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司令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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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麵狗》 (10-12)

(2009-09-19 13:43:23) 下一個
父親繁男說不管做什麽事都要錢,就算我一個人生活,如果要過得很充裕的話,也會有很多花費。所以他們不能把錢用到沒什麽希望的手術上。
如果我的口袋裏裝著大把大把鈔票的話,我肯定不管三七二十一讓他們都做手術。但遺憾的是我的口袋空空如也。
我開始在便利店打工。我知道想賺夠三個人的手術費是不可能的,但想到將來我要一個人生活,就覺得必須找點事做。在這之前我都是向美莎繪要零用錢,這就是我的收入,但以後就不可以這樣了。
“我高中畢業的話,不準備上大學,直接工作。”
我這樣告訴山田。她正在往我的胳膊上紮肉塊的刺青,聽到我的話隻是點了點頭。她好像把精力全都集中在了刺青上,看也沒看我。
胳膊上持續著一陣陣的疼痛,終於貓頭鷹掛鍾敲響了八點。房間裏回響著貓頭鷹那傻瓜般的叫聲。
我經常來找山田為我刺波奇的食物。又不付錢,而且她父親允許她七點半以後隨意使用器具。我每次來找山田紮刺青,都會聽到貓頭鷹那傻*瓜般的叫聲。
剛刺完的肉應該還是生的,不過波奇全然不管這些,肉的刺青一完成它就會撲上去。肉塊的圖案被它吃到肚子裏以後,就跟從來沒存在過似的,就那樣消失了。連紮的時候的痛楚也一並消失得無影無蹤。
波奇並沒有拉*屎,這讓我放了很大的心。
照顧一隻狗是很花功夫的,它非常喜歡玩,經常想吸引我的注意。我在打工的便利店裏收錢的時候,或者正在上課的時候,它都會忽然叫起來,把我嚇一跳。如果我看一下左臂上的波奇的話,它就會滿眼誠意地看著我,似乎在說“求求你跟我玩玩吧”。這時我周圍的人就會環顧四周,感到很奇怪,到底是哪兒來的狗叫聲呢?
有一次波奇叫得太大聲了,那時我正在便利店裏擺放商品。我小聲地訓斥它:“你給我安靜點!”不過它卻叫得更歡了。店裏的顧客好像發現了這件怪事,他們覺得這家店裏一直有狗叫,真是太奇怪了。
我用手捏著皮膚,想把波奇抓起來,不過沒什麽效果。我眨眼的空兒它已經逃到別處了,看來想抓住刺青上的狗是不可能的。
讓波奇呆會再吃東西,它做不到,就連把前腿搭在人的手上也不會。偶爾它會聽我的話,乖乖坐在我的左臂上。但如果我命令它做什麽動作的話,它隻會歪著腦袋,呆呆地看著我。我歎口氣再看它的話,它在一眨眼的工夫裏已經躺倒了,還打著嗬欠。
如果把名犬拉斯的聰明程度當作1的話,那依我看來,波奇隻有拉斯的1/100聰明。而且波奇是個膽小鬼,打雷或者有其他很大聲響的時候,它就會不安地四處張望,發出吼叫聲。
波奇簡直一無是處,它一直過著懶散的生活,除了吃食,就是撒嬌地向我叫幾聲。我卻要在學校上課,在便利店打工。
盡管如此,波奇卻有一次讓我看到了它的另一麵。
那天我陪美莎繪去了醫院。她的檢查要花上幾個小時,於是我到醫院的四周閑逛,這是家大醫院,周圍又有書店,所以也不是特別無聊。
我拿著剛買的漫畫書,在病房樓的屋頂上看起來。這裏陽光很好,還很安靜。有幾條洗得雪白的床單晾在這裏,隨風擺動著。
突然波奇尖聲叫起來,剛開始我還不知道是怎麽一回事,看一下周圍,發現有一個老人倒在了入口處。從他的穿著來看,應該是住院的病人。要不是波奇用叫聲提醒我,我還沒發現呢。
我扔下手裏的漫畫書,跑過去打招呼,原來老人的胸口疼。我急忙跑下樓,叫來護士。心裏卻在想著波奇。
沒想到波奇還會幫助人啊,挺厲害的嘛!
在護士趕來之前,我一直呆在老人的身旁。他臉上露出痛苦的表情,但仍然繼續說著感謝的話。我當時完全沉浸在波奇的世界裏,於是捋起袖子給老人看左臂上的刺青。
“你要感謝的話就感謝它吧。”
看到狗的刺青的老人,睜大了眼睛,然後被護士運走了。

(11)
我和家人之間產生了一道奇怪的鴻溝,被宣告死亡的人和被宣告活著的人,似乎對世界的看法也不一樣。
他們三人好像感受到了彼此之間強烈的聯係,會看一個東西,然後產生同樣的想法。他們三個人在一起愉快地聊著天,看起來像是在互相安慰。
他們三人像是一個緊密團結的家庭,事實上也根本沒有我加入的空隙。
不知為什麽,父母對我一天天地嚴厲起來,無論是父親繁男,還是母親美莎繪,都努力讓我改掉懶散的生活態度。
“今天天氣不錯,你把窗戶打開來,做一下掃除吧。”
“我知道啦,這種事不用你說,你有必要一件件地說嗎?”
“我不說的話,你會做嗎?”
我現在已經沒法向美莎繪撒嬌了,隻要有一點懶散的地方讓她看到,她就開始不停地批評我。
父親繁男也一樣。他帶著我到處走訪親戚,想趁著自己還能動的時候,把我托付給他們,讓他們照顧一下即將一個人活在世上的女兒。
親戚們聽了父親繁男的解釋,都同情地看著他。真是一點意思都沒有,我想我更值得同情吧。我本來就不記得這些親戚的麵孔和名字,跟他們相處隻會讓我覺得煩。而且因為我很冷淡,笑臉都沒有,在親戚中的評價肯定是出奇地差。
父親繁男和親戚阿姨正在聊天,我無聊地打著嗬欠,這時父親生氣地摁著我的頭向阿姨說道:
“真是不好意思,雖然這個家夥很差勁,還是請您多費心關照。”
我的頭被他摁著,被迫低下頭來。偏偏在親戚前這麽出醜,我就算不生氣,也感覺自己的臉紅了。
“對爸媽兩人來說,唯一擔心的就是你那吊兒郎當的性格。”
薰這樣對我說道。
“他們真夠笨的,像我這樣生活習慣良好的女孩怎麽會讓他們不放心?”我用腳操作著遙控器,對薰說道。
一天傍晚,我跟父親吵架了,因為一些雞毛蒜皮的事。
這時我已經到暑假了,過著晝夜顛倒的生活。晚上我起來的時候,他們三人正在吃晚飯,於是我坐在旁邊吃零食。
我把裝煎餅的塑料袋不小心丟在了可燃的垃圾裏,父親繁男好像對此很不滿,又開始像往常那樣教訓我。在我們這個地方,居民有義務把塑料垃圾分開放。
“有必要嗎?不就是把垃圾分個類嗎?”
我回嘴道。於是父親一副不可理喻的表情,似乎在說“真受不了你”,然後繼續說道:
“為什麽你連這麽簡單的事情都不原意做?垃圾要是不分類的話,清掃局就不會上門來取的。你認為你這樣能一個人生活下去嗎?薰從來都是分好類扔的。”
父親搬出弟弟的大名,這讓我感到莫名地生氣。或者可以說是悲哀,我似乎已經分不清到底是哪種了。
“為什麽你現在又提到薰的事?”
當時的薰對於自己名字突然被別人提到這件事,露出了複雜的神情。
“你老是這樣!什麽事都拿我跟弟弟比!反正我又沒有他聰明!”
我的聲音出奇得大,連我自己都嚇了一跳,我往後退了幾步,結果手臂把桌子上的杯子弄掉了。杯子破了,裏麵的牛奶四處飛濺開來,於是我的情緒更加控製不住。父母為此感到很吃驚。
“即使我死了,你們隻要有薰一個人就夠了,難道不是吧?”
“你在說什麽呀?”美莎繪出聲了。“我們怎麽可能這樣想呢?”
“那為什麽把我一個人留下來?作為父母不是有義務撫養我嗎?你們竟然把我一個人留下來,實在是太過分了!我要是也得了癌症就好了,就不用一個人活在世上了!”
屋裏響起清脆的響聲,父親繁男給我了我一記響亮的耳光。
不知什麽時候,我已經坐到了車站前的中國料理店裏,麵前擺著一碗幹筍麵。這時我似乎剛從睡夢中醒來,很奇怪的感覺。
我什麽時候跑出家門的?我經過了哪裏?為什麽要點幹筍麵?對於這些我完全沒有記憶。我看了看腳,原來穿著鞋,於是放下心來。我走到洗手間去照了照鏡子,發現臉紅腫著,臉上還有哭過的痕跡。
突然一陣想嘔吐的感覺襲來,我吐了。淒慘的心情,還有湧上來的後悔,我抑製不住地嗚咽著。
我跑出來的時候錢和手機都沒帶,於是我向店主借了十元硬幣,用店裏的公共電話打給山田。
在等山田的時間裏,我坐在座位上,對自己生起氣來。
左臂上部的狗可能是聞到了麵的香味,這時叫了起來。波奇完全不理會我的情緒,一副天真的表情繼續叫著。快別叫了!會給店裏人添麻煩的!我小聲地提醒波奇,可它還是繼續叫。我用力捂住自己的左臂,努力不讓四周的人聽到,可是狗的叫聲依然響徹整個店內。
快別叫了!我求你了!為什麽你不能聽我的話呢?我弓著背向刺青上的狗懇求道,可是依然沒用。清水般的鼻涕流了下來,這對我來說是流淚的前兆。
擔心和困惑一起向我湧來。
我發現我根本照顧不了一隻狗,我連自己一個人生活都害怕,還要再用心養一條狗,我根本做不到!
給它喂食,它鬧人的時候要哄它開心,要保證不讓它叫出聲,在它無聊的時候要陪它玩。
我對著藍色的波奇,告訴它道:
“對不起,波奇,我沒法養你了,我沒這個信心,我會馬上給你找新主人的。”
波奇好像聽懂了我的話,發出一聲悲哀的叫聲。
趕來的山田看到我的樣子很是驚訝,原來我竟然還穿著睡衣。
“我決定不要這隻狗了。”
我哭泣著對山田說道,然後看了看自己的左臂。波奇已經不在這裏了。
它可能是聽懂了我的話,害怕被我扔掉,於是逃到身體表麵的其他地方了。

(12)
山田幫我付了帳之後,我們就出了那家中國料理店。兩個人商量的結果是我到她家住一段時間,我順便還跟她提到我跟父母吵架以及準備扔掉寵物狗的事。我以前一直不明白扔寵物那些人的心情,今晚似乎能夠理解了。這一天我心情極其焦躁,而且非常沮喪。
去山田家的話必須坐電車,離最後一班電車還有點時間,不過車站裏等車的人還挺多的。我當時還穿著睡衣,感到很不好意思,但現在也沒辦法了,我隻好揀了一節人少的車廂。
“我想把波奇、連同那塊皮膚移植給別人。”
但是山田卻麵露難色。
“這種事真的可以嗎?”
我們兩個人都不知道關於皮膚移植的知識。
“而且你覺得會有人要一塊紮了狗的刺青的皮膚嗎?如果有人喜歡狗的刺青的話,他也不會要別人的皮膚,而是自己直接讓人紮在自己身上了。”
山田繼續小心翼翼地說道。
“如果你非要把波奇從你的身體上弄掉的話,還不如把刺青去掉呢,這倒是有辦法。”
我搖了搖頭,我不忍心殺了波奇。如果是自己養的狗,我會把它轉交給保健所。
“總之我們先到網上查一查皮膚移植的事,再看看有沒有人願意接受狗的刺青。”
山田說完,拉著我的手站了起來。電車門開了,我們到站了。我從座位上站起來的時候,感覺自己的身體像灌了鉛一般沉重。
“你住到我家倒沒什麽關係,不過你還是打個電話回去吧。”
我們剛到山田家,她就把話筒塞到我的手裏。我雖然表示同意,不過我現在根本沒有心情跟父母說話,即使是隔著電話。我為了讓她放心,就隨便撥了一個號,然後裝作跟父母說話的樣子。
走進浴室脫光衣服,我馬上開始尋找波奇。要是以前的話,我叫它的名字它就會哈、哈地答應著,然後出現在我的左臂上。不過這次它沒有出現。
我又用鏡子照了照後背,還是沒有波奇的蹤影。可能它又像往常那樣躲著我了吧,這樣的話我是找不到它的,我現在能想象到它鼓著腮幫子的樣子。
我決定不去管波奇了,反正它又不能從我的身體上跑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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