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個後知後覺的人,對於未來手足無措得不知如何才能看得到,每走一步才會懂一點醒一些。聽張雨生的歌,也是在他去世之後,但總算感觸來得不晚,在他的歌中沒有對愛情的無休止的詠唱,沒有對失戀的無止盡的歎息,裏麵蘊涵的更多的是人生的哲理,是年輕的拚搏,是未來的追求,是生活的向往……領悟到沒有什麽東西是望塵莫及的,隻要像張雨生那樣齋誌以赴。
其實從那首《我的未來不是夢》開始,就牢記下張雨生這個名字了。那個時候是中學一年級,對“未來”懵懵懂懂,“理想”也真的是想想而已,一次到老師的辦公室取作業,一進門就被從收音機裏傳出的好聽的旋律吸引住了,也竟然坐了下來仔細的聽著:我知道/我的未來不是夢/我認真的過每一分鍾/我的未來不是夢/我的心跟著希望在動……那個聲音清朗得就像早晨八點的一縷陽光,從幹淨得沒有一抹雲的天空一直瀉到安靜的湖麵,然後映射出一點白晃晃光亮,刺眼而印象深刻。突然間聽到老師慈祥的聲音:“你的未來是不是夢呢?”我微笑著點頭,自問:“我的未來是不是夢呢?如果不是,應該是怎樣的呢?如果是,那又會是怎樣的夢呢?” 真是無從知曉,或許像張雨生唱的那樣就好:就算受了冷漠/也不放棄自己想要的生活。《我的未來不是夢》是收錄在1988年5月發行的合輯《六個朋友》裏,這首歌紅火得超乎尋常,不僅唱遍街頭巷尾,而且也成了當下年輕人的口頭禪或者座右銘,記得有一次考試的作文題目就叫《我的未來不是夢》,當然,這促使張雨生火箭式竄紅。而張雨生的命運是如此富有戲劇性,在此兩個月之前,也就是1988年3月,他還是一個濟濟無名騎著自行車去報名歌唱比賽的毛頭小子,兩天之後張雨生站在舞台上領取了“Metal Kids第一屆熱門音樂大會”的“最佳主唱”獎,而進入音樂圈不是因為這個獎項,則是他獨一無二高亢的嗓音,在芸芸之中具有極強的辨認度。
張雨生的第一張專輯是1988年11月加盟飛碟唱片發行的《天天想你》,清朗高亢的聲音、清純乖巧的外型、細膩純真的情感在專輯中契合的非常統一,“學生情人”的稱號也隨著“隱隱約約閃動的雙眼/藏著你的羞怯/加深我的思念/兩顆心的交界/你一定會看見/隻要你願意走向前”的歌聲廣泛傳遍開來。現在再來聽這張專輯,油然憶起學生時代,在操場做操的時候偷看臨班的她的情懷,青澀與悸動都是純真的。接著,1989年張雨生開始去服役,同年7月發行了臨別專輯《想念我》,專輯扉頁上寫著:我隻是想要站在屬於自己的舞台上盡情唱歌,同時對所有聽歌的人負責。在這段時間裏我要感謝一些朋友自始至終的鼓勵,讓我可以盡情扮好自己的角色,不斷進修,創作更多感動自己也感動別人的歌曲,雖然生命中有許多朋友的麵容,會隨著光陰而無法辨識,而我卻要用歌聲留住你的記憶,就讓未來等一等吧!如果想念我,請到我的歌裏來找我。這張專輯的風格延續了《天天想你》,專輯中還收錄了張雨生創作的《沒有煙抽的日子》和《他們》,兩首歌的思想性與許多偶像歌曲有著深刻不同,從這張專輯起,張雨生開始向創作人轉變。
經過兩年服役的沉澱,張雨生完成了製作人的第一步,在1992年2月發行了《張雨生創作專輯》。專輯中,張雨生的帶有英式搖滾風格的音樂和人文的歌詞著實讓人眼前一亮,透出不俗的品味。張雨生在悠遊之間,因為社會現實的映象而有了《帶我去月球》這個遁逃而詼諧的念頭,在那裏,人與人相互友愛,沒有戰爭,沒有紛擾,沒有悲傷,沒有痛苦……這應該就是雨生的世界:走/帶我走/走出空氣汙染的地球/走/帶我走/走出紛爭喧擾的生活/因為漫天黑煙/腐蝕掉我的夢/因為征戰殺伐/我就快要沒有朋友/不求軒/不求冕/不為這紅塵所囚……覺得張雨生總是超前於人,正如他自己所說的:我常常感慨偉哲聖賢的金玉良言竟不得千千萬萬的黎民百姓奉行,幾千年來流失的智慧數以萬計;然而,邁向二十一世紀人生的問題卻越來越超於尖銳的個人化。
1992年12月發行的《大海》和1993年6月發行的《一天到晚遊泳的魚》,是張雨生頗為流傳的兩張專輯,在這兩張專輯裏,他高亢的聲音也多了一分圓潤。“茫然走在海邊/看那潮來潮去/徒勞無功/想把每朵浪花激起/想要說聲愛你/卻被吹散在風裏/驀然回首你在那裏……”和“滄海多麽遼闊/再也不能回首/隻要你心裏永遠留我……”,在張雨生看來,世界再大也比不過大海,歲月的蹉跎讓這片海更頑強,帶著一點憂鬱,帶著一點失望繼續著向前奔流;而多變又是它的本質,時而平靜如鏡,時而翻騰如沸水,時而咆哮如獅吼,時而溫柔如女人。每每聽到《大海》腦裏就浮現著同一個畫麵,暗暗喜歡著的她從宿舍了踱出來,猛然間聽到學校的播音站正在播放這首歌,沒想到她竟然很驚喜的大叫一聲,然後停下來聽著,再然後一個男生走過來擁她在懷裏,而我在遠處的教室裏把這一切看在眼裏,享受著把一個人從心上活生生割下的疼痛,以後放不下而去偷望的心情真就像張雨生唱的:“如果大海能夠帶走我的哀愁/就像帶走每條河流”。
1994年1月發行的精選輯《自由歌》紀錄張雨生成長的痕跡,還夾著一點點的嬉笑怒罵。同年8月發行的《卡拉ok、台北、我》是張雨生獨立製作的完全自己的專輯,這張在台灣幾乎被定為另類的唱片,所具備的超前性,即使現在聽來仍然讓人感觸頗多。張雨生在這張專輯展露出不落俗套的創作天賦,溶入了他多年的音樂經驗,每首歌都是一個奇妙的遐想。同時歌曲也帶有很強的反抗性和社會呼喚性,在編配方麵較為華麗,張雨生堅持Live的演出形式和樂隊式的排演方式,包括錄音方麵都親曆親為,為台灣的流行音樂進行了一次長足的嚐試,但不被多數人認可成為這張唱片的死敵。專輯收錄的《後知後覺》在4年後被張惠妹唱紅,才受到大家認同。張雨生評價這張專輯說:“就一體成形的概念而言,這些歌曲都是生活的抽樣,真實的或者感覺到的、經驗的或者夢想能的、獨特的或者不停重複的。不在乎你認不認同、喜不喜歡每一首歌,隻希望你在一個多小時內,會因為什麽而想了一想!”
1995年,張雨生從歌手到創作人正式過渡到製作人,而他在飛碟的最後一張專輯《還是朋友》並沒有參與太多的製作,但這也是一張相當精彩的專輯,其亮點就在於懷舊,張雨生高亢圓潤的聲音中在平添一分滄桑。6月,張雨生給伊能靜製作了半張《下大雨了,春花開了》,兩個很難想象在一起的歌手,卻出奇的順利,他證明了他擔任製作人的成功;9月,他又為好朋友陶晶瑩製作《非比尋常》專輯,兩人玩得很高興,做得很認真,在陶子充滿爆發力的Vical中聽張雨生的力量。1996年,張雨生加盟豐華唱片,同年6月發行的套裝專輯《紅色熱情》和《白色才情》,是唱片公司的完全放手,張雨生玩得比較痛快的專輯,他獨立完成了全部詞曲、編曲、製作和吉他演奏。專輯在配器上花了很大的心思,加入了許多民樂的成分,在旋律上更加優美,而且還以一首《最愛的人傷我最深》成功的把張惠妹帶上位。接著,一直到1997年5月,張雨生的音樂才華獲得全麵的肯定,他先後製作了伊能靜的《自己》,張惠妹的《姐妹》和《Bad Boy》,在張雨生的製作中有激情有流暢有孤單,他真正懂得如何掌握自己。
《口是心非》是張雨生最後的專輯,1997年10月發行。聽到這張專輯是得知他去世之後,看著專輯封麵上的玩偶,耳邊響著:口是心非/你深情的承諾都隨著西風飄渺遠走/癡人夢話/我鍾情的依托就像枯萎凋零的花朵/星火燎原/我熱情的眼眸曾點亮最燦爛的天空/晴天霹靂/你絕情的放手在我最需要你的時候……沒有淵源的感觸湧上心頭:記得朋友告訴我很多好玩的、好吃的、好看的、有趣的地方,有些我去過,有些沒有;大半時間,我執意守在麵海的一方小天地裏,與這裏的朝暉夕暈一同呼吸。常常,藍得發亮的天空一早讓我來不及揉開睡眼惺鬆,驚喜不已的一躍而起!一放眼望盡海天之際,層層白雲作弄千奇百怪的造型,清風徐來,更伴著一片綠茸茸的草浪夾帶四溢的原野純香,那一刻,真叫人不爽快大喝一聲不行。但是,也有冬夜遠從地球另一端來緊緊貼在窗外猙獰咆哮的狂風,“使天地戰栗如同發了瘧疾”,那一刻,不著魔似的隨之亂舞一陣亦不得也。於是我下放所有情感的起落,聽著張雨生謳歌所有愛戀的絕美。屬於荒謬的罪愆,任由子夜銀白如洗的月色潔淨;屬於神秘的口訣,便在夕陽金芒散盡的瞬間領略;屬於糾纏不清的、似懂非懂、欲語還休的、交叉質詢、欲辯忘言的、泛激情的、泛道德的種種,就丟給天龍八部裏的無名老僧吧。
張雨生雖然尚未大放異彩就離開人間,但就創作本身來講,張雨生已經走出了自己的品位和方向。張雨生堅持寫自己的生活、意識,以自己的感動為中心,就是創作的真諦。正如張雨生所說的“不求軒/不求冕/不為這紅塵所囚”,相信他不是放棄我們而去,隻是“別有天地非人間”,熱衷音樂的張雨生,搶先開路去了。
《六個朋友》1988年3月
《天天想你》(1988年11月 飛碟唱片)
《想念我》(1989年7月 飛碟唱片)
《張雨生創作專輯》(1992年2月 飛碟唱片)
《大海》(1992年12月 飛碟唱片)
《一天到晚遊泳的魚》(1993年6月 飛碟唱片)
《自由歌》1994年1月
《卡拉ok、台北、我》(1994年8月 飛碟唱片)
《還是朋友》(1995年3月 飛碟唱片)
《紅色熱情》(1996年6月 豐華唱片)
《白色才情》(1996年6月 豐華唱片)
《口是心非》(1997年10月 豐華唱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