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小說《鐵血襄陽》連載(155)
(2025-10-23 22:5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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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5章 《霧鎖鹿門》
漢江的黃昏總是帶著三分殺氣。暮靄如紗,纏繞著鹿門山嶙峋的輪廓,江麵浮動的晨霧尚未散盡,反而被夕陽染成詭譎的金紅色。百艘宋軍戰船逆流而上,艨艟巨艦刺破霧氣,帆影幢幢如鬼魅列陣,桅杆上獵獵作響的“夏”字將旗,仿佛一道撕裂暮色的閃電。
“鎮濤號”的銅鑄船首劈開渾濁江水,船尾拖曳的白練似蛟龍擺尾。甲板上,夏貴銀鱗細甲凝著露水,鎏金劍柄在他掌心烙下深痕。這位因解襄陽之圍而名動朝野的將軍,此刻眉峰緊蹙,目光如刀般割向霧靄深處。
“將軍這雙招子,比江上鷺鷥還利!”參軍呂文信躬身湊近,堆笑奉承,“上回襄陽城下殺得韃子屁滾尿流,朝廷賞賜如雨。此番若再立奇功,怕是要封侯拜相了!”
夏貴嘴角斜挑,五指猛地扣緊劍鞘:“跟著俺夏夜眼,油水管夠!”他突然揚手,旌旗嘩啦卷動聲中斷了諛辭,“傳令——全軍靠岸埋鍋造飯!”
劍刃倏然出鞘,寒芒刺破暮色:“明日直取襄陽!”號角嗚咽破霧,驚起江岸寒鴉亂飛。
漢江粼粼泛金,戰船如墨雲緩泊西岸。鐵錨咚隆入水時,夏貴憑欄遠眺鹿門山暗影,鼻間一聲冷哼:“蒙古騎射再凶,也是旱鴨子!趁夜暗渡,必能悄抵襄陽!”
副將卻趨近低語:“將軍,韃子若在岸設伏……”
“胡騎見水腿軟,安敢近岸?”夏貴拂袖打斷,甲片鏗然相擊,“三更啟碇,違令者斬!”
令旗赤色翻飛,各船漸次落帆。炊煙自舷側嫋嫋升起,在霧中扭曲成鬼魅形狀。老卒蹲踞甲板敲打火石,焰苗映亮他臉上刀疤——那是三十年前采石磯血戰的印記。
夜色吞沒江岸時,霧障愈發濃重。戰船化作蟄伏巨獸,拍竿倒影在濁浪中詭譎搖蕩。忽然遠岸傳來戰馬嘶鳴,聲如裂帛,驚得呂文信一顫:“莫非是韃子探馬?”
夏貴按劍不語,眼底卻掠過陰霾。他想起半月前樞密院密報:蒙古人竟雇了洞庭湖的水賊操練舟師!
“將軍!”哨兵疾奔而來,“上遊漂來破筏,上有血字——‘鹿門有詐’!”
江風驟緊,桅燈明滅間,夏貴銀甲泛起寒光。他猛然揪住呂文信衣襟:“速派斥候探山!若真中埋伏……”話音未落,東岸密林突然驚起宿鳥,暗夜中傳來弓弦嗡鳴!
《火鴉噬江》
鹿門山的夜霧濃得化不開,像浸透了血水的棉絮壓在江麵上。枯枝斷折的脆響不時刺破死寂,林間蒙古鐵騎的刀鋒半出鞘,寒光在月下流轉如毒蛇信子。趙璧的五指死死扣住彎刀鎏金刀柄,眼底凶光比刃口更利——他等這場獵殺,已等了整整三個時辰。
“夏貴這廝,定要趁夜偷渡!”趙璧齒縫間滲出的低吼驚起夜鴞,撲棱棱掠過頭頂。遠處隱約傳來船槳破水的欸乃聲,漸密漸近,他唇角扭曲成猙獰的弧度:“傳俺軍令!待宋船行至江心,便殺他個片甲不留!”
濃霧纏裹的山巒間,蒙古騎兵如暗夜羅刹靜默而立。馬鼻噴湧的白汽遇冷成霜,鐵甲映著殘月寒光,枯葉被馬蹄輕碾時發出的哢嚓聲,像極骨碎之音。跳動的火把將趙璧的麵容割裂成明暗兩界,他忽仰天狂笑:“夏夜眼!今夜便教你嚐嚐某家彎刀的透心涼!”
江心船槳擊水聲陡然轉為悶響,恍若溺者掙紮。刹那之間,山林轟然炸起衝天火浪!赤焰如巨蟒竄燒,映透半壁蒼穹。
“殺——”蒙古鐵騎似黑潮傾瀉而下,千張硬弓齊鳴聲震四野。火箭尖嘯著撲向宋船,恰似索命火鴉遮天蔽日。一支流火噗嗤洞穿親兵咽喉,熱血噴濺在夏貴麵門時,他瞳仁驟縮如遇毒蛇:“散開船陣!避其鋒芒!”
可號令已被哭嚎吞沒。著火戰鼓劈啪爆裂,士卒驚呼“俺的眼!”與垂死呻吟交織,整段江麵化作煉獄——燃燒的戰船如巨型火葬柴堆,桅杆折斷時砸起丈高浪花,赤焰舔舐著翻湧的浮屍,焦臭味混著水汽直衝雲霄。
夏貴踉蹌撞上灼熱的船欄,銀甲映出漫天流火。他猛然揪住奔逃的呂文信:“速令後隊轉舵!搶占東岸淺灘!”話音未落,一支箭矢擦耳掠過,釘入甲板嗡嗡震顫。
濃煙深處忽現數艘小艇,艇上蒙古水賊手持飛索鉤鐮,如夜叉般攀舷而上。夏貴揮劍劈開纏足的鐵索,卻見趙璧的帥旗已逼近至百步之內,彎刀寒光直指己身!
“夏老將軍!”老卒嘶吼著撲來擋箭,胸口中箭仰倒時,血沫噴在夏貴鎏金劍鞘的蟠龍紋上,“三十年前采石磯……俺們能贏……這回……”枯手頹然垂落江濤。
夏貴目眥欲裂,劍鋒攪碎撲來的黑影。他忽仰天長嘯:“擂鼓!列錐形陣——衝灘!”殘存的宋船在火海中強行轉向,如負傷巨鯨撞向黑暗的江岸。
(未完待續)