次病後。 

自幼年開始,班中每每其中期末或是任何一種大考,總會有同學的家長親自向老師為同學請病假。這麽多年來,我對此除了羨慕和怎麽折騰也病不了的無奈外,我再不敢想著考試告病,乖乖的努力讀書複習。但是複讀那一年,我史無前例的因病缺席考試。那場病讓我多年以後仍然困惑不已並且心有餘悸。 

那是個冬季的期末考試。複讀了半年了,也該是個大概探底的時候了。本來就是臨時拚湊到一起的同學們,看上去更加生分,班中的氣氛也比往常更沉悶了。我這個不時地要和高中時代留下的陰影作鬥爭的人,比別人還要多些掙紮。 

考試內容,方式全部模擬高考的模式。第一天的考試過去了。第二天清晨,已經從百餘人換成了 10 人組的宿舍,在寒氣中飄蕩著同宿舍的同學們特意渲染出來的嬉笑,我相信大家都在和壓力作抗爭。我同樣和其他同學一樣賴在睡了一個晚上,才顯得熱乎乎的被子裏,聽著大家瘋說瘋笑一直到大家全部起床收拾停當,我才懶懶的準備起床。

就在將毛衣套過頭嵌在肩臂的時候:阿 --- --- !一個大噴嚏如同滔天海浪幾乎將我甩到床下,被這個大噴嚏震的嗡嗡響的大腦恢複正常思考之前,我的整個身體開始發抖打顫,寒戰使我對噴嚏的第一判斷 --- 過敏拋向腦外。我堅信我在寒顫發熱。我迅速的穿好衣服,就在彎腰係鞋帶的同一瞬間,我的身體順著彎下的腰身軟軟的滑到了宿舍中髒得發黑的地麵上。我在同學的驚叫中,被離的近的同學拖到了床上。隻聽得同學們的七嘴八舌的說話聲,卻抓不住話語中任何含義,感覺周圍的一切忽悠忽悠的飄向遠方!當我再可以真實的感受得到四周一切的時候,第一個反應,今天是個期末考試的日子,再仔細看看大家急匆匆的樣子,知道他們該去教室了。 

第一次提醒鈴聲短促的響過了。我試著起身,被大家按住。紛紛叮囑說就在這裏歇著吧,我們會給你請假!。我體驗一下自己如同掉入冰窖的寒顫,還有沉甸甸欲裂的頭,放棄了最後的掙紮。同學門急匆匆的跑出門,同時歉意的說:要不是考試,肯定會留下來陪你。我一邊撐著和他們開玩笑還不快走,影響本姑娘休息心裏一邊苦澀的自嘲真希望有個人留下來,就一個!

一下子靜了下來的宿舍,給我用不完的寧靜感受自己,冷,寒顫,虛弱,頭沉甸甸的虛無縹緲。拿出做醫生的母親在我離家前準備的小藥箱,想想從前母親在我生病的時候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測體溫。體溫計,在我擰開溫度計的盒子的時候,掉在黑黑的地麵上摔成幾段,裏麵的水銀跳躍著與就近的同伴合成一個個顫巍巍的水銀珠在地上滾來滾去,閃閃發亮。沒有了體溫計,我一下子驚慌起來,比知道自己生病還驚慌。我傻愣了一小會兒,讓自己從恐慌中積攢些許力量,猶豫片刻下定決心拿出 2 片補熱係痛,用熱水壺中隔了一個夜晚,已經涼下來的水,將藥片送下口中。。這水,盡管不象放在室內的水冷的紮手,也涼的讓我打了好幾個激靈。自己一人坐在床頭,想著每日清晨的洗漱,激烈的鬥爭著。平日最恨清晨剛剛起床時邋遢的自己,總是最積極洗漱的那個人。那天,我的大腦在起來,去洗漱!” “水涼,無力。不去洗漱,躺下來中走了好多個來回,終於抵擋不住又一陣子發冷,一頭栽到床上拉上被子,讓自己拋開一切顧慮。 

以後得很長一段時間內,我就是在吃藥,睡覺,醒來,再吃藥,再睡覺,再冷的或者是頭痛的醒來,這種交錯中度過著。自己明明知道藥吃得太頻繁了,而且吃過藥後,並沒有像從前那樣很快就會輕鬆起來。但是我清楚地知道,在那個境況下,父母遠在 100 公裏之外,同學門全在奮力在考場上應戰,想想那要走上三四十分鍾的縣城醫院,我隻能期盼著---吃完這次藥,病就好了。

謎迷糊糊的昏睡中,腦中有好多稀奇古怪的場景或許是夢境。所有的思緒都不再有牽絆,顧及和違心,可以任著性子讓自己飄到任何一平日不能到達的角落。我回到了家鄉的青山中,挽著那個平日以拘禁害羞的微笑傳訴戀情的男孩子的手,在羊腸小路上盡情的飛奔,快樂的笑聲讓岩石後的小動物,以隨時可以跑開的樣子探出頭來、、、想起了,同舅舅一家搬到城市另一城區的姥姥,想了好多種可以到達姥姥家,不,是舅舅家的方式,結果自然是放棄。

於是,我開始更加熱衷吃藥,因為昏沉中到達的美麗的夢幻讓我流連忘返。我看見我回到了姥姥的那間灑滿陽光的大房子裏,舅母舅舅都在上班。姥姥的家,不,舅舅的家裏,隻有姥姥和我。我就躺在姥姥的身邊,蓋著姥姥因為年老再也拆洗不動而變得又沉又硬的被子。那條被子,如果不是我貼了條子:大君專用肯定早就被送到垃圾站了。貪婪的嗅著那被子上特有的味道,那是姥姥的象征。昏睡中,姥姥拉了我的手說,大君,我們回家,回北街那個家。” 我就真的躺在了童年時代,真正的姥姥家溫暖的大土炕上,沐浴在明媚的陽光中,那陽光是從鑲嵌在美麗的木製窗棱的玻璃中透過來得。暖融融的任姥姥一次又一次地將我的背角緊緊地掖在我的肩後,不再像童年時調皮,偏要將姥姥剛剛蓋好的背角掀開,惹來姥姥疼愛的斥責:快把胳膊放回去,凍著呢?

迷糊中,一種真實的肩頭被碰的感覺,拉我出了那片溫暖,我不禁伸手迎上去 --- 我要抓住姥姥的手。一支涼涼的硬硬的手讓我徹底醒了,努力趕走昏花,分辨眼前的場景,我的確抓著一隻手,朦朧中一人正俯身關切地注視著我,那個人不是姥姥,是秋兒。我在看清了秋兒的時候,發現秋兒判若兩人,從前眼中的一貫的羞澀,討好迎合全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關切,焦急還有凝重。這讓秋兒顯得分外的莊重。我不禁脫口輕輕的說:“秋兒,你今天好看!”秋兒噗哧一下子,還回本色說“大小姐,這個時候,你還有心思拿我開心哪! 還得再讓你多燒兩天、、、咯,咯,咯、、、燒成這樣了還搗蛋,給你蓋嚴了被子,你就鼓求。”!


我說的是真的,那個瞬間的秋兒,是在我們相處總共不到一年的時間中,我見到的最美麗的秋兒。我無力多語,也分不清剛才是夢中的姥姥在給我蓋被子,還是現實中的秋兒。靜靜地聽著秋兒的絮叨“你看你,我這第一回在家多呆了個星期,你就這樣了呢。。我走的時候,到你的宿舍找你,沒找到。想趕著天黑前到家,我就先走了。到了家就發懶,琢磨著眼看放寒假了,懶得再騎車兩三個鍾頭回校,天兒又這麽冷。不過,覺得咋的也該和你說一聲啊,要過整個一個寒假呢、、、趕緊往回跑、、、幸虧回來了、、、要不還看不著你這慘象呢。咯,咯,咯、、、”

 
我感覺一股暖流慢慢的沁到全身的每個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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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論
晚秋楓葉紅 回複 悄悄話 很讚同老土他炕上的的評論,我很喜歡你的文章,人物刻畫得很細膩。
我很感動!
老土他炕上的 回複 悄悄話 "而這種愛就是在再平常不過的每一分鍾,每一個小小的舉動中蕩漾並延續著",
我們現在缺的就是這種小小的舉動,反而常常忽略了這種平常不過的愛.俺想每個人能記著別人的好處,充滿感激之情,寬容之心就油然而生了.喜歡你的文章!平凡之處見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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