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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間的孩子

(2025-09-05 17:46:23) 下一個

中間的孩子

 

 

是誰最先發現中間子女綜合症的?這個人一定上有一大群姐姐哥哥,下有一大群弟弟妹妹。因為不是中間的孩子,就不注意這被忽略的中間部分。我們家兄弟姐妹五個,我上有姐姐哥哥,下有倆個弟弟。我排行老三,我就是個中間的孩子。小的時候,我覺得我是世界上最倒黴的孩子。那時,我就明白美麗,智慧,權力和金錢不平均分配。

 

我不明白的是爸爸媽媽為什麽把美麗全都給了他們的老大,我的姐姐?我知道姐姐好看,我不好看。我常常跟著她一起去爸爸工作的地方看電影,不認識她的人看見她都問:這是誰家的孩子?長得這麽漂亮!除了收發室看大門的,從來沒有人問過我是誰家的孩子。

 

姐姐會拉小提琴,會唱歌,還是學校文藝聯歡晚會的報幕員。每次過年,都從看姐姐報幕開始。記得大禮堂坐滿了學生,老師,家長,說說笑笑地等著晚會開始。迎接新年文藝聯歡晚會幾個金閃閃的大字綴在紫紅色的幕布上。正當大家等得有些不耐煩的時候,姐姐把幕布輕輕一掀,一襲花裙子,微笑著款款走出來。場子裏一下子就靜了下來。幾百雙幾千雙眼睛盯著台上。我嚇得心怦怦亂跳,嘴巴張著,嗓子又幹又緊,好象是我站在台上。姐姐居然能不慌不忙地走到圓柱燈光的中心,站定,身體微微往前傾,笑得更好看了迎接新年聯歡晚會 - 現在開始,字是唱出來的,和著台下一片掌聲。我鬆了口氣,這才感到過年的快樂,真的希望站在台上的是我。

 

姐姐是老大,個子也高出我們好多,爸爸媽媽不在的時候,她自然就成了領導。分配我掃地,哥哥擦地板,大弟倒垃圾,小弟刷 . . .。偶爾,哥哥挑戰她的領導地位,她會悠悠地說:這是媽媽早上走時說的。或者:爸爸希望咱們 . . .我們下麵這四個就無話可說,始終弄不清楚把我們支得東跑西顛地究竟是她的主意還是爸爸媽媽的主意。

 

我不明白爸爸媽媽為什麽把智慧全都給了他們的老二,我的哥哥?少先隊的臂章白底兒紅色一道杠是班級裏小組級的幹部,兩道杠是班級一級的幹部,中隊長,文藝委員,體育委員都是兩道杠。三道杠是全校級的幹部。哥哥的臂章總是在兩道杠和三道杠之間。那時我們學校大門口有兩排黑板報。哥哥的名字常常出現在上麵。有一次,我竟然看到了號召全校同學向他學習的通知。於是每次走過黑板報時,我就把這條通知指給我們班同學看,加上一句:這是我哥。爸爸媽媽偶爾到學校去,一定會在黑板報前停下來,我知道他們在找姐姐哥哥的名字。那一刻,我真希望有奇跡發生,讓我的名字出現在黑板報上。

 

在我還弄不清爸爸媽媽生日的時候,有一次爸爸過生日,哥哥用四周有金邊的信紙給爸爸寫了首詩。是我和哥哥一起到爸爸的辦公室給爸爸送去的。一進門,哥哥先給爸爸行了個少先隊舉手禮,然後雙手把信封交給爸爸。爸爸有些莫名其妙地接過信封,打開念了幾段,抬頭看看哥哥,又高興,又驚訝。低頭再念幾段,又抬頭看看哥哥,這回笑了。哥哥一直看著爸爸,也笑了。那時我雖然小,但也能感到有種特殊的感情,不同於爸爸和其他人的感情,在他們倆人之間流動。那一刻,他們倆在一個別人進不去的世界裏。後來,爸爸把哥哥的詩壓在他辦公桌玻璃板的下麵。一個夏天過去,紙上的字被太陽曬得有些褪色。我看見爸爸把信紙小心地從玻璃板下抽出來,收在文件櫃裏,和他那些紅的絕密文件鎖在一起。

 

我下麵的倆個弟弟一有機會就賴在媽媽的身邊,一邊一個。他倆是媽媽的大寶和小寶。遇上家裏白天出了惹禍的事,這種事好象天天都有,象好吃的東西少了,盤子砸了,誰和誰打架了,要是爸爸先回來,準聽姐姐哥哥的匯報。要是媽媽先回來,倆個弟弟就搶過去,眼淚汪汪地告狀。媽媽一句:他們倆還小,你們大的有責任。大事不用先化小,就直接化了。爸爸媽媽後來說我小的時候蔫淘,不愛說話。也許姐姐哥哥匯報,倆個弟弟告狀,輪到我開口時爸爸媽媽已經沒時間聽了。我有時也想擠到媽媽身邊去,哥哥馬上說:那麽大了還耍嬌!那時,一晚上能貼著媽媽的脊梁睡覺能讓我高興好幾天。

 

爸爸有許多朋友,小時候最高興家裏來客人。爸爸總是讓姐姐或者哥哥給客人倒茶。她從茶幾上拿過茶杯,先用暖壺的水衝下杯子,把水倒在痰盂裏。再拿出茶葉筒,抖點茶葉在杯子裏,衝上開水。開水不倒滿,隻倒大半杯子。然後蓋好茶杯蓋,雙手送到客人麵前。這功夫,客人往往問到這是第幾個孩子,讀幾年級。爸爸平時從不誇獎我們,這時就告訴客人,姐姐在學校樂隊裏拉小提琴,哥哥是大隊長,三好學生。每次姐姐哥哥倒完茶從客廳裏走出來時,都是一臉得意的神色。我常常躲在門後看,羨慕得不得了。於是自己也在腦袋裏演習著倒茶。有一次客人來了爸爸喊姐姐倒茶,姐姐在屋裏先換了件衣服,照照鏡子,然後才過去。那時我不明白,給客人倒茶為什麽還要換衣服?

 

一個暑假的下午,我正在馬路邊上和鄰居家的孩子玩,忽然看見爸爸領著位客人朝家裏走來,已經快進胡同口了。一個念頭忽然閃出來,姐姐哥哥都不在家,輪到我給客人倒茶了!爸爸還不知道我早就會倒茶了。我顧不上跟朋友說什麽就拚命朝家裏跑,搶在他們前麵衝進家門。一進屋,我趕緊抓起件姐姐的衣服套在身上,又姐姐那樣照照鏡子,看見一張被太陽曬得冒油的紅臉。聽見大門響,他們進了屋,我裝得沒事似的從屋裏轉出來,好象無意中在走廊碰見了他們。我故意在爸爸麵前晃來晃去。爸爸好象沒看見我,進屋就找姐姐哥哥,當然沒找到。爸爸,他們都到學校去了,我提著醒兒地說:就我自己在家。想到姐姐哥哥倆個弟弟都不在,家裏隻有我和爸爸,我高興得差點笑出聲來。

 

我最終沒能笑出聲來,因為爸爸沒聽見我說什麽。他在屋子裏轉了幾圈,就領著客人進了客廳。我跟在他們後麵,看見爸爸拿起暖壺,茶葉筒,自己給客人倒了茶!我在客廳外麵站了好久也沒有被爸爸發現,就隻好沒事似的轉回屋裏。鎖好門,把姐姐的衣服扒下來摔在床上。這時,滿眼的眼淚就再也忍不住了。

 

那天晚上,爸爸媽媽不知因為什麽吵架。他們房門關著。我從旁邊過,爸爸說什麽我聽不清,但媽媽的聲音很高。我聽媽媽說:好!我們分開過!你喜歡大孩子就帶大的,我帶小的!中間的呢?中間的誰帶呢?我豎起耳朵,警覺起來。看看周圍沒人,就輕手輕腳地趴在門上偷聽,生怕漏了一個字。聽了大半天,耳朵被壓得生疼,也沒有聽見誰帶我。他們都不記得還有我吧?小時候,孩子們中間流傳著好幾個恐怖故事,其中有一個是拍花子的。講有一種人,多半是老頭,專門拐賣小孩子。他用手往小孩的頭上一拍,小孩眼前立刻出現汪洋大海,隻有一條幹淨路能走。小孩如果順著這條路走,就被拐走了。解救的方法是故意往旁邊的水裏跳,拍花子的迷魂術就破了。幾個被拍過的孩子都給我講過他們的親身經曆。我想,如果有一天我被拍花子的拍走了,爸爸媽媽也許都不知道我不在了吧?心裏悶了很久。

 

中間的孩子沒有名字。姐姐哥哥的朋友懶得問也懶得記我的名字。提到我時就是誰誰誰的妹妹。那個誰誰誰或者是姐姐的名字,或者是哥哥的名字。鄰居當麵叫我三兒,我不在眼前時提到我是他們家的老三。中間的孩子沒有新衣服穿,不光我們家這樣,左鄰右舍也這樣。那時家家都是多子女,少的是三個,多的七,八個。新衣服從老大穿起。老大穿小了給老二,老二穿小了縫縫補補給老三。隻要這件衣服縫縫補補還是個衣服樣,就一路傳下去。這次回家看見我在幼兒園時的老師,三歲看到老,她們還能認出我來。我想知道我小時候是什麽樣,她們說:你小時候可真有意思。怎麽有意思呢?她們還記得她們逗我:哎,你姐姐你哥哥過年都穿了新皮鞋,你怎麽沒有嗬?我喘了口氣,不知道說什麽。她們一邊笑一邊說:你說:等我長大了就有新皮鞋穿了。我心裏抽了一下。我看見一個小女孩,她姐姐哥哥都穿上了新皮鞋,而她沒有。她每天看著姐姐哥哥腳上的新皮鞋,心裏想象著新皮鞋在她腳上是什麽樣,直到她看著新皮鞋漸漸地不再發光,磨得起了毛,掉了原來的顏色,姐姐哥哥穿著小了,這雙鞋才能歸她。這大概就是中間的孩子真有意思的地方。

 

那時我常想,家裏要是隻有我一個孩子該多好。我就不用揀姐姐哥哥的舊衣服,舊皮鞋穿了。爸爸媽媽看著我上台報幕,在學校黑板報上找我的名字。客人來了,隻有我給客人倒茶,每天晚上都能挨著媽媽的脊梁睡覺。即便家裏有好幾個孩子,我要能跟姐姐換個位置該多好,那就是我指揮下麵的弟弟妹妹。或者,我要能跟小弟換個位置該多好,那媽媽的小寶就是我。我弄不明白為什麽這些沒有一樣是真的。是不是我生錯了時間,生錯了地方?小時候的日子就這樣一天天想入非非地過去,直到有一天媽媽領我上第五百貨商店。

 

媽媽領我上第五百貨商店,那是幾十年前的事嗎?媽媽真的拉著我的手去過第五百貨商店?說不定什麽時候,路邊的一朵小花,微風吹過,天上的白雲,我就看見我和媽媽上第五百貨商店。媽媽拉著我的手,我們靜靜地走著,路邊上沒有麻將桌,馬路上沒有一輛接一輛的出租車,樓房沒有紅紅綠綠的廣告,我們象走在黑白電影裏。

 

那一定是真的。我看見商店的大門正吱吱咯咯地朝上卷著。我從門底下鑽了進去,我在門的這邊,媽媽在門的那一邊,我們誰也看不見誰。我跳著喊著讓媽媽也快點兒鑽過來。接著我們直奔二樓。一上二樓,我忽然有種莫名其妙地激動。猛然一抬頭,我一下子就明白了,原來這裏有一個寶貝,一個真正的寶貝。我看見一件紅豔豔的燙絨衣服,高高地掛在大廳的中間,這件紅燙絨衣服是圓領子,領子轉圈鑲著白色的花邊,構出一個好看的心形。倆個口袋也是心形的,也鑲著白花邊。扣子是紅燙絨的包扣,衣服的左手插在心形的口袋裏,右手在臂彎的地方往上折,和我打招呼。這件衣服站得這麽高,這麽紅,這麽漂亮,把整個大廳照得亮亮的。看著她我都有些頭暈。我和她是認識的,認識了很久了。她一直站在這等著我來。

 

我直覺媽媽是不會給我買這件紅燙絨衣服的。說還是不說呢?不管我說還是不說,媽媽是不會給我買的。但這衣服是我的,她在這裏站著等了我這麽久,我要帶著她一起回家去。看著紅燙絨衣服,我下了決心。

 

媽媽,你看那是什麽呀?我用手指著紅燙絨衣服。

燙絨衣服。媽隻是掃了一眼,沒好好看,這可不是好兆頭。

媽,你沒看著是哪一件。就是那件。那件衣服好不好看?

好看。媽媽淡淡地說,眼睛又看別處去了。

媽,那件衣服我穿上好不好看?

好不好看咱們也不能買,沒錢。媽媽板著臉說,轉過身拽著我的手就走。

 

我被媽媽拽著往前走了幾步,回頭一看,紅燙絨衣服還在那高高地掛著,隻是離我越來越遠了。她顯得孤單,好象被朋友丟了一樣。她舉著手和我再見。不。我不能把她丟在這,我要帶著她一起回家去,我不能沒有這紅燙絨衣服,這衣服是我的。

 

媽媽,我們班阿姨說我總穿舊衣服給全班丟臉。

穿什麽都是假的,學習好才是真的!

媽媽,你給我買這件衣服,我一輩子什麽都不要了。

咱們沒錢,不買。媽媽還是不想給我買。我說什麽才能讓她給我買呢?

媽媽,你給我買吧,我以後什麽都不要了。我不信媽媽沒錢。出門時,我明明看見她把好多錢裝到錢包裏。

小孩子怎麽能見什麽要什麽!媽媽不耐煩了。我的手被她拽得很痛。

媽媽,我從來沒要過什麽!我身體朝後仰,往後拽著媽媽的手,站定了。

見啥要啥,再也不帶你上商店了!

媽媽,我從來沒要穿過新衣裳!我委屈極了,開始糾正媽媽。為了紅燙絨衣服,我豁出去了。

挑什麽呀!我象你這麽大時能有囫圇衣服穿就不錯了!

我說不過媽媽,又怕被媽媽拽走,幹脆坐到了地上。

你不給我買我就不走!我太喜歡那紅燙絨衣服了。那不是件衣服,是我的朋友。有她,我一輩子都能高興。媽,我要買!

走,回家去!媽媽在我背上打了一巴掌。

 

如果給我買了打我一巴掌還行,媽媽既然不給我買,為什麽還打我?她明明有錢,給我買了我會高興一輩子。可是她為什麽不能給我買,為什麽不能給我買呢?我從來沒穿過新衣裳。我坐在地上,放聲大哭起來。

我要那件衣服!我要那件衣服!你給我買!我邊哭邊喊,兩手緊緊地拽住媽媽的褲腳,不讓她走。

我不管你了!我走了,我走了嗬。媽媽甩開我的手,不見了。

 

我坐在地上,雙手捂著臉嚎啕大哭。四周圍了一大群人。順著手指縫看出去,我看不見媽媽。媽媽真的走了?我停了哭,放下手,仰起臉看著一轉圈陌生的臉。這中間是不是有拍花子的?我拿不準是在這裏繼續哭下去還是自己回家去,回家的路我是認識的。是媽媽帶著我來的,她不會把我扔在這自己回家。想到這,我兩手捂著臉,接著大哭。

漸漸地,眼睛腦袋都有些發昏,我捂著眼睛坐在地上的時間長得超過了自己的準備。也許媽媽不會回來了吧?我動搖了,開始打算自己走回去。

 

忽然有人拉下了我的手,果然是媽媽!她這回沒喊,也沒再打我一巴掌。隻聽她簡簡單單地說:咱們回家吧。我一定讓你穿上紅燙絨衣裳。

你保證?

我保證。一定要讓你穿上紅燙絨衣裳。

 

以後發生的事,我隻是片片段段地記著:

. . .飯桌上堆著一團紅豔豔的燙絨布,陽光從窗戶照進來,照到紅燙絨布上,布變成了一團 . . .;

. . .我把一小卷白花邊扔出去,收回來,再扔出去,白花邊滾成一條小路 . . .;

. . .我放學回家,縫紉機咯噔咯噔響著,媽媽低頭軋著一大團布 , . .;

. . .,我站在媽媽旁邊,媽媽一抬頭,我嚇得呆住了。媽媽的臉色煞白煞白的。那時我雖然小,也看出媽媽累 . . .;

. . .出了校門,忽然發現媽媽在校門口等我。我朝媽媽飛跑過去,媽媽從大挎包裏掏出一團火紅火紅的衣裳,說:你穿上吧。

 

這件紅燙絨衣服真的和第五百貨商店的那件一模一樣!紅豔豔的,圓領子,領子轉圈鑲著白色的花邊。倆個心形的口袋也鑲著白花邊。扣子是紅燙絨的包扣。拿在手裏,軟軟的,貼在臉上,能聞出新衣服的香味兒。就在校門口,我把舊衣服脫下來,換上了新的紅燙絨衣服。那一瞬間,我,媽媽,周圍來來往往的人,整個世界,立刻都變了樣!

 

那是我頭一次正正經經地在路上走路,頭一次好多路上的行人回頭看我,頭一次我覺得我自己很漂亮,頭一次我能飄在空中,看著下麵有個穿紅衣服的孩子挺著胸脯甩著胳膊走路,頭一次覺得我在這個世界,在這個時間,走在這條路上有種我解釋不清,但又特別想知道的什麽 . . .

 

那天晚上,我跟媽媽說我要穿著紅燙絨衣服睡。夢中聽爸爸說:這孩子怎麽穿著罩衣睡覺?媽媽說:她樂得舍不得脫,就讓她穿著吧。那天她在商店說她從來沒穿過新衣裳,哭得我心裏也挺難受的。我說一定讓她穿上燙絨衣裳。咱們不能騙孩子,我省了幾個月的加班費就有了。又聽見爸爸說:這孩子能跟倆個大孩子的玩,也能跟倆個小孩子的玩。能讓著大的也不欺負小的,她也挺不容易的。

 

迷迷糊糊地,我好象明白了,雖然我不象姐姐那樣美麗,哥哥那樣聰明,倆個弟弟那樣乖巧,但我在爸爸媽媽心中也有個位置。

 

五商店的大門卷起,五商店的大門落下。五商店的樓上掛著紅紅綠綠的廣告。商店旁邊的麻將桌一個接一個,停車場上排滿了出租車。衣服拎進來,衣服甩出去。衣服別人送過來,衣服給別人送過去。幾塊錢的,幾千塊的。

 

說不定什麽時候,路邊的一朵小花,微風吹過,天上的白雲,我就能看見一個小女孩,梳著前邊一剪子,後邊一剪子的娃娃頭,挺著胸脯,甩著胳膊地走在馬路上。路上的人都回頭看她。這孩子滿臉是笑,身上穿著一件火紅火紅的新衣裳。圓領子,領子轉圈鑲著白花邊,心形的口袋也鑲著白花邊。後麵跟著孩子的媽媽。慘白慘白的臉上,也滿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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