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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載:新生代眼中的楊絳-我們仰慕她,是因為我們在遠離她

(2016-05-25 10:53:59) 下一個

文章來源/澎湃新聞網

中午剛下課,通過微博驚聞楊絳去世的消息,不久後消息得到權威媒體確認。隨即,訂閱的微信公眾號彈出十多篇緬懷楊絳的文字,朋友圈更是各種刷屏和引用,可我看來看去就是某帖子中的那幾句話。麵對這場朋友圈的“國葬”,我的第一反應竟是反感:太嘈雜了!

先生楊絳。

緬懷進了朋友圈卻進不了心間

我最討厭有人瘋轉楊絳的語錄,拿著那些生活凝結的智慧當文化快餐和心靈雞湯。她的書我初中時看,一邊看一邊抄,抄在日記本上,寫在書的扉頁上,引到作文裏,憂愁時拿出來看看,覺得老人家說得在理,寬心不少;現在我們在網頁上看、在手機上看,有人甚至連發十幾條朋友圈,看過的東西左耳朵進右耳朵出,進了收藏夾卻進不了心間。

傳媒的性質有很多矛盾,希望天下太平、人人安康,但假若不出事,怎麽“搞個大新聞”,尤其是自媒體時代眾生喧囂。幾日前,一張來源不明的截圖被瘋轉,上麵一位清華校友聲稱“楊絳病危”,隨即各式各樣的哀痛和祝福紛至遝來。過了不久,出版社出麵說消息不實,輿論立馬掉頭痛斥“造謠者”。現在看來,未必是造謠,隻是謹遵遺囑不願聲張的說辭罷了。可是反觀一些借著名人去世製造輿論熱點的人,不免心涼,當初刪掉的帖子,現在拿出來改幾個字就又被瘋轉,用粗製濫造的文字和排版,把楊絳豐富多彩的一生壓縮成短短幾行字,趕在第一時間壟斷公眾的注意力。我不相信這些人珍愛楊絳的文字,更不相信他們的哀悼隻為哀悼。

最近幾年,民國熱風行一時,思想文化界借著傳媒的力量掀起一陣陣名士風、才女風,陳寅恪、胡適火過,沈從文、徐誌摩火過,梁思成、林徽因火過,可喧鬧過後,除了文化熱點和應景產品外,似乎沒怎麽改變時代的風氣。2011年木心去世,他的詩集、隨筆、講稿一時洛陽紙貴。今年春天去烏鎮西柵,木心美術館孤芳自賞,在水一方,但許多遊人並不知曉木心何方神聖,過而不入。他的畫、他的書、他用過的舊物件,就靜靜地躺在那裏,時間仿佛靜止,先哲等待著與知音相遇。對楊絳最好的紀念也應如此,不管是書本還是空間,總能讓作者和讀者的靈魂相遇。

楊絳生於1911年,同時代的人多已作古,成了“先賢”,縱覽如今的文化界,沒有幾個人去世引起的追思與緬懷能超過楊絳了。對於“95後”的我來說,她是曆史中的存在。我已經很難理解,她身上與這個時代不相稱的高潔與從容。她是時代風氣的逆行者,是真正的精神貴族,可悲又無奈的是,我們如此仰慕她,但我們卻在遠離她。

我們在遠離楊絳般的滄桑與淡泊

多數人熟悉楊絳是因為《我們仨》:牛津歲月的溫情脈脈,“牛鬼蛇神”的擔驚受怕,夫離女散的黯然神傷。女兒撒手人寰,她兩顧不限,不忍痛去追悼會,送去的花籃上寫著:“瑗瑗愛女安息!爸爸媽媽痛挽”,細讀者無不淚垂。不少人還看過《將飲茶》、《洗澡》和《幹校六記》,能夠從那溫和的諷刺中窺見她的寬宥與節製。這年頭有些書寫得太過溫情了,以至於時過境遷後看不到世道的無常和人心的險惡,楊絳心性澄澈,給我們留下別樣的記憶遺產。

楊絳的文字美嗎?似乎不然,現在所謂美文總是辭藻上的,而非意境上的。如果非要用一個詞來形容,我願意用“生命力”。時而沉鬱,時而譏誚,時而平白,時而俏皮,時而欲言又止,時而若無其事,讀其文,觀其人,紙背透出的是閱曆滄桑,是活生生沛沛然的生命氣息。

96歲出版的《走到人生邊上》都是曆經風霜後的至理名言。楊絳的文字中沒有戾氣,春風化雨,學富五車卻從不賣弄,名滿天下卻求知若渴,這樣的讀書人如今也是鳳毛麟角。

我們在遠離楊絳般的女性與家庭

楊絳是舊時代的千金小姐,父親是無錫的大律師。出落於書香門第,從小文筆出眾,21歲就得到朱自清的賞識;外語天賦高,朱光潛都佩服她。高貴和自尊伴其一生,荒誕年代挨過鬥,剃過頭,掃過廁所,但日子好起來了,沒有一肚子苦水,過去的就讓它過去了,剩下的日子依然安之若素,雲淡風輕。無論在牛津、幹校,還是在清華,才智過人的她甘願為丈夫和家庭作讓步,在她那裏,沒有“我”,隻有“我們仨”;卻也獨立自主,自成一家。47歲開始自學西班牙語,翻譯《堂吉訶德》,譯作水平至今無人能超越。楊絳融合了中國傳統女性的含蓄奉獻和現代女性的獨立和聰慧,從人格的修為方麵,她留給世人的啟示甚至超越了錢鍾書。

錢楊夫婦可謂亂世隱士,不是激揚文字、意氣風發之輩,他們一家子也從未大紅大紫,也從未大富大貴。沒有張揚,也沒有炒作,能夠獲得如今的聲譽和敬仰,實非一日之功。她說:“我們這個家,很樸素;我們三個人,很單純。我們與世無求,與人無爭,隻求相聚在一起,相守在一起,各自做力所能及的事情。”婚姻是愛情的升華,家庭是婚姻的守護,對於當下的中國社會來說是多麽的奢侈!

惟有王城最堪隱,萬人如海一身藏。晚年楊絳深居簡出,謝絕慕名而來的世人,近乎消失在公眾視野。她說自己是時代的落伍者,隻是守著熟悉的一畝三分地繼續耕耘,我們都知道,那是風雨中留存的記憶和神聖的精神家園。翻譯完柏拉圖的《斐多》篇,她開始整理錢鍾書七萬多頁的遺稿和筆記,此事完結,楊絳心願了卻,從此無欲無求。

令人敬重而非羨慕

暮年楊絳心境如何?記得看過劉長琨的一篇文章,他和楊絳住在一個小區,當住戶紛紛將陽台改裝成封閉式的時候,楊絳的陽台依然大敞,“為了坐在屋裏能夠看到一片藍天”。室內沒有裝修,客廳即書房,一張大書桌安放中央,已是百歲老人的楊絳仍每日閱讀,筆耕不輟。腦中每每浮現出這樣的畫麵,方知遠方與眼前、理想與苟且並不構成對立,此心安處是吾鄉。

在她漫長的一生中,我們找不到太多的事功豪情,殊不知讀書人的自持與堅守已悄無聲息地完成。潤物細無聲,回首二十世紀的名士文章才發現,那些激蕩人心的話語、那些意氣飛揚的文字,很多已成為知行不一的明證。可楊絳憑著文字和德性,似一股清流,成為溝通曆史和當下的橋梁,讓我們記住了中國知識分子的風骨,絕類蘇東坡,一蓑煙雨任平生,也無風雨也無晴。

維特根斯坦有句人生格言大意是說,不要追求令人羨慕,要追求受人敬重。我反對把追憶楊絳庸俗化、扁平化,她不是偶像,也不是神明,她不需要粉絲的崇拜,她隻是個讀書人,一個令國人敬重的長者。從她身上,我隻看到了一個大寫的人,一個有操守、有追求、有情趣的人。她和無數善良、正直的人一樣,也有作古的那一天,但活著是傳奇,去世了是不朽的傳奇。百歲老人麵前,我們近乎不諳世事的孩童,越是在齷齪的陰溝中掙紮的人,越是仰望天空中高遠的星辰。在這個常識淪為異端、趣味淪為商品的年代,太多靈魂無處安放,太多躁動無處埋葬,我們要做一個楊絳般的人卻也不那麽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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