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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陽之詩

(2009-09-18 14:38:44) 下一個


最近很迷一個日本作家叫乙一的,他寫的風格 (尤其是“白乙一”的風格)和表弟的
小說很像。下麵是關於他的一些簡介,並附上一篇我喜歡的他的小說〖向陽之詩〗


關於乙一


1996年憑借『夏天.煙火.我的屍體』(夏と花火と私の死體)獲第6屆JUMP小說非小
說大獎,以17歲(執筆時隻有16歲)的年紀初次亮相,並得到了選考委員栗本薰等
人的強力推薦。2002年出版了技驚四座的『GOTH斷掌事件』(GOTH リストカット事
件),一舉奪得第3屆本格推理小說大獎,開始以輕小說家的姿態受到廣泛歡迎。


2004年『握手小偷的故事』(手を握る泥棒の物語)除了被攝製成電影外,還被東
京電力株式會社(Tokyo Electric Power Co.,簡稱“東電”,創立於1951年51日,
日本九大電力公司之一,是一家集發電、輸電、配電於一體的巨型電力企業)作為
互聯網光纖的特殊服務內容之一。2005年春,短篇小說集『ZOO』收銳的5部作品被
拍成電影在全國公映。名作『在黑暗中等待』和『隻有你能聽見』也於2006年秋和
2007年夏被先後映畫化。

乙一的作品,存在著以殘酷和慘烈為基調的「黑乙一」和以纖柔和悲淒為基調的
「白乙一」兩種傾向。前者風格的代表是被集英社再版了多次的『GOTH 斷掌事件』,
後者風格的範例就是被角川sneakers文庫再版了多次的『在黑暗中等待』。不過近
期內的作品傾向性已經不再明晰,而以與作品文字對比鮮明的幽默感迭出的刊後語
著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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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陽之詩〗

1.
睜開雙眼,發現我睡在一個手術台上。坐起身看見這是一個散落著東西的寬敞房間。有個男人坐在椅子上。他在離我不遠處靜靜的思考著什麽。看到我醒來臉上便浮現出笑容。
“早上好……”
他坐在椅子上說。身上穿著白色的醫生大褂。
“你是誰?”
我問,他站起來,從牆邊的櫥櫃裏拿出衣服和鞋。
“我是製造你的人。”
一邊說一邊走過來。從天花板上射下的白色光線照著我和他。他有著一張沒什麽血色的臉,黑色的頭發。他將衣服放在我的膝蓋上讓我穿上。是和他身上穿的一樣顏色的白色連衣裙。我這才注意到自己什麽都沒穿。
“生日快樂”
他說。在房間地上工具和材料散落一地。在他的腳邊有一本厚書。我識別出這是設計圖。
我穿上衣服跟在他身後。穿過了有著很多門的走廊。看到往上麵去的樓梯。在樓梯的盡頭有一扇通往上麵的門。當他打開那扇門強烈的光線讓眼前的一切都變成了白色,是太陽發出的光。了解到我誕生的地方是在地下。太陽的光線讓體表溫度有些許上升。
出了門就是長滿了青草的山丘。眺望過去,這綠色的斜麵一直延伸到遠方。通到地下的門就在這山丘的頂上。在隻有我身高那麽高的混凝土做成的長方體上安了個門。上麵沒有頂,隻是用幾個平麵圍起來而已。在混凝土的平麵上也有草茂密地生長著,還有鳥在上麵做的巢。我看到有小小的鳥兒從天空飛下來降落到巢中。
為了記錄周圍的地形,我四處看著。這是個被山丘包圍的小山。我勘測到這山丘有著類似於直徑一千米的球體上麵的三分之一的部分的形狀和大小。除了這個山以外。我沒看到還有像這樣被樹木覆蓋,有著廣闊草原的地方。因為和周圍的地形非常之不相稱。我推測這片土地是被人工製造出來的。
“在那個森林中的就是家了”
他指著山丘下方說。我沿著他指的方向看過去。就看見綠色山丘的下方突兀地伸出了向山頂生長的樹木。在那茂密的樹林間露出了尖尖的房頂。
“你將要在那個家照顧我的生活。”
我們向家走去。
在森林的不遠處立著一些由白色木頭所做成的十字。我馬上判斷出這樣的東西叫做十字架。因為山丘的地麵幾乎沒有凹凸不平的地方,所以隻有那一帶特別引人注意。
“那是墳墓”
他注視了白色的十字架一段時間,然後終於再次跨出腳步。
近看這個家很大但是很老。從房腳到牆壁有著植物生長著。被綠色的小葉子覆蓋著的瓦片,幾乎和森林同化了。在家的正麵有著很大的一片空間。有田地,井和一輛生鏽了的卡車。
白色的木製門上的油漆因年代久遠而變的斑駁不堪了。我跟在他身後進了裏麵,隨著腳步響起的是木地板的嘎嘎聲。
家裏有一樓和二樓,然後還有個地下室。我的房間在一樓的廚房旁邊。是個隻有床和窗戶的狹小房間。
他在廚房向我招手。
“首先,我想讓你泡咖啡。”
“我知道咖啡,但是我不知道泡的方法。”
“是哦”
他從櫃子裏取出咖啡豆,燒好開水,在我的麵前泡上了兩杯冒著熱氣的咖啡。然後將其中的一杯遞給我。
“我已經記住作法了。下次由我來泡。”
我一邊說一邊將杯中的黑色液體運送到嘴邊。嘴唇感覺到了從杯子的邊緣流向口裏的滾燙的液體。
“我討厭這個味道。”
我向他報告,他點了點頭。
“確實是這樣設定的。放點砂糖會好點。”
我嚐了下增加了點甜味的咖啡。初次察覺到這是流向體內的營養成分。我的腹部正在正常的吸收著這些液體。
他把咖啡放在桌子上好像很累似的坐在椅子上。坐在廚房的窗戶上的金屬製的裝飾品下麵。長短不一的棒狀金屬管隨著風相互碰撞發出聲音,並不是有規則的聲音。他閉上眼睛聽著這些聲音。
牆壁上鑲嵌著一塊鏡子。在鏡子的正麵站著,我第一次看見自己的樣子。因為我預先知道了人類是什麽樣的。所以認識到在鏡子裏印出的我有著人類女性的臉,一切都被忠實的再現出來。透過白色的皮膚可以看到下麵青色的血管。但是這些血管隻是被印刷在皮膚上麵而已。肌膚上的毛發也是被植入的,皮膚上的凹凸和粉紅色也隻是裝飾而已。體溫和其他部分也是仿照人類製作出來的。

我發現餐具櫃裏有張古老的相片。是以這個家為背景所照的二人合照。他和一個白頭發的人類男性。我回過頭,問他。
“你以外的人都在哪裏?”
因為他坐在椅子上所以隻能看到背部,他頭也不回的回答我。
“不在任何地方”
“不在任何地方是什麽意思?”
他向我講述了人類幾乎已經滅亡了的故事。被突然覆蓋在空中的細菌感染的人類在兩個月內全部喪命。在被感染之前他和伯父搬到了這裏。但是伯父馬上就死了。那之後他就一直一個人生活著。他的伯父也是因為病原菌而死的。屍體被他埋在了剛剛他們經過的地方。那個白色的十字架就是伯父的墓。
“昨天我做了檢查,知道我也感染了細菌。“
“你也要死了吧”
我看到他的腦袋上下移動了一下。
“其實我的運氣實在是很好了,已經有幾十年沒有感染上病原菌了。”
一問他的年齡才知道他已經將近五十歲了。
“我看不出來。以我的知識來說你現在是二十左右的年齡。”
“這是因為做過一些處理。”
好像是因為隻要做了手術人類可以活到一百二十歲的樣子。
“我還是沒能戰勝病原菌啊~”
我確認了廚房所設置的各種物品。冰箱裏的蔬菜和調味料。還有隻要解凍了就可以吃的食物。電爐上還放著沒洗的平底鍋。隻要按了開關,電爐就會發出熱量。
“請給我取個名字吧。”
我向他提議。雙手放在桌上的他看了窗外一下,在庭院的草地上有蝴蝶飛舞著。
“沒有這個必要不是麽?”
外麵的風從窗戶吹進屋裏。掛在窗戶上的金屬裝飾品搖著發出了高音。
“如果我死了我希望你能夠把我埋葬。就在剛剛那個十字架旁邊挖個洞把我埋了就可以了。這就是我為什麽製造你的理由。”
他看著我的臉。
“我知道了。你製造我是為了在家裏做家事,然後還有把你埋葬是吧。”
他點點頭。
“這就是你存在的理由。”
我先開始掃除。用掃把掃地,用抹布抹窗戶。他坐在窗邊的椅子上向外看著。
這是我在家中清潔窗戶時所發生的事情。我發現窗戶的下麵有隻鳥躺在地上。因為對於我所發出的聲音沒有反映,我推測這隻鳥已經死亡了。在外麵的我為了將房子清潔幹淨,於是抓住了這隻鳥,通過掌心傳來的冰冷感讓我知道正如我推測的一樣這隻鳥死了。
不知道何時他站在了窗邊。從家裏看著我手中鳥的屍骸。
“你準備怎麽處理”
他問。我把鳥的屍體向森林的方向投了過去。我的肌肉和成年女性沒有什麽區別。所以被屍體被丟到很遠的地方。鳥的屍體穿過樹枝,樹葉因屍體而掉了下來。然後屍體消失在森林的深處。
“你的意圖是……”
他歪著頭。
“經過分解會變成肥料。”
聽了我的答案,他用力的點了點頭。
“為了讓你正確的埋葬我,我想要讓你學習‘死’是怎麽一回事”
他說著,好像我沒有正確死的意思。我困惑了。

2

我和他的生活開始了。
早上,我一醒來,就拿著廚房的桶到井裏去打水。吃飯洗衣服的水都是從井裏打來的。我和他住的家因為地下有小型發電設備,所以關於電源這方麵不用擔心。但是沒有把水從井裏吸出來的設備。
井的位置位於庭院的角落。從家門到井邊鋪有用石頭做的小路。我每天都無視這條路而走從門到井的最短距離,所以筆直筆直的向井走去。在井的周圍開著小花,因為我的都被踏爛掉了。
把井邊的繩子係在桶上,然後將桶扔下去,在聽到桶掉進水裏的聲音後將桶拉上來,最初拉水上來的時候我還不知道水是這麽重的東西。
提上水來以後,我總是要刷牙,早上醒來後,感覺到口中附著讓人不愉快的黏膜。是因為要抑製睡眠中唾液的分泌所產生的。所以要用牙刷去掉。
像牙刷這樣的消耗品和食物都是放在地下的倉庫裏的。放在我出生的那個房間的隔壁,打開走廊的自動門就有大的出奇的房間,放著幾十年都吃不完的事物。打完水後,就去取適量的種在庭院裏的蔬菜,然後用平底鍋做早餐。在我做飯的時候,他就在二樓自己的房間醒來然後來到餐桌旁。
“有沒有以前留下的照片或是拍的錄像什麽的?”
在兩個人吃早飯的時候我問他。吃完飯後,他遞給收拾完餐具的我幾張照片。非常老舊的相片,都褪色了。是有很多人生活著的城市的照片。在高高的樓房間穿梭的人和車。
在一張相片裏我發現了他。背後看起來像是個什麽設施。我問這是哪裏。他回答說是以前工作過的地方。
然後在另外一張相片中有個女人,有著和我一樣的臉和發型。
“你當時非常普及。”
他說。
家是在山和山丘的中間,在山丘的方向有著一條通向山下的路,但是好像沒有人使用過一樣布滿了雜草。因為在家的門口就中斷了。所以我知道這個路的盡頭就是這個家。
“沿著這個路走下山的話會有什麽?”
有天早餐時我問他。
“是廢墟”
他一邊喝著咖啡一邊回答。在庭院的樹之間可以很清楚的看到山腳。是沒有人居住的建築物,在建築物的上麵長滿了植物。
在另外一個早上,他用餐叉叉起一塊蔬菜給我看。在葉子上好像有被什麽咬了似的小小的齒形痕跡。這菜是我從院子裏摘來的。
“這個是被兔子吃掉的。”
他說。我和他也不管衛生不衛生就把有兔子吃過的痕跡蔬菜統統吃掉了。但是,如果可以的話我還是認為沒有兔子齒痕的蔬菜會好一點。
吃完飯我一邊思考事情一邊在家的周圍轉悠。想到了他的生命活動停止的事。我大概什麽時候也會和他一樣停止活動吧。我停止活動的時間是被預先設定好了的。停止活動還是很久以後的事了。但是我能夠準確地知道還剩多少時間能夠活動,這個時間是以秒來計算的。我將手腕放在耳邊,清楚的聽到小小的馬達的聲音。想必當這個聲音停止的時候就是我停止活動的時候吧。
我確認了在山丘上的地下倉庫裏有鏟子。他希望我能夠埋葬他。我練習用鏟子挖洞。
我還是和往常一樣不明白死亡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事物。所以才會不管挖了多少個洞還是有“到底會怎麽樣呢?”的疑問。
在家裏的窗邊有一個一個的椅子。在白天,他總是會在其中的一張椅子上坐著。幾乎都是木製的隻能容一人坐的椅子。在可以看到井的窗邊就有張長椅。
如果我走近他,問他有沒有什麽我能夠做的事嗎?他就會對我微笑著說“什麽都不用做。”有時我會端上一杯咖啡,他會對我說聲謝謝。然後又繼續望向窗外的他的臉上會出現很迷人的表情。
有幾次我無論在家裏怎麽找都找不到他的身影。就門找他,然後看到在那廣闊的綠色草原中的白色十字架和站在旁邊身穿白色的衣服的他。
我也有關於墓的知識。是埋葬遺體的地方。但是,對於他執著與那個地方的理由我不知道。恐怕是因為他的伯父在地下分解後而變成了養分被周圍的草給吸收了的緣故吧。
在我來到這個家之前,庭院裏的蔬菜就已經長在了菜地裏。大概他種的吧。然後由我繼續管理菜園。
有時,兔子會來吃蔬菜,在森林裏明明有那麽多植物為什麽偏偏要吃我們的蔬菜,還在蔬菜上留下牙印。

在沒有什麽事可做的時間裏。我會躲在樹叢裏等待著。看見小小的白色身體出現在蔬菜間時,我就會蹦出來,想要抓住它。但是隻被賦予了和成人女性一樣的機能的我。想要追到兔子是不可能的。兔子好像是嘲笑我一樣。一下子就消失在了森林裏。
在我追兔子的時候,被什麽給絆倒了,在聽到窗戶裏傳來的強忍著的笑聲時,回過頭就會看到他在那裏笑我。我站起來拍掉白色衣服上的土。
“在生活中慢慢的就會變的更像人類了。”
回到家裏他還在那笑。我雖然不是太明白。但是被人笑還是讓我感覺有點怪怪的。在心底深處有點癢癢的。體溫的上升,然後不知道怎麽辦才好,隻能撓撓頭。原來如此啊,看來這個就是叫做“害羞”的感情了吧。和“難為情”很相似。然後有點點討厭總是笑著的他。
在吃午飯的時候他扣了兩次桌麵引起我的注意,正在喝湯的我抬起頭看著他。看見他用叉子叉起蔬菜。上麵有很多兔子咬過的痕跡。
“為什麽我的沙拉和湯裏都是被兔子咬過的蔬菜。你吃的怎麽都不是這樣的啊?”
“這是偶然吧。幾率的問題。”
我隻這麽回答。然後吃著沒有被兔子咬過的蔬菜沙拉。
二樓有間空房間。是個連書架,桌子,花瓶都沒有的殺風景的房間。要說室內有什麽的話,就隻有在地板上的積木了。塑料製的積木。是給小孩子玩的積木。雖然我沒有實際見到過小孩子但是我還是具備了關於這些東西的知識。
第一次站在這個房間的入口時我看到了從窗戶射進來的夕陽。所以房間被染成了紅色。而積木就變成了更深的紅色了。
積木被組成了帆船的樣子。是個非常大的船。但是船的前端變成了小小的部分。崩潰了,掉了滿地。
“那是被我弄壞的。”
不知道他何時出現在我的身後。我被允許可以玩積木。帆船被分解了,變成了一塊一塊的積木塊堆成的山。然後我在想要做些什麽好呢?但是怎麽都想不出來。就這樣拿著小小的積木塊動也沒動。好像腦袋裏突然生鏽了似的。
“對於你們來說,做東西好像難了點……”
根據他的說法,我隻能根據設計圖或是以事先就被輸入好的程序來製作某樣東西。比如,音樂啊,繪畫啊。這樣的事情是做不來的。所以在變成一塊一塊的積木前我什麽也做不了。
我停下玩積木。他代替我坐在了積木山前。他將積木一個一個組合起來。
太陽落了下去。在變的暗的庭院裏自動亮起了燈。光線從被白色的燈照亮的庭院裏進到了房間裏。
我打開房間裏的燈。他在做帆船。再次被他組合成需要兩隻手抱在一起才能圍起來的帆船。他從各各角度欣賞著這個船。我也能夠像他一樣的玩積木就好了。
在井的周圍的燈總是被飛蛾圍繞著。我們為了刷牙站在了井的旁邊。刷牙的時候可以看到蛾的影子在地麵上晃動。把口裏的水吐向排水溝。排水溝和山腳下的小河相連。
那之後就是回各自房間之前的時間了。在起居室裏聽著從唱機裏傳出的音樂。我們都睡的很晚。在靜靜的音樂聲中我們兩個玩著西洋棋。戰果往往是勝敗參半。因為我的腦袋和普通人類所具有的機能幾乎是一樣的。
因為蟲子會飛進來所以拉上了紗窗。當晚風吹進屋裏就可以聽到在廚房窗戶下麵的金屬風鈴所發出的聲音。有著清澈的音色。
“那個風鈴的聲音是風作的音樂呢。我喜歡,這個聲音。”
在他思考下一步的時候我說著。他眯著眼點了點頭。
讓我吃驚的是。最初我來到這個家的時候,隻是覺得隻是沒有規則的高音。不知道什麽時候,我覺得不僅僅如此而已了。在這個家生活以來,已經過了一個月了。這期間,不經意間我的心發生了變化。
那天夜裏,在他回到寢室的之後。我一個人在外麵散步。在庭院裏有著一個個路燈。金屬製的柱子上有著圓圓的燈泡。飛蟲想要靠近光卻又被玻璃燈罩彈了回來。夜晚的黑暗是這麽的濃,當我站在路燈下麵,白色的光從頭頂傾瀉下來。我站在那裏考慮著自己的變化。
不知道何時開始我不再踩踏草地走最近的距離到井邊打水。而是走鋪著石頭的小路。慢慢的花時間走著。小心地注意不踩到花草。如果是以前的話我一定會認為那是浪費能源。但是像現在這樣一邊看著周圍的景致一邊走著也是件令人開心的事呢。

在地下醒來。第一次來到外麵的時候。不能理解讓眼前的一切都變成白色和讓體表溫度上升的太陽。但是現在我對於太陽的理解有著更深的意義。大概隻能用詩的世界來表現吧,那是連接到內心世界的東西。
我慢慢覺得一切都是那麽的可愛。
牆壁上生長著植物的家啊,廣闊的草原啊,孤孤單單的立在山丘上的底下倉庫的門和在那上麵的鳥巢。高高的青色的天空和積雨雲。雖然討厭苦苦的咖啡,但是喜歡放了很多糖的咖啡。乘還沒有變冷的時候熱熱的咖啡在舌頭上慢慢擴散的甜味能夠讓我變的很開心。
準備做飯,打掃房間,洗著白色的衣服。如果衣服破了就用針將它縫補好。從窗戶飛進來的蝴蝶落在了流聲機上。閉上眼睛聽著風寫的曲子。
我抬頭看著夜空。在電燈的旁邊有月亮。風吹著,樹葉發出沙沙的聲音。包括他,我喜歡這裏的一切。
在樹間可以看見城市的廢墟。沒有一點點光亮。在那裏隻有黑暗。
“還有一個星期我就要死了。”
第二天早上,他起來後對我說。好像是因為正確的檢查可以知道死期。我還是不能夠很完全的理解到“死”的意義。我知道了,這樣回答著他。

3

因為他的身體很弱,上下樓梯很花時間。所以他搬到了我一樓的臥室。然後我住到了他二樓的房間。
看到他艱難的從床上坐起來,走掉有椅子的窗戶旁。我想幫忙,但是都被拒絕了。我沒有幫他看病也沒有做任何事,他也沒有喊痛也沒有發燒。他說這個病原菌是不會帶來痛苦的將人慢慢帶向死亡的。
盡量的在他能活動的範圍內來進餐。他如果坐在長椅子上的話我就把飯端到他旁邊坐下。他要是坐在單人椅上我就在他旁邊的地上盤腿坐著,在他的腳邊吃著麵包。
他說著伯父的事情。他和伯父一起開著卡車在廢墟中前進的事,或是在廢墟中撿還可以用的東西等等。放在庭院裏的卡車好像是因為沒有燃料而不能動了。
“你有沒有想變成過人類的想法啊?”
談話中,他突然問到。我點點頭,說有。
“當聽到風鈴的聲音時我就會想要是我是人類該有多好啊。”
風都能夠通過搖動風鈴來創造音樂。而我卻什麽都創造不了。真是遺憾。在說話的時候我可以用好像詩一樣的話語來表現,也可以說謊。但是我所能創造的也隻有這麽一點點而已。
“這樣啊……”
他點點頭又回到了他伯父的話題上。他想起來,他和伯父花了幾周的時間探索已經變成廢墟的城市。
我知道他深愛著他的伯父。所以想要被埋在伯父的旁邊。所以才做出了我。為了讓我認識到人類的“死”。
在盤著腿坐在地上的我的旁邊有塊沒吃完的麵包掉了下來。是他掉的。
他的右手抽經了,雖然他想用左手阻止。但是沒有用。他用冷靜的眼神看著自己抽動的手然後問我。
“關於死,你已經知道了麽?”
“還沒有,是什麽樣的東西呢?”
“可怕的東西。”
我撿起掉在地上的麵包放在盤子裏。考慮到衛生的問題我沒有吃它。關於死我還沒能夠理解。我知道了我有一天也會死的。但是我並不覺得可怕。停止活動是那麽可怕的一件事麽?我感覺到在停止和恐怖之間都什麽東西被漏掉了。恐怕那是我不得不學習的東西吧。
我歪著腦袋看著他。他的手還在不停的顫抖。大概他已經不在意了。他向窗外看去。我也向外麵看去。
光線流瀉的庭院。因為太耀眼讓我眯起了雙眼。包圍著家的森林和向山腳延伸的小路。有著已經壞掉的郵筒。生鏽了的卡車旁就是種著蔬菜的菜地。在並列的田地上飛舞著小小的蝴蝶。
小小的白色物體在綠色的葉子的影子下藏了起來。是兔子。我站起來。從窗戶跳到外麵,雖然我知道這樣做是很沒有禮貌的,但是看到兔子的瞬間我判斷出抓兔子是比什麽都要優先的事情。
在他馬上還有五天就要死了的這天。天空中出現了雲。我在森林中走著采集著野菜。雖然倉庫裏有很多食物。但是吃自己種的或是自然的植物會比較好是他的主張。
他的手腳時不時的抽經。有多少次都是一會好一會又抽經。有時候他會打翻咖啡而把衣服弄髒了。即使這樣他還是能夠冷靜的對待。用沒有一絲困惑的眼睛看著自己已經不聽使喚的身體。

在森林裏走一會就會看到懸崖,如果掉下去會有危險,所以不要靠近,他這樣告訴我。但是懸崖邊有很多野菜。然後我還很喜歡從懸崖上看到的景色。
在不遠處,地麵突然沒有了。我一隻手拿著裝野菜的籃子一手把野菜放進籃子裏。一邊看著懸崖對麵的山。天空被雲覆蓋著,把一半的山也溶入其中。仿佛隻是個巨大的影子被包圍在這灰色之中。
我看著懸崖的前端。好像是誰把那裏踩塌了似的。有一處崩塌了的地方。
我伸出頭看到崖下,大概下麵三十米處有一個橫著的細線。那是崖下流淌的河。在河上二十米處有一處突起。有一個桌子左右的寬度,上麵長滿了草。
在那裏有個白色的東西,是兔子。是因為突然從懸崖上掉下,然後掉到那上麵去的吧。沒有向上麵攀登的部分。看來隻有從突起的岩石上移動了。
從遠處的天空傳來一聲沉悶的雷聲。一瞬間就感覺到手腕上聚集著水氣。
把籃子放在一旁。雙手抓住懸崖的前端慢慢的下到下麵。我用腳探索著岩石的凹凸找尋著剛剛看到的部分,終於我下到了突出的岩石上。
我站在了兔子所在的岩石上,冷風吹著我的頭發,看到兔子被困在這裏動彈不得我就想著非救他不可。
我小心翼翼的靠近兔子,這隻有個白色毛皮的小動物靜靜的讓我抱著它,感覺到了手中小小的溫暖。好像個熱熱的一塊東西一樣。
下起了雨。樹葉一起發出了被雨打的聲音,下個一瞬間,聽到了什麽崩塌的聲音,震動侵襲了我的身體,我現在所站的地方正在以高速下落。我有種飄起來的感覺。剛剛我放著籃子的懸崖一瞬間變的又遠有小。我緊緊的抱著兔子。
著地的瞬間,強烈的衝擊貫穿全身。旁邊沙塵飛舞。但是因為下雨所以一下就消失了。我掉在了崖下的小河邊。
雖然我身體的一半損壞了,但是並不是致命的。一邊的腳斷掉了,從腹部到胸部有著巨大的裂口。雖然身體裏有些東西掉了出來,但是好像還是可以自己回到家的樣子。
我看了看胸前的兔子,在白色的毛上有紅色的東西。我知道那是血。兔子的身體慢慢的變冷了。體溫好像從我的手腕間流走了一樣。
我兩隻手抱著兔子回到了家。一隻腳一瘸一拐的走著,還不時從身體裏掉落東西出來。大雨一刻不停的下著。
進到家裏我尋找著他。從我身上滴下的水在地板上擴散開來。我的頭發濕了,皮膚變的破破爛爛的。他坐在可以看的到庭院的窗邊。看到我的樣子他很吃驚。
“請你把我修好。”
我說明了會變成這樣的理由。
“好的,我們去地下倉庫。”
我把手中的兔子遞給他。
“能治好這孩子麽?”
他搖了搖頭,那個兔子已經死了。兔子忍受不了掉下來的衝擊力,在我的手臂中摔死了。
我想起了在蔬菜間死命追逐的活蹦亂跳的兔子。再看看眼前白色的毛被染成紅色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線,動也不動的兔子。不到地下倉庫檢查一下是不行的。我聽到他從遠處說著。
“啊~~~啊`~~~”
我張開嘴想說什麽。但是沒說出一個字。我感到了胸口深處裏傳出的疼痛。我應該是和疼痛無緣的啊,可是為什麽我會疼呢?失去力量的我,跪了下來
“我……”
我有流淚的功能。
“……這孩子。我喜歡這孩子。”
他用好像看到很讓人痛心的東西的眼神看著我。
“那就是死啊。”
他這麽說著,我雙手抓住頭,我知道了,死就是失去什麽時的痛苦。

4

我和他一起來到底下倉庫。雨大到無法看清前麵的路。我雙手抱著兔子用一隻腳走著。雖然出家門的時候他說叫我放下兔子。但是我怎麽都做不到。結果我在地下做應急處理的時候,兔子一直都睡在旁邊的桌上。
躺在手術台上,就正好看到天花板上的燈,一個月又幾個星期前,我也是這樣躺在這間房間的。然後睜開眼就聽到他說早上好。這是我最初的記憶。
在白色的光中,他檢查著我的身體。他有時像是很累的樣子在椅子上休息。如果不休息的話,他一定站不起來了吧。
我躺著,頭側向旁邊的桌子看著兔子。他也馬上就會和兔子一樣不動了吧,不要啊~~~隻有他不行。鳥也好,我也好,終究還是要死的。我雖然有著這樣的知識。但是像現在這樣對於死感到恐怖還是第一次。

我在考慮自己死時的事。這不僅僅是停止活動而已。是和這世界上的一切分別,是和自己分別。不管如何的喜歡也必然要分別。所以害怕,所以悲傷。
越是愛的深死後的喪失感越是重。愛和死並不是兩件不相同的東西,是同一件東西的表和裏。
在他將我從體內掉出來的東西裝進去的時候。我靜靜的哭著。終於修到一半的時候,他停下來,坐在椅子上休息。
“明天為止就可以做好應急處理了。想要完全的恢複的話需要三天的時間。”
他的身體已經到極限了。我想應急處理後的工作我隻能自己完成了。我對於自己體內的還是了解的。雖然沒有經驗,但是隻要看著設計圖來做的話,應該能做的到。
“我明白了”
然後哭聲繼續著。
“……我恨你……”
為什麽要做我出來,如果不誕生在這個世界上,如果不喜歡上什麽的話,我也不會對死和離別這麽的害怕了。
泣不成聲的我躺在手術台上說著。
“我,喜歡你,但是即使這樣。讓我埋葬你的屍體,是一件非常辛苦的事情。如果這樣痛苦的話,還不如不要心。我憎恨給我心的你。……”
他露出悲傷的表情。
包著繃帶的我抱著已經變冷的兔子走出倉庫。外麵已經沒有下雨。草原籠罩在濕濕的空氣中。雖然天還是黑的,差不多要到日出的時候了。看向天空,雲在流動。他在我身後從門裏出來。
做了應急處理的我可以正常的走路了。但是並沒有完全修複。所以不能做激烈的運動。在我自己做修複工作的期間,我停下了手中的活。我在地下工作的時候,沒有人給他做飯。
我們準備休息一下向家裏走去,東邊的天空終於變的明亮了。他在森林旁邊的十字架前停住了。
“還有四天”
他看著十字架說著。
早上我埋葬了兔子。埋在了青色的草地上有很多小鳥聚集的地方。想到如果在那裏的話它就不寂寞了,我用鏟子挖著洞。在用土將兔子埋起來的時候,我的心好像被人捏碎了似的。我還要為他做同樣的事情。隻要這樣想著我就沒有能夠忍受下去的自信了。
在那天早上之後,他就一直睡在一樓的床上沒有起來。隻是坐起來從窗戶看著外麵而已。我做好飯端到他身邊。我再也笑不出來,在他的身邊很痛苦。
我能理解為什麽他總是眺望窗外。他也和我一樣喜歡著這個世界。所以想要在死來到之前好好的讓這景色映在眼裏。我盡量待在他的身邊,我能感覺到死亡正一秒秒的向他靠近。無論在家裏的哪個地方都能感覺到。
從下雨的那天以來,一直都是多雲。風也沒有,所以風鈴也沉默了。也沒有聽音樂的力氣了。家裏靜靜的。隻有我走路時地板發出的聲音。
有天夜裏。看著窗外的他說。庭院裏有盞燈在微弱的一閃一閃。還想著能撐一會的,卻沒料到一下就滅了。我明天正午就會死了。……
看著滅掉的燈他說著。
他睡了。我來到二樓的有積木的房間抱著雙膝。在地板的中央上有著用紅色積木做的帆船。是他在我的麵前所做的東西。我看著帆船思考著。
我喜歡他,然後心中慢慢生成了牽掛,我憎恨著把我創造出來的這個人。心中仿佛黑影一般的感情糾纏著我。
懷著感謝和恨的複雜心情我靠近他。但是我不想讓他看見我的想法。如果我遞咖啡給躺在床上的他的手在抖的話我就直接喂他喝。
在我的心中還有點疙瘩的事他沒有知道的必要。明天正午。我隻想表達感謝製造我的他的心情。這是為了讓他能夠沒有遺憾的死去。
我用兩手把玩著用積木所做的紅色帆船。還是將心中的恨隱藏起來比較好。但是,每當我想起的時候總會有種讓人窒息的感覺。我害怕向他說謊。
帆船突然散掉了,落下的船身掉在地板上吧嗒吧嗒的分解開來。我一邊撿起掉下的積木一邊想這可怎麽辦才好啊。我不能像人類一樣畫畫雕刻不能創作音樂。他死了的話,積木就永遠都是這樣了,再也不能組裝起來了。
這時候我注意到了我還有一件能夠做事。我一邊想著他當時組裝帆船的順序一邊重新將帆船組裝起來。我見他組裝過一次。我重複著他所做的每一步,這樣的話我也能夠做出帆船了。
一邊拚我一邊擦著眼淚。難道說……難道說……,這句話不斷的在心中重複。


第二天,從早上開始天空終於放晴了。在一望無際的青色天空裏沒有一片雲彩。在他還在睡的時候,我在井邊刷完牙,然後漱了下口。在從井裏打水上來的時候,水花四濺,滴在了井邊生長的小草上,花瓣因為綴著水滴而彎曲了。水滴反射著朝陽的光芒。
因為前幾天都是多雲天氣,要洗的衣服集了一大堆。我洗完幾天以來我們倆穿的白色衣服。拿到庭院裏去曬幹。稍稍動一下包在身體上的繃帶就散開了。我一邊纏好繃帶一邊往竹竿上曬衣服。
我剛剛把衣服都曬好。就發現他從窗戶往外看。那不是他睡著的那間房的窗戶,是日照很好的走廊的窗戶。我嚇的馬上衝過去問。
“你起來沒有關係麽?”
他坐在窗邊的長椅子上說
“我想要在這張椅子上死去。”
看起來他是花了最後的力氣才走到這裏。
我坐在他的身旁。從窗戶可以看見庭院裏。剛剛洗過的衣服白的耀眼。如果有風的話吹起衣服的話就可以看到被衣服檔住的井。這是個跟死無緣的早晨。
“還剩幾個小時?”
我看著外麵問他。他沉默了一會。當沉默過後他告訴我他的生命還剩下多少秒。
“因為病原菌而死的話,能這麽準確的遵守時間麽?”
“這個~~誰又知道呢。”
他用著不怎麽感興趣的聲音回答到。我緊張的試著問他。
“……你不給我取名字是不是因為和不能繪畫不能創作音樂一樣。你不是不想給我取。是因為你取不了吧。”
他終於不再看著外麵轉過頭看著我。
“我也能夠準確地知道自己的死亡時間。因為像我一樣的機器人是一開始就被設定好了停止活動的時間。然後,你也是……”
其實你並沒有被感染什麽病原菌。恐怕他也是以前看過別人拚過帆船所以他才會拚的吧。在人類全部滅亡的世界裏,隻有他沒有死而生存至今。他看了我一會然後低下頭。白色的臉顯得很憂鬱。
“瞞了你這麽久,對不起……”
我把耳朵貼在他的胸前。聽到他身體裏馬達的細微聲音。
“為什麽你要假裝成人類?”
他用低沉的聲音告訴我他憧憬著能像伯父一樣。伯父是他的製作者。有時候我也會想要是我是人類就好了。他也是這樣想的啊。
“即使說了,你大概也不能夠理解吧。”
好像是認為和製造同自己一樣的機器人比起來,裝成人類也許會讓我的痛苦減少一點。
“你真的很愚蠢啊。”
“我知道”
他說著。然後他慢慢的把手放在還趴在他胸前的我的頭上。至少在我看來他和人類沒有太大的區別。我緊緊的抱著他。剩下的時間慢慢的在減少。
“我因為想要被埋在伯父旁邊。在自己的身上蓋上土是必要的。所以僅僅為了這些而擅自的做出了你。”
“你在這個家生活了多少年?”
“自從伯父死了以後經過了二百年了。”
我知道他製造我時的心情。在死亡的瞬間,有個能握著自己的手的人是多麽讓人欣慰的一件事啊。所以我想在他死之前都這樣一直緊緊的抱住他。這樣的話他就知道他不是孤獨的。
我想在我快要死的時候我也會做同樣的事吧。設計圖,材料,工具在那個地下倉庫裏都有。不到那個時候是體會不到的。在忍受不了孤獨的時候,才將我製造出來的吧。所以,我能夠原諒他。
我和他在長椅上。度過了一個安靜的早晨。我一直都在他的胸前聽著馬達的聲音。他什麽也沒說一直看著窗外的風吹起曬著的衣服。
在我接受應急處理以來。身體都包著繃帶。纏在脖子上的繃帶掉了,他悄悄的幫我包好。陽光從窗戶照近來。照到膝蓋上暖暖的。比什麽都溫暖。溫柔的,軟軟的。當我感覺到這些的時候。我感覺到在我心中讓我疲憊的一切一個一個的消除了。
“謝謝你製造了我。”
非常自然的,將我想說的話通過嘴唇表現了出來。
“但是我也曾經恨過你。”
我的頭還放在他的胸前,所以看不到他的臉。但是,我還是知道他點了點頭。
“如果你隻是為了讓我把你埋葬,隻是為了讓我見識到死的話,我也就不會害怕死,不會因為誰死亡而倍受悲傷煎熬了。”
他用無力的手,摸著我的頭發。
“喜歡上了什麽,然後在失去的時候,我的心發出了悲鳴。在我剩下的日子還要經曆多少次這樣的事還要忍受多少次悲傷與苦痛啊。這是多麽讓人痛苦啊。如果是這樣的話,為什麽不幹脆把我做成一個什麽都不愛,沒有心的人偶呢。”
從外麵傳來了鳥的叫聲。我閉上眼睛。想象著在藍色的天空裏有幾隻鳥飛翔的場麵。閉上眼皮的時候,眼睛裏強忍的淚水還是流了出來。
“但是,現在我感謝你。如果沒有在這個世界誕生的話,我就不會看到山丘上廣闊的草原。如果不給我心的話我就不能快樂的看著鳥巢。也不會因為咖啡的苦而皺起眉頭了。觸摸著這世界的每一個閃光點。是多麽有價值的一件事啊。這樣想著,我因心中因為悲傷而流出的血也是我生存著的證明啊……”
同時有著感謝與憎恨是很奇怪的吧。但是我想,大家大概都是這樣吧。在很久很久以前就消失了的人類的小孩,也是對父母抱著這樣的心情吧。學習著愛於死,在光明與黑暗的輪回中生存下來。
然後孩子們長大了。背負著在這個世界上創造新生命的使命。
我想在那個山丘,你的伯父的傍邊挖個洞,然後讓你躺在裏麵,再給你蓋上土。用木頭做個十字架。種上在井旁邊開著的花。每天我都會來陪陪你。然後會在夕陽下,和你報告我今天遇到的一切。
時間靜靜的在長椅上流過。快到正午了。在我耳邊,他體內的馬達聲變的越來越小,終於……聽不見了。“晚安”我在心中對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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